第二天一整天的时间,旁边家属楼岁数较大的刘嫂、赵玉凤、楼上的贾金凤。以及叶伯亭,都在夏天家忙活着,帮夏天准备晚上的宴请。
几个军嫂连说带笑的唠着家常。刘嫂好信儿,问年龄小没啥心眼的贾金凤:“那屋的文化人儿。回来没?”
贾金凤作了个撇嘴的表情:“不清楚。楼上楼下的,有一家算一家,谁像她似的。刘营长够倒霉的了。我们家王建树说了,刘营长指定肠子都悔青了。在外面多刚强个人,因为她受人指指点点。”
听到那面打听的对话,叶伯亭捅了捅夏天:“没回来?那小丫头怎么办啊?没看在这啊!”
夏天小声道:“你哥给刘营长两天假。他抱着孩子大清早就走了。说是去趟外县老丈人家。孩子多遭罪,这么冷的天儿,我早上表示帮忙带,他说不用。你说我这心里都跟着七上八下的,我昨天就该拽住她,问问她到底去哪,怎么着啥的!”
“喔!那看来晚上赶不回来。我昨个儿听到你们楼下有动静,还以为回来吵架声呢!你跟着担心什么,就你这体型,她一挥胳膊,你都得闪到腰。”
“你哥,还有隔壁玉凤姐她爱人,陪刘营长喝酒来着。估计喝多了嗓门大。我说亭子,你别老强调我体型,你这人就是不会说话,我现在不爱听大实话。”夏天斜眼瞪叶伯亭道。
叶伯亭用着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夏天:“掩耳盗铃呢!糊弄自己挺好玩?”
“你管不着!我现在看见你这种小瘦子,就牙根痒痒!羡慕嫉妒恨的。对了,刘芸给我写信了,劝我月份大了别去,我也决定不去参加婚礼了。我给你礼钱,你帮我捎过去,本来想亲手给她织一件毛衣的,最近事儿多,估计到结婚那天,我也就能织出来个坎肩,没意思。”
夏天没说的那么细致,一个是还有别人在场,再一个就是她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
“恐怕是二婚,张家不会大操大办的,丢不起那人。别看咱两家走得近,咱爸妈都不一定有空去喝喜酒。我就纳闷了,她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受这种委屈?!”叶伯亭打着土豆皮,还在那替刘芸不值。小声和夏天咬着耳朵。
夏天瞟了一眼乖乖蹲地上干活的叶伯亭,心话了,我还纳闷你呢!四个人……算了,不能想,想起就爱激动,情绪不稳定。
不过夏天倒是拽了把叶伯亭,亭子很配合,对看过来的军嫂点点头,掖了一下头发,而夏天嘿嘿笑了两声,她家,她这行为有点儿躲活似的。
两人去了卧室,赵玉凤眼里有活,自动自发的补位,提了一个大家都关心八卦的话题,让另外两人转移下注意力:“那妞妞长得可真好,随爹妈优点长,还省心。昨天我在这来着……”
“邵医生怎么样了?前一段收到信听说他去了班长家。”
叶伯亭瞬间叹口气:“原来那是相当开朗的人,在我们医院,我要是人缘很普通的,他就属于是人缘顶尖儿的,业务水平也很好,提主任医师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他却请假了,一请就是一个月两个月的,秦院长就按下没上报。
主任医师啊,他刚多大岁数,前景一片大好。唉!从灾区回来之后,少言寡语的,就跟我主动说话,别人问一句他说一句,我都想请他吃饭劝他来着。”
夏天摇了摇头,有些感叹:“有些心结得自己走过去。找个机会再说吧。”
……
这天晚上,叶伯煊家敞开大门欢迎各营各连的“代表”,翟远方牵头安排座位,两个大圆桌,桌子上摆放着夏天和几名军嫂忙碌一天的劳动成果,屈磊这个妹夫,更是以家人自居,坐在叶伯煊的身边,替大舅哥张罗着,叶伯亭心里很满意……
第四七2章 伺候局儿
夏秋给他妹妹写信向来言简意赅,主要是描述了三年一轮的工农兵大学生的心理变化。
眼看着就快要毕业了,牛鬼蛇神的招数通通使了出来,只为了定向分配时能不去工厂、而是挤进机关。
夏秋给夏天和小毛写信,无非就是感叹这人啊,都咋的啦?真是鸟为食亡,人为前途也不要命了。中心思想就是他也被这种气氛渲染得有些茫然,夏天回信劝导道:
“哥,谁迷茫你也不应该。你就闷声好好学习等着就成。我已经试探了叶伯煊的意思,你也别劝我什么影响不好啥的,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耐心等待,我生完孩子回了京都就让他抓紧时间去办,你说再多也挡不住我一定会扯着叶家给你安排好工作。过了这一村,可就没店铺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含糊!
只有夏天心里清楚,这次要是不要脸,以后想不要脸给哥哥安排好工作都难上加难了。
工农兵大学生会因为恢复高考而不受重视。这个节骨眼,必须先占个好坑,否则他哥这大学算是白念了,就得去工厂当技工的干活!一个学法律的大学生去工厂,那不是开玩笑嘛!
……
前天做了一天的饭菜,夏天作为主人加主厨,胳膊累得都抬不起来,收到的几封信,夏秋的回信压到了最后,昨天才算写完递给叶伯煊寄了出去。
请客当天晚上,作为东道主的叶伯煊,那是真拿出了过年时的做派,有人敬酒他就干,“一口一缸子”。这是夏天送给叶伯煊的新外号。
酒醉后的叶伯煊,走路都不走直线了,被屈磊扶着还知道提醒呢:“我去书房那屋睡觉。”舌?头都有点儿大了,他怕自己打呼噜。
收拾房间等琐碎的事儿,还是叶伯亭嘟嘟囔囔的,又上楼现取了一趟她的消毒壶和酒精棉球,帮着夏天整理的。累得叶大小姐离开时傲娇地对夏天说道:“等我下次休假回来。记得给我做点儿好吃的。”
屈磊喝的也不少,都忘记夏天这个嫂子送他们出去还没关门呢,刚爬楼梯就要搂叶伯亭。叶伯亭羞红了一张脸,没把握好力气,一拳过去,屈磊倒地。
夏天赶紧装隐形人。迅速关好房门。
大家都喝多了,就是政委怎么回宿舍的问题。都得去外面找了一个站岗的小战士扶着翟远方才解决的。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酒好的事儿还是菜码很足,没什么敬酒词,端缸子就喝。
后面陆续也来了几名家属和夏天说话,之后也顾不上帮夏天了。都半扶着自家的爷们陆陆续续地离开。
可想而知,散席后,客厅有多糟糕。
饭碗就弄碎了两个。沙发上的瓜子皮,满屋子烟味儿。地面上全是大脚印。
屈磊始终强挺着别倒下,帮夏天搬桌子,挨个儿人家敲门还桌子椅子,等他回来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斜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最让叶伯亭恼火的是,叶伯亭怎么喊屈磊,屈磊都不清醒、不回话,叶伯亭临走时踢了踢屈磊的腿,低声道:“你娘来了!”屈磊“嗯”一声,马上醒了。
屈磊看着叶伯亭怒视的杏仁眼,他一肚子委屈,他不是想他娘了,他是后怕那段日子,心里有阴影而已。
叶伯亭负责客厅,夏天负责厨房饭碗,撸胳膊挽袖子地刷洗,夏天觉得没人帮她,她都得刷到天亮了。用洗衣盆装着的饭碗和盘子,夏天欲哭无泪,甚是疲惫。
夏天偶尔去客厅监督叶大小姐干活,看一次长叹一次,这位真是慢工出细活,那架势就跟甩开膀子使劲收拾能被吓着似的。还是赵玉凤给马大山安排明白了,又到夏天这屋来帮忙,三个女人才算收拾个差不多。
所以说,夏天前天累着了,这都隔了一天,还是没歇过乏来。怎么睡,觉都像是睡不够似的。她就觉得浑身疼,叶伯煊抬着笑脸哄着夏天,给按摩给捶背的,夏天倒是没埋怨叶伯煊喝多了忘记她这个孕妇了。
正常,请客吃饭之前,就能想到的事儿。她只是没精力哄叶伯煊玩,叶伯煊最近这一段时间都是只要一挨着夏天,他就浑身僵硬,该硬不该硬的,他都硬,真是个硬汉……
今天夏天又是早早的就躺在床上睡觉了,叶伯煊斜靠在床头边儿正在看书,夏天正睡得香呢,就听见“哐当”一声。
“哎呦!吓死我了!”一个人正在睡觉做美梦,还经历过地震那种可怕的事件后,夏天现在最怕的就是半夜出动静,吓得她眼睛还没睁开呢,就捂着心脏的地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没事儿没事儿!是隔壁,别怕。”叶伯煊赶紧凑到夏天跟前儿,用唇亲着夏天的额头安抚着,大手也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夏天的长发。
“我腿抽筋了。”抽筋的那种疼,让夏天的小脸瞬间扭曲。她佝偻着身子,肚子特别大,又无法弯腰,在被窝里拧起了麻花,可还不敢动作太大,怕闪到腰。也就是一分钟的时间,夏天的额头和后背一层汗,疼的。
叶伯煊拧眉爬了起来,几个大步就去了卫生间,拿着毛巾接热水,给夏天热敷上揉了起来。夏天眼泪巴嚓的,这不是她想哭,是生理反应。
“生个孩子真不易啊!这罪糟的。”这是叶伯煊说的话。可说这些也没用啊,要么当初就不要,怀上了就得坚持。想尽办法的缓解也没用,这罪,他又不能替夏天受。要是他能生孩子,他真不麻烦夏天。
这次隔壁的哭嚎声要比往常更大,夏天在这面抽着筋掉着泪,刘行天家的孩子也哭,张曼玲也哭,并且娘俩都是放声大哭。
刘行天慌慌张张地穿着个背心,三九寒天的就出了自家门。先是敲了两下叶伯煊家的门又停顿了,转身就砸马大山家的门。
“大山,叫你媳妇来一趟吧。帮帮忙。”
“咋的啦?咋的啦?”马大山急三火四地问道。
刘行天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地转换着:“女人家的事儿,麻烦弟妹了。”
……
第四七3章 解疙瘩
张曼玲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她?裸?着全身仰躺在床上,孩子的哭声,刘行天的慌张,她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赵玉凤披着一件棉袄外套,披头散发的就被求救的刘行天喊了过来。
夏天不抽筋了,也被叶伯煊扶着坐了起来,听着门口的说话声,就猜到这是隔壁又出事儿了。看着叶伯煊穿着大衣走了出去,她捂着心脏寻思缓缓,缓缓再出去看看。
正对着刘行天家的楼上是屈磊家,屈磊自从他娘走了,心情放松,别人家的热闹,他也有心思注意了。
晚上九点多钟,屈磊穿着毛衣棉裤也探头站在楼梯口往下瞅。琢磨了两分钟,上楼取了件棉袄,递给了光着膀子穿着背心的刘行天。
马大山大大咧咧的,根本没注意刘行天的装扮,而叶伯煊打开房门时略晚了一步,看见刘行天第一句话就是训斥:
“回来了就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消假要带队,这怎么又吵架?!”
叶伯煊说话带着情绪,瞅瞅把他媳妇吓的,那是孕妇,住这真是够呛,多亏没到七八个月,双胎本来就爱早产,被老刘家这么折腾,好人也受不住啊!
赵玉凤赶到厨房烧水,又抱着妞妞哄着,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双眼圆瞪看着棚顶没动作的张曼玲叹气。
“拿被子盖上点儿。我那热水一会儿就得。擦洗擦洗。我也没啥招……”
本就交情很一般,张曼玲这人平日里还一副不搭理人的状态,赵玉凤又不知道详情,她还不善言辞,两口子之间的事儿咋劝。
走廊的几个男人。都进了叶团长的家。
夏天缓了过来也穿好衣服迈步出了卧室,看见屈磊他们,大致的点了点头。
叶伯煊抿唇,想说你去干啥?可话到嘴边儿,看了看又双手抱头捂着脑袋的刘行天,到底咽下了要出口的话,和夏天对视了一眼。
怎一个惨字了得!这个年代。大姑娘小媳妇连澡堂子都不去。脖子那露的面积过大,弯腰时露出腰部的肉,那都脸红脖子粗的害臊。
像张曼玲这种连脸面都不要了。任由下?体流血袒露在人前的,夏天除了在灾区那个特定环境下看见过,这也算是开了眼界。
赵玉凤对夏天使了个眼色:“得找医生吧。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楼上叶小妹儿在不在?”
夏天摇了摇头:“亭子回市区上班了。得三天后回来。再说她也不是妇科啊!”
进了卧室后,夏天忍着那股味道。拿棉被给张曼玲盖上,问道:“是不是来月经了?提前来了?没来就突然这样。是不是怀孕……小产了……”
张曼玲侧过了头,看着夏天笑了,先是微笑,慢慢笑出了声。变成了狂笑,笑的妞妞再次哇哇大哭,笑的夏天毛骨悚然。
这声音在大晚上的。十分清晰。
刘行天穿着屈磊的棉袄几步蹿到了家门口,叶伯煊、马大山和屈磊站在叶家门口没敢靠近。点着烟抽烟,面无表情。
张曼玲狂吼道:“c你?妈,刘行天!这就是你最后一次qj我!你要是不和我离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敢不离,我先把妞妞掐死!自己再喝敌敌畏!”
站在门口想要不顾及尴尬冲进去看看情况的刘行天,已经抬起了腿要迈进家门了,听见了这句,叶伯煊看着他又无力的放下。
走廊里的几个大男人都听见了,怒骂诅咒甚至要掐死孩子,连同叶伯煊在内,以为依照刘行天一贯坏脾气、粗喇啦的性子,会回骂或者再次冲进去大打出手,然而刘行天通通没有。
刘行天唇角微动,他说:“好,离婚吧!妞她娘,不赖你,我也有问题。”他给自己这一段婚姻下了结论,只是这结论、张曼玲注定听不见。
刘行天回头看向叶伯煊:“团长?”
叶伯煊直视刘行天那双微红的眼睛,很干脆的答应道:
“好,我给你们递交材料。”
关上自家房门,夏天说:“一段感情,倾尽所有的婚姻,要经历过什么,才能迈出那一步。”
叶伯煊把夏天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胸?前,回道:“婚姻需要常常自省啊!”
……
“老翟?你家属什么时候到?”
翟远方汇报完工作正要打算出去,闻听此话调侃道:
“怎么着?小夏这个团长夫人的大旗扛不起来?不能不能!那可是军报的金笔杆子!”
叶伯煊表情很严肃,说的话却逗乐了翟远方:“确实不成!她给扯的稀碎!嫂子来,我家请客。你抓紧写信催催!”
想了想,叶伯煊又补充道:“过一个多月,她就得回京都待产了。今年我得休年假,年终总结我会提前写好,尽量不给你扔包袱。”
翟远方心话,你当咱们这个独立团是那么好独立的呢,这可不是机关,休假正常,说不上什么时候上面一个电话,全团指战员就得出发。嘴上倒是答应的挺痛快:
“放心,你住院那阵,我不也行啦?”
叶伯煊回嘴道:“就你?看看你那报告吧。全被打了回来重新写!”还没有说完,电话响起,叶伯煊冲翟远方摆摆手,看着翟政委出了办公室,才接起电话:“你好,一四二团。”
打电话的人,出乎叶伯煊的意料:“哥?”
夏秋在龙江大学附近的邮局,唯二的两次打电话还得花他兜里的钱,一次是他妹妹结婚打电话联络,这是第二次。
不打不行,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主意。可他更心疼花的钱,这回说话倒是痛快,不再想三句说一句的语速。
“伯煊啊,我碰到个难事儿。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你帮我出出主意,本来想问问小姑夫的,可他……”
叶伯煊靠在办公椅上,截断夏秋未说完的话:“你说,我听听看。”
夏秋握着电话,隔着电话线都挡不住他脸红这个事实:
“那个啥,那个,我这不是要毕业了,寻思也积极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