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雅萍随着夏天的话音儿坐在床边,商量夏天道:
“月份太大了,八个月左右得回来。那面的医疗条件毕竟不如这里。即便你不去我们医院生。也去人民医院吧。老李的技术我信得过。
她还是帮你一路保胎的医生。了解你的情况。夏天啊,别不当回事,女人生孩子是一个大难关。况且你怀的还是双胎,也许生产会比别人早,妈说啥你都往心里去。”
“我知道的,妈都是为我好。要不然我也没打算折腾。可我真是惦记他。妈,你要是不信这个。我就说句最实在的,我想这个时候他陪着。”
宋雅萍笑了笑,露出了从进卧室以来第一个笑容:
“我怎么能不知道呢?都从这个时候过来的。我不拦着。
这衣裳你试试,看看喜欢不?给小毛买药的时候一起邮过来的。都是魔都最新的。我看还是有点儿买小了。不知道你能对付穿几个月。那大衣是我刚从唐庄回来知道你怀孕了就找裁缝做的。”
夏天抬头望着宋雅萍那稍显比同龄人年轻的脸。
婆婆眼角有了好几条皱纹,两眉之间却只有一道竖纹。正如宋雅萍平日里和她的相处……
她严厉,她对自己总是很挑剔。可她的关爱却大于其他,还求什么。足够了。人和人只要相处就无时无刻不存在矛盾,工作都如此呢,更不用说生活中的琐碎事儿了。
夏天只求自己记住这些好,将来再发生矛盾也好、分歧也罢,心中多些感恩,少些怨气和不满。
“妈,我记得你刚回来那时候对我特凶,搞得我以为你像是不喜欢你孙子孙女似的。”
宋雅萍瞅了瞅夏天那张被养的圆圆的胖脸:“那是你缺心眼。哪有结婚了,还去看伯煊了……就是笨琢磨吧,怀孕是很有可能的啊。你这是年轻保住了,要是有个万一,我和你爸爸得多糟心,你也伤身体啊。”
夏天拿起新衣裳:“我以后细心点儿,不那样了。妈,您可真是……我一个孕妇不用买新衣服的,浪费,将来也穿不了。”
宋雅萍出卧室前站在门口回忆道:
“我原来也那样想,裹着你爸的棉大衣就出门。
那时候特别困难,你奶奶就戴着老花镜想尽一切花样琢磨着给我做衣服。翻箱倒柜的……
唉!为了我,两件老式旗袍都给拆了。我是那个年代、不对,应该说是至今最时髦的孕妇。
你奶奶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她说女人怀孕了才是最美的,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不能在任何时刻忘记。
我可没那手艺,你呀,也别挑我那个。你妈我尽力了。”
宋雅萍把该给的给了,该说的嘱咐完毕,就出了门,留下夏天对着好几件新的“孕妇装”。
客厅里坐着刚晨练完喝茶看报纸的叶志清,卧房门口听了全程的叶伯煊正端着鸡蛋糕伫立在那,回头望了望客厅柜子里摆放着的奶奶甄玉娴的照片。
……
夏天穿着粉色圆领上衣,蓝黑色裤子,黑色拉带平底布鞋站在镜子前梳着马尾辫。
这身衣服搭配下来,再加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真是又屯又丑。
可她对着镜子认真地看着自己。
叶伯煊进屋没看到夏天,把鸡蛋糕放在桌子上,挪着伤腿进了卫生间。
夏天手指顺着脸颊在摸湿润度。胖了,胖了有三十斤了,她难以想象她曾经九十多斤的身条多了三十斤的肥肉。
叶伯煊站在夏天的身后也望着镜子里的夏天,“你比从前柔和多了。看起来憨憨笨笨挺好的。这粉色妈选得好,不看肚子还是小丫头一个嘛。”
“比以前难看了吧?”
叶伯煊从身后搂住夏天的粗腰板:“哪能呢!你就是二百斤也美。”
夏天笑了,明知道他睁眼说瞎话也爱听:“那是!二百斤也是你媳妇,你只能拉我手出门玩,给我唱歌听,敢辜负我、我就揍你。”对着镜子里叶伯煊挥了挥拳头。
叶伯煊凑到夏天耳边,呵呵地闷头笑道:“这么看你确实结婚了。咱俩刚那什么那会儿,你一般都害羞了,看看现在,敢跟我使拳头,睡觉打把式扇我,小妮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俩人腻腻歪歪地,都行动不利索还站在镜子前你一言我一语,直到宋雅萍敲门叫道:“不回去了?要走早点儿走,赶紧吃饭呀!”
夏天拽了拽衣角很是自信地一扬头:
“我现在这样穿啥都美不到哪去,可那又如何?该美还得美,自己都不爱瞅自己了,还能指望你?你想让我怀孕期间不买新衣服是想得美!”
叶伯煊愣了一瞬,再次闷头笑了,他媳妇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讲理的?
第四零1章 我的团长我的团
叶伯煊和夏天离开的时辰是中午,父母都早已经出门上班了。
对于叶伯煊特意磨蹭时间的行为,宋雅萍疑惑不解却没开口质疑问询。
叶志清出发前意味深长地小声嘱咐叶伯煊“不要乱说话。”
明朗了一些的时局,可不代表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但他相信叶伯煊,嘱咐一句是来自父亲不放心的心理,和其他无关。
本该早点儿离开,因为叶伯煊单独出门会见了张毅而稍晚了些。
叶伯煊回到家就松了口气,夏天问他腿疼不?他嘴角含笑转移话题:“张家房子还回来了。我哥们终于又行了。唉!”
叶伯煊挺心酸。瞧瞧这算怎么回事儿?张伯父瘦得快要脱了相,张毅家那活泼的闺女现在见人唯唯诺诺的,胆子小到要站在大人身后偷偷瞄。
夏天跟着也坐在沙发上,扔下手里正在整理的衣服。
出来啦?那刘芸更得非君不嫁了。这是缘分不?到底良缘还是孽缘?过门就当后妈,她爸爸还被大姑姐给打得够呛。
夏天想想就发愁。感情上的事儿哪是外人能劝住的?那要是爱上了,听他磨牙都是中国好声音,不爱嘛,看他吃饭自己都吃得不香甜。
叶伯煊挠挠鼻子,他没说的是,媳妇啊,我还看见你那朋友帮着去整理衣服了。今儿个可是正常上下班,不休息。
前段日子你还拽着嫂子、托着肚子、拎着吃的去瞧人家了吧?可你现在都要走了,她都没问问,却去看张毅了。
那架势,俨然女主人的派头,你啊。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女生外向……
在叶伯煊的心中,夏天单纯又实诚,她只要把对方放在心里就是整颗心的赤城、毫无保留。
其实他一直想劝劝来着,以他的阅历来看,那样不好,会受伤。友情有时候搞不好更伤人心肺。让人失望。他又不是没冷眼旁观过。因为人心难测啊!
“天儿啊,别发呆了,咱俩这个半身不遂样儿。一起归拢行李吧。”
“好。”
……
“嗯?你说谁半身不遂呢?”
……
十月份的京都在悄然变化着,气温、氛围都有了质的改变。
小宋扔后备箱里两个行李包,都是夏天整理了一个上午的战利品。
小宋回头看叶伯煊和夏天,上前几步站在一边儿开口道:“团长。我扶您。”
“不用,你坐车里等着就好。”
叶伯煊回答完了就把大手放在夏天的小手中。夏天憋足了劲儿手腕使劲:“来,上车。”
等叶伯煊一鼓作气、僵直着那条伤腿爬上车了,再侧过身伸手拽往车上爬的夏天。
夏天的体型看起来也很笨,她得先翘脚半搭在车座上。然后挪动着往车里蹭,她怕用爬的姿势会委屈她的肚子。
小宋从车后镜里看着这对夫妻,挺无奈、还挺担心。
团长和嫂子就这么个样子。能过好日子吗?唉!真替他俩犯愁,关键这俩人不识时务。很倔强。
在叶伯煊和夏天眼里,小宋是一根筋,却不想他们在外人眼中也挺让人愁得慌……
还没有出市区就看到道边儿有跳舞的,夏天看的稀奇:
“他们看起来很高兴,粉碎……”夏天瞄了一眼小宋才继续侧头问叶伯煊:“人心里面有杆秤啊,是不是?”
叶伯煊听了夏天的话,望向车窗外,小声到只有夏天能听清,外面的嘈杂声和车的噪音淹没了叶伯煊的自言自语。
“看来真的要变天儿了。他们这是长时期压抑对生活的热爱。这样才好,迈向新时代了。”
夏天听着叶伯煊的感慨,笑了。
她等这一天等得浑身骨头酸疼。哪有二十岁就上班的,那样多不美好,得去开创大学时代了。
大学那座独木桥,她就是踏着千军万马也要名列前茅地大踏步迈过去。
摸摸肚子,时间刚刚好,娃生了,等她念大学时,他们的奶奶也要退休了,至于姥姥姥爷也能出门想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真正主宰夏家命运了。
时光一去不再,每一天都要值得纪念着过。
“嗳?你特高兴我陪着你吧?”夏天凑到叶伯煊的面前小声问道。
叶伯煊瞟了眼前面开车的小宋,用鼻音哼道:“嗯。”
“我也是,也不知道高兴个啥。就跟要飞向天的大雁似的,就我们俩人长时间过日子,没那样过,新鲜,期待。”
叶伯煊再次瞟眼小宋,扒拉扒拉夏天的脑袋,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在外人面前瞎说什么实话,不知道的以为你家婆媳关系不睦呢!
行驶的过程中,夏天打起了盹。叶伯煊在看书,偶尔指挥小宋抄近路。
第一站,叶伯煊就选择了直接回团,让夏天去他宿舍等着他,等他和翟远方沟通下工作后再回家。
团长回来了,团长痊愈了,团长!团长!
一四二团的官兵们,从门口哨兵到炊事班的战士,奔走相告。
夏天捂着嘴傻乐呵,她看出来了战士们的激动,那些正在训练的官兵们,每一个看到叶伯煊的身影时都露出了惊喜。
本来门口哨兵正严正以待查询证件,叶伯煊刚摇下车窗露出脸,哨兵就大叫道:“团长!”也不等叶伯煊说话,回身就对另一边的哨兵大声喊道:“团长回来了!”
夏天趁机小声调侃叶伯煊:“像不像鬼子来啦!同志们快端枪突突他啊!”
叶伯煊表情未变,唇动了动,不了解他的人都不知道他那是说话呢。
“调皮!欠揍!”
……
翟远方一直没有时间去京都看看叶伯煊。手头的事儿太多,灾后归来的各种报告,都需要自己亲笔写流程向上级汇报。
小部分战士又在地方医院治疗,他还得负责两头跑。这两样就足够让他团团转的了,更何况还有他的本职工作。
翟远方要负责找性格内向的同志谈话、做心理疏导,包括内勤那一块,哪个家属从外地来了,全团指战员都找他安排。
所以此刻听说团长回来了,最激动的非他莫属。等看到这对儿夫妻俩,一个腿没好利索,一个挺着大肚子,还互相帮助扶持,更是吃惊了一番。
“哎呀,恭喜恭喜啊。”
叶伯煊脸上带了点儿笑:“是得恭喜。怎么样?老翟?分身乏术了吧,身兼数职、辛苦了。”
夏天只负责陪同着走了一顿路,见谁都笑着点点头,就被小宋领着去了单人宿舍。进了门就拖鞋,往床上一歪,睡的香甜。
半睡半醒中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你忘记了带自己吃饭用的饭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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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2章 宁妹妹的抉择
“爷爷,您不能喝酒。”宁浔漪赶紧站起抢宁老手中的酒杯。
“你坐。一个人喝酒,喝点儿就会醉,爷爷陪着。”
宁浔漪扭头看另一边,眼泪夺眶而出。
宁老爷子叹了口气,摆手示意家里帮佣的刘妈先出去。
“浔漪啊,你听说了吧?沈家正在试着和政府大院的童家接触。”
宁老爷子看着自己的这个独孙女点了头,才意味深长继续说道:“可童家那小子最近来我们家却很勤快。”
宁浔漪擦了擦眼泪,撩了一下挡住半边脸的长发:“他想得美,我不喜欢他。”
宁老爷子叹了口气。是从什么时候起?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原来那个乖乖巧巧的小孙女开始有了飞扬跋扈的苗头的。
怪自己啊!自己忙,关爱的还是不够。
不能给孙女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还把孙女放在手掌心里宠着,什么都依着她……宠坏了!
过去老话儿有句叫作“棍棒下面出孝子孝女”,这、不无道理啊。
宁老爷子避重就轻谈起了其他,语气沉重又悲伤:
“浔漪,爷爷最近总是梦见你奶奶……还有你爸爸。我如果有一天不在了,就剩你自己了。”
宁浔漪刚刚擦干的泪,再次夺眶而出。今儿个不是个好日子,叶伯煊和夏天那幸福的相伴相依的背影戳她心肝,爷爷也来给她重重一击。
宁老爷子仰脖干了杯中酒,语气怅然若失:“你不可以再任性了。爷爷保护了你二十年,无力再继续下去。浔漪啊,爷爷不想带着不放心离开你。”
“爷爷!”宁浔漪趴在餐桌上情绪崩溃了。哭的声音打着颤:“您能不能别吓我。您不会的,不会离开。”
一双带有老年斑的大手摸了摸宁浔漪的脑袋,在外受人敬重爱戴,在家不过是希望孙女一生顺遂的老人:
“浔漪,从前爷爷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你糊涂啊!”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什么看不明白?原来浔漪吵着闹着积极着要回京都。他以为是孩子想回从小生长的家乡。有乡情而已。可这孩子,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吗?
他住院那阵日子,浔漪就跟心里长了草似的。总惦记去一楼。不言而喻,一楼住着叶家小子。最初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没精力多想,可有苗头就是苗头,早晚露了手脚。
他们宁家。就不能出那样的事儿!
叶家小子,也不是什么善茬。有那意思早表示了。孙女糊涂啊!
宁浔漪抬起泪眼,望向宁老爷子,什么都没说,可宁老却点了点头。意指自己明白你的心思。
“将来,爷爷是指自己不在的那一天,浔漪啊。你还剩下什么?一个女人最该拥有的就是幸福家庭。可咱家……
到时候爷爷不在了,房子是国家的也会收回去。这么多年下来。爷爷拖累了你,你读了不少书,可并没有真正投入到工作中。事业事业没有,如果你要还保留着那样的心思,那将来等待你的是什么?”
宁浔漪想说什么,可宁老爷子却不给她机会了,宁老犹如没生病前的杀伐决断,背转过身通知宁浔漪:
“童家那小子比起同龄人要优秀得多。在地方当兵却能凭一己之力回京,带兵战术以诡异著称,他不是脑子空空靠祖辈庇荫的黄口小儿,他将来一定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把路走远走宽。
你认真考察看看,他不比叶家小子差。家庭、学历、个人素养,平分秋色。你没什么好挑的。错过了,浔漪,你再找不到了。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
软硬皆施,宁老爷子离开宁浔漪的视线后,就靠扶着墙才能行走。颤抖着一双大手掏衣兜找药品含上。含药片儿那一刻,老泪纵横。
浔漪啊,怨就怨爷爷吧。宠爱了你二十年,把你宠坏了。若干年后你到了我的坟头,会感谢爷爷今天的不讲理的。
爷爷本想多留你两年,可等不起了,爷爷真怕哪天睡着了再醒不来,剩下无依无靠的你啊!
……
夏天一觉歪到天儿都黑了,叶伯煊才姗姗来迟,手中端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卧着鸡蛋的两碗面。
“饿了吧?一谈工作就耽误了些时间。快趁热吃吧。跟我赶路觉没觉得遭罪?”
夏天揉了揉迷迷蒙蒙的双眼,开口就打岔:“叶伯煊,怎么办呀?我平时吃饭的饭盆忘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