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浔漪放下脸盆,又强装镇定把外套重新挂上,才站在叶伯煊的床头再次开口说道:
“我就是不放心你,来看看。你也不说想见我,也没有找人去楼上病房喊我……我可以推你去院子里坐坐嘛。”眼睛带笑弯腰冲着叶伯煊说道,没有撒娇,却表现亲近得不得了。
叶伯煊有些不自然:“我还起不来床。出不去。”
小毛心想,这答案给的……够含糊啊。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还这么唠嗑,那这人是狐狸精啊,不是狐狸精也是小妖精。总之就不是好鸟。
宁浔漪走了,小毛都没给叶伯煊说话的机会,就假装自言自语道:“这人好奇怪。听说过偷鸡偷鹅偷人,没见过偷、偷脏衣服洗的。这是因为点儿啥呢?”
叶伯煊干咳了一声:“嫂子,她是大院的老邻居了。小时候就经常去我家。”
小毛低头把汤锅从网兜里拿了出来,听了叶伯煊变相的解释,低着头似笑非笑地回道:
“不对、不对劲呢!我就是觉得不对劲。不知道我妹妹觉不觉得。呵呵,我得去看看医生,你先喝汤,等等饭菜,一会儿就得。”
叶伯煊挑了挑眉,难道浔漪的说话方式能让夏天误会?
好像会误会,上次不就炮轰浔漪了嘛,其实真没什么,唉!女人就是爱多想,不过他以后真得注意,躲浔漪远点儿。
先不论媳妇不高兴的有没有道理,就说媳妇不开心、他也不快乐啊,没必要因为无所谓的事儿惹媳妇。
“嫂子,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夏天呢?”
……
叶伯煊听完事情的经过,捂着额头心里感叹:“媳妇还是那个媳妇,没掉包……”
第三七6章 亲人回归
站在楼梯口的宁浔漪,死死地捏着扶梯把手,咬牙暗恨。
废物!白花了五十块钱,不但没撞到人,动没动胎气都不清楚,夏天脸色都没变。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准保撞得对方至少躺两个月,结果呢?!
在处置室被清洗伤口的小毛,咬着指甲忍着疼在琢磨刚才那“妖精”的表情。
不成,回家就得提醒妹妹。怎么想都觉得那女人不是好饼。直觉,她直觉一向很准。披着头发扭着腰、在妹夫面前媚笑。
……
四台军用大卡车正从唐庄驶离,分别向唐庄附近城市前行。
其中一台大卡车的车厢里,站着第一批奔赴灾区的士兵。里面就有刘芸。
车要驶进京都时,在灾区当临时领导的战士提议,我们唱首歌提提气,别打蔫,要给群众们展示咱当兵人的力量:
“……胜利歌声多么响亮……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刘芸早已变得黑瘦,尖尖的下巴,一身有些破旧的军装在身,昂着头随着众人站在车厢里高声演唱。
回来了,会陆续回来的,而那些留下的,融进了那个叫作唐庄的城市里。
京都这面的群众正自发拉着横条幅,欢迎京都战士回家。全国上下一心,抗震救灾,打赢了这一场震惊世界的战役。
小毛也站在其中,在路边和王荷花一起挥动着右手,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刚买完的肉和菜。
小毛觉得自己是个性情中人,太爱激动了,怎么看见那些战士们黑瘦的样子。眼泪咋说掉就掉下来了呢。
王荷花翘脚挥动着手,还不忘嘴里碎碎念道:“阿姨和叔叔也回来了吧?家里终于要回来人了……”
这一刻,是所有当兵人的共荣,是他们最珍贵的记忆。他们整齐的站在卡车上,敬着军礼,听着百姓们的掌声。
多少年以后,站在卡车中的士兵有很多已经退伍、不得不脱下那身橄榄绿。可当他们在人来人往中。要是蓦然发现那身军装时,眼中是深深的迷恋,想念这段七十年代当兵的时光。回忆曾经自己是个钢铁般的人物,听着军歌眼泪会控制不住,对着国旗会再敬一个军礼。
小毛回了叶家老宅,对夏天激动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当兵的,身上有军人气、气味!闪光辉、令人钦佩!”
夏天看着小毛一副长见识的咋呼样子。拍了拍小毛的肩膀:“小同志,幸福生活来之不易、要珍惜啊!”
说笑完,独自回了卧室,坐在床边发怔……
她没敢去。她怕自己太过激动。
当天晚上有人叩响了叶家大门,小毛看着眼前穿军装的女孩:“你好,你是?”
刘芸整理下军帽:“我找夏天。是她的战友。”
“哎呀,快请、请进。欢迎。”
夏天坐在餐桌前正端着粥碗。看见刘芸的身影出现后,就慢慢地放下了筷子,站了起来。
“刘芸……”
刘芸站在夏天的面前,泪中带笑:“我平安回来了。过两天亭子也回来了。”
“平安就好……”
刘芸自己哭着,却伸手给夏天擦起了眼泪,斥道:“都平安了,你哭什么?”
“我高兴的。”
下一刻,两个人抱在了一起。互相捶打着彼此的后背,表达着只有她们自己明白的情绪。
小毛给王荷花使了个眼神,留出空间给夏天和刘芸说说话。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啊,我还纳闷你怎么胖了?”
“我怀孕了。”
……
刘芸归来,在夏天家啃了一顿排骨,自己喝了二两白酒,哭哭笑笑地睡了半宿后就爬起走了。
她只喝二两、三两就得胡说八道了。
她和夏天讲述在她离开后的“灾难史”,讲她看见的点点滴滴,却只字不提“李彤”,她和夏天,现在谁都受不了那个刺激。
夏天喝着大枣水,听着、笑着,有时也愤慨。她配合着刘芸。压力和负面情绪,有人自动消化,有人需要发泄。聊天也是一种减压方式。
第二天夏天也晚起了,小毛自从夏天干架过后就经常问她肚子的情况,夏天都快烦了,可今天睁眼看到在擦家具的小毛,开口就问道:“你说怎么这么费劲,他啥时候能动动,让我感受感受?”
她也没想要小毛的回答。一个没结婚的人,没啥发言权。
叶伯亭不是过两天就回来了,而是第二天就返回来了。因为突发的状况,没有跟着大部队,而是提前归来。
屈磊帮叶伯亭挡住了掉落的木板,胳膊被洋钉子给扎进去了五厘米深,万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穿透。怕感染,先一步返回。叶伯亭自然一路陪同。
宋雅萍是叶伯亭安排完屈磊入院后,当天晚上赶了回来。那时天早已经黑了。
宋雅萍回来的第一站不是回家梳洗,而是拖着疲惫的身体直奔京都军区医院的病房,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叶伯煊转院了没有?在哪个病房?”
“院长,您儿子没来这面。上面给安排到了人民医院。您也知道,咱们医院的骨干都去了灾区,怕不能妥善治疗。”
宋雅萍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用手指简单梳理了下头发:
“小张,我明天早上来上班,通知各部门已经回来的主任医师上午九点开会。我先走了。”
宋雅萍说完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京都医院,站在医院门口,在月光下皱着眉琢磨着,她自行车放哪来着?
“妈?妈!”
“哎呦,你这是从哪来啊?”
“跟家啊!夏天和王荷花都不在家。都去哪了啊?我回家给屈磊煮饺子去了。”
在医院门口相见的娘俩,彼此都有点意外,意外的不是出现在这里,而是……
“你什么时候学会包饺子了?”
“妈,您站这干嘛?屈磊在一零七房间,您没找到吗?”
“我要去看你哥,他在人民医院。”
“您进屋看屈磊了吗?”
“没倒出空。”宋雅萍没过心地就回了句。
叶伯亭当即就撩下了脸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如果站她面前出现偏心眼失误的不是她的父亲母亲,而是单位领导啊、战友啊,即便再差别对待,她也不能表现出来不高兴。
可站在她面前的是母亲,她倒是表现得真实了,语气平淡:“那您去吧。我明天去。”
“嗯,回吧。我走了。”宋雅萍一拍脑门想起来了,直奔自行车的方向走去。
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叶伯煊伤势如何,哪有其他心思去顾虑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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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7章 宋雅萍很忙(四千字)
宋雅萍边骑车边还琢磨呢,怪不得她跟后去的手下打听叶伯煊的情况,一问三不知呢,有那么一小部分官兵受伤被安排进了人民医院,并且至今未转回来。
越是着急知道叶伯煊的腿部情况,越是心里焦躁。好几次脚蹬子都被宋雅萍蹬秃噜了。宋雅萍怕那只伤脚影响儿子的前程。
知子莫若母,如果伯煊退伍了,凭着全家人的支持,他干什么都成,可伯煊喜欢当兵,那是理想。
实现理想能给人的精神层次予以很大满足。就像当年她从一名普通护士做起一般,她热爱那身白大褂。
等宋雅萍风尘仆仆的赶到人民医院打听叶伯煊的病房时,叶伯煊都已经洗漱完准备休息了。
宋雅萍刚推开病房门,叶伯煊就像有感应般的侧头看见了宋雅萍。
“妈。”叶伯煊有些意外母亲这个时候过来。上下扫了一眼宋雅萍,心里明白了,这是刚回来。
“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的?”宋雅萍低了一下头,强压住眼里的泪花,不想在叶伯煊面前掉眼泪。心疼了,心酸儿子遭的罪。
叶伯煊看着母亲那一身脏衣服,头发梳的也不整齐,心里有点儿难受。
这哪是平时那位身在外说一不二、呆在家每天检查卫生的母亲啊。
“没事儿,过段日子就回家养着了。就是熬时间,等着让它自己长好。”
宋雅萍掀开了叶伯煊的被子,叶伯煊表情有点儿不太自然。他都多大了,早就不习惯母亲对他亲密的行为了。
“我是你妈。”
“我没说别的啊。”叶伯煊脸有点儿发红,表情未变的犟嘴道。
小宋在旁边给宋雅萍倒了杯热水,想要送上前,又觉得自己该出去溜达溜达,最后选择默默地出了病房。
宋雅萍看了看那被绑的严严实实的腿:“骨头没大碍?以后还能当兵吗?”自己问完了,有些不放心又补了句:“受伤那么重,怎么可能一点儿后遗症都没有?医生怎么说的啊?”
“妈,您能不咒我吗?什么事儿都没有。不信您找您手下过来检查。”
宋雅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呸呸呸,行了吧?!明儿个我问问你的主治医生。对了,你媳妇呢?”
叶伯煊露出了点儿笑容:“妈,跟您说个喜事儿。给您解解乏。我媳妇怀孕了。一个多月快俩月了。我让她回去歇着了。”
宋雅萍坐在沙发上正要直直腿,这一天下来,她都觉得自己要被折腾的散架子了,听到叶伯煊这冷不丁的一句,愣住了。
过了一两分钟。宋雅萍看着叶伯煊那么大个孩子还压抑不住的乐呵,她确信了。
语气还算平静:“那她人呢?回哪休息了?”
“去老宅了。过段日子我也去那,住楼房不方便。夏家来人照看她了,出入大院总是被检查登记,就先搬过去了。”
宋雅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荷花也跟去了?”
“嗯。都跟着去了。妈,咱先不说其他的了,这都几点了,您是回家还是怎么着?回家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聊。我看您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宋雅萍看了一眼叶伯煊。还听到了个喜信儿,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些,这人啊,一松劲,就感觉没了力气,特别累。她现在大脑供氧不足,想起一句扔半句的。
“夏家谁来了?她妈妈?”
“不是。明天再说。您早点儿回去吧。”
宋雅萍捶捶腰站了起来:“你休息吧,明天中午午休我再过来。看看方便不方便转院,到了军区医院各方面都方便。让夏天……
算了,夏天让她怎么舒服怎么来。等我忙过眼前事儿再说。现在刚回来也没空管她。那面来的甭管是谁,我也能放下些心。缺人手啊。你们两个多生几个吧,看看咱家就知道了。”
“咱家是因为都分开了,要不然不缺人手。您可别当夏天面说这个。我听着都有压力。”
宋雅萍摇了摇头叹口气,这是嫌弃她了。嫌弃她也得管,谁让她是当妈的呢。起身习惯性整理军装、抿头发,低头一看自己这一身,宋雅萍露出很是疲惫的笑:“得了。”
叶伯煊叫住了进屋不到十分钟就要走的宋雅萍:“妈,窗台有晚上的剩饭剩菜。您拿回去热热对付一口吧。别饿着睡觉。”
宋雅萍拎着饭盒嘱咐道:
“我是得吃口饭。妈明天来看你哈。亭子也回来了,你爸早就回来了,就是没回家,天天开会。我们俩人到现在都没联系上。
总之,儿子你放心吧,我走了你就休息,那样骨头才能长好。”走之前还不忘给叶伯煊吃颗定心丸。
“妈……”
“嗯?”
叶伯煊掩饰了一下表情,没有说出心底的话,那种关心的话,他也不明白为何就是不好意思表达,和父母之间总是吝啬于开口说出来:
“你怎么来的啊?让小宋送您一趟?”
“骑车呀。”宋雅萍说完就要关病房门。
“慢点儿骑。”
“啰嗦,睡觉吧。”
宋雅萍骑着自行车的背影,融进了夜色中,来回骑车近一个小时,只为看十分钟儿子,她不亲眼看看,不放心。
母亲是什么时候有了半边白发?难道从前是染的?叶伯煊两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睛睡不着觉了,说不出的心堵,自己这么大岁数了,他们也老了,心堵的发酸。
……
宋雅萍一鼓作气直到骑到了大院门口,看着门口哨兵那一身军装才想起来自己的闺女、女婿还跟她们医院呢。
哨兵敬了个军礼,而宋雅萍却下了自行车大力地拍了下脑门。
真是岁数大了,熬夜睡不好觉脑袋就不好使了。
你说说她都没问问屈磊是怎么个情况了,住哪个病房,还面都没露,这办的算怎么回事儿嘛!唉!
宋雅萍叹了口气,低头瞅了瞅自行车,再蹬回去?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太晚了。估计病房里都休息了。
明早吧,赶早,没开会前去看看。对了,荷花不在家。她得起早给女儿女婿做点儿有营养的,伯煊那面看起来情况安排的还不错。
就这样,宋雅萍踏着月色回了家。进屋先是找找有什么肉和菜,又看了看叶伯亭包饺子弄的狼藉一片,洗洗手卷起袖子开始收拾。边收拾边心里安排完明天早上的菜色了,这才回了房间梳洗。
而她自己拎回来的饭菜根本没热一热,只凉饭凉菜的囫囵个对付一口。
宋雅萍也不知道自己是累大劲了?还是绷着的那根神经断了,也有可能是蹬自行车蹬快了,总之她心脏有些不舒服,强撑着去翻心脏病药,含上了才敢爬上床休息,床头摆放着一杯凉白开。
……
在父母眼中,每当儿女做错事儿时总被原谅,因为父母会给儿女冠名“还没长大、还不懂事”。总有期待。
在儿女眼里,父母会面面俱到,却从不去想,他们年岁大了,身体不如往常了,会反应慢了,我们需要等等他们。
叶伯亭就是这种心理,她没注意到宋雅萍那一身疲惫,她只注意了她母亲满嘴都是惦记她哥,却忽略了她和屈磊。
叶伯亭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子上。被宋雅萍的偏心眼气的够呛。
先是想她妈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