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截住话头,笑得一脸褶子,与有荣焉道:“那是!那倒是!再说咱家甜甜现在就是官太太喽。”
苏美丽提到自个闺女就心里舒坦。可随后就叹气了:
“嫁人了,隔着这么老远,赶明想见面都费劲。要不然是不是也能给咱们露两手?唉!现在给咱们做顿饭都成了难事儿。”
夏爱国刚支好饭桌,听到这句,也想他闺女了。听着外屋厨房炝锅的声音:
“这不是有人给你做现成饭嘛!得咧,别胡咧咧了。别整景勾娘抹眼泪了。你去帮那孩子忙活忙活。”
“我问了,说不用。”苏美丽拿着扫炕笤帚划拉起炕上的灰,冲外屋喊了一嗓子:“小毛啊,大锅做完饭热上水,我要擦擦炕。”
外面的小毛还没应承,夏冬调皮的答应:“知、知道了!”
夏冬只是觉得这么说话好玩。小孩子嘛,没啥心眼去多想,可夏秋瞬间脸色涨红,顺手就抄起手边的秸秆,回手对着夏冬就要动手揍人。
小毛一手拎着大饭勺,一手护着身后的夏冬:“你你干啥!他小,没坏坏心眼。”烦死了,自从到了这,口吃都严重了,总是发生让她着急的人和事儿,要不然她慢声说话不这样。
屋里的夏爱国几步开门出去,喝骂夏冬:“给我滚屋来!你等待会儿吃完饭的,我给你梳理梳理,我看你皮子又紧了。”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小毛心里基本摸清了夏家人的性格特征了。在她看来,大爷张口喝骂的,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啦,一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上手的。那才是真生气。
小毛赶紧对着夏爱国摆手,意思是没啥大事儿。其实私下里,夏家这么几个人里,除了夏秋,小毛和夏冬的关系最好。
在小毛心里,夏冬这小子聪明,眼里有活。还总是在她出门时护着她。虽然表现的不明显。可冬子的善意和讨好,她都感受的到。
夏冬心思也简单,他就是喜欢看美好的事物。这个天天姐、不。应该叫小毛姐,长的漂亮,他可爱和她说话了。还不像他爹简单粗暴、他哥满脸不耐烦地教他认字。
等夏爱国关上了房门,小毛用脚踢了下夏秋的小腿肚子。狠狠瞪了夏秋一眼。
夏秋无奈了叹了口气,回头瞪了一眼夏冬。夏冬一缩脖,对他哥紧着摆手,意思是再也不敢了。
夏冬这个半大孩子,当看到他学小毛说话时。小毛尴尬的脸红样子,意识到了这是个不好的行为,他心里有些抱歉。站在小毛旁边看着她做饭,瞬间打蔫了。
小毛侧头瞅了瞅夏冬。揉了把这臭小子的脑袋。
今天夏家的饭桌上有个大菜,粉条炖小鸡,粉条放前面是因为鸡肉只是小鸡的四分之一。
这鸡还是夏爱国上次和夏大伯一起碰到的那个。苏美丽今天破例让大家开荤,过节嘛,剩下一半要给夏小姑回娘家时带到婆家去。还有四分之一留着过年吃。
小毛刚盛好粉条炖小鸡这道大菜,冬子不停地吸着鼻子,这咋这么香呢?他小毛姐做东西也太好吃了,同样的东西,做得就是比他娘好吃。
小毛正要逗夏冬,屋门被推开,热气冷气一转换,满屋里都是哈气。小毛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张巧穿着她那件新花棉袄,只是后腰那块儿打了个补丁,虽然补丁是花布。
“哎呀妈呀,做啥呢?小结……”张巧及时停住话头,看到夏秋站在厨房里正捡着馒头。
夏秋捡完两合面的馒头,端着就先一步进屋了。他知道、他放心,任何人在小毛面前都占不了便宜。
张巧看着夏秋进屋后才开口:“小毛,你手艺咋样啊?咱家女滴都是家里家外一把抓,做饭做菜啥的更是不错,也不知道你厨艺好不好?我尝尝。”
张巧说完就伸出手指去捏鸡胸脯那块肉。
小毛端着菜盆一闪,就让张巧落了空。
小毛笑嘻嘻地把张巧刚才要伸手抓着吃的鸡肉迅速拿起,一伸手就塞夏冬嘴里了。
问夏冬:“好不好?”
夏冬被刚出锅的鸡肉烫得连着让鸡肉在舌头上翻滚了几圈儿,然后就囫囵个地吞了下去,口齿不清地回答:“香,真香。”
小毛笑眯眯看向张巧:“嫂子,手艺好、好着呢。”伸手一指夏冬:“尝过了。”
张巧吧嗒吧嗒嘴,扯着脖子冲屋里喊:“爷、奶,我爹让我给你们送蘑菇!”
……
叶家的饭桌上摆放着一整只小鸡,鸡肉里放了少许的土豆,牛腩炖萝卜,红烧肉等等荤食,素菜也只是个炝拌白菜丝、炝土豆丝。
叶志清到底在晚饭时间也没有赶回来。只是匆忙地往家打个电话说是要去慰问。
作为一名领导家属,在年节时,看不到丈夫的身影,这样的情况对于宋雅萍来讲,早已经习以为常。
饭桌上只有宋雅萍带着一双儿女外加一个夏天。王荷花这个保姆,也在今天得了宋雅萍的特别允许,做好饭后就带着吃喝去驻地看她弟弟去了。
叶伯亭吃着吃着,忽然拧起眉头看向叶伯煊:“哥,最后披房子的条子,是你签的吧?”
第二九7章 兄妹有隙
夏天疑惑抬头,看看左手边的叶伯亭,抬头瞅瞅对面的叶伯煊。
宋雅萍咳嗽了一声:“食不言寝不语。忘了规矩了?先吃饭。”说完装作用不经意的眼神瞟了下叶伯煊的脸色。
叶伯煊从听到叶伯亭问完,就停下了去夹红烧肉的筷子,同样拧着眉看向叶伯亭。
他欲要开口说道说道,被他母亲给打了岔,想了想,今天毕竟是难得凑齐的元旦团圆饭,抿了抿唇,没有搭言。
刚撩下饭碗,叶伯亭旧话重提:“哥,到底是不是你最后签字的?”
夏天拿着饭碗去厨房刷洗,宋雅萍两手端着剩菜正准备离开餐桌,听到叶伯亭的话,把两个盘子往桌子上一放,瞪着叶伯亭。
叶伯煊烦了,满脸不痛快,拽过一旁的座椅,大大咧咧地往餐桌前一坐:
“怎么着?我披的条子,我审阅的,我批示的,你想要表达点儿什么!”
叶伯亭脾气也上来了:“你明知道我和屈磊结婚少套房子,你还这样,你是我亲哥吗?啊?你是吗?
屈磊怎么啦!他一直在一四二团任劳任怨的争先进,多次受到表彰,他要是没过那个杠,我都不会多说,我无言以对!
可是以屈磊的表现看,或左或右、只在你一念之间的事儿,你怎么就能这样!
我们又没要求你犯错误,只是在几个机动名额那,你考虑考虑我们,给我们分一套,别人又不会说你什么!”
夏天在厨房正刷碗的手,顿了一下。
叶伯煊看向宋雅萍:“妈。您听见了吧?”
转过头,叶伯煊语言十分犀利地质问叶伯亭:
“或左或右也右不到屈磊门脸上!你想结婚想疯了吧!没有房子是屈家的事儿,我没那个义务违反自己的原则,来帮你们解决!
你坐这大言不惭质问我,除了是我亲妹妹的身份,你拿什么底气在这质问我。”
叶伯亭豁然站起,用着手指指向叶伯煊:“你!”
宋雅萍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够了!你们当我不存在是不是!你们有没有把我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
叶伯煊拧着眉头看向厨房的方向。看向哪里都不看叶伯亭。他太失望了。这还是他那个曾经懂事聪慧的妹妹吗?
叶伯亭忽然就哭出声了。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她的日子还没有开头呢,就因为一套房子让亲哥哥奚落。
她心里满满的是对叶伯煊的不满。她哥清楚她和屈磊的情况。居然还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连个手指都不抬一下,他居然把房子分给跟屈磊情况差不多的其他人。
她就不明白了,她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她甚至怀疑。如果屈磊不是选择她叶伯亭,也许这次分房能轮上他。
可因为选择娶她。不但一点儿光没借上,而且他哥还得避嫌,把名额给了别人。
叶伯亭想到屈磊嘴边的大火泡,说是吃什么热的东西嘴都疼。她就心疼。
夏天手里攥着擦碗巾,进退两难。不知道是否要进屋劝劝。
叶家平时虽谈不上安安静静的吧,可她和公公婆婆每天下班回来都自己忙自己的。谁的手里都离不开书和报,即便放个广播。大家也都很少交流。平日里,她都觉得自己是最吵的。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是她从嫁过来后、头一遭出现。都这么大个动静了,她难道还能装什么都没听见吗?
可进屋了,说啥啊?一面是自己的丈夫,一面是好朋友兼小姑子。
听来听去,一套房子的事儿,夏天想到这摇了摇头,或许未来不止是一套房子的事儿了。
这还没有开始呢,吃喝拉撒住,这些麻烦事儿就会接踵而来,因为这就是过日子,谁都离不开的那点儿事儿。
没钱,真的不成,生活质量上无奈,心灵精神方面疲惫。
唉!亭子从来就不听劝,她说一百八十遍再考虑考虑都白搭。
就爱啊,爱的没法没法的,在夏天看来,那啥爱也得有点儿条件啊,屈磊一个月挣十九块八毛钱,养着老母照顾着弟弟妹妹,结了婚还都要进城,吃啥啊?
亭子是医生,这年月医生也就挣个十块二十块的,几个人扎脖喝西北风啊?连个土豆白菜豆油都得买,就更不用说走哪都得要粮食关系了,没那关系没粮票啊!
夏天觉得自己就够聪明的了,那不还是一分钱憋倒聪明妹纸了嘛!没钱时,她就得眼睁睁看着她爹娘种地受罪,舔着脸管叶伯煊借钱给奶奶治病。目前的年月,大家情况都这样啊。
那你叶伯亭为何还敢于嫁给那样扯着弟弟妹妹、拽着老母进城的屈磊呢?说白了不就是自己娘家有本事、你才有那个底气追求爱嘛!亭子就是被娇养大的,不知道吃不饱饭的痛苦。
屋里的叶伯亭还在单方面吵着闹着哭哭啼啼地耍大小姐脾气,叶伯煊眼看就要压不住火了,夏天听着动静越来越大,婆婆连句话都没说,估计又捂上心脏了。
夏天是实在没办法了,把小脑袋瓜从厨房里露出来,脆生生地开口道:
“别吵吵了。你们再气妈,不行就都从哪来的,回哪里去吧。”说完就把脑袋赶紧撤了回来。她谁也惹不起啊,只能这样提醒了。
她丈夫叶伯煊关键时刻一立眼珠子,她也害怕。她要是表达那房子都或左或右的情况下,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你就松松手呗,指定得被批评得蹲旮旯接受再教育。
至于亭子,婆婆那么智慧型的女人都没搞定,她不信自己能跟亭子掰扯明白。再说她身份有限制,原来是朋友,说说劝劝没啥,可现在是嫂子,说多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
敲门声响起,夏天寻思,这来人谁啊?可真够添乱的了。大过节的不跟家好好呆着,可哪瞎串啥门子啊。
出去开门时,夏天冲着客厅喊了一嗓子:“家来人啦!”意思是告诉大家伙,都装成啥事儿没发生的样儿,迎接客人吧。
夏天打开屋里大门,门口站着屈磊和一名看起来挺有精神头的老太太,心里明白了。
屈磊彬彬有礼道:“嫂子,这是我娘。伯父伯母在家吧?”
第二九8章 家庭主妇夏天
叶伯亭迅速抹干净眼泪,宋雅萍也尽量调整自己的状态,而叶伯煊还在那拧着个眉头呢,要不是夏天拽了下叶伯煊的裤腰带提醒一下,估计叶伯煊能一直保持烦躁的表情。
屈老太太满面笑容、十分热情:“亲家母啊,谢谢你了。到这管吃管住的,真是麻烦了。”说完就要去拽宋雅萍的手。
屈磊扫了眼叶伯亭,他觉得似乎来的不是时候,看了看叶伯亭那红肿的双眼,心里有些不舒服。
难道是正在背后讨论他呢?恐怕又在品头论足他有多穷吧!这次连分房都没轮上他,真是雪上加霜……
他有时自己常常想,穷这样还结婚吗?是不是娶了亭子不是给她幸福,而是拖累她?其实自己就该把这一身皮囊给国家,国家会替他照顾好老母和弟弟妹妹的。
唉!屈磊只要想到自身情况就提不起气,好男儿是志在四方,可一分钱也憋倒英雄汉。一个家庭,他都没有能力组建起来,屈磊的心里满是灰暗……
夏天赶紧弯腰倒水,示意大家坐下来慢慢聊,解脱了宋雅萍被屈老太太一直紧拽着的手。
其他人都坐那开始说客套话了,夏天不成啊,她得抓紧时间把饭桌子上盘盘碗碗捡下去,还得刷洗,厨房也得收拾。
叶伯煊抿了抿唇,被叶伯亭搅合的没心思坐那说废话,干脆帮着夏天一起收拾,去厨房磨蹭。
俩人站在厨房里,一个洗涮,一个杵着观看,没有多做任何交流。耳朵里灌满了屈老太太浮夸之言。
“亲家母。亭子这孩子,我第一眼见到就打心眼里稀罕。可喜欢她了。你说说也就你这样的家庭,能生出这么好看的闺女,有那个条件!亭子是又能干又漂亮,最重要的对我挺好、人贤惠……”吧啦吧啦,赞美之情溢于言表。
夏天听着那些以下省略千八百字的话,觉得这乡下老太太真不一般啊。真能忽悠。而且难得的是说起来不重复。
难怪亭子去了趟农村,只是被环境惊诧了一下,至于准婆婆的坏话丝毫未提。
夸谁女儿谁都爱听。只是宋雅萍比常人更有定力。她能从话语中掰开了揉碎了找有用的听进心里。
人们常说言多必失,宋雅萍听着屈老太太这些话,轻皱眉头,一口一句亲家母的叫着。说话就说话,还总是要扯着她衣服袖子。
听着这些直来直去的夸奖。宋雅萍觉得对方不如不开口呢,一句有用的都没说。
听的多了,对方什么意思她也明白了。就是夸她女儿夸出花儿来,承诺嫁到屈家不会受委屈。至于房子和小两口的未来,包括屈家这些人到底跟不跟着一起生活,人家是只字未提。
凡事就怕对比。这么一比较,当初夏家的那一家人家。虽然穿的破旧来了大院,丢了她们叶家的脸面,可为人要比这虚头巴脑的强点儿。至少说话往正题上聊,说出的话都在尽力做到。
宋雅萍含笑的注视着屈老太太,表示她有在认真听着,其实浑身没劲儿,刚才被儿子女儿一起吵架气的,真是没太多精力说话。
再说了,这屈老太太说半天,就是夸她家条件多好,屈磊找她女儿多有福分,一句有用的都没有。可宋雅萍明白,她再如何清楚屈家为人不实在吧,也挡不住她宋雅萍生个糊涂的女儿。
叶伯煊早在夏天用眼神暗示“痛快进屋”时,就已经回了客厅。坐沙发那不配合不开口客套,扔给屈磊一根烟,俩人就吞云吐雾了。
叶伯煊是心里憋着气,屈磊是满肚子愁苦。屈磊上火啊,一层火接着一层火,嘴巴上的火泡算是下不去了。
他都那么劝他娘,别来京都,大晚上的先别来串门,等他通个气再来,结果可倒好,他娘要来京都直接跑医院找亭子说去了,今晚上也是拦不住。
叶伯煊想喊着屈磊去别地儿谈谈,一直想要找机会谈,一直都在每天忙工作,可现在不是没时间的事儿,是让亭子给寒了心。
叶伯煊觉得他跟屈磊无论私聊什么,传他妹妹耳朵里也都是错。可你让他不再管叶伯亭,那对于亲哥哥的叶伯煊来说,也是不可能的。
叶伯煊一想,今个人家屈磊跟他娘亲一起来的,他情绪也不咋地,还是别在今儿个这日子里谈话了。
而屈磊现在忙啊,他要观察宋雅萍和叶伯煊两个人的状态,还要在叶伯亭抬手拿水时就递过去,他娘哪句话说过头了,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