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岁时记(暴发户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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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岁时记(暴发户日常)-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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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日两人便睡到了日上三竿,卫十一郎没再提过出门之事。

    常山长公主的秘籍在新婚之夜虽然没什么用武之地,不过却指了一条登峰造极的不归路,卫琇和钟荟都是敏而好学之人,两人学而时习之,切磋琢磨,不亦说乎,最后总是钟荟先告饶:“不来了不来了,都快叫你敦穿了。”

    到了第三日,却是不得不出门了,这一日要回姜家拜阁,两人起了个大早,钟荟叫阿杏和阿枣进来伺候她洗漱梳妆,卫琇则提着剑去了院外的小竹林。

    钟荟出嫁时从姜家陪了几房下人,近身伺候的带了阿枣阿杏和吕嬷嬷。

    这两日钟荟同两个婢子都没打过几次照面,郎君娘子不叫他们进屋伺候,摆膳都在堂屋,铺床换被的事郎君一向亲力亲为,他们只需将换下的被褥收走便是,将嫁妆清点着入了库,便镇日无所事事,倒是前所未有的清闲。

    不过三日,阿杏的脸又圆了一嘟噜,因当日在山中躲难时在郎君跟前混了个脸熟,这几日需要在郎君娘子跟前抛头露脸的事儿几乎都是她顶在前头,大约也是阿枣这丫头敏感多思心又重,故而有意避忌。

    钟荟坐到妆镜前,阿枣像往日一样跪下替她梳发,悄悄朝她一打量,只觉嫁作人妇的娘子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妩媚的风致,竟有些不好意思再看:“娘子今日回家梳个什么发髻好呢?”

    “随便梳个便是了,我还信不过你么?”钟荟从镜中朝她眨眨眼,阿枣抿抿嘴,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他们主仆多年,相处的时间比亲姊妹还多,有些话不必说开,一个眼神彼此便明了了。

    阿枣替她绾了个涵烟髻,簪了朵绢纱制的千瓣牡丹,点缀几支白玉簪,无需赘饰,便已粲若桃李。

    钟荟挑了身梅红的衣裳来配,穿上身才发现腋下勒得有些紧,只得褪了下来,问两个婢子道:“我这是又胖了么?怎么入秋时新裁的衣裳便穿不下了。”

    阿枣扑哧一笑,低头不语,阿杏却是个口无遮拦百无禁忌的,大剌剌地道:“没有,没有,胳膊还比前几日还细了呢,就是胸脯子大了不少!”

    好巧不巧,卫琇刚好掀帘子入内,听到这最后一句,险些转过身夺门而逃。

    ***

    洛京一带有“杖打新拢钡南八祝锛胰硕嗍浦谛┑模滦龃蚩薜谋缺冉允恰N垃L本来不甚了解,不过钟蔚因尚主躲过一劫,自然要在他面前显摆显摆。

    卫琇做好了捱打的准备,还有备无患地在外袍和中衣之间穿了副轻薄的软甲。不过姜家上下没人敢动真格地打他,兄弟姊妹们一人拿根小竹棍,往他身上敷衍了事地拂一下便算是打过了,九郎手上略没轻重,打出“啪”的一胜响,其实也不痛,一旁的乳母便将他狠狠瞪了一眼。

    也得亏他娘子是从姜家出嫁,卫琇心里暗自庆幸,若是换了钟家那几个,今日多半要受些皮肉之苦。

    姜老太太心里惦记二孙女,掰着手指盼她回门,早吩咐厨下备了她喜欢的菜肴点心。听说卫家的犊车已到了府门外,更是急不可耐地拄着拐杖迎出了院子去。

    钟荟一见祖母便扑入她怀中,虽说分开不过三日,可她已不再是在祖母膝下承欢的小娘子。

    老太太见了作妇人装扮的孙女也是五味杂陈,将她拉近身前细细打量半晌,捋着她的脸颊心疼地嗔道:“瘦了!”

    卫琇想起这几日的胡天胡地,也十分心虚惭愧,他好多次下定决心,可到最后总是把持不住,着实不像他平日的为人,倒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重又变作那个贪食蜜糖的稚童。

    想到此处,他不由侧过脸朝自己的蜜糖看了一眼,钟荟恰好也在觑他,目光相接,在长辈面前眉目传情,两人都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来。

    姜老太太将他们这蜜里调油的黏糊劲看在眼里,无奈地对刘氏摇摇头:“你瞅瞅他们俩!”

    “咱们家二娘子嫁了人越来越好看咯!”刘老太太照例凑趣,“真真是一对玉做的人儿!”

    陪着老太太叙了会儿寒暄,卫琇和姜景仁父子去外院饮酒用膳。

    老太太待他走了,将下人支开,拉着二孙女绕到屏风后头,忧心忡忡地道:“阿婴,你老实告诉阿婆,这几日夜里是不是没歇好?”

    钟荟不防祖母是问她这个,支支吾吾地敷衍:“挺好的呀……”

    老太太“啪”地照她手背上重重拍了一下:“还诓骗阿婆!你俩处得好,阿婆心里也高兴,可那事儿……多了伤身,你可不能由着孙女婿儿胡来!”

    钟荟哭笑不得,她能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也乐在其中吧,只得连连颔首应承,请祖母放心。

    分别用完午膳,还不到回卫府的时候,钟荟带着卫琇随便在花园里逛了会儿,突然想起他还没去过自己的小院子,既然是拜阁,自然要拜访一下她的闺阁。

    卫琇也对她这几年居住的地方有些好奇,欣然相从,钟荟一只脚刚跨进院门,猛地想起一事,心里大叫不妙,廊下便传来个聒噪的声音:“卫十一郎!卫十一郎!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卫十一郎!使我不能息兮!”

    “二花!给我闭嘴!”钟荟面红耳赤,忙不迭地解释道,“这劳什子鸟就是那回你。。。。。。这不是我教的!”

    “嗯,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卫十一郎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憋着笑点点头,越发显得她欲盖弥彰。

    卫琇的三天昏假一眨眼就过去了,第四日一早他便回了中书省,每日早出晚归,忙得如同陀螺一样,即便想纵。欲也找不着机会,姜老太太担心的事迎刃而解。

    天子从裴霄和韦重阳嘴边抢出一个青州刺史之位,足足等了大半年,终于等到了卫琇办完亲事,待他一销假,便将那惹人惦记的刺史位抛了过来。

    卫琇以弱冠之龄出任一方大员,纵使他才学兼人手腕通天,也实在无法服人,最后果然如他所料,只得解开私囊,大大惠泽了罹灾的青州百姓一番,这才将朝野中的诋毁质疑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趟夜间动车开得作者菌差点精尽而亡。。。

 第146章 绸缪

    嫁入卫家几日; 钟荟连正院的下人都没认全。如今卫琇忙于公务,她总算得了空; 可以承担起主母的职责,将中馈理上一理了。

    卫家的世仆几乎都葬身火海,如今这批下人,除了钟家拨来的几个管事; 几乎都是卫琇后来采买的,无论心里对她的出身有什么看法; 面上都是毕恭毕敬; 进退合度。

    钟荟与管事嬷嬷只是提了一句,不出一个时辰便有下人抬了帐册送到了卫琇的内书房——两人爱读的书差不多; 卫琇想着连榻共案挑灯读书也是赏心乐事; 便没有另为夫人辟一间出来,结果那些书卷全成了摆设。

    钟荟看见那张沉香木书案,脸先红了一红; 赶紧扫除杂念,拿出本帐册翻开阅览起来。她是最不耐烦管俗务的; 捧着帐册看了小半个时辰便昏昏欲睡; 不过一想到阿晏公务那么繁重,回家还要过问这些庶务,便下定了决心要与他分担; 叫阿枣煮了酽茶,连灌了几碗,强打精神看了一下午。

    当年卫氏沦亡; 先帝大约也有几分愧疚之意,平反后将卫昭追封琅琊郡公,有意让卫十一郎袭爵,卫琇坚辞不受,便又赐了他许多田地部曲。钟荟算是见惯了富贵,算了算家底也微微有些心惊,家大业大又人丁单薄,这份家业要守住着实容易。

    不知不觉日头偏西,钟荟仍旧在内书房里埋头看帐,听到玉帘掀动之声,以为是婢子来问晚膳,头也不抬道:“我不饿,等郎君回来一起用。”

    只听一声轻笑:“等我回来一同用功么?”不用问也知道用的是什么功了。

    钟荟惊喜地抬头,揉揉坐得酸麻的双腿,站起身迎上前去,替他解氅衣系带,卫琇便趁机将她整个人裹入大氅里,低头嗅她发香,揉她腰,又亲她额头和眼睑,腻歪了好一阵,这才将她松开,扫了眼书案道:“天色那么暗,怎么也不叫人点盏灯?”

    “我看了一整日的帐呢!”钟荟小孩子似地邀功,“今日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辛苦娘子,”卫琇随手拾起本帐翻了翻,“不过你今日的功夫怕是白费了。”

    随即把朝中之事简要同她说了说,末了道:“娘子,咱们这两年的家计怕是要靠你的嫁妆了。”

    “噫!”钟荟佯怒道,“卫阿晏!原来你是为了吃我嫁妆才娶我进门的!”

    卫琇凑到她耳边磨了磨道:“夫人息怒,我不吃嫁妆,吃你。”

    两人冤冤相报地吃了一回,最后也闹不清到底谁吃谁,厨房备好的晚膳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夜里两人依偎在一起说体己话,钟荟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绕卫琇的头发顽,有些心神不宁——卫琇过完年便要去青州赴任了,她自然是要随他一起去的,好不容易盼得耶娘回京,本想着时常走动,可他们却要走了,这一去少说也得两三年。

    卫琇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如何不知道她的所想,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抚了抚她后脑勺道:“你说咱们回你家住一阵,岳父岳母愿意么?”

    钟荟从他怀里钻出来,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他:“真的么?”

    “家里就我们两个,白日我不能陪着你,你一个人也怪冷清的,就是毕竟有些逾矩,不知……”卫琇絮絮说着,一下一下轻轻摩挲她的脊背。

    “阿耶阿娘不知有多高兴呢!”钟荟喜不自胜,把头钻进他衣襟里用脸蹭他胸膛,呢喃道,“阿晏你怎么那么好……”

    那么好自然要投桃报李一番,卫十一郎照单全收。

    ***

    钟荟第二日一早便去了钟府,钟夫人正因女儿要去青州而发愁,听说她要回来住,当然是求之不得,连连对夫君道:“若是能把阿彡打发到长公主府去便更好了。”

    他们夫妇回了府中,钟蔚自然每日都要来正院请安,请安便罢了,偏他目光如炬,席簟歪了半存啦,坐榻没摆正啦,成对的瓷花瓶里两束杜鹃朝一个方向歪啦,他都看不过眼,非得一一纠正,连他阿耶一簇白发里夹着一根黑发他都手痒难耐,非得撺掇着他拔下才算完。

    钟禅默然良久,也点头附和:“夫人说的是,不过人生在世哪能万事顺心如意,好在有媳妇儿支应着,咱们也能轻省些。”

    钟夫人感佩地抚着心口道:“多亏了阿姮是个好孩子,换了别家小娘子怕是担待不了。”

    常山长公主其实也忍不了他那些毛病,不过看在驸马的美色份上容让几分罢了——哪有人每晚睡觉前举着灯将床褥衾被一寸寸查验过去的!

    钟蔚院子里的规矩简直是罄竹难书,难为他那些下人一条条记得分明。司徒姮以不变应万变,对他那些臭毛病一概置之不理——褥子上有条折痕驸马不肯睡?直接就地正法,把被褥弄成腌菜一般皱,你爱谁不睡。

    十亩之间与钟氏夫妇的院子紧挨着,钟荟嫁了人,住在此处便不太方便了。

    钟夫人是过来人,自然明白他们小夫妻新婚绸缪,拨出个不大但清静的三进院子来,西边毗邻花园,后头是一小片竹林,周围没有旁的屋舍,平素无人会来打扰,只是离正院远了些,钟荟也浑不在意,全当是强身健体了。

    钟家诸人不明就里,只道郎君夫人和老太爷真个是看重卫十一郎,爱屋及乌,对他这新婚的夫人倒比几个亲侄女还亲善。

    钟荟每日送走卫琇,陪母亲用过膳,下午或是弈棋或是读书,兴致来时便新创些菜式或是点心,亲自去厨下指点着下人做出来,晚上献宝似地捧给卫琇。

    不觉已是十二月,早晚的风已经有些刺骨,往年入了冬,钟夫人都要去山中的温泉庄园住一段时日,她在生女儿时落了腰疼的病根,寒冬时节尤其难耐,每日在热泉中泡上半个一个时辰可以纾解,再敷药便事半功倍。

    不过因着年后将与女儿分别,钟夫人今年便没提这茬,倒是钟荟想起来问她。

    钟夫人有意隐瞒:“在岭南待了几年好了许多,又换了新的药方,今年不怎么疼了。”

    钟荟见她眼神躲闪,一看即知是在哄骗她,便道:“我倒还想着沾阿娘的光去泡泡热泉呢。”她这话倒也不算假,她的肩伤到了冬日也容易发作,尤其是近日阴雨绵绵,到了夜里便隐隐作痛起来,还得咬紧牙关忍着,免得叫卫琇发现。

    钟夫人不免心动,可又不忍心叫他们小夫妻暂别,正犹豫间,钟荟又遗憾地道:“成昏时阿嫂送了我一座带热泉的园子,我这还没去看过呢,年后又得离京了,阿娘陪我去吧……”说着便去晃她胳膊。

    钟夫人只得答应:“好了好了,成亲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贪玩,你先同阿晏商量,阿娘自是会陪你的。”

    夜里钟荟同卫琇一说,他虽有些不舍,也赞成道:“这阵子多陪陪岳母,过几日我旬休便来陪你。你的肩伤以热泉养养也好。”

    钟荟心虚道:“早八百年都好全了。”

    “哦?”卫十一郎伸出指尖一点,准确无误地触碰到她为箭镞所伤之处,轻轻摩挲着道,“那下回试试吟猿抱树如何?”

    钟荟身子一僵,转过身去背对他,欲盖弥彰道:“才不要,一看就累死了!”嫁聪明人就这点不好,想隐瞒些什么他总能从蛛丝马迹中窥见端倪。

    “阿毛,”卫琇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握住她的手轻轻道,“我这条命是你的。”

    钟夫人向来雷厉风行,第二日便令奴婢收拾好了行装,除了他们母女之外,同行的女眷还有二房的崔氏和一双嫡女并三房的十五娘。

    自然也少不了常山长公主,她对出外游玩最为热衷,且钟子毓最近越发丧心病狂,逼她去上课不算,躺在床上还要随时考校,简直将她烦透了,刚好借口侍奉舅姑,名正言顺地出去透口气。

    钟荟还魂之事钟家只有老太爷和长房知晓,有二房三房的女眷同行,钟夫人不好随女儿去她家庄园住,好在常山长公主所赠的园子与钟家庄园离得不远,中间的山道不算崎岖,钟荟每日晨昏乘坐马车往来其间也不费事。

    常山长公主对待美人一向慷慨,她送的庄园名唤玄洲,原是前朝一位风流郡王的别墅,占地虽不甚广,然而房廊蜿蜒,楼阁入画,处处透着一股子绮丽奢靡的气息。

    园中最宜人之处当属钟荟所住的轻云馆,馆后有一处松林环抱的温泉池子,那位郡王也是个风雅之人,并未在池上架设屋篷,玄洲园本就据着高地,轻云馆又位于园中地势最高处,这池子看起来如同野外一般毫无遮挡,其实松林外头筑了高墙,墙外方圆十里的高树全都伐去,从外头是无法窥伺的。

    钟荟第一次泡时心惊肉跳,入水时连外裳都不敢脱,慢慢的胆子便大起来,着了中衣便下水,还叫奴婢备了梅酒和点心置于池畔平坦光滑的大石头上,一边泡一边小酌,别提有多惬意了。

    新月如眉,夜风送来松涛阵阵,钟荟手执白玉杯小口小口地啜饮,抬头望一眼月色,心道如此良辰若是阿晏在就好了,掰着手指一算,距旬休尚有六日,不由遗憾地叹了口气,一看搁在石头上的银盘不知不觉已叫自己吃空了,便扬声喊道:“小杏儿,与你家娘子取些茉莉酥来,再来一碟甜脆獐脯!”

    不一时她的吃食来了,不过托着银盘的却是卫琇,他无端出现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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