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这个口。”
李父一怔,脸爆红起来。
他不就是这样吗?
林时恒这话说得像是在骂他,可方才他又没听到李父与李兰兰的对话,想必也不是故意的。
李父在心底安慰了自己,却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惦记着张寡妇的嘱托,勉强撑着没走,红着脸喃喃道:“时恒,爹还有件事求你,那个,兰兰弟弟聪明得很,你看能不能教他读书,以后让他也考个功名。”
青衣书生答应的十分痛快。
“好说!兰兰弟弟便是我的弟弟,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
李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着林时恒用着疑惑的语气问道:“只是,我记得兰兰是独女……”
他又尴尬起来,一大把年纪了,再娶还得了个继子总是不好说出口的,“你去赶考了不知道,我又娶了媳妇,这孩子是她带过来的。”
好在林时恒听了之后没露出奇怪神色,而是很淡定的点点头,“那是该恭喜岳父,只不知是哪家的。”
“河东村的张家,那孩子叫周元,还没来得及改姓,等过段时间我就去带他改姓李……”
李父话还未说完,便见从进了屋开始就一直对着自己恭恭敬敬的女婿脸一变。
“周元?可是我与兰兰成婚那天,来岳父家的孩子?”
他这么一提,李父也想起来那天的场景,点了点头:“对,就是这孩子,最是个孝顺的,当日是他奶奶病了,巴巴的就跑来找我。”
看他那神色,对这个孩子倒是十分满意。
林时恒却撕下了温和的笑,冷冷道:“若是周元的话,恐怕小婿无能为力了。”
见李父一脸 茫然,他又是一声冷笑:“当日兰兰出嫁,该岳父背她到村口,那孩子却不顾这一茬,执意要拉岳父离开,可见其品行不佳,岳父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父也想起来当天的情况,呐呐道:“当时……不是情况紧急吗?”
“那日也有其他人好心说要与周元一同回去将他奶奶送去医馆,他却执意不肯,必须要岳父去,全然不顾那日是兰兰出嫁之日,他这样做,不光让兰兰成了笑话,还让其他人觉得岳父是个冷漠无情眼里没有亲女儿的人,岳父帮他们良多,他却如此待您与兰兰,如此不仁不义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说。”
李父是真的懵了。
他一直都只想着要做好事,从来没往这方面去想,被林时恒这么冷着脸义正言辞的一说,竟然是真的察觉出了那孩子貌似对自己并无尊重。
他无措极了,不知道怎么自己做好事还做出错了。
林时恒却第一次没给他好脸,直接甩袖而去,冷冰冰的对李兰兰道:“你送岳父回去。”
虽然知道相公是在做戏,看到他这样的冷漠的神情,李兰兰心还是慌了一瞬,不顾李父追到了门口去拉林时恒的手,急急道:“相公!”
青衣书生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冷漠着脸,眼中全是不满。
口却微动,轻声道:“乖,回去。”
李兰兰瞬间定了神,慢慢松开了手。
一转头,就冲着李父哗啦啦的落泪。
“爹对相公说这些做什么!您要娶后娘,我也没不答应,带来的弟弟毁了我大婚,我也没跟您闹,如今好了,相公厌弃我了,您满意了!!”
李父哪里能想到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也不敢再待下去,连忙起身,“你、你好好跟女婿说说,我再不提让他教导周元,再不提了……”
李兰兰用手帕捂眼,回忆着周大丫是怎么哭的:“嘤嘤嘤……”
“兰兰,爹今日出来没带多少钱,你先把这些钱拿着,好好跟你相公说道说道,以后若是有难处,再来找我。”
“嘤嘤嘤嘤嘤……”
李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把钱丢在桌上就跑了,心里想着自己来这一趟竟然还连累女儿女婿不和,充满了愧疚不安,惶惶然的一路走了回去,在心底发誓这辈子都不跟女婿提起继子。
见着他走了,李兰兰收起手帕,擦了擦眼泪,将钱收起来。
李父给的钱她都收了起来,没打算用,日后若是他真过不下去,她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也只能给个温饱,再多的,她绝对不会给的。
隔壁,二房媳妇正在一脸艳羡的看着三房专门跑来送礼蹭喜气的村人,大房媳妇就一脸喜气洋洋的来了。
“二弟妹,你猜我方才瞧见了什么!”
这段时间大房二房都夫妻不和,二房媳妇难得见她这么高兴,也来了兴趣。
“你瞧见什么了?”
“我瞧见三弟刚才一脸生气的从屋里出来,三弟妹追出来拉他的手,还被甩开了,看那样子,好像是两人吵架了。”
大房媳妇简直高兴的不行,她是没胆子闹事,但不代表她就不嫉妒李兰兰了。
尤其这段时间她和林老大吵来吵去,互相埋怨,李兰兰却清清静静,还得了金发簪。
如今瞧见李兰兰倒霉,她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二房媳妇不相信她。
其他的还好,每次一扯上三房,大嫂说的话就没对过。
“三弟和三弟妹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吵起来,你恐怕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看错!”
大房媳妇这次是真的信誓旦旦,“我亲眼瞧见的,绝对错不了!!”
“说不定呀,是三弟考了 举人,身份高了,瞧不上三弟妹了。”
一直都顺风顺水的李兰兰能和她一样被丈夫厌弃。
诶呀,真是想想都能笑出声来。
话音刚落,便见着李兰兰从屋里走出来,去厨房拿了盘菜,看样子是要端进屋的。
大房媳妇顿时精神一震,“看!!她眼睛红了!肯定是因为三弟才哭的!”
二房媳妇一脸的兴致缺缺。
她总觉得,每次大嫂断言三房怎么怎么样,那结果绝对是反着来的。
反正一次都没对过。
正想着,林时恒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径直朝着小媳妇走了过去,他脸上带笑,不知道跟李兰兰说了什么,李兰兰红了脸,手拿着筷子,夹了一筷菜,递到了相公张开的嘴里。
林时恒吃完,也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菜,笑着喂给了她。
两人吃着一样的菜,对视一眼,眼中满满都是笑意。
真是秀的一手好恩爱。
谁要是指着他们说几分钟前他们才吵完架,那就是连三岁小孩都不相信的。
大房媳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还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然而不管揉几遍,人家小两口就是甜甜蜜蜜的,完全看不出有超过的迹象。
“我真的看到他们吵架了,李兰兰拉三弟,三弟甩开她的手,二弟妹你相信我,我真的看见了!!”
二房媳妇一脸的果然如此。
看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求认同的大嫂,不吱声,进了屋。
难不成是被自家家庭不幸,三弟妹幸福美满给刺激的疯了?
她还是躲远点吧。
大房媳妇看看进屋的二弟妹,又看看秀恩爱的三房,满脸崩溃。
刚吵完架,和好是不可能和好的这么快的。
所以三弟和三弟妹没吵架?
可她真的看到了!!!
真的啊!!!
第159章 古代农家子(16)
大房媳妇不甘心的又观察了几天; 三房那边却还是风平浪静; 林时恒与李兰兰更是从不掩饰恩爱。
她不肯相信,去找二弟妹找认同感; 却被二房媳妇认为是日子不好过; 脑子怕是不清楚,想要跟林老大说道说道; 林老大却因为“若不是她撺掇着分家如今大房也能占占三房便宜”的心态; 对着妻子整日冷脸,十分的不耐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三房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林父身子渐渐好转; 林母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比之前还要年轻一些,她如今不下地了; 都是举人娘了; 还下什么地,成日里就在家中做做绣活,照看林父; 日子不晓得有多松快。
李兰兰又在跟随着相公一起认字了; 之前林时恒到底要赶考; 她又要做活,也只能抽空认上两个字; 如今家里有了钱; 林时恒又闲了下来; 小夫妻两个便成日里凑在一块,你看看我写的字,我瞧瞧你读的书,过的悠闲极了。
林家的日子过的一派安宁,李家却恰好相反,十分的鸡飞狗跳。
起因还是李父那个圣父病,他这人啊,说好听点那叫善良,说难听点就叫无脑圣父,明明自家都揭不开锅了,不认识的人家上门来哭一哭,求一求,就禁不住的将自家口粮交出去。
至于连累全家挨饿,那又有什么的,人家那么可怜,自家人挨点饿怎么了。
没嫁过来之前,张寡妇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还觉得李父这样刚刚好,毕竟以前她就是那个哭一哭,求一求,就能得到李父这样的一个劳力或者钱财粮食的人。
也正是因为李父的这份殷勤,还有他那热情劲,张寡妇才有把握能将他捏到手心里,这才信心满满的嫁了过来。
事实证明,李父对着她的确很好,脏活累活,她说一声他就去干,她不愿意下地,他也不强迫她,对着不是自己亲生孩子的周元也像是真的将他看成了自己的亲生子。
再加上他那个举人女婿,张寡妇一开始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嫁错人。
结果没两天,李父就原形毕露。
先是让他去找林时恒要钱,没要到钱不说,还将自己的钱填了进去,第二次去更好,回来了竟然说因为周元扰了大婚,女婿冲着李兰兰撒气,让他们以后没事别到林家晃悠。
想占便宜,却反被别人占了便宜,张寡妇气得不轻,可李父这人较真,之后无论她再怎么软磨硬泡,他都不乐意再去林家。
这也就算了,都是一家亲戚,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将关系折腾好,张寡妇能忍。
可很快,她就发现忍不了了。
李父竟然将她留给儿子去学堂的束脩拿去给了一个过路的老人看病。
素不相识!!没有关系!!
甚至因为老人拿了药就走了,她连想把钱追回来都做不到。
张寡妇差点没疯了。
那可是她儿子上学的钱,李父怎么可以这么做!!
她愤怒地质问,那个一向是她哭一哭,就将什么都给她的男人却满脸“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这不是做好事吗”的迷茫神情。
“那个老婆婆真的很可怜,她丈夫早早走了,儿女又不孝顺,见她生病就把她赶出家门,只能靠乞讨为生,现在又生了病,周元年纪小,哪里就需要这么早就去上学了,我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张寡妇险些没气笑了,她插着腰,再没了刚嫁过来时的柔顺,对着新婚丈夫破口大骂:“你说的倒是容易,家里哪来的钱让你去帮他们一把?那都是元儿的钱!!你自己愿意发贱自己去,要是连累我元儿上不了学堂,我跟你没完!!”
她丈夫早早离开,一个寡妇若是不泼辣点也过不上之前的平静日子,只是之前为了笼络李父故作柔弱罢了,现在猛然这样一翻脸,李父又呆又怔,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那嫁了举人的女儿明摆着和他不亲,本身又只是一个地里抛食的庄稼汉,没什么本事,张寡妇此刻气急,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捧着他,狠狠瞪他一眼,摔门进了屋。
李父站在原地,正不知道该怎么做,却发现院子里本来正在玩着周元正在阴冷的看着他,小小的人,眼神却十分恶毒,看那模样,也是和他娘一样恨上他了。
他人好,也不介意继子不是亲生的,就上前叫了一声:“周元。”
周元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出了门外。
从这一天开始,李父的日子就不好过起来了,在李母和李兰兰对他都有感情,之前就算是他拿着家里的钱做好事施舍,她们生气,却也会在有饭时,一家人一块吃。
张寡妇却是个不好相与的,李父敢拿家里的钱给别人,她就敢饿着丈夫,自己和儿子躲在厨房里吃饱了才出来,也不给李父做饭,他要是饿了问她要粮食,她就冷笑一声,让他去问那些被李父施舍的人要。
都给出去的东西了,怎么还有脸要,于是李父也就只能饿着肚子了。
只是家里赚钱的到底是他而不是不愿意做活的张寡妇,就算张寡妇把家里所有钱都拿着了,李父赚了钱,也还是不等她来要就施舍给了别人。
作为被施舍对象,自然是很爽的,可当张寡妇和李父成为了一家人,她才切实的体会到有这样一个圣父做家人是多么的痛苦。
李父在村里一直都是一个老好人形象,村里一些日子不好过的人家早就习惯了他一有钱和粮食就送给自家,从一开始的感激到理所当然,再到了之后一到日子就上李父那要钱财粮食。
之前因为李兰兰不肯给,还拦着亲爹不让给,这些人可没少说她的坏话,李兰兰之前一直没人家要,这些人可功不可没。
而如今,拦着的人成了张寡妇。
她可比李兰兰强势多了,李兰兰舍不得亲爹吃苦,张寡妇可舍得,到了后来,简直变成了她和那群等待要钱的人打游击战。
一开始,李父手上的钱还真被她堵到了手上,那些早就习惯凭空得钱的人家不乐意了,于是,张寡妇性子嚣张恶毒,为了钱饿着丈夫的流言开始在村子里传。
之后,那些人学精了,张寡妇又拿不到钱,名声又臭,明明再嫁了,日子却过得比当初守寡时还要凄惨。
只她不怎么在乎李父,因此她吃不饱,李父也别想吃饱,两人结为夫妻还不到一个月,李父就硬生生瘦的脸颊凹陷,走路都在打晃。
亲爹这副模样,李兰兰当然不会不知道,她得了丈夫的话,每次李家一连饭都吃不上,就拿了一些陈年粮食,送到李家去。
那些粮食不多,也足够一家三口吃饱几日,李父做工赚钱,拿了工钱总不至于饿死。
因为李兰兰这个举动,林家也没表示不满,村子里又开始传她这个外嫁女有良心,都嫁出去了,还给娘家粮食。
张寡妇心里那口气差点没下来。
什么叫做有良心!她李兰兰吃香的喝辣的,银耳环金发簪,身上衣服穿的都是细棉布,都这样有钱了,才给娘家带点陈年粮食就叫有良心了?
可她说话不算,如今大家都知道,张寡妇是个恶毒的,不给丈夫吃饭,每天跟自己带过来的儿子躲着吃,还不肯做活,也就李父是个脾气好的,要是别人,早就把她休了。
反正这俩人的结合,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李父成天被张寡妇指着鼻子骂,饿一顿饱一顿,张寡妇则是从原本心安理得享受李父的帮忙,变成了现在这个为了不让儿子挨饿不得不开始做绣活赚钱,赚了钱还要藏起来,一个不慎,就能被李父拿去“做好事”。
而李兰兰这个外嫁女,只要给点粮食,就能被众人交口称赞有良心,完全没了之前在家时,拦着李父不给别人粮食,被骂冷血的情景。
张寡妇如今名声坏了,又是个后娘,是不好上林家门的,李父又一门心思的认定林家日子不好过,也不肯上门,她心里恨极,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决定豁出脸面去,到林家去找李兰兰要钱。
后娘也是娘,只要让她和李兰兰见着面,怎么也能凭着孝道把她狠狠压下去。
这一次压下去了,以后再要钱也就不难了。
至于李兰兰因为娘家难缠而遭婆家厌弃?
又不是她亲女儿,关她什么事。
而这边,林时恒想要考进士,按理说还有三年准备时间,但事情就是那么巧,在他正悠哉悠哉,一边读书,一边教小媳妇认字时,京城那边敲响了丧钟。
皇上驾崩了。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