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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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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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二奶奶一笑,“是啊。”
    陈姑妈亦是喜得了不得,与何老娘道,“老二有了后,我也放心了。”
    于陈姑丈,此乃人丁兴旺之兆,洗三酒竟摆了三天流水席。与陈家喜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何忻家,长子何汤的媳妇杜氏因病过逝,于是,长子房的孩子们都要守母孝,何珍珍将定未定的亲事便此搁置了。
    杜氏过逝并未大排场发丧,但太冷落也不像样,何家之所以没休的杜氏,就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儿上。如今杜氏去了,也算给自己给孩子留了个体面。看着何忻的面子,知道不知道内情的,族人们都去走了个过场。
    对杜氏的死亡,何老娘早有心理准备,这种恶婆娘,叫何老娘说,早不该活着了!
    何老娘根本没过去,一则她辈份高,二则她厌杜氏厌的要死,就是沈氏,何老娘也没叫她去。婆媳两个商量着田地里的出产,因多了阿念的一百多亩地,沈氏干脆把自己田里的出产,连带家里的出产,都算在内,沈山的弟弟沈水是倒腾粮食菜蔬瓜果的好手,索性叫沈水合在一处去发卖,到时在各分各的银子就是了。
    何老娘也没意见,她为人虽抠门儿,性子却是分明的,该是她的,别人一分也赚不走,不该是她的,多眼热她也不要。从收缴三姑娘的收入给三姑娘置地就能看出来,何老娘面儿上不好相与,可心里却比大多数人都明白。就如同这秋收后,家里田地出产的,不必说何老娘就得自己收起来,她老人家如今还是当家人哪。沈氏的私房,这是归沈氏的,何老娘也不要。再有,阿念的田里收入,算清楚了,叫沈氏拿笔记着,以后给沈素给阿念都是个交待。当然,阿念得一月出一两银子算是他吃住用度的钱,里面吃饭住宿包括不说,连笔墨纸张也含盖在里头,说句良心话,何老娘收的不少,却也不算多。何老娘说的清楚,这是阿念还没去学里念书,倘去学里念书,学费自然也要他自己出。剩下的银钱,留出第二年田里播种添置东西的钱,还要有过年过节分给佃户东西的钱,余下的就再置地,能置几亩是几亩,这些年,何老娘是这么干的,沈氏也是这么干的。
    算清了田里收入,何老娘沈氏好几天都是乐呵呵的,可见收成不差。大家趁着中秋将至,一并去芙蓉寺烧香带郊游,再者,还要陪着阿念去看看他的田地,地段儿也是在芙蓉山脚下,不算肥田,却也还好,分给几家佃户种着。这几家佃户共推出一个姓林的做管事,跟阿念汇报田地的事儿。
    阿念将模作样的听着,然后说,“我知你们这一年用心,过中秋的,每户两坛子酒两条猪腿,明儿个林叔你去我家里拉来,给大家分一分,也是过节的意思。”
    林管事喜笑颜开千恩万谢,想着这主家年纪虽小,却是开眼的很。当然,林管事也明白,这田虽是阿念的,现在后头有何家人管着,可何家人现在就叫他过来收拢人心,可见最终还是阿念的。故此,林管事颇是恭敬的给阿念讲了讲田里的事儿,还要家里女人杀鸡宰羊款待阿念一行吃饭,阿念婉拒了,林管事送他们老远,看他们上了车才罢。
    阿念在车上问何子衿他对林管事的应答,“子衿姐姐,还成不?”
    何子衿笑,“挺像那么回事儿。”
    阿念便喜滋滋的。
    何冽道,“阿念哥,你可真大方,一家两条猪腿哩。”还有酒。
    阿念道,“子衿姐姐说了,这叫有舍才有得,这会儿咱们大方了,佃户知道咱们是好主家,自然好生干活儿的。但好也有个限度,人要一味好,那心眼儿坏的人便觉着你好欺,所以,好归好,但也不能叫人觉着好欺负。”
    何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认真的说,“以前可没瞧出我姐这么多心眼儿。”
    何子衿一本正经,道,“本大人的智慧,岂是你们小屁孩儿能领略一二的。”
    何冽朝车外干呕两声,被何子衿曲指敲了两个暴栗,捂着额头唉呀唉哟的喊疼。阿念呵呵的笑,他今年收成了,想把收成的银子给子衿姐姐收着,子衿姐姐给他留下几两零用后,就又托婶婶留意着置地。阿念真心觉着,世上肯定没有比子衿姐姐更好的人了。以后这些田地,他一亩不要,都给子衿姐姐做嫁妆。
    三姑娘望着满眼秋光,到碧水潭大家便停下来走一走,看碧水潭的风景。正是丰收的季节,来碧水潭游玩儿的人不少,初时三姑娘一行人真没留意到陈家一行,不过既见了,也不能装不认识。尤其陈大妞见着三姑娘更是罕见笑的一脸灿烂,“唉哟,可真是巧啊。”
    三姑娘一身揉蓝衫子杏花裙,娇艳清丽,只当没听到陈大妞说话,笑,“是巧的很。”
    陈志依旧是一尘不染的洁净佳公子模样,面儿上有些尴尬,望向三姑娘的目光不禁带了些许向往,笑,“三妹妹子衿妹妹带着阿念阿冽来游湖?”
    “是啊。”三姑娘瞧见一畔除了陈大奶奶,还有许太太带着许姑娘,陈大奶奶瞧见三姑娘就笑了,直接一句话就想将人打发走,“刚看你们祖母在寺里找你们来着。”
    何子衿装得一幅天真无邪,不愿与这相亲团多纠缠,道,“那我们这就去了。”
    三姑娘微颌首,“大伯娘、表兄、表姐,许太太、许姑娘,你们慢聊。”原来这就是陈志的真心,三姑娘终于能安心了。她好些手段没使出,这般容易解决,倒是省了她不少事非。
    一行人刚要走,就听陈大妞一声惨叫,原来合欢树上掉下一条豆青蛇,不偏不倚正落陈大妞头上,陈大妞嗓子都叫破了,脸色惨白,看着就要厥过去。陈大奶奶也吓得了不得,却也不敢去帮闺女捉蛇,陈大郎六神无主,三姑娘两步过去,手出如电,一下子捏住蛇七寸,那蛇一米左右的样子,看着颇是肥硕。陈大妞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指着三姑娘尖叫,“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带了蛇来!你这狐狸精!”
    三姑娘实在不敢信陈大妞这大脑构造,陈大妞如此不识好人心,三姑娘觉着自己白做好人,转手又将蛇扔回她身上,自己施施然走了。

☆、第121章 自作孽

当晚,何家吃了一顿蛇羹。
    除了沈氏不吃,其他老的少的大的小的都吃的津津有味儿。不用太复杂的作法儿,这蛇称得上肥大了,剥皮去内脏后,拿一块儿火腿切丝,与蛇一并放锅里炖,里头也不用特别的作料,只需陈皮、黄酒、盐即可,待炖熟一闻,当真鲜香扑鼻。
    甭听人说古人这不吃那不吃,物资有限,古人啥都吃。反正何家这样的小户人家,如今算是吃喝不愁了,但也是超级节俭的,当然,如今的家境,不至于如何老娘说的去吃老鼠,但忌口的东西当真不多。如沈氏,她是天生性情,且未生在贫寒人家儿。在多数人家,真的是能吃的东西都吃。而且,没有半分浪费。
    何老娘道,“这蛇羹滋补的很,倒正好秋冬吃。”
    何子衿再次道,“还是三姐姐,一下子就把这蛇给拿住了。”
    何老娘道,“三丫头手脚伶俐,这点儿像我。”反正,家里晚辈的优点都是自她老人家这里遗传而来。
    何子衿早习惯了何老娘的自我赞赏,道,“就是大妞姐,三姐姐好意救她,她还说这蛇是三姐姐带去的。你说多神经,脑子不知道有没有长。”
    何恭是个君子,不大喜欢听闺女这样背后说人,但陈大妞这人品也实在堪忧,故此,何恭便默许的听了一耳朵。何老娘才没有儿子想的这样多,何况,她老人家素日就也挺喜欢背后说人一嘴子的,对开陈大妞此人,何老娘道,“哎,大妞是像她娘,天生傻蛋,理她呢。这样儿的,就该吓吓她,叫她知道个厉害!要不是看着亲戚的面子,谁理她!”
    何老娘又说起古来,道,“那会儿给你大伯说亲的时侯,你姑祖母原不是很乐意的,奈何你大伯娘她爹似是帮过你姑祖父。后来你姑祖母生了一场病,亲事还没定下来呢,你大伯娘就过去帮着服侍照顾你姑祖母哪。这样上赶着的,你姑祖母就心软了,觉着笨些也没啥。当时真是不该心软,俗话说的好,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儿。看吧,当初一朝心软,如今养下这么个傻蛋。这要是笨,仔细教一教,起码学个老实。哎,傻就没法子了,不是人教的。”
    何子衿听何老娘如此妙言,险些笑喷。
    一家子用过晚饭,因去寺里烧了香,又郊游,大家也累了,略说会儿话,便各自歇息了去。
    当晚,何恭因喝了蛇羹,沈氏让他刷了三回牙,才允他亲近。何恭抱怨,“牙都要刷掉了,有你这样儿对待你相公的?”
    沈氏眉眼弯弯的凑近了他,“我瞅瞅,掉没掉?”沈氏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因受臭美闺女的影响,平日里很注意保养,一张芙蓉面仍是细致水润,她生的好,性子却从不轻浮,眼里心里只何恭一个的。何恭这人性子又好,故此,老夫老妻的,还好的跟一人似的。
    何恭一把将妻子抱住,两人颇是一番笑闹,恩爱自不需多提。
    第二日,李氏过来说话儿,杜氏这好歹埋了,李氏是长辈,看着主持了丧仪便是,倒是康姐儿做妹妹的,杜氏到底是长嫂,倒不必守孝,身上也换了素净颜色。
    康姐儿是常来的,打发康姐儿去花房找何子衿玩儿,李氏脸上都憔悴了,与沈氏道,“总算发送了那个,我也能喘口气儿了。”
    沈氏倒盏茶给她,安慰李氏,“你自己且保重些吧,也别忒实诚了。为着个这个,也值当把自个儿累成这样。”
    李氏呷口茶,“总是一家子的脸面,不看她,也得看着汤哥儿,还有几个孩子的面子。”
    李氏心地从来不差,她虽是做人填房的,却素来极守本分,服侍何忻用心,故此,何忻待李氏也多了几分敬重。李氏笑,“我来是问问,子衿今年养了几盆菊花?就是那绿色儿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叫她来问问就是。”沈氏笑,“怎么,你又要照顾她生意?”物以稀为贵,当初是沈素不知从哪儿弄了两小株绿菊的苗儿,何子衿自己细细的养着,养了这些年,何子衿颇是养出经验来,初时一盆两盆的,每到重阳前,就叫小福子拿到集市上去卖。后来扦插分盆,养的多了几盆,反正绿色儿菊花是个稀罕物,何恭拿两盆送许举人,许举人宝贝的很。有一年李氏见了,一下子买了六盆,说是打点读书人很好用。这一二年,只要何子衿养出绿菊来,除了何恭照旧拿去送两盆给许举人,李氏总要买几盆的,这算是固定客户了。
    李氏笑,“子衿养花儿的手艺,我们老爷也要赞一赞的。这也不是我照顾子衿的生意,一样的花儿,我在子衿这儿买便宜的多,倘是在州府花市,这绿菊可是稀罕物儿,要多花费银钱的。”
    沈氏也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只是,她觉着稀奇,“州府花市那样大,要什么不是堆山填海的,难不成这个还是稀奇?”
    “这也不一样,听我们老爷说,寻常这绿菊,说是绿色儿,其实多是黄中带绿或是白中带绿的,还有一种,开始是绿色儿,开后慢慢就褪了。去岁我自子衿这里拿的几盆也是去送人,有一位大人很是喜悦,说这青绿色调就难得,更难得的是一直是青绿的颜色,晶莹欲滴,算是上品了。这样的品相,必是不多见的,不然,那位大人何以欣喜至此。”李氏有自何忻那儿听来的见识,也有自己的揣测,她道,“今年可得再叫我选几盆。还有一事,我们老爷说,看子衿这养花儿的水准不同一般,九月初州府有斗菊会,问子衿要不要去,她要去的话,我们老爷给她弄一张帖子。她既有这侍花弄草的本事,很该去长长见识。”
    何子衿在外听到了,带着康姐儿进来,她乐意去的不行。
    沈氏笑嗔,“看你这说风就是雨的,哪儿这样容易,一听这名儿,就是人行家去的地方,你那三五盆的花儿,成么?”
    何子衿素来自信的紧,道,“我这花儿养的是不多,可一盆一盆的都是精品。李伯娘都能拿去走礼,可见不是见不得人,咱们这儿离州府也不远,娘就是信不过我,也得信得过忻大伯的眼光不是,如今忻大伯想提携我,就让我去开开眼界也好啊。”
    沈氏道,“不成不成,你才多大,州府那样老远,我再不放心的。”
    李氏笑,“一应不用你担忧,叫子衿带上花儿,我家常有车马来往州府,咱们又不是外处,照顾她个小姑娘还顾不来么。”
    沈氏拿孩子宝贝,还在犹豫,何子衿已快嘴的把事儿应下来了,道,“李大娘,那就麻烦你了。我一个去,我娘恐怕不放心,到时我得多带两人,可还方便?”
    李氏笑,“这有何妨。”
    待李氏带闺女告辞,沈氏才黑着脸训她,“你胆子越发大了!”
    何子衿笑嘻嘻地给她娘捏肩捶背的巴结她娘,道,“忻族伯和李大娘因杜氏那事儿心里过意不去,这才给咱家个好处。她都说出来了,咱们要是不接,她岂不多想。”
    沈氏自然瞧出李氏的心意,只是闺女这般小小年纪,也不知哪儿来的这诸多心眼儿,嗔,“就你精。”
    “我这都是像娘你啊。”何子衿拍马屁。
    沈氏一指戳她眉心,“家里哪有闲人跟你去呢?要不,叫你爹陪你一道去。”
    “不用,我爹又不懂花草的事,到时叫三姐姐与我做伴儿,再叫阿山哥跟我们一道,就齐全了。”何子衿早心有腹稿,她爹太好脾气,出去与人打交道什么的不如沈山灵便机敏。
    沈氏一千个不放心,“你三姐姐也小呢,还是我跟你去吧。”
    “不用不用,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何况过了中秋就是重阳,我爹还得去芙蓉县冯姑丈家走动,就是咱们县里,族人亲戚,还有我爹的朋友家,咱们去别人家,别人也得来咱家,家里得有人待宾接客,也离不得我爹。祖母这几年都不管事儿了,这大节下的,也离不得娘你呢。李大娘特意来说斗菊会的事儿,想必是都安排好了的,我们带着花儿去就是了。”何子衿心里有数,道,“娘你只管放心,去也不过三五日,待看完花儿我们就回来。”
    沈氏终于给闺女说服,就听宝贝闺女又道,“到时娘你多给我几两银子零用就成。”
    沈氏似笑非笑,“你不是攒了不少私房么,难道不够使?”
    做了十一年母女,何子衿对她娘非常了解,一瞧她娘的神色她就觉着她娘似意有所指哪。何子衿细思量,难不成她娘知道她收买沈山与三姑娘单独去见陈姑太的事儿了?
    何子衿又偷瞧她娘一眼,她娘也正瞧她,就听她娘问,“鬼鬼祟祟的看我做什么?”
    何子衿立刻不鬼祟了,嘴巴却是比蚌壳都紧三分,道,“真个冤死,我哪里有鬼祟啊。”她想着,兴许是她娘诈她呢。于是,何子衿决定,打死也不说。
    沈氏硬给气笑,自床头小柜子里拿出个枣红木的匣子,从匣子里取出何子衿的荷包丢给她。何子衿接过觉着沉甸甸,一瞧,里面正是她的私房。何子衿赔笑,“阿山哥对娘你可真忠心,这么快就把我给卖了。”
    沈氏瞪她,“走吧走吧,看你这奸相就来火。”
    何子衿凑近她娘,拼命眨着自己的一双桃花眼,问,“奸么奸么奸么奸么?”
    沈氏又气又笑,给她屁股两巴掌,何子衿赶紧揣着私房跑了。晚上沈氏将事情同何恭说了,何恭道,“忻族兄想的也忒多了。”
    沈氏道,“谁说不是,你我都知道忻族兄的为人,就是杜氏的事儿,也怪不到他做公公的头上。唉,我虽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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