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小唐总管虽然做官做学问的本事有限,但他人脉非同一般啊。前些年过逝的江北岭大儒,是小唐总管他师爷,那他师傅是谁呢,今吏部尚书李樵。对了,小唐总管还有位同门师叔,便是在江南主持海港事宜的的寿宜大长公主的驸马欧阳镜。而欧阳镜呢,便是江家在北昌府时今北昌府巡抚李巡抚的小舅子,李巡抚的夫人李夫人娘家姓欧阳,李夫人正是这位欧阳驸马嫡亲的姐姐。小唐总管还有一位同门师弟,便是如今驻守西宁关的端宁长公主的驸马忠勇侯彭侯爷。
所以,小唐总管自身平平,但有这么些显赫人脉,纵观满朝上下,人们都是宁可得罪韦相,也不想得罪他的。
而且,倘别人有小唐总管的出身,人脉,还不为当权者所忌啊?
小唐总管不是,这位总管大人,据说十五岁就跟着仁宗皇帝和太皇太后学当差了,在王府一住多年,完全就算这俩人看着长大的,后来小唐总管成亲,这亲事,当年还是太皇太后给做的媒人。据说,太皇太后看他跟看亲儿子一般。
而且,他能做到内务司总管,可见深得皇室信任。
沈素这些年在帝都,与小唐总管早便相识,俩人这些年的交情。沈素与阿念阿冽道,“吏部李尚书一向为人冷淡,寻常人想说情走门路,再不成的。他唯与小唐总管相近,倘有小唐总管帮着说情,这事就十之八*九了。”姐夫只是想调回帝都,又不是要做什么高官。这事当不难操作。
阿念做这些年的外任官,亦有些官场经验,就同义父道,“岳父如今是正五品,并非高官,这样的调任,还会惊动尚书大人么?”要按阿念的意思,能走侍郎的门路就走侍郎的门路,李尚书他见过,也听闻这位尚书大人不是很好说话。
沈素道,“吏部正管三品以下官员升迁变动,要说以往倒无妨,侍郎那里操作一二便好。只是,你一来帝都就任皇子师,李尚书倘不知晓这些关系,他也不会做这些年的吏部尚书了。”
阿念听义父这样说,就与阿冽决定去走一走小唐总管的门路。
可这走门路,总得带些礼物过去,小唐大人吧,还真没什么特别爱好。女人,小唐大人家里只有一妻,无妾。金银,端看小唐大人的出身,也晓得这位大人不缺钱啊。字画,据说小唐大人年轻时就不喜读书。最后还是沈素说,小唐大人偏爱玉石,而且,沈素说了,一个人去就行,这种走门路的事,人越少越好。
最后,就是阿念去的。
阿念现在做帝师了,面子比较大些。
阿念送小唐大人一对莲花白玉盏,那玉,乃上等白玉,内生雅光,唯莲花瓣的尖尖上带一点薄红,若美人腮,若胭脂雪,十分精巧可人。小唐大人一见就先赏鉴一番,虽然这玉盏不错,小唐大人心下十分清明,与阿念坐下说话,道,“阿念你带礼过来,肯定是有事相求。我内务司与翰林院,并无甚干系啊。”
阿念便将想把岳父调回帝都的事说了,阿念道,“岳父在北昌府十几载为官,兢兢业业,不敢说辛劳。如今我们做子女的都回了帝得,就两位老人家与太岳母依旧远在北昌府,心中十分牵挂。”
小唐大人就明白了,想了想道,“要搁别人,我是不理的,不过你不一样,我倒可以帮你向我师傅说一说,只是不知你岳父调回来,想任何职呢?”
阿念连忙道,“只要调回帝都,有什么职司就任什么职司,岳父一向恬淡,与世无争。”
听这话,小唐大人还比较满意,认为江念还算有分寸,便应了这事,东西却是没收,过两天回复阿念,“白叫我帮你问,太后,啊,不,太皇太后已经交待我师傅了,说何大人在北昌府这些年颇为不易,任期到时让他回朝任职呢。”悄悄将何恭的新职位打听出来告诉了阿念,鸿胪寺少卿,从五品。
阿念回家与子衿姐姐道,“只看太皇太后行事,就非常人啊。”人家都想你前头去了。谢太皇太后特意交待吏部,自然不是因为何家,何家一介寒门,还不够太皇太后看的。太皇太后如此,无非是关照阿念罢了。而且,倘阿念不去唐家走动,怕是根本不会晓得此事,这等施恩不欲人知的手段……阿念越发本分,就是给陛下讲书时,也是只管尽先生职责,将书讲好也便罢了。
在翰林院,更是对上恭敬,对下关爱。
便是有槽,也只在家吐,只与子衿姐姐一人说。
阿念如此谨言慎行,连谢太皇太后都与李尚书道,“江侍读此人,倒不枉先帝待他这一片心。”
李尚书亦道,“是个谨慎人。”
阿念这种话不多说一句,路不多走一步的谨慎似乎令谢太皇太后很满意,或者是何子衿真的入了太皇太后的眼缘,反正吧,除去初一十五的命妇按例请安,一月总有两三回,太皇太后会宣江恭人进宫说话。一时,江恭人入得太皇太后眼缘之事,不说满朝皆知吧,消息略灵通的人家也都晓得了。
☆、第457章 帝都风云之九
第457章
对于江太太何子衿得太皇太后青眼之事; 简直全帝都的贵夫人们想不明白; 这江太太哪里就特别招人喜欢来?当然; 要说江太太讨人厌; 那也是再没有的。现在帝都认识江太太的人不多,但,只要认识江太太的人; 就没有说她不好的。
只是,帝都会做人的官太太多的是,怎么就轮到这么个四品恭人独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青眼呢?
整个权贵圈都想不通死了。
分析一下江太太的出身吧,寒门出身; 乏列可陈。再分析一下江太太此人吧; 嗯; 会种花,尤其是菊花,当初曾种出名品,可这也好些年不种了吧?对了; 太宗皇帝时就很喜欢江太太种的花; 可太皇太后又不是花卉的爱好者。
这江太太究竟哪里好啊?
这让无数想在太皇太后跟前露脸儿的贵夫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 不要说外人了。
便是江太太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哪里就入了太皇太后的眼。
她进宫请安; 无非就是陪着太皇太后说说话; 至于说话的内容,也很简单,太皇太后那里多是妃嫔过去服侍; 女人们在一处无非就是说说衣裳首饰、汤汤水水、养生健体的话题,再不然就是孩子,说来,江太太家的孩子比江太太还有名儿呢。主要是儿女结亲都是先帝下旨赐婚,而且,江太太家一对龙凤胎一对双胞胎的事,也不少人知道。
何子衿说些孩子们的事,太皇太后倒是挺喜欢听,尤其何子衿一向比较实在,并不过度美化自家孩子。啥样就啥样呗,何子衿说双胞胎,“刚插班进了官学,现在有空就在家里练官话。他俩自小就在北昌府长大,虽然从小就教他们官话,还是有北昌府口音,学里有同窗打趣他们,现在知道要面子了,回家拼命练呢。本来就是话痨,现在又抢着说话,聒噪的很。”
太皇太后笑问,“你们在北昌府是说官话,还是说当地人的口音。”
何子衿笑,“开始过去时不会说北昌府当地的话,后来时间长也就学会了。在家说老家的话,要是出门聚会,多是用官话,如果跟北昌府当地的人说话,就是说北昌话。”
苏太后闻言笑道,“我小时候在老家时,也是说老家的话。第一回进宫给母后请安,也有些老家口音,那时心里颇是难过呢。”
太皇太后笑道,“这有什么,自来乡音难改。”
何子衿也说,“双胞胎刚学说话时,一开始在县里,我先教他官学,后来我们调到北昌府,离我娘家近了,我祖母在家里从来都是说蜀中话,她老人家又喜欢孩子,就见天用老家的话教双胞胎,等出门吧,外头人都是说北昌话的。双包胎小时候说话,一会儿说两句官话,一会儿又拐到我们老家那里的话去,要不就冷不丁的蹦出两句当地话。他俩三岁以前说的话,平常人都听不懂。到上学的年纪,去了学里,才慢慢有条理了。”
所以,江太太就是到太皇太后跟前,说的无就是这些鸡零狗碎之事,她既不似巾帼侯江行云那般能与太皇太后商议国之大事,也不似诸位大长公主、长公主这般,与太皇太后早有交情,甚至,诰命品阶不过四品恭人,在帝都府委实不值一是。
但,她说话,太皇太后就是爱听。
以至于有些酸葡萄的家伙就说了,“大概是太皇太后没见过村姑,故而,乍见这么个土鳖,觉着新奇。”
反正,不论这些人怎么说,江太太自己也稀里糊涂的成了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
虽然她自己觉着自己就是去陪聊的,离红人的距离还有十万八千里,但……在外人看来,能被太皇太后记住,还能陪太皇太后聊天,这就是妥妥的红人啊。
好吧,江红人正与两位弟妹看阿冽他们新置的宅院呢。
虽然有些伤感,不过,兄弟姐妹们都成年了,分开是早晚的事。如今住在一起很是亲热,但以后孩子多了,还是分开的好。
故而,余幸私下同大姑姐说了置宅院之事,何子衿虽略有伤感,也没说什么。何恭调回帝都的事是妥妥的了,余幸那处宅子也收拾的差不离了,这是请大姑姐一并帮着看看,她给长辈们布置的屋舍可还需什么添减。说来,余幸这些年委实长进颇多。她是诚心给公婆、太婆婆收拾居所,哪里会不用心呢?何子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主要是看看弟弟们以后住的屋舍如何,今看样样都好,何子衿笑,“我惯常是爱操心的,你们虽要搬出来,不亲眼看看,都不能放心。这宅子很好。”
余幸笑道,“原本梅家卖宅子时,我就有些心动,不过,舅舅家要买,这话就没提。这金银胡同,一则宅子不错,另则就是咱们离得近,走两步就到的。”
杜氏道,“亏得咱们这宅子是提前收拾的,听说内务司要修建宫苑供两宫太后居住,现在城中,不论花木还是砖石,都较先前贵了两成呢。”
何子衿有些疑惑,道,“不是说就简单修一修么,又不是建新宫室,如何市面上的建材都涨价?”
杜氏道,“我听说是要大修啊。”
姑嫂三人连带宫媛坐在凉亭里歇脚,丫环捧上新煮的茶,宫媛起身接了,先一盏奉到干娘面前,继而是两位舅妈的,最后自己取一盏坐在下首听着长辈们说话。余幸道,“慈恩宫向来是太后或是太皇太后的居所,说来还从没有如今太皇太后与两宫太后并立的盛事呢。两宫居所,按制上不能逾越慈恩宫,下则不能逊于凤仪宫。如今宫里并没有这样的宫苑,故而,大家都猜测,或是在原有宫苑上改制,或是新建宫苑,以请两宫太后居住。”
何子衿没想到,这么个居所,还有这诸多讲究。余幸父亲为礼部侍郎,余幸这么说,想来是真的。何子衿不禁想到宫里苏太后说的“万不许大兴土木,虚耗人力。”还有曹太后说的“必要事事节俭方好”,原来人家说的都是客气话啊。
宫媛并不懂这些个,只是听长辈们说,都深觉大长见识。想着以往在北昌府,觉着巡抚就是天大的官儿了,来了帝都方知晓何为权贵。像太皇太后、太后这些事,宫媛出娘胎后还是头一遭听说,心情颇是激动。
大家也就嘴上八卦一下,余幸这宅子收拾的很是不错,姑嫂三人看了一遭,看天将大热,便起身回家去了。
宫媛晚是还同丈夫说呢,“怪道人们都往帝都来,这世面就不一样。”
重阳笑道,“自然是不同的,帝都是皇城气派。”
宫媛点点头,说起舅舅家的宅院来,道,“我看舅妈收拾的很好,只是咱们的宅子一时半会儿的,经纪也没过来送信,想是没有太合适的。”
重阳道,“这也急不得,慢慢寻吧。”其实,重阳多是跟在阿念身边,他跟着子衿姑妈家一住,反是便宜。重阳想着,二弟成亲前把宅子寻好也就是了。
寻宅子的事虽没着落,不过,先时打听的铺面儿可是有着落的,这事倒没用经纪,是杜氏帮的忙。
杜氏有一族兄,做学问的本事略差了些,不过,他是个好交际的人,帝都认识的人不少,他这经纪做的自不与衙门里那些牙人相同。因杜氏之父为大理寺卿,大理寺是干啥的,就是审案的。而且,一般民事纠纷还找不上大理寺,得是大案要案方会经大理寺。故而,倘有什么抄家啊、罚没家产之事,杜族兄消息就比较快,他消息灵通,亦有人脉。故而,朋友间倘有置产置业,或是处理产业之事,就常寻他打听消息,或是请他帮忙。杜氏是想着大姑姐是要置产的,就与族兄说了一声,杜族兄手头上有合适的铺面,过来与族妹说一声。
何子衿特意与杜氏打听清楚了,必是官司了了的才好。杜氏笑道,“大姐姐只管放心,若不是官司了结,官府也不会发卖的。我父亲一向执正,听说先时官府发卖的田产铺面儿价钱低的很,我父亲最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无非就是给经办人些润手费,与市面价钱相仿,咱们买与别人买都是一样的。”
何子衿笑道,“这样才好。杜亲家素有官声,果然名不虚传。”何子衿并不差银钱,寻个铺面儿无非就是做生意便宜,她并不想占谁便宜,哪怕是朝廷的便宜,也不要去占,如此,事情光明磊落,也省得叫人说嘴。
就这样,在杜族兄的牵线下,何子衿与宫媛,一人盘了一处铺面,用来开展生意。
至于田地,何子衿是不急的,她家在北昌府有田产,北昌府的土地较帝都更为肥沃,价钱也便宜,何况还有江胡两家的粮草生意,庄子上的粮食直接就能走军粮。何子衿是想着,日后就近置个小庄子,供自家吃用便罢。
如今她这刚来,置产的事慢慢来就好。倘大张旗鼓买铺子买地,反招人眼。
何子衿这里不急不徐的过着日子,双胞胎苦大仇深的回了家,双胞胎一向是多往朝云师傅那里住的,不过,他俩也正是依赖父母的年纪,故而,时不时都要回家看爹娘。何子衿一看双胞胎都臭着脸,还说呢,“这是怎么了?”
阿昀气道,“学里蹴鞠队选队员,明明我跟阿晏踢的很好,就没选上!”
阿晏也是一幅气鼓鼓的模样,“同窗们都瞧不起我们是北昌府来的,说我跟哥哥是土包子。”
何子衿一听儿子在学里受气,心下虽有些不舒坦,却也按捺住性子,招呼俩儿子到跟前,给他俩擦擦额间的汗,“来,别急,喝盏蜜水,慢慢儿跟娘说。”
双胞胎跑他们娘怀里抱了抱,与娘挤在同一张榻上,这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在学里的事情来。原本,双胞胎初来时,因说话带了些北昌府口音,官学里念书的多是官宦子弟,这些学生们,很有些家世不错的。双胞胎插班后,因他们的口音就时常被人笑,双胞胎以前在北昌府从来都是数一数二的学生,也是非常有自信的孩子,见同窗们笑他们,他们自己也觉着自己说话与帝都人不一样,回家很是勤快的练习官话。这官话刚练好,学里蹴鞠队选队员,双胞胎信心满满的参选,结果,硬是没评上。
这要是技术不成,也就罢了。
据双胞胎说,“就是因为我们没给曹双交好处费,他才不叫我们进蹴鞠队的。”
“什么好处费啊?”
“娘你不知道,这曹双是我们班的老大,他是宫里曹太后的亲戚,现在我们班里的人都不敢惹他。蹴鞠队也得听他的,谁给他好处费,他才叫谁进呢。”阿昀一股脑都跟他娘说了,阿晏接着道,“凭什么给他银子啊!官学又不是他家开的!我们上学都不用花钱,哼,难道为了进蹴鞠队还要贿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