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自是猜不出来的。”阿念道,“不过,一个举人都注意到了,想来注意咱家的人不在少数。”
何子衿道,“咱们已是很低调了。”
“管他呢。”阿念拉了子衿姐姐一并在炕上靠着枕头,俩人膝上盖一床锦被,阿念笑道,“在这北昌府自由自在的也挺好,我时常想,像余巡抚那般,在北昌府呆个二三十年,或者,到了不想做官的时候,咱们就致仕回乡,如何?”
何子衿笑,“这自然好。”又悄悄问阿念,“高举人这种,无非就是自己在心里忖度,以为咱家有什么大靠山。你说,余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阿念点头,“非但余家,就不晓得杜家是不是也知道了?”
“余家是太后娘娘的亲戚,知道个一星半点儿的不算什么。杜家不是寒门出身么,他家能有上层的路子?”
“唉哟,我的子衿姐姐,那杜大人能做到大理寺卿,能是寻常寒门么?”
何子衿微一琢磨,也就明白了,感慨,“你说,这些人怎么这样急,阿冽俊哥儿说起来,总是远了一步。”
阿念并不抗拒联姻,他道,“阿冽俊哥儿也没什么不好,与他们俩联姻,更是近可攻退可守啊。阿晔几个,就太近了。再说,阿晔还小,双胞胎更小。等他们长大,一样要成亲生子。”
“也会像阿冽俊哥儿一样,娶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为妻么?”
“门第上我倒不大在意,先要他们自己喜欢才好。主要还是要看姑娘家的人品才干,家族想要长久,靠的不是姻亲,而是自己。”
“这话对。”
阿念一笑,揽子衿姐姐在臂间,二人静静的靠在软枕上,阿念忽然道,“那个高琛的性子,很像徐祯。”
徐祯。
子衿姐姐想了一会儿方想起这是谁,子衿姐姐握住阿念的手,道,“野心勃勃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缺。”
“是啊。”
阿念也只是突然感慨一句罢了。
不过,还是希望他能走出一条平稳安全的道路来。
但,太多的交集则不必了。
☆、第428章 北昌行之一一六
第428章
刚进十月; 宫媛产下一子。
重阳这样形容他儿子; “那眉眼,那鼻梁,还有那嘴巴,那脸形,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差半分。”
待大家参加过小宝宝的喜三礼,阿曦很实在的说; “重阳哥那眼是不是有毛病啊; 小郎哪里长得像重阳哥啊,一点儿不像他; 特别像宫姐姐。”阿曦因为是女孩子; 可以跟着她娘到宫媛的屋里看小宝宝。至于阿晔等人; 由于他们年岁稍大了,叔嫂有别; 便不好再进去。不过,双胞胎还能冒充小孩儿一道去看小宝宝; 也很赞同他们姐姐的结论; 跟着点头道; “是的; 根本不像重阳哥; 像宫嫂子。”
待到小宝宝满月酒时,大宝几人瞧了,都说不像重阳; 好吧,坚持小宝宝像重阳的,恐怕除了重阳,就是重阳的岳母宫太太了。宫媛因是头一胎,且他们夫妻恩爱,故而对儿子闺女的都不介意。胡文三姑娘也是这般,他们只有三个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用三姑娘的话说,倒是盼着媳妇生个小孙女来着。要说最盼儿子的,除了被媳妇训的不敢当着媳妇面儿提喜欢儿子的儿子他亲爹重阳外,就是宫媛亲娘宫太太了。宫太太是个很朴实的人,她很朴实的认为,只有闺女生了儿子,这才算在婆家真正站住脚了呢。所以,宫太太是极盼闺女给她生个小外孙了,如今可算天遂人愿,宫太太当时在送子观音面前许的大愿,如今心愿得偿,光还愿都花了五百两银子,可见其心虔啊。自有了小外孙,宫太太那眼神就跟重阳女婿一样了,成天念叨,“唉哟,看我这外孙这眉眼,多像女婿啊!”
好吧,这是一对眼睛有问题的岳母与女婿的组合。
但不管怎么说,重阳得了长子,那叫一个欢喜不尽,就是胡文、胡太爷,都不由多吃了几杯酒。江仁夫妻都有些羡慕,直夸重阳有出息。
是的,在这个年代,能早早的为家族开枝散叶,这绝对算得上是有出息了。
其实,不只江仁夫妻,江家一大家子都羡慕的不行,毕竟,他家大宝也不过小重阳一岁多罢了。大宝这功名上倒是争气,可这亲事上,就远不如人重阳非但早早娶了媳妇,今连儿子都抱上了,何等样福气。
何琪自己就跟丈夫商量起儿子的亲事来,江仁到底是男人,拿得定主意,道,“亲事原也不是能急的,你看重阳先前,三妹妹急成啥样,还有些波折,最后定了宫家姑娘就很好。你慢慢寻罗着就是,有好姑娘,莫要错过。若一时没有可心的,慢慢等就是。这亲事啊,还是得讲究机缘。”像他当年,他娘给他说了N家,他就相中了媳妇。
“是啊,重阳机缘就好,你看重阳跟他媳妇,自成亲到现下,脸儿都没红过一次,好的跟什么似的。”何琪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我说这话,就是原先陆家没出那事,当真成了亲事,怕也没有如今这样好。”
“这是陆家那姑娘没福。”江仁道,“原先瞧着重阳打理铺子就眼皮子浅,现下多少人都说宫家这亲事结的好。”
“可不是么。”何琪说一回重阳,又说回自家长子身上,道,“经了重阳,我就琢磨了,咱们大宝儿最好也寻这么一个合心可意的,以后他们小两口也和睦。”
“很是。”情分好的夫妻,给儿女寻亲事时也是盼着儿女以后的婚姻生活能如自己这般方好。就是何琪瞧着重阳宫媛小夫妻那蜜里调油的日子,都把自己以往那好强的心稍稍收了些,想着儿子不算不争气了,以后也养得起妻儿,只要儿子喜欢,何琪就也愿意的。
何琪这里如此想着,再加上婆婆、太婆婆的时不时的就念叨起重阳的儿子,还三不五时的过去看望,何琪不由自主便加快给儿子说亲的进程了。
可这事儿吧,真不是何琪想快就能快的,与重阳当年很积极的相亲或者自己也知道留意周围的女孩子不同,大宝完全一幅和尚样。就是对重阳家的小郎,大宝也就是看看,他生怕小郎会尿尿,尿他身上啥的。用何琪的话说,“瞎臭美。”
何子衿笑道,“这是大宝还没开窍,看以后他有了儿女,就稀罕的不行啦。”
“这不开窍就叫人急。”何琪无奈,“我都说他是念书念多了,这上头就不如重阳明白的早。”
三姑娘如今做祖母的人了,有孙万事足,笑呵呵地,“师姐你以前也不急,这是见着小郎,自己急着抱孙子,就催起大宝来。要我说,大宝这个,你放缓些也没什么。一则大宝还未开窍,二则大宝现在全是进取的心,他要是科举顺遂,能四年后春闱及第,介时在帝都说一门亲事,与他官场之上还能多些助力。”
“原本我是这样想的。”几人打小就认识,这些年都在一处,又是亲戚,何琪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道,“可如今我已是明白了,什么门第不门第的,我呀,是把心放得太高了。有时回头想一想,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那会儿哪里敢想有现下。就说大宝,如今已是正经举人,于我家,已是光耀门楣。我家太爷、老爷都说什么时候回乡祭祖来着。我也当知足了。何况,见着重阳与他媳妇这般相敬相亲的,不瞒你们,我这心早就想开了,什么叫好,他们小两口高兴就是好。要是小两口不痛快,以后就是娶个公主,那样的日子,也不能说得上一个好字。”
三姑娘笑,“师姐这话在理。在咱们做父母的来说,孩子们好了,咱们也就好了。”
“就是这个话。”何琪笑着,就说起北昌府的闺秀来,让何子衿与三姑娘帮她参祥一二。
做父母的有做父母的烦恼,孩子有孩子们的事,这一日,阿晔回来就跟他娘要老参,阿晔说起来十分生气,道,“学里隋夫子病了,我请小窦叔叔帮着诊了脉,小窦叔叔说要用十年的老参配药,娘你拿根参给我,我给隋夫子送去。”
隋夫子是官学里教经学的先生,何子衿以前去过官学,认得这位隋老先生,这还是位举人老爷呢。隋夫子的儿子就在官学念书,年纪与阿晔差不离。何子衿先命丸子去取参,道,“十年的参取两支过来,再拿一匣红参,瞧着当用的药材都收拾一些来。”
丸子下去取东西了,何子衿才问阿晔怎么回事。阿晔此方顾得上喝水,饮了半盏温水道,“隋师姐前些天就从夫家秦家回来了,好像是男人要娶小老婆,隋师姐气坏了,小隋也气得了不得。五天前,隋夫子就同学里请了假,去妹妹家说理,听小隋说,他姑妈良心都坏了,为着个狐狸精,满嘴说隋师姐的不是。隋夫子在临江城就气病了,请了大夫瞧了,吃药也没见好,这是才回了家。我知道此事,就让五喜请了小窦叔过去,小窦叔说不是太严重,但也得养上一段日子方好。”
很快,丸子取了药材来,阿念看了一眼,见是参葺一类,尤其细瞧了那两根十年参,带上就往外走,还说不要等他吃饭。何子衿问丸子,“五喜六喜跟着阿晔的吧?”
丸子道,“跟着呢。”
何子衿就放心了,与丸子道,“明儿叫人去打听一下隋家的事。”
丸子连忙应下。
隋家这事,倒不必特意打听,连三姑娘何琪都听说了。二人来何子衿这里说话里就说起了此事,三姑娘道,“这位隋先生不论人品还是教课,都是极好的。”
何琪也说,“是啊,大宝的课业,隋先生给他批改就格外仔细。大宝考秀才考举人,隋先生可是用心了,大宝中举人的时候,我还特意备了礼,打发他去隋先生那里致谢来着。”又骂隋姑娘的夫家,“真个没心肝儿的,听说隋姑娘嫁的就是嫡亲的姑妈家。这可是亲侄女,如何能这般作为?还真为个外头小女表子,把自己亲侄女这般作贱。”
三姑娘悄声道,“我听说,隋姑娘入夫家门三年没动静,那秦家就急了。重阳打听了说,不是什么外头随随便便的女人,是隋家另一位姑太太家的姑娘,而且,不是做小,是要两头大,效仿娥皇女英,娶做平妻。你们想想这事儿,一个是兄长家的侄女,一个是妹妹家的外甥女,那秦太太能偏着隋姑娘才怪呢。要我说,要真是个明白人,也办不出这样的事,显得自己娘家亲戚多不值钱哪。怎么是个姑娘就得往表哥屋里送啊!叫婆家人作何想?要不是这样的荒唐事,隋夫子怕也不会气吐血。”
何琪不知此内情,乍然听说,深觉匪夷所思,惊的瞠目结舌,何琪半晌方道,“天哪,竟有这样的事?”何琪都无法理解了,道,“这两位隋家姑太太是怎么想的啊。隋小姑太太就这样让自己闺女给外甥做小?”与何子衿相识的时间久了,何子衿早就给两人普及过平妻这种不法生物,什么平妻啊,完全是自欺欺人,律法上从来不会承认平妻这种存在。说得好听是平妻,那就是个妾!
三姑娘对隋家两位姑太太很是瞧不上,道,“要是有骨气,自不会如此。那隋小姑太太据说家里很不怎么样,不然,哪里会让闺女这般。那女孩子也是不知所畏,宁可嫁个小门小户过扬眉吐气的日子,倒与表姐争起表哥来?”
如此,隋家之事,何子衿算是稍稍清楚了。何子衿道,“隋夫子人品不错,如何两个妹妹都这般糊涂?”
“这里头的事说来就远了。”三姑娘消息灵通的很,道,“这隋夫子与这两位姑太太,原并非嫡亲姐弟,他们原是隔房的堂姐弟。听说,是先隋大太爷无子,就把弟弟家的儿子过继了来,就是隋夫子了。其实要我说,没心肝的人,隔不隔房都是没心肝,哪里在于隔不隔房?拿至亲骨肉称斤论两的畜牲也不在少数,就更不必提这两位隋家的姑太太了,大概是觉着现在用不着娘家兄弟了吧,不然,哪里会做下这般打脸之事。”
何琪叹道,“可不是么。”
隋夫子家的事折腾了大半个月,阿晔还参与了一场打架,回来时嘴角都青了一块,说是帮着小隋把秦家的人打跑了。
他娘给他擦着药膏,阿晔还义愤填膺呢,“简直岂有此理,竟然敢送休书来!隋师姐一把将休书那姓秦的脸上,拽过那姓秦的衣领就是一顿嘴巴,秦家跟来的人就要上手,我们也不能让隋师姐吃亏啊!我个子小,亏得灵活,我打了好几个,就挨了这一下。大宝哥才厉害呢,大宝哥跑出去拿了根这么粗的棍子,真是一个顶十个,我当时也该寻些武器的。”阿晔说着,不禁叹气,看那模样,很为没寻趁手东西打架而遗憾。
何子衿戳戳阿晔受伤的唇角,阿晔疼的皱眉,“娘你轻点儿,不能戳。”
何子衿说他,“不论打架还是别个,毕竟这是隋夫子的亲戚,这么人头打成狗头,你们隋夫子脸上岂会好看?”
阿晔道,“原也没想打,就是想着,小隋家里人口有限,隋夫子隋师母都上了年纪,隋师姐又是个女流,小隋也小,我们是想着帮忙壮个声势,实在是秦家人太可气,哪里有上门送休书的,送也当是送和离书,不然,隋师姐以后怎么着啊。这和离的跟被休的,可是不一样。”阿晔甭看年纪不大,还是很懂世道人情的。
当下女子,哪怕如北昌府这样民风开放的地方,女人仍属于弱势群体。当然,北昌府出头露脸的女人也多,可真个谈婚论嫁,那也是出身、性情、品貌,各样都要拿出来一一明列比较的,而再婚的女子,和离的与被休的又完全是两种概念了。一般能和离出夫家的,世人就觉着,女人本身并无大的过错。而被休的女子,想再寻一门好亲事,不能说是发梦啊,但也是难上加难。如江夫人,当年自第二任丈夫李五爷那里,拿的也是和离书,则不是休书。
秦家竟然敢送来和离书,这也委实令人恼怒!
阿晔尽管十分想为隋夫子分忧,不过,他的主业还是要在学里念书,隋夫子自己也不是个任人欺的。隋夫子在官学教学多年,总有自己的人脉,待隋夫子养好身子,亲自去秦家谈判,秦家最终还是出了份和离书,而且,除了归还隋姑娘的嫁妆家,还补偿了隋姑娘一百金子,约合千两白银。隋夫子岂会要秦家的银子,不过,隋夫子涵养甚好,只是淡淡拒绝了。秦家却也不想把隋夫子得罪得太狠,非要给,隋姑娘颇有气性,将一盘金锞子摔在秦家人面前,冷冷道,“既撕破脸,还谈什么亲情道义,不若就此一刀两断,倒是痛快!”
这事儿,阿晔知道的如此清楚,都是大宝与他说的。阿晔要上学没空,大宝都考出举人来了,他本就是隋先生的得意门生,今见隋先生家中有事,自然不会袖手,大宝在家里调了些年强力壮的侍卫,一道陪着隋先生到秦家撕掳此事,故而,大宝算是个亲历者。
不管怎么说,隋夫子家事理理清楚,也到了过年的时节。
阿晔还特意跟他娘说,今年给隋夫子的年礼里多放几样药材,似乎自闺女和离之事后,隋先生身子就一直不大安稳。想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怒极吐血,定是伤了根基的。故而,有小窦大夫时常把脉调理着,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好的。
好在隋先生有几个不错的学生,像阿晔、重阳、大宝几个,时常打听着隋先生需要什么药材,就给隋先生送去。
这年头,师生关系本就是极亲近的,故而,这样的事算是寻常,并不如何惹眼。
何子衿见儿子小大人似的,笑道,“行,待拟好礼单给你看过。”
阿晔点点头,跟他娘商量明年考秀才的事,何子衿道,“这急什么,明年你不过十三。”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