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儿问题都没有,但窦太医诊下来,罗大儒这身子不真没太大问题,只要开几剂汤药调理一二即可。说到自己身子骨儿,罗大儒道,“流放的路上我也一直在修习内息,说来,我功夫虽一般,于身子,却是受益颇多。”
朝云道长就让闻道去找何子衿要些红参做的面脂来,罗大儒还道,“要那做甚?”
朝云道长道,“明明你还要叫我一声阿兄的,如今瞧着,我倒似你长辈一般,你用一用那面脂,当可恢复一些青春。”
罗大儒气煞,说朝云道长,“自小就是个肤浅的,你现下去打听打听,谁不说我是北昌府第一名儒,就是江小县尊,也是三延四请,我才来的。脸好有什么用,没学问不过一幅空皮囊罢了。”说着啧啧直叹,“你这肤浅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
甭看朝云道长这辈子颇是坎坷,但说来,他这辈子还真没受过什么委屈,哪怕在芙蓉山上做道士,也没人敢委屈到他啊,就是薛帝师那样的身份,朝云道长想见他,一句话送过去,薛帝师也得立刻到。更甭提后来朝云道长有了何子衿这个女弟子,何子衿别个本事没有,哄人的本事一等一,常哄着朝云道长高兴。故而,朝云道长其实很有些小脾气的,见罗大儒如此不识好歹,朝云道长也不高兴了,留下一句,“你就跟着老白菜帮子似的活着吧。”也不管他了。
奈何他已叫闻道去要了面脂膏来,朝云道长还是命人给罗大儒送去了,管罗大儒用不用,都随他了。罗大儒此人呢,在北靖关一带名声的确响,大家都知道,这是个有学问的老先生,对他也是极尊敬的。不过,此人能就谁大谁小,谁表哥谁表弟的事儿同朝云道长争大半辈子,也可见此人脾性啦!
这人的脾性啊,纵历经坎坷,也不是容易改的,要不,怎么能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老话呢。罗大儒私下同黄贞忠抱怨,“你说说,这都什么岁数的,还是这幅脾气。哎,一不顺着他就要生气的。”
这话,一听就是在抱怨朝云道长啦。
黄贞忠黄老伯心说,您这性子也不比方公子好哪儿去呢。黄贞忠一面喝着窦太医给他开的滋补方子,一面道,“公子也是好心哩,您不是自诩做哥哥的么,既是做兄长的,自然当让着做弟弟的一些。”
“总叫我让着他,我都让他大半辈子了,也没见他敬着我啊!”罗大儒一见故人,往日的性子也上来了。
黄贞忠见劝不下来,索性不劝了,又见他家主子不肯用那红参面脂膏,黄贞忠黄老伯不忍糟蹋东西,又听说有保质期,必要一月用光方好,超过一月就不能再用了,干脆自己收起来用了。他老人家非但日日用红参面脂膏,还跟朝云道长讨了几根首乌,同窦太医商量了方子,三不五时的就喝一碗。闹得罗大儒私下同朝云道长絮叨,道,“你说,阿黄是不是看中何家老太太了,我看,人家可没再嫁的心哪?”
这话,险没叫朝云道长呛死。
朝云道长瞪他,“亏你还自称名儒,你也就这点儿眼力了。阿黄岂是这样的人,就是人家老太太,也是正经老太太,儿孙一大把,焉能改嫁。”
“我是说,近些天来,阿黄臭美的不行。每天出去接阿晔阿曦,必要对镜打扮半刻钟。”
朝云道长道,“阿黄自来就是个喜欢鲜亮的。”
黄贞忠黄老伯甭看一把年纪,而且,生得不大英俊的模样,但,爱美之心,真的不看年纪,这位老伯以往是没条件,自从找到朝云道长这位大户,就开始了全方位的改变。他一把年纪,自然不会往花哨里收拾,但,一应穿戴,皆稳重颜色,就是一头黄白头发,今也每日用桂花油梳的齐齐整整。再加上他注重保养,朝云道长打何子衿这里要的红参面脂膏,罗大儒星点儿没用,都给他用了。这东西吧,自不能令人返老还童,但在北地这风霜凛冽的地方,对于护养皮肤,还真是极有用的。
所以,黄贞忠黄老伯不过半月,就有脱胎换骨的意思。
连何老娘都说黄老伯是个齐整人,于是,明明来沙河县时都差不多的模样,人家黄老伯打整的很快就显得比罗大儒年轻五岁一般,把罗大儒给郁闷的,时不时就对着自家老仆来一句,“这面脂膏首乌汤还挺有效用啊。”
黄老伯一笑,待朝云道长再送罗大儒面脂膏何首乌之类东西时,罗大儒就没再拒绝了,朝云道长私下都说,“还是阿黄你有法子啊。”
黄老伯一笑,“主子就是这么个脾气,他知您的好意,只是,他年轻时都不重这些,如今一把年纪了,自然更不重了。”
朝云道长沉默无语,罗靖不重这个,他却是不忍看他明明同一年纪,罗靖就如此苍老模样的。
朝云道长全方位的关心着罗大儒,当然,他也没放松对阿晔阿曦的教导,有时兴哥儿也会过来,以至于,朝云道长偶尔都会感慨:生活实在太充实了有没有!
罗大儒不是朝云道长这样的性子,甭看他们少时就有交情,而且交情不错,但,两人的性子完全不同。罗大儒不是朝云道长这种远程谋算之人,罗大儒一向是着眼于眼前的。既被阿念请来了,且阿念何子衿与他家表弟方昭云又是弟子与弟子女婿的身份,罗大儒也就没再端着架子。教书什么的是,自是罗大儒的老本行,只是,此人非但精于传道受惑,对于衙门的钱谷、刑名之事亦是精通,罗大儒略指点一二,皆是说到点子上,阿念如获至宝。
罗大儒自是可靠之人,阿念敬他如长辈,对于心中之事,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请教的了。阿念就说了先许县尊遇刺之事,阿念道,“张知府余巡抚问我先许县尊一事倒不以为奇,毕竟,先许县尊一县之首,为人所刺,而迟迟捉拿不到贼人,上峰心中自是不悦的。但,纪大将军原是武官之首,我不解的是,为何纪大将军也会提点我此事呢?”
罗大儒微微一笑,“县尊真是当局者迷了,余巡抚之妻谢氏,出身帝都谢家,谢家早便是帝都有名的书香门第,族中科举之人颇多,代代皆有进士出身的子弟为官。何况,如今谢皇后就是余太太的娘家嫡出的侄孙女,谢家因谢皇后之位,得封承恩公,今位列公府,何等显赫。朝中亲贵之事是瞒不过余巡抚的,县尊怎么忘了,你们是同谁一道来的北昌府呢?”
阿念茅塞顿开,“先生是说朝云道长?”说完,阿念自己就拍了自己脑门儿一记,他当真是当局者迷了!!
罗大儒含笑道,“昭云的身份,虽今无权无势,但他出身显赫,辅圣公主亦是葬于帝陵的,况今有皇后娘当位。皇后娘娘就这么一位嫡亲的舅舅,何况,凭先帝心性,怕就是临终前也不放心昭云的,昭云今虽出了帝都,帝后亦会关注于他。关注他,自然会关注他所在之地,此地竟有前县尊遇刺身亡之事,倘不及时解决,不要说于县尊风评不佳,就是帝后二人,怕也会多想。就是知府巡抚之人,吃个挂落什么的,也不稀罕,他们自然是急的。”
罗大儒点破此事时,阿念就想明白了,他依旧不明白的是,“那纪大将军所为何呢?”
罗大儒皱眉思量,道,“纪大将军一向心思不好预料,此事,他既是明说,他之意,待先许县尊遇刺之事水落石出之时,必可得知!”
阿念道,“那咱们就先来彻查此案!”
☆、第332章 北昌行之二十
第332章
阿念要重查许县尊之案,何子衿琢磨着; 许县尊这案子,接她前世就相当一县县长遇刺身亡啥的; 而且; 耽搁这许久也没能捉到行凶之人杨大谷,说不得其间就有什么不得了的内情呢。就是阿念要重查此案,何子衿脑洞一想; 立刻脑补出无数奇诡案情来。她还问阿念; “是不是许县尊真凶另有其人?”
阿念有些奇怪,“姐姐如何这般想; 许县尊之死,多有人证; 再做不了假的。”
何子衿听这话也有些奇怪了,道,“难不成许县尊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遇刺,这么些人就眼瞧着也没捉到贼人。”这也不可能吧。倘是如此; 许县尊身边人起码是个护卫不严; 都要入罪的。
阿念道,“这倒也不是。”这才说起先许县尊遇刺之事,原来许县尊有一癖好,最爱吃沙河县老杨家的八珍汤,那八珍汤,必得早上新做的才好吃。因许县尊爱这一口,杨家每天早上都给县尊老爷送新做的八珍汤。这杨家的饭铺子,就是杨大谷家开的。不过,杨大谷不会做八珍汤,他一向是在市井上游逛的人,会做此汤的是杨大谷的父亲。一向过去送八珍汤的,也不是杨大谷,而是杨大谷的弟弟,杨二谷。那天杨二谷头一天晚上就不舒坦,故而,送八珍汤的就换了杨大谷。许县尊有早上晨起练字的习惯,杨大谷送八珍汤送去就回了,结果,下人再去找许县尊,见人已死在书房内,半碗泼洒在地的八珍汤。
何子衿道,“杨大谷又不是失心疯,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去杀一县县尊吧?”
阿念叹口气,“这里头自然虽有缘故。”
何子衿就见不得人这么问一句答一句的,瞋阿念一眼,“你倒是一气说完的好。”
阿念此方说了内情,内情也简单,许县尊爱吃杨家的八珍汤,杨家也乐意免费送给许县尊来吃,可谁知许县尊吃了几日杨家的八珍汤,就相中了杨家的闺女。要说小门小户的女孩儿给县尊做小啥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就如同当年李赵两家能以向宫里荐贵人之事骗得那些好人家的闺女,甭看何子衿不乐意进宫啥的,乐意的有的是。就杨家,虽说许县尊年纪有些大了,但说好了,生下儿子立刻抬二房,而且,所予聘金颇多。杨家也就乐意了。不乐意的是杨大谷,杨大谷觉着,妹子连个二房都没做上,这简直就是没名没分的过去服侍县尊,故而,不大乐意。许县尊虽没将杨姑娘纳为二房,却是给了杨家五十两银子,这银子很是不少了,就是一般小地主家娶亲,也就这些聘金了。杨家一见这聘金,也就不管闺女是去做二房还是去做丫头了,高高兴兴的把闺女送了去。
后来,这杨姑娘孩子还真有了,就是没料到,生产时一胎两命,母子二人共赴黄泉了。
就杨姑娘过身,许县尊还伤心的小病一场,后来给了杨家百十两银子,杨家也就没什么话了,还日日给许县尊送八珍汤呢。就是没料得,杨大谷好生烈性,竟趁着送八珍汤的机会,杀了许县尊。
更让人怀疑杨大谷一点儿是,杀了许县尊之后,他就走的无影无踪了。
何子衿素来缜密,道,“那这事儿也可疑,怎么许县尊身边儿就没个近身服侍的人了。”
阿念微微一笑,“所以说要彻查么。就是杨大谷,倘他是真凶,杀人之后自然远走,如何还会再回沙河?姐姐记不记得,咱们刚来赴任,马县丞就于我提过,他们得到信儿要去捉查杨大谷,可惜被他跑了。要搁谁,犯下此杀人命案,哪个还敢回家来呢?”
何子衿对于听案子有兴趣,查案子就没兴趣了,叮嘱阿念,“你既要查明此案,自己也要小心才好。”
“姐姐放心,我晓得。”
何子衿又说一句,“待这事儿查清楚,可与我说一声。”
阿念笑应,又问起何老娘起居可还适应,何子衿道,“适应的了不得,昨儿庄太太带了煎小鱼过来,祖母说那小鱼煎的焦香味儿好,今儿我叫厨下又做了。”
阿念笑道,“庄太太甭看嘴碎,煎小鱼儿的本事一般人比不了。”
何子衿道,“她家里孩子家,嚼用也大,祖母过来咱们这里,别的太太奶奶的见了,都有孝敬,她家里银钱不丰,就做些吃的送来。她走时也没叫她空过手,家里点心都会给她包些带走。”
阿念点点头。
话说何老娘自从来了沙河县,甭提多滋润了,虽阿念公务忙,何老娘也没觉着如何,就是以往在帝都,阿念也是要早起五更的去衙门当差呢,就是小时候,也要见天儿的早起去书院念书呢。今做一县之长,忙是正常的,要何老娘说,不忙才不正常。
故此,阿念忙啥的,何老娘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就是时常叮嘱厨下炖些鸡汤鱼汤猪脚汤的给阿念补身子,大夏天的,硬把阿念小脸儿补的红润润的。
其余的,何老娘一来就操持着给自家丫头片子晒干菜,她老人家虽是初来北昌府,却是早就打听清楚了,北昌府冬天没别的鲜菜吃食,除了萝卜白菜大葱山芋的还能放窖里存放,鲜菜什么的都难以保存,故此,者要提前备下干菜,将来以做吃食。
何老娘是个巧手的,除了干菜,她还指挥着丸子带着府里新买的丫环做了许多泡菜酸菜,以备冬天食用。何老娘还说,“可惜咱们来的晚了,倘是春天,正好做酱,就能腌些酱菜了。”
何子衿道,“这也是。我想着,我娘的酱菜铺子,开在北昌府,定能赚不少银子的。”
何老娘笑,“是啊,只是如今谁有空打理呢。”
何子衿道,“待咱们站稳脚跟儿,倘阿仁哥回老家,看可有勤快肯干的族人可愿意来,也是一门儿营生?”
何老娘感慨,“这也是呢。今咱们在这里,这生意啊,只要肯干,可是好做的。”说起以前来,“你娘刚做这酱菜铺子时才不易哩,衙门里每月还要打点些铜钱。跟现在没法儿比。”
何子衿笑,“可见咱们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那是!”何老娘这才来不多几天,就收了不少东西,虽没什么值钱的吧,但也有衣料子、上等点心、药材等物,更甭提每天过来说话的太太奶奶们,见了她老人家尽是好话的。
故而,她老人家觉着,自家丫头片子除了不大会过日子外,福气还真是一等一的好哩。
尤其,何老娘自打来了沙河县,她老人家说起话来,那比何子衿纯显摆皇后娘娘所赐璎珞更见排场,因为,何老娘直接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给显摆出来了,还说沙河县这一众没见过世面的,“不是我老人家说大话,你们可活了几岁,见着这璎珞就觉稀奇了,当初我那丫头去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慈恩宫服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赏的那个,怕是你们更不见过了。”说着,何老娘将话一顿,伸手接了余嬷嬷递上的茶,慢呷一口,将茶撂下,做足了排场,方继续道,“慈恩宫,知道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住的地界儿!哎,说来那会儿先帝还在世,那会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是太后哩!话说,你们知道太后与太皇太后的差别不?”这话甭看浅显,在何子衿看来,这完全是常识啊,但说实在的,这种常识,沙河县一半太太奶奶不知道的。
然后,何老娘就跟这些人说了,太后是皇帝他娘,太皇太后是皇帝他奶奶,辈分不同滴。
何老娘这一通显摆,直把沙河县的太太奶奶们听得大开眼界,有何老娘这一坐镇,何子衿见过大世面这事儿,再无半人怀疑,就是阎氏金氏二人,每想到自己当初竟笑话过县尊太太那宝贝是假的,面儿上就很有些灰灰的。
何子衿还同何老娘道,“我的天哪,我以为她们都知道呢。”怎么就连太后与太皇太后的差别都不晓得呢。
“知道啥啊!小地方窝着的,没见过世面,哪里能知道哩。”何老娘心说,要不是儿子孙子这么念书奔前程做官啥的,她老人家跟着去帝都长过一番见识,不然,她也不晓得太后与太皇太后有啥区别哩。
何老娘还说自家丫头片子,“平时看着伶俐,说起话来这般粗心,怪道人家都说你那宝贝是假的!”
何子衿大惊,“唉哟,祖母这才来几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