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二太太道,“要是说我心还不虔,我就不信还有比我更心虔的。”
何老娘心说,你拿人家闺女的嫁妆银子去给自己儿子烧香,这算哪门子心虔,佛祖能应你才有鬼哩。何老娘甭看是个直性子,这话她是不会说破的,何老娘笑眯眯地,“二太太心虔就好。”
送走梅二太太,转眼便是新年了。
何老娘还说呢,今年再多好吃的也没用,丫头片子吐的厉害,也吃不来。可说来也巧,就在腊月三十,何子衿这孕吐突然就好了,虽然还是喜欢吃酸辣口,但吃什么都不吐了,而且,改成了吃嘛嘛香型。
她现在就是常饿,而且,特禁不得饿,一饿必要找东西吃的。先时都吃不得鱼,根本闻不得那腹味儿。现下不同了,她半点儿不嫌鱼腥了,大年三十那么一大条三斤重的鲤鱼,给她一人吃半条。何老娘直感慨,“先前我说咱丫头是个穷嘴,这话可是说错了的。知道年根子底下好东西多,这突然就好了。”
非但胃口好,过了年,何子衿这肚子就跟吹气似的鼓了起来。
沈氏直说,“你这才四个月,怎么比我当初六个月的都大。”
何老娘倒是见多识广,道,“这怀法儿不一样,你有身子,八个月时才刚显一点儿,咱丫头不一样,早早的显了怀。”
何子衿吃个不停,自打年前妊娠反应完全好了后,何子衿就开始了吃不饱的节奏,她总是会饿,可又怕吃太多把孩子养的太大。沈氏道,“这倒无妨,孩子正是要长个儿的时候,这时候吃不上,孩子在娘胎里长不多,生下来不结实。你又不是总是大鱼大肉,总觉着饿,就是孩子饿。”
沈老太太也这样说,沈老太太道,“我怀阿素时也这样,见天的吃不饱一般,刚吃过早饭,又想吃了。”
在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孩子就开始胎动了。
阿念每天回家,先问过子衿姐姐的感觉如何后,就是问他家宝宝有无胎动的事了。而且,俩人晚上也没别个事了,阿念必是一手抚着子衿姐姐的肚子,一手执书,给孩子胎教。为了给孩子胎教,阿念还学习了一样乐器,吹笛子,说是给孩子陶治情操。
之后,阿念又学习了画画,围棋之类,总之,孩子还没生,阿念自己学成了个才子。
阿念休沐时去看望朝云师傅时,都忍不住同朝云师傅显摆,“一看就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我一回家,便同我打招呼。”
这话听得朝云师傅以为他家女弟子生了呢,闻道也不明白,道,“不是才四个多月么,怎么就能打招呼了。”
阿念想着朝云师傅是老光棍带着一群光棍徒弟,俩解释给朝云师傅与闻道听,“就是会在子衿姐姐的肚子里动来动去啊,这就是在跟我打招呼了。”
闻道心说,阿念这是想孩子想魔怔了吧。
朝云师傅则暗道,憋三年才洞房,明显是脑子憋出病来了啊。
孩子还没下生,阿念就开始说起他家江平种种不凡事迹来,“我吹笛子时,倘吹欢快的调子,阿平就动的可欢了。我要吹平缓的调子,他就安静倾听了。有时,我与子衿姐姐说笑,子衿姐姐一笑,他也跟着动来动去,说不得就是在肚子里笑呢。”
朝云师傅与闻道都觉着,没法与准爸爸阿念正常沟通了。
阿念非但在孩子的教育上上心,他还级家里宝宝置办下了许多玩具,何老娘私下都同沈氏说,“看阿念这疼孩子的,家里有兴哥儿重阳那些玩具呢,他还要另置一份儿。”
沈氏笑道,“头一回当爹,都这样。”想当初她有了身子,丈夫也是常往家里买些孩子玩具。不想这话却是勾起了何老娘的回忆,何老娘感慨道,“是啊,当初我怀着你姐姐,那会儿咱家正是艰难的时候,家里银钱都借给阿芳她爹做生意去了,开始做生意也不容易,他一时还不了咱家的银子。那短命鬼手巧,自己做个拨浪鼓,雕个木头娃娃什么的,弄了一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成了家,男人就长大了,就知道过日子了。”
沈氏笑道,“是。以前相公念书,我看他不大上心,后来我怀了子衿,一下子就上进起来,转年就中了秀才。那时相公也不过弱冠的年纪,说来在咱们县里也是风光哩。”
“可不是么。”何老娘笑,“以往咱虽也有绸,到底穿着不气势。阿恭中了秀才,咱那绸上身穿的有底气哩。”
婆媳俩说说笑笑,就是春闱的日子了。
何老娘想着,她那书春闱前后还能再卖一回呢。何老娘只记着自己书的事儿,待过了春闱,梅二爷又一次落榜,梅二太太十分怀疑何老娘书里写的那些个神神道道的求神拜佛穿红裤头的事儿不大灵验。何老娘没功夫理梅家这个,倒是小唐大人也出了本书,是写游记的书,因何老娘以往有送过小唐大人自己的书,如今小唐大人出书,还特意命人给何老娘送了一本来。
何老娘感慨,“小唐大人也是个有学问的人哩。”
何子衿原是七月的产期,家里早请好了经验老道的稳婆,却是不想六月中就发动了,那稳婆住的近,来的也很快。何老娘老道的很,先命人煮了六个鸡蛋,给自家丫头片子吃了,何子衿给噎的直翻白眼儿,何老娘又喂她口水,道,“这是个力气活儿,吃饱了才有劲儿。”
沈氏如同当年沈老太太,一见闺女要生,她先不行了。
何老娘看儿媳妇这没用的,忙让翠儿扶她出去,自己教自家丫头片子如何呼吸,不要急,放缓心情啥的。何老娘还一个劲儿的说,“第一胎都不会太快,慢慢来,还早着呢,不用急。”
谁说不会太快了。
产婆来后,也就半个时辰,何子衿就生了。
痛吗?当然痛,何子衿两辈子都没这样痛过,但,这是一种让人甘愿忍受的痛。
沈氏脸色惨白的跑进去看闺女,见何老娘余嬷嬷一人抱一个正给孩子洗呢。沈氏连忙去看闺女,何子衿一脸的冷汗,有发丝粘在脸上,沈氏忙给她擦干脸庞,何子衿问,“娘,孩子呢?”
何老娘已是笑嘻嘻的抱了来,笑道,“果然争气,一儿一女,龙凤胎!”
余嬷嬷也抱了一个过来,笑道,“咱们大姑娘,没有是没有,一有就是双份儿。”
何老娘自豪地,“就是就是,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
何子衿急地,倒是把孩子抱来给她瞧瞧啊!
沈氏接了余嬷嬷手里的宝宝,抱给闺女看,何子衿看孩子比当初兴哥儿生下来小,不由道,“怎么这么小?”
沈氏见闺女平安生了龙凤胎,先时那些胆小啊担心啊什么的都不翼而飞了,满面喜色,笑道,“龙凤胎么,养上一个月也就长大了。”
产婆一面给主家道喜,也说了,“这不算小了,小公子小姑娘都四斤左右,有的双生子生下来,三斤的也有呢。好好的养些日子,孩子就圆润了。”
产婆因是接的龙凤胎,何子衿生的顺利,她脸上也有光,沈氏当下命人拿两个大红包给产婆,产婆笑道,“您家姑娘这身形,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这么顺利的可不多见。”
沈氏笑道,“也是嬷嬷手艺好。”
产婆笑道,“是您家这风水好,人气旺。您家来这三年,我过来这是接生第三回了,还多是小子。就您家姑娘,这福气更足,我接生这大半辈子,遇到的双生子倒是有的,这龙凤胎还是头一遭。”又奉承了不少好话。她们做产婆的,没有不盼着产妇顺利的。产妇母子平安,她们拿红包拿的也高兴。
产婆欢天喜地的去了,何子衿看过孩子后就睡过去了。
家里男人们回来听说何子衿听了龙凤胎,均是喜的了不得,何恭连忙问闺女可好,何老娘这一天的笑意就没断过,眉开眼笑道,“再顺利不过的,半个时辰就生了。连产婆都说,咱们丫头这般顺利的少。”
阿念早忍不住跑去看他家子衿姐姐和孩子们了,阿念过去时,子衿姐姐还在睡,阿念轻手轻脚的看过两只小猴子似的小宝宝,说句实在话,孩子个子不大,皮肤也黑,小小一团裹在襁褓,但在阿念眼里,却如天仙一般。阿念呆望着子衿姐姐和两个孩子,不由眼眶微湿。
阿念拿出银子,大办洗三酒。
与何家有交情的都来了,尤其听说何子衿生了龙凤胎,都是满嘴好话,本就是大喜事,这事儿搁谁家谁不高兴啊。何老娘尤其满意,自来了帝都,人情交际便多,哪样不是银子呢?亏得自家生孩子生得一点儿不比别人家慢,也能赚些回来。
待过了洗三礼,阿念又去皇陵跟朝云道长说了一回。
朝云道长笑道,“你好福气。”
阿念这会儿喜的连谦虚都不会了,一个劲儿傻笑,“是啊,连产婆都说,接生了大半辈子,这是头一回遇着龙凤胎。”
朝云道长又问孩子相貌如何,阿念道,“大眼睛,高鼻梁,嘴巴嘟嘟的,都不爱哭,性子也好。”基本上就一句句,全帝都也没他家孩子这般品貌俱佳的。
闻道忍笑。
朝云道长问,“什么时辰生的?”
阿念忙说了时辰,朝云道长闭眼掐指算了许久,神神叨叨的念了一画,然后,叹了三叹,面露忧色。
阿念忙问,“朝云师傅,怎么了?”
“这俩孩子,八字倒也不错,只是这生的时辰不大好,生在下午,未免阳气不足啊。”
阿念忙问,“那可怎么办?”
“你是给孩子取名江平江安,是不是?”
阿念点头。
“这两个字不好。”朝云道长又掐指算了算,道,“要补阳气,不如,选曦、晔二字,皆光耀之意,则尽善尽美了。”
阿念忙不迭应了。
朝云道长给了阿念一对玉牌,说是给孩子的洗三礼,阿念接了,待得自朝云道长这里告辞,在车上,阿念打开红木匣子一瞧,见是两块羊脂美玉,拿起一枚玉牌细看,这玉牌与寻常玉牌也无甚差别,就是用料考究些,不过,两个玉牌,一个刻了个曦字,一个刻了个晔字。
阿念那傻爸爸智商终于回复正常,把阿念郁闷的:朝云师傅这分明是蓄谋已久要给他家孩子取名啊!
作者有话要说:石头喜欢龙凤胎~~~~~~
☆、第311章 帝都行之四五
阿念回家同子衿姐姐说了朝云道长给宝宝们取名的事儿,把玉牌给子衿姐姐看了,阿念道,“朝云师傅这是早就想好了。”
子衿姐姐接了玉牌来看,笑道,“别说,朝云师傅取的名字,比你取的好听。”
“我那取的也寓意好,平安,平平安安的,多好啊,看着平凡,其实再好不过。”阿念强调自己的取名能力,不过朝云师傅都替他家宝宝取好名了,阿念也只得道,“平安留着以后给老三用。”
阿念眼下还在念叨老三,他是个喜欢孩子的,但接下来的新爸爸生活让阿念完全想不起老三这档子事儿了。因为何家毕竟不是那等请奶娘的大户人家,故而,孩子都是做母亲的亲自带。新手父母,带一个都会手忙脚乱,何况何子衿一生就是俩,幸而何子衿是带孩子的老手,她这辈子打小就爱带着孩子们玩儿,如今这有了自己的宝宝,更是耐心多多,但开始宝宝的作息也有些乱,夜里饿了要吃奶,不知是不是龙凤胎的原因,俩人约好似的,一边一个,何子衿都觉着自己像个奶牛。
尤其有时还有阿念这没出息的在一边儿,边看宝宝边巴唧嘴,把何子衿能气笑了。一般,宝宝夜里吃奶,阿念夜里喝水,然后,阿念这新手爸爸,刚做了父亲,成天喜的跟天上掉金子似的,用阿念的话说,天上掉金子也没这么喜。看孩子醒了,不说赶紧哄孩子睡,他还逗孩子,这一逗,孩子精神了,于是,俩人都睡不了了,半宿半宿的哄孩子。何子衿还好,她白天有的是时间补眠,阿念可是要当差的,哈欠连天如何能成?幸而阿念在翰林做的是修前朝史书的差使,精神不好偷个闲倒也没什么。
阿念吃了两回教训,夜里就不敢再逗孩子,可这孩子,你逗习惯了,就是不逗,他也不肯睡了。
那一通折腾哟。
何子衿出了月子才把小家伙们的作息调整过来了,基本上就是白天一个半时辰一吃奶,中午睡一个时辰,晚上醒一回,喂过奶后立刻就哄睡着。
何子衿这带孩子的水准之高,简直可以称为新手妈妈中的模范人物了,连何老娘都忍不住夸耀,“带孩子就得这样带,有好些人,生个孩子就手忙脚乱的,把大人也闹得做不了事。”与沈氏道,“咱丫头带孩子这本事,比你都强。”
三姑娘笑道,“比我也强。”
何子衿道,“我这两个,不立下规矩,真是难带的要命。先时见天夜里闹腾,阿念早上起床眼圈都是黑的。”
说到带孩子的事儿,何子衿就觉着,自己这里人手不大够。因周婆子上了年纪,丸子平日里多要在厨下帮衬,何子衿纵是带孩子的模范,也有些顾不过来,她就寻思着,要不要再买几个丫头小厮的。把这话说出来,大家一道商议了,三姑娘道,“婉豆小麦都大了,她们的亲事也该办了。我也想着,再买两个小丫头两个小子,细心看着,以后跟着重阳和二郎。”婉豆小麦定的都是铺子里的人,一个是掌柜,一个是胡文身边的小厮立春。
沈氏听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沈氏这里想着添一个丫头,两个小厮。
何老娘自己说不添,但余嬷嬷也上了年纪,便添一个丫头。何子衿这里,要添两个丫头。
何老娘一算,先与他们道,“你们各自出钱啊。”
何子衿好笑,“我们自己买人,当然是各自出钱,要让您老出,您老能乐意?”
何老娘道,“主要是这是你们自己要买的,但以后吃穿什么的,都是家里供应。”
三姑娘笑道,“到时姑祖母只管挑个好的,会服侍人的,姑祖母那个,让我孝敬姑祖母如何?”
如何能如何?
何老娘一听自己能省钱,立刻高兴的了不得,也不客气,乐呵呵的应了。
今年,烤鸭铺子开了分店,三姑娘手头宽裕,乐得讨姑祖母开心。
何老娘还瞥自家丫头片子一眼,道,“越是财主越抠门儿。”
“这也是遗传的您老人家啊。”何子衿笑嘻嘻地,“要不,到时您挑两个,三姐姐送您一个,我也送您一个。”
何老娘顿时又是一喜,想着,今儿咋地啦,咋这般有财运哩。何老娘生怕自家丫头片子反悔,连忙道,“那可说好啦。”
何子衿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她装模作样道,“唉哟,今天想吃八方斋的蛋烘糕可怎么办?三姐姐,你想吃什么?”
三姑娘抿嘴直笑,道,“我觉着他家的栗粉酥不错。”
沈氏道,“红豆饼也好,不是太甜,外头是酥皮,又沙又香。”
何老娘直叫唤,“唉哟唉哟,怎么遇到这么一家子馋嘴娘们儿啊!这以后日子可如何过得哟。”这么说着,还是拿出私房银子叫四喜跑了一趟,何老娘爱吃蜜枣。虽然出了几两私房银子,但白赚俩丫环使,何老娘想想,还是挺划算的,遂又高兴起来。
大家正吃点心,沈老太太过来了,何老娘连忙招呼亲家一道吃点心,沈老太太一看就是懂行的,笑道,“唉哟,这可是八方斋的点心。”沈素是个孝子,沈老太太对八方斋的点心可是不陌生的。
何老娘笑,“今儿个犯了嘴馋病,一个个的都嘴高的要吃八方斋的糕点,全是我花私房银子买的,亲家也尝尝,多吃点儿,别便宜了她们。”拿个蜜枣给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近些年也爱吃甜的,口味与何老娘相仿,笑道,“亲家越发敞亮了,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