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阖村儿都说,世间再没这样痴情的人了。后来怎么着,刚中举人,就抛妻弃子,转头娶了大家闺秀。阿念人是有出息,小小人儿就瞧的出来,可以后什么样,这谁知道呢。”
何恭毕竟看着阿念长大,道,“因其父度其子,这也有失公道。”
“所以我才说,闺女还小,阿念也不大,何苦这样急着亲事,且慢慢再看几年,也不迟呢。再者,阿念越出众,有意招他为婿的人越多,他经的多见的多,或者心思会变,或者攀龙附凤,养他一场是情分,要是报恩似的做亲,又有什么意思。”
事关闺女终身,何恭也得慎重,道,“也是,反正孩子们都不大,再说吧。”
沈氏跟丈夫絮叨了一回,何恭大致也同母亲说了,何老娘不乐,“多的是破窑出好瓷,歹竹出好笋,怎能一概而论?阿念以后可是要中进士的人,咱们县里中进士,还是百多年前胡山长他祖父时候的事儿啦。你想一想,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再说,阿念他亲娘没娘家吧,咱家难道没人,能瞧着闺女被人欺负。”
何老娘道,“我瞧着阿念长大,这孩子多会过日子,才这么丁点儿大,宅子地的,都置起来了。一有银子就交给咱家丫头片子给管着,多好的孩子啊。这样的孩子,不要说能考出进士来,就是寻常男孩子,没事儿还藏个私房哩,像阿念这样的有几个?”
何恭道,“阿念年纪还小了些,再说,他的亲事,总要跟阿素商量一二的。”
何老娘不耐烦的挥挥手,“行啦,去吧去吧,我知道了。我就不信我能看走眼!我先把话撂下,除非找个比阿念好的,不然我再不能同意的。咱家丫头,这模样,这学识,这本领,等闲那些土鳖小子们哪个配得上哩。”
何恭尽管素来谦虚,听老娘夸闺女也不禁笑了,“娘,在外可不好这样自家夸自家孩子的。”
何老娘“切”一声,不以为然,“我就不说,长眼的也能瞧见。”如今碧水县这些女孩子,她家丫头片子说第二,她就不信谁敢排第一。
母子二人又就何子衿的婚姻大事唧咕了一阵,这也不仅是何子衿年岁不大的事,尤其阿念才十二,就是何家想抢人,也不好太急了。再加上沈氏那边儿,母子二人还是觉着暂且搁置一二年再说。不过,何老娘有话在先,“要是阿念下次秋闱榜上有名,立码定亲,没的二话。”她老人家就把事定下来了。
何老娘还拿了这样的问题问阿念,譬如,“阿念你也大了,有宅有地有功名的,县里不少人跟我打听你的亲事,你有主意没?”
阿念一听这种问题,立刻精神抖擞,道,“那些人,不知根底,不知品性,祖母你替我回了就是。”
何老娘笑,“唉哟,果然是秀才脑袋,果然有眼光。你跟祖母说说,想要什么样的,祖母好替你留心不是?”
阿念跟何老娘对眼儿,道,“人好就行。”
“啥叫好?世上好的多了。”
阿念忙把何老娘手边儿的茶水递过去,道,“祖母,我觉着,还是得知根知根,人又好,才成。”说完,阿念怕何祖母的智商不大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只要人好,知根底,脾性相投,我觉着,大两岁正好。”
何老娘眼睛一亮,粉儿欣赏的拍拍阿念略有单薄的肩头,赞道,“要不说能中案首的人哪,就是有眼光!成!”
阿念立刻打蛇随棍上,问,“祖母,您这是同意啦?”
“我同意没用。”何老娘道,“还是你爹,办得那事儿忒不地道,把你姑给吓着了。”何恭就漏说了一句“保密”,何老娘就把从儿子那里听来的,阿念他亲爹跟他亲娘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跟阿念说了。
阿念不说一个雷霹下来那种震惊,是因为身体里有老鬼给他在一畔做解说呢。
譬如何老娘说,“你爹那东西忒不是个东西,成亲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怎么能因攀慕富贵就不要媳妇孩子呢?那有本事的人哪,不娶富贵人家的小姐都一样能出头儿,非但没本事的,才想今儿借东西,明儿借西风呢。”
老鬼就道,“是挺不是东西的,不过,那东西没落好下场。”
何老娘再说,“你娘办事儿也不对,男人没了,孩子还在呢,再怎么难,也得带着孩子。亏得你有些运道,要不,你这一辈子不就耽搁了吗?你说,是不是?”
接着,何老娘又说起自己的苦历史,“当初,阿恭他爹死了,阿恭还小,阿敬还没嫁呢。唉哟,我多难啊。啊,对了,还有三丫头那杀千刀的祖父来我家里坑了我十二两三钱七分银子!唉,再怎么难,孩子咱得带着。你娘啊,这事儿办的也不对。好在你有运道,没耽搁了学业。”
老鬼继续解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你宽宽心吧,我以前也钻过牛角尖儿。钻什么钻啊,人各有命,咱们就是没爹没娘的命。”
有老鬼这么宽慰着,阿念也就维持住了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然后,他就蔫儿了。
他觉着,自己这种出身,好像的确是配不上子衿姐姐。
阿念自小同子衿姐姐一道长大,子衿姐姐第二天就觉出阿念不对头了,从阿念这里追问出原因,阿念那叫一个自卑,何。教育小能手。子衿姐姐不得不给阿念励志一番,还道,“唉哟,英雄还不论出身呢。多少没爹没娘的,照样有出息。看你这样儿,知道那样不好,你以后不做他们那样的人就是,别扭个啥哟。别说你了,我听说太祖皇帝当年也被他亲爹给抛弃了呢,你看人家,再看看你,这还叫个事儿。”
阿念打听,“子衿姐姐,你怎么还知道太祖皇帝的事儿啊?”
“在书上看的呗,要不叫你多看书呢。”子衿姐姐不以为意,继续宽慰阿念,“甭天天愁苦个脸啦,比你惨的人有的是。我还见过,把孩子作价卖了的。你再想想你,这说明你跟我家有缘份,是不是?”
教育小能手一出手,阿念道,“我就是觉着,配不上子衿姐姐了。”
何子衿道,“天哪,我当什么事儿。你是你,你父母是你父母。你现在还小呢,就是谈亲论嫁也得十五以后吧,男孩子起码十八才好成亲。我倒觉着没爹没娘挺好,自由,多好。”这年头儿,媳妇不好做,何子衿还真不介意找个没爹没娘的。再说,阿念除了小她两岁,彼此脾气性情也了解。可靠!
而且,阿念他爹那事儿吧,一概而论,也实在太冤枉了。
何子衿看阿念长大,自幼起辛苦念书,方有今日,委实不愿意相信阿念是那样的人。
她与阿念自幼相识,倘这样的人都看不清,对外头那些不大了了之人,又如何能说一句看得清看得透,笃定人品呢。
何子衿另有担忧,她对阿念道,“我听说,男孩子小时候都有恋母情节,你兴许这会儿觉着我年岁大些,才觉着我好呢。”
啥?啥叫恋母情节哟?
阿念道,“难道我喜欢我娘,我都不记得她什么样了!”
何子衿道,“意思是说,男孩子在少时都喜欢年长的女孩子。”
阿念道,“比我大两岁,就是年长?人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你这大两岁,勉强算同龄般配吧,比习俗还小一岁呢。你算什么年长啊,祖母跟姑妈那样的,才叫年长呢。”
何子衿笑,“行啦,好点儿了吧。”
阿念捏捏子衿姐姐的手,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捏了捏子衿姐姐的手。
何子衿去说何老娘,“您老那是嘴啊?怎么就没个把门儿的啊!啥都跟阿念说!他才多大?”
何老娘理直气壮,“告诉他可怎么啦,我又没跟别人说。阿念都这么大了,做案首了,难不成,连自己爹娘啥样都不知?”
何恭也说,“娘,你跟阿念说这事儿,怎么不与我商量商量再说。”
“商量啥,你又没叫保密。”何老娘无所谓,何恭温声道,“孩子毕竟小呢。”
何老娘不耐烦,招呼何子衿,“丫头,去拿剪子来!”
“干嘛?”
何老娘气吼吼地,“把舌头剪啦!”
何恭立刻给他娘跪了,“唉哟,娘,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哟!”
何老娘做个剪东西的手势,无比鄙视的扫视父女俩一眼,“美的你们!以为我剪自己个儿的舌头呢!”继而话头儿一转,恶狠狠,“我是说你们,谁再在我耳朵边儿唧咕个没完,我就剪了他的舌头!”
何恭&何子衿:……
作者有话要说: 218
☆、第219章 子衿姐姐的新事业
阿念自从知道自己身世,很是低落了一阵子,这一低落,就低落到了八月中秋节。
当然,用何老娘的话说,这不叫低落,这叫稳重成熟有担当,何老娘感叹,“阿念长大啦。”每当此时,何。教育小能手。子衿姐姐就对何老娘那张漏勺嘴充满抑郁,都是老太太嘴不牢,干嘛跟阿念说人家爹娘的事啊,搞得小小少年心事重重,提前早熟,一点儿不可爱啦。
何子衿带着阿念阿冽去朝云观给朝云道长送月饼,路上,何子衿说阿念,“看你这脸,怎么一点儿节日喜庆劲儿都没有。知道的说你十二,不知道的以为是小老头儿呢。瞧瞧,额角都愁出皱纹啦。”
阿念伸长脖子往旁边儿孱孱溪水里照一照,瞥子衿姐姐,“哪儿有皱纹啊,祖母都说我这是老成。”
“行啦,老成跟老头儿也就差一个字,差不多啦。”
阿念见山路上有树上掉落的榛子,低头捡起来扔小背篓里,嘀咕,“你见过这样俊的小老头儿。”他哪里老了,他一点儿都不老,他比子衿姐姐还小两岁,他要是小老头儿,子衿姐姐不就是小老太太么。小老头儿小老太太啥的,阿念一想到就心里暖暖的。
想着,他爹肯定没有他喜欢子衿姐姐的万分之一来喜欢他娘,不然,就是有座金山摆自己跟前儿,他也绝不会做对不住子衿姐姐的事儿的。
微微秋风拂过,山路并不崎岖,只是秋深露浓,晨露未散,太阳初升,山间飘起淡淡雾霭,落叶萧萧,铺满山路,阿念悄悄拉住子衿姐姐的手,心下正悄悄喜悦,就听一声脆笑,“唉哟喂,我说江相公,你跟子衿丫头这是去做什么呀?”
阿念回头就见三太太带着长孙何沧也往山上赶,大家互打过招呼,三太太抚一抚臂间竹篮上盖着的土蓝色包袱皮,一双老眼精光四射,落在阿念与何子衿牵着的手上,将唇一挑,笑,“唉哟,江相公真是体贴哈,这是怕你家子衿姐姐摔跤吧?”
阿念大大方方的一笑,“是啊,早上路湿,阿沧也该挽着你祖母些,不然老人家不妨,摔了跌了的,可不是小事。”他年纪小何沧五六岁,但因阿念已有功名,他又不是姓何的,故此,直呼何沧姓名也是可以的。
何沧脸上有些不自在,以往同在书院,阿念都是喊他阿沧哥的,如今阿念中了秀才,直呼他名,显然更是戳中何沧屡试不中的玻璃心。阿念只做不见,与三太太说话,“您这是去书院吧?”
“可不是么,大节下的,总该去瞧一瞧先生,尽一尽礼数。”三太太笑,“江相公也是去书院,怎么还带着你家子衿姐姐啊?”
阿念笑,“我和阿冽去书院,子衿姐姐去道观。”
阿念去书院什么的,三太太早猜到的,想着江念相公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做事,难怪书院那些先生也都对他另眼相待啦!这江念相公,实在会做人哪。只是,何子衿去道观什么的,可是把三太太给羡慕妒嫉恨了。也不知何缘故,何子衿这大半年渐有了些大仙儿的名声,都说这丫头卦相极准的,只是那卦贵的紧,一卦就要十两银子,而且,谱儿大咧,一月只卜三卦。想找她算卦,还要排队哩。
三太太眼珠一转,有心与何子衿打听,“子衿啊,你这是去给朝云道长送中秋礼啊。”
“是啊。”何子衿笑眯眯地。
三太太又道,“子衿啊,咱们可不是外人。我跟你祖母同辈,论辈份,你也要叫我一声祖母哩。子衿啊,你跟朝云道长熟,我托你件事儿,行不行啊?”说着,自竹篮里摸出个细纸绳包着的油纸包塞何子衿手里,笑道,“这可是飘香坊今年的新口味儿,你尝尝,里头是金丝玫瑰馅儿的,又甜又香,等闲再没有哩。我活了这六十多年哪,也是头一遭吃到这么好吃的月饼。快尝尝!”
何子衿捏着油纸包笑,“您老无事不开口的,您老先说事儿,要不我真不敢吃咧。”
三太太咯咯咯一阵笑,“瞧子衿说的,我常听人说你是个爽俐的,要不说闻名不如眼见,果然是个爽快丫头。”伸手一划拉,就把阿念划拉到一边儿去了,她老人家挽着何子衿的手,热络的问,“子衿啊,你怎么跟朝云道长学得这算命的本领啊。你帮我问问,朝云道长还收弟子不?咱家里,你二姐姐,也学个手艺好傍身哩。”
何子衿哪里会应承这个,道,“要是朝云道长肯再收徒,我一早介绍三姐姐去学了。”
“这样啊。”三太太被当头浇一盆冷水,伸手就去拿何子衿手里的油纸包,何子衿将油纸包一晃举高,惊讶,“唉哟,我说三太太,您老不会是想要回去吧。”
三太太瞅一瞅被何子衿举在手里的飘香坊的新鲜月饼,俄了个娘诶,真个飘香坊的好果子,一闻这味儿就知道有多香多甜多好吃啊。三太太哄何子衿道,“我看你也不吃,罢了罢了,小姑娘家,可不能吃这点心,这是给先生哩,吃了做孽哟。”一伸手,“来,还三祖母吧。明儿我买糖给你吃,行不?”
何子衿自幼就跟何老娘斗智斗勇,最会治抠儿病,笑嘻嘻地,“我不稀罕吃糖,专稀罕吃飘香坊的点心。诶,三太太,您再不走,可就得去先生家吃午饭啦。”
三太太瞥一瞥油纸包,想着强来怕是不易,遂一拍大腿干打雷不下雨的哭诉,“嘿,我说子衿丫头,我这里头拢共八包儿月饼,送礼都是双数,你这非坑我一包儿,我这还怎么去送人哪。唉哟喂,子衿丫头,你可不是这样不懂事的人吧。不如这样,你先给我,等明儿我另买一包给你行不?”
何子衿笑,“您别急,要不,我教您个灵光法子。您干脆再给我一包,凑个六六大顺给先生,也是一样的啊。”说着,她还瞟了三太太那搁点心的竹篮一眼,很有再坑一包月饼的意思。
三太太一听何子衿这刁话,顿时气个好歹,将竹篮往怀里一护,正想再跟何子衿说道说道,何沧已是受不了这些鸡零狗碎,面红耳赤的拉着祖母走人。三太太哪里肯依,“不成,等我把月饼要回来!”
何子衿还在后头火上烧油,“诶,三太太,你不再给我一包,七包月饼,怎么分哪。”
三太太被孙子一径拉远,还扭头与何子衿道,“吃吧吃吧!死丫头!坑我月饼,看撑不死你!我里头药□□啦!你就吃吧你!”嘀嘀咕咕走远。
何子衿得包月饼,放阿念小背篓,“回去给祖母吃。”
阿念道,“不会真下□□了吧?”
“怎么可能?三太太哪里有这个胆子。就是下□□,她也舍不得往飘香坊的点心里下啊。”何子衿问,“饿不饿?饿的话,先吃一块。”
“刚吃了早饭。”
阿冽有些馋,“姐,我想吃。”
何子衿打开油纸包给阿冽一块儿,阿冽巴唧巴唧吃了一块,再巴唧巴唧吃了一块儿,一路直到朝云观,正好吃了半包。阿念阿冽先送子衿姐姐去朝云道长那里,而后两人再去书院给先生们送中秋礼。
朝云道长见何子衿一袭青袍,梳了男人的髻,大摇其头,感叹,“都十四了,怎么还打扮的男孩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