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问个安什么的倒无碍,好不好的总是晚辈。母亲这个年纪这个辈份,我反不愿母亲去,总担心母亲会受委屈,如今有姑妈这就不怕了。我备些咱们家里的土物,别看宁家富贵,山珍海味在他们那里寻常,这些东西可不常见。”
何恭笑,“也好。”放下茶碗,去瞧小儿子,与妻子道,“唉,我一想到表妹,心里总有些不好过。”
这话何恭既能说出来,可见夫妻之间的确是百事不瞒的。沈氏眼神柔和,将儿子给丈夫抱着,不急不徐的劝道,“你素来心软,才会多想。只是你细想想,我遇着你那会儿,你都十七了,咱家好几代单传,母亲只你这一个儿子,怎会不想你早些娶妻生子?母亲与姑妈又自来情分好,可当初,为什么亲事没早早定下来呢?我不说,你自己也能觉出原因。你也真是的,别人只有推责任的,怎么到你这儿,明明不是你的过错,倒往自己头上揽。”丈夫心软方会如此,沈氏却不会这样想,当初丈夫一径往她家跑的时候,身上并无亲事,她也不是抢了谁的丈夫。小陈氏这事儿,再怎么也怪不到他们夫妻头上,便拿三姑娘说,亲事不遂,退过一次亲,可谁会拿三姑娘去换钱换好处么?小陈氏这一辈子,明明是毁在自己亲爹手里,运道不好,也怪不得别人。
何恭摸摸儿子柔嫩的小脸儿,笑,“兴许是咱们日子过得太好,我与表妹也是自幼一道长大,虽离得远,可偶想到她如今境况,难免有些惋惜了。”何恭自己对小陈氏是真的只有兄妹之情,不然当初他不能一下子就相中沈氏。
沈氏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呢?咱们哪,就是平平安安的小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宁家呢,是大户人家,金尊玉贵,你说惋惜,可你看看现下县里这些有闺女的人家儿都失心疯一样的去走赵家的门路想把闺女送宫里搏富贵。什么是好,要我说,知足就是好了。”
想到县里这些事儿,何恭哼一声,道,“世风日下。”他是读书人,故此很瞧不上那些人。
夫妻两个絮絮的说会儿话,何恭道,“六七天也就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家,倘有事去寻忻族兄或是去姑妈家一样的。”亲戚就是这样,平日里好啊歹的,该用的时候还得是亲戚。
阿念去找他家子衿姐姐说话,兼看他家子衿姐姐收拾行礼。
阿念问,“五六天能回来不?”州府什么的,他家子衿姐姐也要一并去,阿念很是舍不得。
“差不多,路上一去一回就得四天,你算算。”这年头,衣裳都是折起来搁柜子里,很容易压出折痕来。
阿念铺开包袱皮儿,接过子衿姐姐放床上的衣裳,理一理,给她放包袱皮儿上,郁闷,“等我考出秀才来,你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何子衿笑眯眯地,“好啊。”
阿念又嘀嘀咕咕让子衿姐姐注意身体啥的,忽就见一个红扑扑的东西,阿念道,“这是什么衣裳。”子衿姐姐的衣裳,他都认得,这件儿怎么眼生啊!拎起来一瞧,只看一眼,忙又给子衿姐姐放回去,自己嗖的逃走了。
妈呀!
他看到子衿姐姐的兜兜啦!
上,上头还绣了荷花!
阿念一口气跑回自己家,在院中缸里舀了瓢冷水洗把脸才冷静下来,老鬼说他,“至于吗,怎么跟吃了□□似的。”没见识的毛头小子。
阿念哪里顾得上理老鬼,他那神魂早不知飞哪儿去了。他自认天天跟子衿姐姐在一处,子衿姐姐的事他都知道,可是,好像也有他不知道的,没注意的。好像那个……唉呀,谁没见过女人啊,家里自何祖母、沈姑姑、三姐姐、刚生产过的翠儿姐姐,哪个不是女人,对他也很不错,但是在阿念心里,没人比得上他家子衿姐姐。
只是,他以往没觉着子衿姐姐与自己有什么不同,仿佛这忽然之间,他悟了:子衿姐姐跟他是不一样的。
模模糊糊的,就有这种感觉,的确是不一样的。
阿念脸红的不行,坐在廊下静静出神,并深为先前的事懊恼:怎么就这么手欠呢,子衿姐姐会不会觉着我轻浮啊!
真是担心死啦~
阿念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啦~
倒是他家子衿姐姐,一门心思的理衣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阿念嗖的跑掉啦~子衿姐姐瞅一眼床上那件小红肚兜,又想到阿念逃跑的样子,心下深觉好笑,要搁前世,这也就是件胸衣么。
话说子衿姐姐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了整整十三年,才终于结束了飞机场的日子,小小少女开始成长啦,这年头,肚兜就是胸衣啦,于是,私下做了好几件漂亮肚兜换着穿。就是照镜子,何子衿也觉着自己如今有点儿身材了,不像以前,穿上长袍与男孩子差别不大。子衿姐姐为此很是心下窃喜了一阵,还悄悄的让周婆子买了猪蹄回来炖。
不过,话归正传,她可没料到一件肚兜就把阿念给吓跑了。
何子衿想着,大概是小男孩儿渐渐长大,见着女孩子的东西才会害羞吧,便也没在意。
待打包好行礼,快用晚饭了也不见阿念过来,何子衿才让阿冽去喊了阿念过来吃饭,阿念晚上倒也吃的不少,只是这小子整个晚上没敢拿正眼看子衿姐姐,吃过饭就赶紧叫着江仁过去睡觉了。
江仁路上还问他,“你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别的时候且得磨蹭着跟子衿妹妹说话呢。
阿念也就在子衿姐姐面前有些不自在,在江仁面前,他完全一幅若无其是的样子,道,“没啥,早点睡觉,明儿个早起,要不阿仁哥你早上总赖床,肯定是睡不够啊。”
江仁“切”一声,不再理这小鬼。
两人进了门,阿念挑着灯,江仁把门插好,进屋。阿念忽然问,“阿仁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定亲啊?”
江仁自己找茶来喝,这小子吃过饭就催命似的叫着他一并回来,害他茶都没喝一口,待灌下半盏茶,江仁方道,“干嘛,你思春啦!”
学着江仁“切”一声,阿念道,“我是担心你以后娶不着媳妇,打光棍。”对江仁这性子,好好问他是问不出来的,刺他两句才能得到答案。
果然,江仁顿时大不服气,扬着下巴道,“我会娶不上媳妇!小毛孩儿知道个甚!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有本事,还愁娶不着婆娘!到时愿意娶几个娶几个!”
哼哼,他家子衿姐姐早说了,再不嫁那种会纳小老婆的人滴~不过,江仁有句话说的对,男子汉大夫,一定得有本事才行。
阿念一肚子的心事,道,“我先去睡了,阿仁哥也早些睡。”
江仁奇怪,摸摸没毛的下巴,“小鬼头怎么了,像有心事的样子。”
阿念长叹一声,他要是像阿仁哥一样没心没肺就好啦~
自从瞧了回子衿姐姐的小肚兜,子衿姐姐没啥,阿念好几日不在自的很,不敢看子衿姐姐的眼睛,可往下一低头,正好瞧见子衿姐姐白腻腻细乎乎的小脖子,唉哟,更不自在啦~继续低头,视线下移,天哪,更要命!子衿姐姐以前不是平的么,现在怎么鼓起来啦~再往下……子衿姐姐都看不下去了,心说这孩子怎么还在别扭,摸摸阿念红彤彤的大头,道,“阿念,你脑袋快钻沙土里去了。”
阿念当时的感觉就是:还是让我钻沙土里去吧!好丢脸~
☆、第178章 修炼
去州府时,阿念还有些不好意思呢。不过,对于子衿姐姐交给他的事,阿念可是记得很牢。自从何恭、何老娘、何子衿、三姑娘去了州府,阿念与江仁便搬回了何家住。而且,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带着阿冽江仁检查门户,还与他们道,“现下姑丈去了州府,家里姑姑是女眷,俊哥儿还小,就得咱们多留心家里的事。”
阿冽素来很听阿念的,点点头,觉着阿念哥说的在理。江仁则唇角抽啊抽,想着,老子比你大四岁,这小屁孩儿!不过江仁性子豁达爽朗,也只是看阿念小小年纪非要装个大人作派有些无语罢了。再者,他年纪渐长,亦知远近。他家与沈家是亲家,当然,跟何家也不算外处,他与子衿妹妹也是打小的交情。只是,阿念毕竟自小在何家长大,又是姑丈养子,自然更近一层,如今,何大叔去了州府,阿冽还小阿念两岁,这家里的事,阿念出面也没差。
总之,阿念就这么当仁不让啦。
另一边,何老娘多年未出远门,带着何子衿、三姑娘与陈姑妈共乘一车,很有些小兴奋。再加上陈家这马车做的宽敞舒坦,故而,虽路上不大好走,何老娘倒也不觉着很累,还与大姑姐道,“自那短命鬼去了,我也二十来年没出过门了。”
“阿弟为人,没有不夸的,偏生就在寿字头上差一点。”陈姑妈感叹,“好人不长命啊。”要不说这两位老太太怎么能说到一处去呢,这话说的,都这么有水准。
唉,听这老姑嫂说话,都不敢活命长了。何子衿只得道,“祖父就是为人太好,地府召去做官了。如今家里平平安安的,姑祖母更是儿孙兴旺,说不得便是祖父在地下保佑咱们来着。”
“就是这样。”陈姑妈一拍大腿,很不客气的将这功劳安弟弟头上,道,“去岁我见着俊哥儿出生,就什么都明白了。”与何老娘语重心长道,“咱们家啊,是真的要兴旺啦!”
何老娘从心里透出舒坦来,脸上细纹笑开花,“我也这么觉着。”问大姑姐,“二妞有动静没?”这问的是陈二妞的肚子,算着也嫁去小半年了。
陈姑妈道,“她娘就愁这个呢,我听说州府有个供神仙的地方,灵的了不得,这回顺道去拜拜。”
何子衿笑,“神仙府旁边儿的青云居可是一等一的好馆子,到时我请祖母和姑祖母吃饭。”
何老娘立刻两眼圆睁,问,“带了多少银子?”
何子衿袖子里荷包一抖,里头哗哗钱响,笑嘻嘻地,“两三百钱吧。我这是零花,祖母你不是带银子了么,到时小钱花我的,大钱花祖母的。”
何老娘哼唧两声,往丫头片子的荷包里瞅瞅,见里头都是铜板,便不说啥了,与大姑姐道,“我就愁这丫头,半点儿不知过日子,成天大手大脚,唉,以后可怎么着。”
陈姑妈笑,“你净发这没用的愁,我看两个丫头都是有福气的,不似咱们当年,真是吃了上顿算计下顿,打早苦过来的,所以到老都是舍不得花用的性子。如今年景好了,孩子们也大了,咱们哪,也别管那些事了,反正该吃吃,该喝喝,其他的,叫孩子们操心去吧。”
陈姑妈是想开了,何老娘可不成,她道,“大姐你如今是家大业大,我如何能跟大姐比。以前是不怕,只有阿冽一个,总有祖业传给他。如今又添了俊哥儿,刚给阿念置了宅子,以后俊哥儿大了,阿冽是做长子的,承祖宗基业这没的说,可俊哥儿不一样是咱的骨肉,也不能薄了那孩子呀。”老太太这会儿就为二孙子操上心了。
陈姑妈点点头,显然很认同何老娘的话,她道,“是这个理。”又道,“阿念那孩子,我听远哥儿说过了,极有出息的,我倒是知道他升到甲班的事,难不成小小年纪就自己置宅了?”
“是啊,过年后就忙活他这个事儿了。”阿念自小在何家长大,故而,何老娘亦是与有荣焉,笑道,“原我年前就说,开春就跟三丫头去州府买些衣料子,后来正月十八开学,他们年前考试的名次排了出来,阿念是班里头一名,学里奖了五十两银子。这孩子呀,忒自强,得了这银子,我还说给他置地呢。倒是这孩子说,置处小院子吧。我这一想,对呀,这孩子虑的到呀!”
“打四五岁上就来咱家的,我看着他长大,当他跟阿冽是一样的。”何老娘眉飞色舞,不自禁的吹捧了自己一回,继续道,“可男娃娃与女孩子不一样,男人得有自己家业才成。阿念再好,咱们自己知道没用,外头人可是看不见的,再有那些势利眼,更是说不出好听的来。那孩子一天天的大了,这心思,也放得正,不光念书灵光,从这置宅子就能看出来,自小就知道过日子,看得远。以后呀,肯定有大出息。不是我说狂话,阿念这孩子,谁嫁谁有福。”
陈姑妈颇是认同,道,“是这个理,以后考个功名出来,一辈子的前程有了。”
“谁说不是呢。”何老娘笑呵呵地,“今年又是秋举之年,咱们好好去拜拜神仙,阿志也要考秋举的吧。”
“是啊,头一年,想试一试。”说到长孙,陈姑妈满眼笑意,不过因有三姑娘在侧,不好多提,转而笑问,“阿恭准备的如何了?”
“挺好的,反正是熟门熟路,到时阿志有什么不熟的,只管来问子衿她爹。”何老娘笑,“我也看开了,考上举人自然好,可我看冯女婿还有阿素,这都是考了进士做了官的,天南海北,反不得在家。虽是当上官老爷,我倒觉着不如一家子就守在老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陈姑妈儿孙满屋,这种感情其实没有何老娘强烈,但人年岁老了,对儿孙便格外看重,何况陈志是长孙,又有不同,不禁道,“是啊,不论在家念书还是做生意,起码是守着咱们的,想见时能见着,真有了官身,反不由己了。”
陈姑妈笑一笑,又道,“可妹妹,你说咱们这一辈子省吃俭用,图的又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叫子孙上进么。咱只有一代更比一代好,孙辈、重孙辈才能更好,是不是?”
何老娘为此早有看法,她道,“姐姐这是大实话,像阿冽、俊哥儿以后也都是要考举人的。”
两家日子皆顺遂,老姑嫂两个说着说着便笑起来,不论两家是近是疏,二人毕竟相交大半辈子,这一路,便如此说说笑笑的到了州府。
州府毕竟是一省首府,进城门的车辆人马颇多,在城门前排起长队。何老娘自车窗向外望去,啧啧称叹,“以前我跟子衿她爷爷来时,可没这气派。唉哟喂,这大门儿可真阔气!人也多的很哪!”老太太这大嗓门哟,车队痛快交了进城的银钱,那守门的官兵听何老娘这话不禁笑,“那老太太你多逛逛。”心里笑何老娘土包,不过他每日守城,也看出这车队是富贵人家,故此笑搭了一言。
何老娘大乐,立刻道,“守门这小哥儿生得也俊俏。”还调戏人家一遭。
一行人马不停蹄直接去了陈家别院,管事已在外迎侯。
何恭接了何老娘陈姑妈下车,三姑娘扶住何老娘,何子衿便上前一步扶了陈姑妈,陈姑妈问管事,“大郎不在?”
那管事给诸人请了安,笑回道,“大老爷早上便出门了,约摸晚上才回,老太爷在家里等着老太太和舅太太呢。”
陈姑妈笑笑,不再多问,在仆婢引领下去了正厅,陈姑丈显然也得了信儿,笑呵呵出来,见何子衿正扶着自家老妻,那脸上的笑更添三分,道,“我一大早起来就等着了,厨下煮了银耳莲子羹,先喝一碗解解渴。”他一上前,何子衿便退到一侧,正由陈姑丈扶了陈姑妈的手引她坐下,关切的问,“累了吧?”又问侯何老娘,“他舅妈,一路可好?”
何老娘笑,“都好。”
何老娘毕竟年轻几岁,且自家便有菜园子日日煅练身体,不比陈姑妈这些年养尊处优,故而精神不错,尚有闲情瞧一瞧陈家这别院正厅,看这花草古董,桌椅凳几一一俱全,另有几个美貌丫环捧上茶来,何老娘接了吃半盏润喉。倒是陈姑妈,连坐两日马车,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待何恭带着何子衿、三姑娘与陈姑丈见礼后便恹恹道,“骨头都要散架了,妹妹他们的屋子可收拾出来了?”
陈姑丈笑,“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