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细雨,昏黄的灯光下立着的男人不是他又是谁?!
一头黑发被淋湿,几缕耷在身前,明明是一副落魄样,可偏偏看起来像从画中走出的俊美青年。
他原本正伸手好奇地摸门,下一秒像察觉到什么,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猫眼的位置,最后无限凑近,近到……
许微澜只能看见两个放大的鼻孔。
……
她下意识后退:“什么事。”
“你撞了我。”
男人继续重复。
她听了就抓狂:“可你看起来很正常啊!”
“正常?”沈舟歪了歪脑袋,站在门口按着自己的左胳膊肘轻轻一措:“看。”
咔哒一声清响,骨骼交错的声音,他的左边手臂软哒哒地垂着。
为了凸显效果,他还举在猫眼处挺得意地晃了晃:“断了哦。”
许微澜:“……”
我给你跪下行不行!
她这会欲哭无泪:“你究竟想怎样?”
“你说让我来找你。”男人挺认真:“我来了,择日不如撞日。”
许微澜趴在房门上,只觉得心好累:“你是不是要钱?要多少?你究竟想要多少才肯放过——”
沈舟顿了顿:“我饿。”
“——我,啥?!”
许微澜以为自己听错了,沈舟继续在外面重复:“我饿了。”
她不信:“我看起来像厨子?”
沈舟叹了口气,最后挺幽怨地透过猫眼看了她一眼。
没错,是幽怨。
那种你撞了我,却连一口吃的都不给我的幽幽鄙夷。他转身慢慢往雨幕中走,走得磨蹭,青衫背影看起来十分寥落。
不知怎么,许微澜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于是嘴巴先于自己的心:“喂。”
男人转身,眼睛亮亮的。
好吧,好吧,就一顿饭。
她让他在门口等,转身去厨房找了包加热餐丢微波炉里。
声音在室内回荡,许微澜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给一个擅闯民宅,断手敲诈,还在她的爱骑上盖了个“汝爹”的人做饭。
她重重关上水龙头,满心愤懑:“吃吃吃!撑不死你!”
“撑不死。”
“?!”
当清冷地声音飘来,许微澜整个人都快不好了。脖子像装了机械发条似的喀啦喀啦
扭转。
原本关在门外的男人此时此刻正大大咧咧地坐在自己的沙发上。
抱着她最爱的抱枕!逗着她的狗!
许微澜脑袋发热地冲进厨房捏了把银亮的大菜刀,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怎么进来的?”
老萨转身冲她汪汪,尾巴摇得几乎冲破天际。
友好的狗眼中似乎在传达一个信息:世界这么美好,为何如此暴躁?来者皆是客,你看你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
许微澜没把这把刀糊对方脸上就是最好的态度!门和窗都关的死死的,他究竟从哪爬进来的,啊?
还有他那到处摸的左手,刚才不还吊着的吗?!
沈舟挺耐心,指着阁楼方向:“那里。”
那可是个天窗!
“叮。”微波炉发出清脆的一声,宣告功成。
许微澜还想吼两句,只觉得眼前一晃,沙发上空荡荡的,刚才的人已经不见了。
什么……情况。
捡起节操的老萨却不断冲天花板狂吠,许微澜顺着看上去。
华丽的欧式吊灯左右摇晃,水晶吊坠轻碰作响。而之前那个家伙并没有凭空消失,跟猴子抱树一样抱着吊灯那截支撑杆,随着灯身左右摇晃。
沈舟:“那是什么!”
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家是别墅,客厅顶接近三层楼高。多恐怖的弹跳力才能直接蹦到那上面去?把自己当窜天猴吗?
而上边的沈舟依旧很警觉,一直盯着微波炉看。
最后确定不会节外生枝后,手一松轻飘飘落在沙发上,乖乖再不乱动。
加热后的食物散发出一股子香味,他鼻尖动了动,一人一狗眼巴巴地看着她。
许微澜还真没见过擅闯民宅的,也不知道能有几个能将别人的地盘坐得如此心安理得。
对于这个行事处处透着诡谲的男人,她心中的疑虑很大,大到……很想刨根问底。
将饭盒顺着茶几推过去,许微澜远远地坐在另一头保持警觉。
他吃饭不挑,或许是真饿了,除了第一口下去皱了皱眉,接下来吃得很急却不狼狈。
许微澜虽然不怎么像之前那么怕他,可手里的菜刀并没有放下,在男人吃东西时忍不住从上到下地审视。
质地不错,构造很棒,难为他在三伏天里戴头套穿古装长衫还清爽无汗。
帅是帅,也不知下边会捂出多少痱子。
这边没过多久就放下空盒子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她。
见许微澜没什么反应就转而盯向微波炉,仿佛里边还会长吃的出来一样。
许微澜忍不住开口:“喂。”
沈舟的眼珠子赏光在她身上留了半秒。
“还饿?”
这会多留两秒。
“告诉我你叫什么,哪里人,做什么的。”
男人看着她,最后吐出俩字:“沈舟。”
“神州?”
“三水沈,河畔舟。”
许微澜盯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出神,沈舟察觉后收起在茶几上游走的指尖。
瀋舟。
“明白?”
她嘴角抽了抽:“第一个字读shen?”
沈舟投去鄙夷的眼神,隔了会:“……我饿。”
气结。
一共吃了整整七盒他才放下筷子,许微澜望着那一叠宏伟的空饭盒,忍不住:“你究竟多久没吃东西?”
“三天。”
三天?!
“……没钱?”
他抬眼。
许微澜仔仔细细盯着他看,发现对方眼里是真好奇,好奇中夹杂着一丝疑惑,还真不像纯装傻。
他叹了口气:“感觉我走错了地方。”
你也知道啊。
“我是个剑客,”沈舟盯着她看:“替人做事赚银子,可是这里……似乎没人习武。”
也没有江湖,更没人雇他,所以没银子。
许微澜听完之后算是明白了,拿起电话准备打给精神病院。
喂,三医院吗?这里有个人得癔症了以为自己是古代剑客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虽然没有说可眼神出卖了内心,沈舟全程在看,这会嘴角紧抿明显很不开心:“不信?”
许微澜忍笑:“信啊,怎么不信。你是个行走江湖的剑客,你会飞檐走壁……”
她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敛。
想起那辆“汝爹”了。
想起他0。3秒内的一系列动作,同时也想起他轻松越上吊灯又飘下来的弹跳力。
沈舟一声轻哼:“要我证明?”
她点点头又摇头。
“麻烦,”沈舟闷闷不乐地的指着茶几上的那盘红富士,仿佛证明自己是剑客这种行为伤了他高傲的自尊心。
“仔细看。”
修长的手指交错划了两下,许微澜从他修长的指尖看到那盘红富士。
可隔了好一会,果子还是果子,桌子还是桌子。
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愣了愣,似乎也有些惊讶。
“不可能!”
沈舟继续挥了一下,红富士还是圆滚滚的端坐哪里,仿佛在张嘴嘲笑。
他彻底傻眼。
沈舟一蹦而起,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最后发泄般虚空划了个“?”。
哐当哗啦。
许微澜心爱的酒柜瞬间破裂,昂贵的酒跌碎流淌一地。
紧接着一声哄响,之前的茶几四分五裂。
沈舟得意:“看——”
许微澜很久都没能说出一个字,在对方得意邀功似的转身中忽然一个抱枕呼过去!
“看你妈个大榴莲!”
老子几十万的酒啊!
作者有话要说: hahahaha,猫属性炸毛傲娇男主,
☆、赔你钱?
室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气,世界几大著名葡萄酒庄园的“头牌”终于在许微澜家地板上历史性会晤。
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拉菲):Errr,Mouton家的酒带着一股子发馊的咖啡味。
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羊庄):胜过满身雪茄腔。
许微澜跪在地上,目光呆滞,手指颤抖。面前仿佛流淌的不是酒,而是一堆被撕得粉碎的百元大钞。
她下意识伸指蘸了一点放在嘴里,尚未醒够时间的酒让舌尖开始发麻。
然而却有种隐隐的亢奋从尾椎骨直窜头皮,麻得她的心跳开始失衡。
所谓的……剑客啊……
她许微澜在圈子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如果什么都天真地相信的话,恐怕这会还是个跟在明星身边不分昼夜、跑前跑后的小助理。
但今天的一切事情来得诡异,她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竟然有些相信这个荒谬的说法。
而沈舟这会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乖乖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视线却好奇而探究地在屋子里扫,最后扫到许微澜的背影上。
她穿着一条很古怪的……裙子?无袖,裙摆膝盖以上。
修长匀称的手臂皮肤细腻,肩胛骨在微卷的头发下若隐若现,宛如呼之欲出的蝶。
还有那腿。
沈舟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就不动了。虽然走错了地方,但感觉不像是坏事……
许微澜却忽然转身,看得出很努力在捏笑,笑容里的味道却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老萨凑过来想求膜拜,许微澜指向旁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搀和。”
大金毛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一步一回头地走回狗窝去。
沈舟腰挺得更直了。
“渴了吧,要不要喝点水?”
见她语气忽然变得殷勤无比,沈舟挑了下眉,没说话。
许微澜徐徐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放至他手边后慵懒地撑下巴坐在侧边的沙发上,白细的指头,酒红的丹蔻,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饱满的红唇。
“一个人?”
?
见他脸上是大写的问号,许微澜换了个方式:“我的意思是,和你一起的还有没有别人?”
沈舟沉默了下,摇头。
手从唇下挪到唇上,摊开掩住嘴角压不住的笑,许微澜感觉自己跟拐良家妇女入窑。子的老鸨一样:“以后有什么打算?”
“……”
见他一直沉默,许微澜咬着下唇笑,眼神又直又亮:“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身一人到这里,不习惯吧?”
沈舟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许微澜立露出很友善的八颗牙齿。
“不习惯。”他老实交代。
不习惯吗……简直……太好了。
许微澜差点笑出声,紧接着咳嗽清嗓:“你来这里三天,我想应该多多少少知道我们这是不需要剑客的。”
见沈舟越发沉默,许微澜趁热打铁:“你恐怕很难再赚到钱,想必你也清楚,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
“我想你也肯定不会利用自己的本事去……偷?”
沈舟刷地抬头,眉心紧皱:“当然!”
嘿嘿嘿。
担心的事被否定,许微澜挑了下淡粉似的眉:“很好。”
“沈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现在这个社会出门必须得有两件东西,一个是身份证,一个是钱,”她潇洒比了个点钞的动作,眼角弯得像狐狸:“你什么也没有,带着一身恐怖的力量,很容易被当做异类。”
男人没说话,却明显在仔细听。
她放低的声音带着幽幽蛊惑:“我能给你吃的,给你钱,甚至给你一个住所……一个,身份。”
沈舟动了动:“条件?”
还挺上道。
“怎么能提条件呢!”许微澜义正言辞。
哼,我的车我的酒,你一个都躲不掉!
“能遇上一个剑客,是我的荣幸。”
欠我的迟早要还,只是时候未到。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还有什么本事。”
都露出来给姐姐我看看啊,我好算算这些能转化为多少银子。
“你确定?”沈舟抬眸,许微澜点点头,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还真的……很养眼。无论是模样还是腰身,无一不精致。
他叹了口气,很认真地看着她:“在下的本事都是见血的。”
许微澜瞬间不说话。
“今天叨扰了,”他起身竟有要走的意思:“如果他日你有困难,在下一定报这七碗饭之恩。”
要走?
怎么能让他走!
“你给我站住!”许微澜见他转身,沉下脸猛地一拍沙发。
沈舟停下侧头看。
许微澜气得抓狂:“你今天坏了我的车!你知道那个多少钱吗?”
“不知道。”
“还有这张茶几和那一滩子的酒,你知道这值多少钱吗?!”
沈舟听完露齿一笑。
许微澜:“你笑什么?”
“谢谢你提醒我。”
?!
见她没反应过来,沈舟的浪笑声已经飘远:“小爷我更要走了!”
中央空调带来的凉意中忽然吹来一股热风,许微澜再回神时面前一片空荡荡。
她发疯似的追出去在花园里大吼:“啊——!!沈舟!!我操。你大爷!”
他真的跑了!
不知道怎么开现代门的家伙竟然夺门而去!!!
他把自己花了好几万买的带指纹锁的防盗门一并卸走跑了!
院外的香樟树尖上传来沙沙的声音,继而再几下,寂静的夜里只能听见忽高忽低的警笛声。
许微澜气得浑身发抖,丝毫没有注意那忽闪的光停在院门口。
“女士。”
对方喊了她几次,她才回过神来。
“之前有接到您的报警电话——”
许微澜眼神发亮:“对对对就是我!”
一个警。察进屋搜集证据,剩下的在门口给她做笔录。对方扫了眼满地狼藉和空了的门口,问她:“有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样子。”
看,怎么没看清楚!
许微澜气得发狂:“年轻男人,看起来像20出头,长得还不错。”
记录的笔顿了顿,警。察同志低咳:“请说重点,比如身高,体型,特征外貌。”
“挺高,一米八五左右,身形标准,穿着一身青衫……”
“青衫?”
“对,青衫,还带着头套,身上配着一把剑!”
对方的神色严肃起来:“管制刀具,是否是真剑?”
“倒是没拔我也没看清楚。”
“名字?你最近是否何人结仇?”
许微澜摇头:“这不是结仇的问题,警。察同志他是一名剑客啊!带着功夫!他两只手指就划破了我的茶几,还弄碎了我的酒柜,连带着我的门!”
警。察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你这什么眼神?”许微澜很愤怒:“难道我要自己把自己几十万的东西砸了再把门卸了报假警吗!”
对方:“咳……请您再重复一遍,那人是个什么?”
“剑客啊!”
“扑哧。”里边拍照搜集证据的人忽然也笑了,再许微澜飞刀似的眼神下忍住:“不好意思,请继续。”
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赔了夫人又折兵,唯一能依靠的警察叔叔竟然不信自己,许微澜忽然有种哭都哭不出来的苦憋感。
她忽然想起什么:“车,我的车!”
她忙把两人带到车库里,灯一亮,“汝爹”可怜兮兮地停在那。
两大哥挺实诚地笑了。
“是这样的许小姐,”终于搜集完了证据:“介于您提供的……线索比较另类,我们回去再进一步充实线索,事态有进展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许微澜气急了:“不去抓人吗?才跑啊!”
“既然是剑客……”对方忍了忍:“恐怕我们两个追不上。”
“那我的门怎么办?”她指着空荡荡的大门,穿堂风依旧呜呜的,老萨蹲在门口天真地瞪着狗眼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