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寒凝神看向叶梵。
而那个记忆中的人，现在真真切切地坐在他身边，她弹着为他而创作的曲子。
贺寒望着叶梵精致的侧脸，她的神情专注万分。他知道，她和他一样，也在陷入过往的回忆。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钢琴曲渐渐停了下来，琴房里恢复了一片寂静。
这时，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音响起，嘟嘟的手指扒拉一下，按在了琴键上。
叶梵愣了愣，余光瞥见了旁边那双胖嘟嘟的小手。
嘟嘟扭过头去，和贺寒对视了一眼。
他咯咯咯笑出声来，又重新转回身子，开始乱弹琴。他左一下，右一下，毫无节奏的乐声里，充满了童真的可爱。
叶梵陪着嘟嘟玩，她又弹起了刚才的曲调。
在她的琴声中，加上了嘟嘟的即兴创作。贺寒握着嘟嘟的小手，顺着嘟嘟的意思在琴键上按着。
这首曾经属于贺寒和叶梵的钢琴曲，现在也成为了他们和嘟嘟的回忆。
弹完琴后，外面突然下起了雪。
“哇，下雪啦。”嘟嘟吧嗒吧嗒地跑到窗户边上，他的小手扒在边上，一脸兴奋地往外面看去。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盘旋在半空中。
嘟嘟呼出的气在玻璃上凝结，嘟嘟拿着小胖手在上面扒拉着，笨拙地画着些什么。
他先画了一个小人，然后在小人的两边画了两个高一点的人，最后他又踮着脚，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把三个人圈在中间。
“妈妈你看。”嘟嘟转过身，看向叶梵，“这是爸爸，这是妈妈，中间的是宝宝。”
叶梵被嘟嘟奶声奶气的声音逗笑，她蹲下身子：“嘟嘟画得很棒。”
下一秒，嘟嘟突然赖在叶梵的怀里，他伸出胖手指指了指窗外：“妈妈，嘟嘟想出去玩。”
嘟嘟睁着大大的眼睛，叶梵对这么可爱的嘟嘟没有一点抵抗力。
叶梵担心外面太冷，嘟嘟会感冒，她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把这个问题推给贺寒。
“你问爸爸，可不可以？”
嘟嘟赶紧转头看向贺寒，他同样用他的可爱攻势，试图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萌化人。
“爸爸，嘟嘟想去玩雪。”
贺寒知道叶梵的心思，但他没有像叶梵一样过于谨慎，他蹲下身子，嘟嘟从叶梵的怀里钻出来，贴在了贺寒的身上。
贺寒摸了摸嘟嘟的脑袋：“只允许玩十五分钟，一到时间，就马上进来。”
得到贺寒的承诺，嘟嘟一下子跳了几下，开心地挥舞着胖胳膊。
叶梵看了贺寒一眼，贺寒清楚叶梵想说什么，他无奈地摊了摊手，谁让他们碰上这么可爱的儿子，怎么可能提出拒绝。
嘟嘟刚想迈开腿，往门外跑去，他的帽子随着他的胖身子蹦蹦跳跳，下一秒，他的帽子被贺寒一把拽住。
贺寒指了指叶梵的方向：“嘟嘟记得要听妈妈的话。”
叶梵从沙发上拿来了嘟嘟的外套和围巾，嘟嘟马上配合地跑到叶梵的脚边，重新套上外套。
叶梵拿围巾在嘟嘟的脖子上绕了几圈，嘟嘟一脸认真地开口：“妈妈，嘟嘟很乖的。”
叶梵嘴角带着笑意，轻轻地拍了拍嘟嘟的小肚皮：“去吧。”
嘟嘟像个撒了欢的小胖墩，一个劲地往雪地里冲。贺寒包下了整个别墅，除非贺寒要求，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所以在此刻，寂静的雪地上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之前嘟嘟也看过雪，但是从来没有人带他玩过雪，他只是一脸羡慕地看着电视机上的画面，想象着和妈妈爸爸玩雪的时候。
现在，他的每一个愿望都成真了。
嘟嘟手上带着厚厚的手套，就算是直接碰触雪，也不会浸湿。他欢腾地迈着小短腿，在雪地里一深一浅地走着。
叶梵跟在嘟嘟的身后，眼底都是笑意。
叶梵刚走出门口，一片洁白的雪花就落在她的额间，有些潮湿的凉意。叶梵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沁凉。
放眼望去，大雪漫天纷飞，雪声簌簌，让人心情平静。
下一秒，叶梵突然感觉到脖子上覆上了柔软的触感，她一怔，转头看向身后。贺寒手上拿着叶梵的围巾，他的视线直直地落进叶梵的眼中。
在贺寒漆黑的眼眸中，仿佛这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里，只剩下了她。
叶梵一下子避开了贺寒的眼神，立即开口：“我自己来吧。”她伸手想将围巾拿过来，没想到手心底下碰触到温热的触感。
叶梵又是一怔，她把手指从贺寒的手上移开。
叶梵想要拉回围巾，但却受到了阻力，她看向贺寒，表情有些困惑。
尽管贺寒听到了叶梵刚才的话，但是他没有照做，仍旧拿着叶梵的围巾，没有松手。
贺寒的态度很坚决，坚持要帮叶梵围上，叶梵忍不住屏住呼吸。贺寒的手绕过她的脖间，动作轻柔。
“你记得不让嘟嘟感冒，却忘记照顾自己了。”
贺寒的语气很熟稔，仿佛两人已经相处很久了。
贺寒看着叶梵，他和叶梵之前的距离不远不近，清冽的声音落下，却显得有些遥远。
叶梵垂着眼，贺寒的手映入她的眼帘，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放在她的围巾上。
静谧的大雪纷纷落下，叶梵却觉得侧脸发烫。
叶梵借着拨头发的动作，微微侧了侧身子，拉远了贺寒之间的距离，她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叶梵轻轻落下一句。
贺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梵的动作，没有戳破叶梵的小心思，他眸色微紧，眼底浮起一丝极浅的笑意。
“不用。”
大雪无声地落着，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叶梵把注意力从贺寒身上收回，重新放到嘟嘟身上。嘟嘟自己一个人玩得很欢。
嘟嘟看着顶上飘飘扬扬的雪花，偷偷做出了一个决定。
嘟嘟仰着小脑袋，朝着天空张开了嘴，甚至还吐出他的小舌头，想要尝一尝雪是什么味道。
冰凉的触感落到他的舌尖，他吧咂了几下嘴。
好像没什么味道。
“嘟嘟。”叶梵的声音在嘟嘟的背后响起，嘟嘟又被抓包了。
嘟嘟赶紧转过身，挺直了自己的背，身上的每块小肉肉都透露着他的紧张，他的小奶音有些慌乱：“妈妈，嘟嘟只吃了一口。”
叶梵无奈地朝嘟嘟走了过去：“嘟嘟肚子会不舒服的，知道吗？”
嘟嘟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乖乖地点头，他一脸严肃地和叶梵说着雪的味道：“妈妈，嘟嘟替你尝过了，雪一点也不好吃的。”
叶梵被嘟嘟的童言童语逗笑，真是拿嘟嘟没办法。
“嘟嘟不是说要堆雪人吗？十五分钟马上就要到了。”叶梵善意地提醒嘟嘟，嘟嘟一听，马上就回过神来。
嘟嘟哒哒哒地跑到贺寒身边，牵起贺寒的手：“爸爸帮嘟嘟堆雪人。”
为了嘟嘟，贺寒和叶梵一起合作，帮嘟嘟推了一个小小的雪人，因为条件不够，雪人上也没有装饰。
就是这样，嘟嘟也喜欢的不行，他绕着雪人转了好几圈，两双眼睛亮晶晶的。
“哇，爸爸和妈妈都好厉害啊。”嘟嘟开心地拍着手，他的脸上都是对叶梵和贺寒的崇拜。
嘟嘟的小鼻子都被冻红了，不过嘟嘟玩得太疯，一点也没察觉出来冷。
叶梵看了看时间：“好了，时间到了。”嘟嘟很舍不得，小手扒在雪人上，不想离开。
叶梵点了点嘟嘟的鼻子：“嘟嘟要说话不算数吗？”
嘟嘟赶紧摇了摇头：“嘟嘟不会的，嘟嘟只是想再玩一会。”嘟嘟又看向贺寒，“爸爸，能再玩五分钟吗？”
贺寒把嘟嘟从雪地上抱起来：“这次不行，我们已经说好了。”
贺寒和叶梵都不想培养嘟嘟坏习惯，说好的事情就要遵守。嘟嘟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贺寒看了一眼焉焉的小胖墩一眼：“现在不行，但是嘟嘟明天可以来玩。”
嘟嘟仰头看着贺寒：“那雪明天还会来找嘟嘟吗？”
叶梵笑了笑：“当然。”
嘟嘟一听，眼睛亮了亮，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的坏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叶梵早就摸清了嘟嘟的脾气：“嘟嘟要不要喝热牛奶？”
不能玩雪，但是还有热牛奶可以喝。对嘟嘟来说，吃的东西比这些更重要，嘟嘟响亮地回答：“要，嘟嘟要喝热牛奶。”
叶梵和贺寒每人一句，就把两人的软萌儿子哄得服服帖帖的。他们作为新手父母，适应得很快。
嘟嘟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接过叶梵递给他的热牛奶，他拿小手捧着大大的杯子，走到窗户前。
嘟嘟也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了一把小板凳，他乖巧地坐在上面，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着外面的雪人。
因为是冬天，天黑得早，没过多久，天色已经黑得彻底，嘟嘟已经看不见外面的小雪人了。
恰好晚饭时间也到了，嘟嘟又赖起贺寒来。
嘟嘟早就可以自己吃饭了，但他却非要贺寒一口一口地喂他。因为他有了自己的爸爸，爸爸可以陪着他做所有的事情。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嘟嘟趴在大床上，他拿小胖手拍着自己两边的位置：“爸爸妈妈陪嘟嘟睡觉。”
叶梵和嘟嘟商量了好一会，但是嘟嘟都不同意，他瘪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嘟嘟到了陌生的地方，比起平时来，更黏贺寒和叶梵了，他们根本就拗不过他。
嘟嘟睁着大眼睛：“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能陪嘟嘟睡觉啊？”
叶梵又不能和嘟嘟解释，她和贺寒和其他人不同，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嘟嘟玩了一整天都困得不行了，却还是不闭上眼睛。叶梵和贺寒只能睡在了嘟嘟的两边。
中间隔着嘟嘟，也许没这么尴尬。
叶梵躺在最里侧，贺寒在床的外面，嘟嘟小小的身子缩在中间，叶梵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到贺寒。
叶梵不知道贺寒是什么表情，她只是把视线一直放在嘟嘟的脸上，轻轻地拍着嘟嘟的小肚子。
在嘟嘟入睡的过程中，贺寒和叶梵一直垂眸看着他。
两人保持了相同的姿势，看起来就是一对关心儿子的父母。
嘟嘟已经睡熟了，贺寒和叶梵同时抬起头来。
两个人的目光不小心撞上，空气忽的安静了一瞬间。
这张床虽然大，但是他们靠得这么近，眼神似乎无处可躲。
两人只得又低头看向儿子，沉默不语。
叶梵很累，过了一会，她合上了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贺寒缓慢地抬眸，盯着叶梵看，他漆黑的眸子带着若有似无的深意。
他看了一眼熟睡的嘟嘟，视线又重新落在叶梵身上。
贺寒弯了弯唇，在这个世界上，他最重要的两个人，此刻都躺在他的身边。
他闭上眼睛，安静地睡着了。
夜深了，只有窗外的月光还在认真地打量着大地。
寂静的房间里，贺寒和叶梵的头不经意地靠在一起，睡梦中的他们也没有察觉。
两人的呼吸靠得极近，轻轻浅浅地缠绕着。
第85章
清晨，天光渐亮，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外头薄薄的雾气已经散了，格外静谧。
叶梵睡在窗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有些刺眼。
叶梵的睫毛眨了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尚未清明的眼底还带着点茫然。叶梵侧了侧头，发现额头传来的触感。
不知何时，她和贺寒的额头相抵，贴得极紧，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
贺寒的呼吸仿佛近在眼前，他们的气息彼此贴近。叶梵猛地一怔，想要在贺寒醒来前后退。
下一秒，还在熟睡中的贺寒突然睁开了眼。
两人视线相触。
贺寒对上叶梵的眼睛，叶梵眼底的紧张之意一览无余，她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她的睫毛仿佛在他的心上挠着痒。
贺寒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贺寒低低地笑了一声，因为刚醒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哑。
“早，叶梵。”
贺寒五官深邃，眉目英俊，原本周身冷冽的气质忽然散了，眼底的笑意明显。
叶梵不由地后退了一些，瞬间和贺寒拉开了距离。
叶梵从床上坐起身，她没看贺寒：“你看着嘟嘟，我去做早饭。”
叶梵掀开被子，下了床，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贺寒眸色深了几分，他看着叶梵的身影，眉眼变得温柔。
叶梵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了厨房。
这时，嘟嘟忽然翻了个身子，滚到了贺寒的怀里。
嘟嘟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样，他看着贺寒，眨了眨眼睛，软糯糯地叫了一声。
“爸爸。”
贺寒笑着把嘟嘟从床上抱了起来，给他套上了外套。嘟嘟揉着眼睛问道：“妈妈呢？”
贺寒给嘟嘟扣好扣子：“你妈妈在厨房。”
贺寒的动作比之前熟练多了，嘟嘟爸爸这个角色他越来越得心应手。
“我们去刷牙好吗？待会就能吃早饭了。”嘟嘟坐在床边，贺寒给嘟嘟穿上鞋子。
嘟嘟跳下床，没有和其他孩子一样抗拒刷牙，很干脆应了：“好啊。”
叶梵很快就准备好了早餐，她不知道贺寒和嘟嘟相处得怎么样，嘟嘟刚醒，不知道会不会闹脾气。
叶梵推开房间门，床上已经没人了，洗手间传来水声。叶梵有些好奇，提步走近了洗手间。
嘟嘟站在小板凳上，贺寒微微俯身，盯着嘟嘟刷牙，嘟嘟自个像模像样地拿着小牙刷，认真地刷着他的每一颗牙齿。
“好了，可以漱口了。”贺寒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嘟嘟的右手边。
嘟嘟把嘴里的牙膏吐出来，他刚喝了一口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叶梵。与此同时，贺寒也注意到了叶梵的到来。
“妈妈。”嘟嘟很高兴地叫了一声，含在嘴里的漱口水又被他吞下去了。
叶梵和贺寒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拉着嘟嘟坐在餐桌前，三个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饭。
嘟嘟吃完早饭后，差不多就要回家了。
叶梵将行李箱从卧室里拉出来，站在别墅门口。她一边走过来，一边能看到嘟嘟在那里跑着。
他的小奶音由远及近：“嘟嘟是最幸福的嘟嘟。”
“第一次堆雪人……”小胖脸鼓起来，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看着满脸幸福的嘟嘟，叶梵没忍住，笑出声来。
“昨天……”贺寒沉眸，替嘟嘟补充了一句，“不单单是雪花好看，你的琴声也很好。”
贺寒背对着叶梵，他的表情看不分明，只是冷峻好听的声音悄然落了下来。
叶梵怔了一怔，停在原地。
回忆始料不及地降临了，她忽的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叶梵曾经在纽约举办过独奏会，在筹备期间，和H通过邮件。在邮件中，她提起了自己要办独奏会的事情，
大概是H比较忙，他一直没有回复。叶梵也很忙碌，筹备起来根本没时间上网。
直到独奏会结束的那天晚上，叶梵才点开了邮箱，她意外看到了一封邮件。
在那封邮件中，H写道：今晚纽约下雪了，雪很美，你的琴声很棒。
这意味着，那天晚上的独奏会，H来了纽约，看到她的演出。
叶梵并不知道，H先前有没有看过她的演奏，但那一次，他来了。
叶梵一直站着没有动，她有些发怔地看着贺寒的背影。
她的大脑蓦地空白一片，贺寒的话和H的邮件重叠，犹如当时的场景重现，令人猝不及防。
直到贺寒转过身来，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
“怎么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