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荷花娘子的选拔没人清楚全乎的,可但凡当选的必是无可置疑的美人儿,故此全城的姑娘都以当上荷花娘子为荣耀。
薛宝珠还没同莫大娘答应呢,就看到裘和走了进来,莫大娘便又将话说了一遍,裘和点了点头先应下了。
莫大娘晓得宝珠她表哥聪明着,笑眯眯地看着人把傻乎乎的姑娘领出去,声音追了出去道,“晚上我给你留门儿,好好玩儿,莫急着回来。”
薛宝珠被牵着手走,走出了外头便想抽回手,可却叫人抓得紧紧的,裘和回望了她一眼,“你跟我来。”
他走的是他自个那屋的方向,薛宝珠被拉着走一段,越是靠近越是僵硬,他他他这还亮着天儿就把自个往房里拖了!!
裘和临到门前突然发现后手拽了力,回头就看到薛宝珠红透了的脸,一双杏仁眼儿含着羞怒在他和门板上来回,叫他一下就看懂了,恍然过后便弯了嘴角,握着她手腕将人一带就顶在了门板上,正面对着自个,“怎的,天天看不够,不妨到房里细细看。”
薛宝珠其实就是个怂的,每天眼勾勾人看臆想臆想就行,要真刀真枪做点什么,必然逃得比什么快,可这回被裘和牢牢压制着,喷薄的呼吸落在颈项,泛起酥酥麻麻的热意。薛宝珠紧着身子,瑟缩了一记,拉回些许理智紧张道,“要要要不咱咱们改日再看?”
话落,便听到耳畔落了一声轻笑,伴着那人快低到自个肩膀的笑音,薛宝珠愈发不敢动弹,打上回留下的阴影惹火上身,就在身子紧绷到极限之际,却听到门吱呀一声从身后打开了,裘和拉了一把往后倒的人,扶住了她自个直起身子,指了指里头桌子上搁着的东西。“不改日了,换上那身我们出去。”
薛宝珠顺着瞧去,似乎是条裙子,回头看门在眼前阖上。门外徒留下一道低低沉沉蕴了笑意的声音。“再过两年就让你光明正大看。”
再过两年?薛宝珠反应了一瞬,当即涨红了脸,老不正经的!分明是自个想看!!
等再静下来,薛宝珠往桌子那走去,抖开了裙子看,是一条梨花青绣轻罗长裙,配了青罗鞋,和一套双蝶掩鬓珠花首饰,备得妥当。
但凡是个姑娘家就没有不爱美的,薛宝珠打接管这具身体以来就一直致力于把自个捣鼓好看,皮肤养得白白的,头发黑黑的,如今效果已经明显可见。她爱不释手得抚过裙面,心里跟泡进了蜜罐里头似的,眉眼不自觉带上少女娇羞笑意,摸了好一会儿都不舍得换上,顿了片刻,反而抱着裙子跑出了屋子。
她那一身油烟味还没洗呢,自然要洗得香喷喷再……再跟裘和一道出去。
裘和只看到一个带风的影儿,看她往自个房里跑,又出来往厨房去,便意会地替她去提热水。
薛宝珠因为自己的穷讲究脸上绯红,等桶里的热水满了,在人略深意的目光里将人赶了出去阖紧了门。回头到了木桶旁,她凝着水面倒映出的脸儿,摸摸还是热得很,只得摇头晃散了那些旖旎念头,舀上一瓢热水倒入干净的粗陶罐儿,仔细折腾脸面来。
陶罐里头撒了玫瑰花瓣,橘子皮,用巾帕盖上,盖一会儿香气散出来薛宝珠就把巾帕取下,将脸凑近冒出的蒸汽,熏上半炷香的时辰,再仔细清洗后用干净的巾帕擦干,用上自个做的黄瓜水拍一拍,这才算完了进木桶洗澡。
等她拾缀出来,天色已经有些微暗,裘和便站在院子里等,听到门开阖的声音回头,只见屋门口站着的少女一袭轻罗长裙,面若沾着湿气的桃花瓣一样妍丽娇柔,额角的碎发湿漉漉的紧贴着光洁的肌肤,分明身量还未有起伏可总叫人觉得有股难以摹状的气质。
只是瞧了一会儿,就发现她手里捏着什么,显出一丝局促来。
“我……这个不知怎么弄……”薛宝珠拿着珠花,对于自个头发不听使唤这事已经无力,平日里编粗辫子容易,可是总觉得与这身不搭,只好出来求救。
裘和从怔愣中缓过神,仿佛才沾了人气般,一双幽沉眼眸浮现细碎笑意,从她手里拿过了木梳,就着庭院烛火替她挽发。
薛宝珠只感觉头发叫一手轻柔握住,便一动不敢动身子地杵着,那温柔动作愈发能细致感受,方沐浴过的身子所□□的地方都透出粉红来。
裘和专注于手上动作,直至插上珠花都未再有言语,目光沉沉落在细白耳垂那两珠翠玉耳坠上,一晃一晃,在光影下打着水润莹光。
***
只说两人一并上了街,街上早已经张灯结彩,人潮如织皆是往同一个方向。薛宝珠紧跟着裘和,为防冲散两人的手早握在了一处。薛宝珠前后左右都是皆是人,好似叫堵在了人墙里头,只能随着往葑门外。
“怎么了?”裘和测过头问她。
薛宝珠笑了道:“先前只知道热闹,不想是这么个热闹法,倒有些吃不消。”
裘和便伸出手揽着她的肩头,将人护在了自己怀宇中,“镇上四通八达的道儿都要汇聚在这边出葑门,等过了之后就好了。”
薛宝珠的鞋儿早教人踩了好几几脚,心里头也生了后悔之意。“早知道就该听你的话租条船从水路走的。”她那会子心疼钱,又觉得再船上哪有跟着人群热闹,总逃不开离群冷清二字。
“你暂且忍忍,葑门外头也有船只,咱们到时候去那边上船。”裘和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可薛宝珠又是为难了起来,“恐怕同我一般挤怕了的人也多,有没有这么多做生意的船先不说,光是船钱也不知要比往日贵多少呢。”
裘和看她神情实在纠结得很,好笑得很,薛宝珠这样斤斤计较他非但没有半点嫌恶,反而觉得可爱至极。她红润柔嫩的唇微噘着,叫人忍不住亲上一口,她的眉头拧着便教人忍不住伸手替她抹平了,再不让她为任何事烦心。
“宝珠儿……”
“嗯?”薛宝珠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带着诧异之色,脸又有些红。他二人本就贴身而行,裘和有用如此温软的语调喊自己,偏一抬眼对上的又是那双潋滟含情的眼,怎么不叫人意乱情迷的。
“女儿家就该娇气些。”
薛宝珠闻言更是脸色绯红,连带着耳朵也透着薄粉,回瞪着反驳:“你总喜欢拐着弯儿说话。”
裘和眉眼皆是笑意,更是叫人有种春风拂面之感,他原本就是丰神俊逸之姿,一路下来更是不知叫多少妙龄少女侧目偷望。“我实在是忍不得你再叫人踩着脚了。”他凑过头去在薛宝珠耳畔轻轻戏谑,原本一句寻常话,却被他说得旖旎生波。
“你……”薛宝珠不想他竟连着这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咬了咬红唇娇瞪了他一眼。“我今儿出来可没带银子。”
“好好好……”裘和大笑。“就是卖了我自己,今儿也总叫宝珠儿不再让人踩了鞋袜。”世间翩翩贵公子大多矜敛,最注仪容二字,他笑得那样随性却有种洒脱肆意之感,非但并不叫人觉得轻浮,却反而如骄阳一般耀眼。
薛宝珠也忍不住被逗笑了,实则心中也是欢喜,他的每一个字仿佛都能直击自己的内心。
过葑门那会,只因为宽敞的道儿骤然叫城门收窄了,人群变得更加的拥挤。薛宝珠好容易出了葑门才畅快的的深吸了几口气,她心有余悸的朝着后头看了眼,心想真真是可怕。
“哎,今年拿来的这些人,我看这架势,就是咱们镇上所有人都出动了都没这般多的。”忽然站在周遭的人感慨了一句,他也是被挤得不轻,得了空隙就赶紧扶了扶自己歪斜了帽子。
“何止是咱们镇上,只怕咱们整个县城听见消息的都来了。”不知是谁搭了话。
“什么消息?”原先说话的那个大感惊奇。
“今年的荷花娘子呀!今年的荷花娘子可不一般……”
前头的忽然传来箫鼓声响,薛宝珠也没留心那两人后头再说了些什么,全将注意力挪的向了前方。只见围着淮河沿岸都是华灯彩帐,每隔几处便设有打鼓。那萧声为媒,大鼓则从近及远依次擂响,很是有种雄浑壮阔之感。如此反复三四遭之后,鼓声歇,而丝竹雅乐声起。
此时夜风习习,经由湖面一卷湿气直扑人面,加之先前鼓乐醒神,再听丝竹之声则是更仿佛能顺着入四肢百骸当中。薛宝珠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一时既震动又惊奇。再循着声音去看,只见一艘满载了乐师的画舫从荷花深处划波而来,她凝神细看,竟然皆是恍若神仙妃子一般的着了彩衣的美人儿。倘若不懂声乐,只叫人看着这光景也是赏心悦目得很。
裘和见前头有乌蓬小船,便拉着薛宝珠往那边去。那船上早有了三四人,只等凑足了人数就立即开航了。薛宝珠叫那画舫迷得晕晕乎乎,不禁想靠近了些瞧仔细,这回倒是没多做推辞,等裘和给了钱就上了船。
船家是个三十开外的男子,解了缆绳撑了一篙子就将小船往湖中驶了。两侧皆是荷花,薛宝珠坐在旁边伸出手就能够到,淡淡的荷香沁人心脾,实在是美妙。
“各位客官才真是明白人,在那岸上人挤人的有什么好的?”船家一面撑着船一面说道,“这荷花娘子都只在湖中出现,隔得那样远岸上头哪里看得真切。我家就在湖边上,最知道哪处的荷花长得最好,那地方正在荷花娘子途径之处,保管客官们能凑近了瞧清楚。”
无怪乎他拿这事出来献宝,乘船在淮河上观荷的人不少,若是后头荷花娘子出来,每条船都往前头靠岂不是出乱子。故而那荷花娘子出来的路线都是早些拟好了,又有专门里衙门的人租了小舟拦着,不叫旁人往里头靠。依照往年,这范围划得十分大,即便是坐在船上也未必能看清。
这船家仗着是自家门口,再熟悉不过,便早早看准了地方,载了这一船人便过去了。他独辟蹊径,去的不是荷花娘子停下来祝祷的湖心,而是去往最开始荷花娘子登船的地方。
那是荷塘深处,鲜少有船只经过,故而也没有水道,只能碾着荷花过去。“咱们就只能停在这了,往年倒是还能近一些,可也不知道为何这夏的荷花长得太盛,再前头足有一人多高,进去了就瞧不见旁的什么了。”他这话未落,骤然远方水域浮起了一阵的白色的烟雾,实在是教人惊奇。
薛宝珠只觉得鼻尖闻见若有似无的冷香,特别得紧。紧接着,古琴泠泠声如流水一般流淌而出,只见迷雾当中若有似无的出现了一艘小舟,舟头站了一抹曼妙身子。小舟缓缓驶出,那若隐若现的身影也露出了全貌,是一位着月白色纱裙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头乌黑缎发仅仅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垂在脑后。
湖风阵阵,吹起她衣袂翻飞,原就是这纤瘦的身量,俏丽舟头更叫人有种欲要乘风离去的感觉。隔得稍稍还有些距离,薛宝珠看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面容,可光是这样惊鸿一瞥就已经是映入了人心中了。她忽然心有所动,转头看向了裘和——“你、你不看荷花娘子,看我做什么!”薛宝珠那点小心点怕叫人发觉,立即心虚低语。
“水仙欲上鲤鱼去——”忽然船身猛晃了一下,却原来是一个年轻男子看得痴了,竟然举着手将身子也从船中伸了出去,若不是他身边有人伸手拉了他一把,只怕非但是他要栽进河里,就连整个人整条船的人都要叫他连累了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这可不比岸上!”船家心疼自家船险些叫他弄翻,不大痛快的训了一句。
可那年轻男子却半点听不进去,一双眼仍然痴痴迷迷的追随着已经过去了的荷花娘子,口里头不断嘟囔着道:“真是……真是荷花仙子,这世间怎么会真有仙子。”
“你们快看,她的那条船……竟没有人划船也能往前头行驶的!”船中另一个人发现了一处异常也惊呼了起来。
很快,又有人附和着道:“对对对!你们快看,她那小舟上只有她一个人,怎么还能伴着乐声的?”
最先叫迷住了的男子喃喃开口:“她是仙子,自带仙乐有什么好稀奇的。”
要说这话平日里总少不了哄笑他的人,可如今大家都见识了她从烟雾中出现,伴随琴声冷香,踏舟破水而行……
薛宝珠虽不明其中缘故,却也惊奇不已,可她再去看裘和,却见他神情再平常不过,好似丝毫不在意。
第73章 糖画儿
新月如钩,淡淡银辉已然失色在这一片灯火中;而灯火凝聚处;女子窈窕之影已然成为全场的焦点。
“客官;我没骗你们罢;这地儿看得可比寻常地方清楚多了;兴许荷花娘子会从这上岸呢。”船家一壁眺看,一壁自夸机灵道。
薛宝珠看过了热闹头,又看船上的人情绪不大稳定;万一倒霉连累自个落水那就不划算了,索性就和裘和商量上了岸。
裘和扶着她站稳在了淮河畔;因为这位置看不到荷花娘子反而成了冷僻地儿;两人站着恰是空荡。
“这可真热闹;船家还说呢;到时候要是荷花娘子上岸,我们岂不是要被挤成肉饼了。”薛宝珠幻想了一下那画面;转头佩服起自个的机智来。
裘和瞧着灯火投影的杏眸;眼底蕴着深深笑意;沉吟着应了一声;揽着稍许她的腰身;避免脚滑落了水中,转而带着人入了一旁的八角凉亭里。
远山如画,如浓墨暗影静静矗立,而澄澈的碧波在夜色中化作墨绿的绸缎,灯火冉冉,耀眼芳华。
薛宝珠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地方的怪异来,太亮了,垂在檐下的莲花灯也好,放到河面上的花灯飘飘摇摇竟都往这一处拢了过来,波光粼粼中,竟有一种恍若白昼的错觉,自然也收获了不少目光。
那目光中多数是女子,像爪钩攀在裘和身上露了明晃晃的觊觎意图,薛宝珠拧着眉扫过,登时就有些不大乐意,索性就拿先前在集市买的丝绢往他脸上蒙去,一壁埋怨眼前人道,“笑什么,平白勾人瞧你!”
裘和由着那丝绢贴面,还能闻到丝绢上带了主人的一丝果香,目光便幽沉沉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抓着她细白的手将丝绢一块取下来却是覆在她脸上正正戴着,灯火掩映下,少女红唇粉面,一双杏眸睁得大大的,明净一如水洗,早不知引得多少青年才俊频频顾看。
丝绢被当做面纱覆在脸上,薛宝珠觉得那薄薄一层根本就遮不住什么,反而戴着更惹眼来,就想伸手解去,却被大掌按住,便听到头顶那声音带着些许无奈道,“不许取下。”
薛宝珠的手还被他抓着,却直直对上一双深邃眼眸,探看到眸底那最深的情绪与告白。耳畔喧哗如潮水褪去,仿佛这一眼就望到了地老天荒般,沉溺其中。
一旁有人在河边燃起了天灯祈愿,为这夜色添一抹暖黄,也将亭子里的一对人儿笼上一层温柔暖黄。
“长明哥,你尝尝这糖画儿,可甜……你看啥呢?”女子娇娇俏俏的声音响起,顺着突然停住的少年望着的那处看去,经历片刻迷茫后突地变了脸色,“那不是……”
“真是好看呐,你们瞧,那公子多俊,姑娘也生得俏,情意浓浓,可羡煞旁人呐!”挨着不远的人潮里有人发出感慨,这一出便引来不少附和。
先前对薛宝珠有意,甚至已经往那处靠近的只得停下脚步,望着那一对璧人,咬牙暗恼又失了机会。
“我看荷花姐说的没错,她是个下贱胚子,专做狐媚子的勾当,那公子定也是叫她给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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