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赤就这样带着般若在草原上奔驰着,跑了很久很久。渐渐的,般若也发现了哥赤的异样。想要扭头问他,却是被哥赤紧紧的搂住,不让动弹。
哥赤紧紧的搂住般若,让她紧靠在胸前,心里思绪翻腾。这怀里的、还有王帐里的孩儿,这都是他的珍宝啊,这一辈子也不想舍弃的珍宝。
哥赤就这样带着般若往辽阔的草原深处跑了很久,恨不能将这生他养他的草原跑个遍,将这片迷人的故国风光深深的映入脑海。越跑,哥赤越感觉难以割裂,但也越来越明白般若当年离开故土那难舍难分的情节。
哥赤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在草原上尽情的跑着。许是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许是这华美的草原风光渐渐治愈了他。哥赤激荡彷徨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看着静静不语,任由自己搂在怀里奔驰的般若,哥赤忍不住心头泛暖,轻笑着低头啄了啄般若那柔媚的脸颊。
自己多年的付出有了相等的回报,怀中这个女人终是软化在了自己怀里。这要是多年之前,她哪肯如此乖乖的呆在自己的怀里,早就跟自己闹将起来了。她现在对自己也是不同的了吧?
今天已经跑了很久了,这对自己倒没什么的,自己几天几夜不下马也没事的。可是般若不行,跑了这许久,她应该早就很累了。哥赤勒住马,喝令一路紧紧跟随的侍卫们就地下马扎营。
跑了这半天,般若下马后,浑身都软的不能动了。哥赤干脆抱起她,轻轻的放在草地上。然后,亲自架了柴火,拿了个羊腿烤起来。
般若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壮实俊朗的男人忙着。看着,看着,般若忍不住笑起来。有时候,缘分可真是天注定,谁曾想当年自己心如死灰的嫁过来,却原来也能过的如此有滋有味儿。而一向彪悍的自己,竟然也能忍住半天不说话?
般若轻轻的笑着,哥赤一回头,就看到般若那满脸温柔缱眷的笑容。哥赤心头一热,也许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不管当年是不是般若心甘情愿来的,但是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离家别国随自己来了这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草原。她没有怨天尤人,虽是过程中也有一些龌龊,但是,跟后来,他们二人相知相爱的几十年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也许,这次自己也可以还她一份儿心愿。也许为了她,自己也可以别离故土一次?
哥赤将烤好的羊腿细心的割成小块儿,用银盘装了递给般若。般若笑着接过开心的吃了起来,这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好饿。饿了吃东西就是香,这普普通通的烤羊腿今天吃起来格外的好吃,也许是因为是哥赤亲手烤的原因?
般若变想,边笑着看向了哥赤。感觉到般若的眼光,哥赤也回望了回去,对着般若轻轻笑着。
二人情意融融的吃完了这顿中膳加晚膳。吃完东西,哥赤见般若很是疲倦的样子,又见营帐已然搭好,就复又将般若抱进了营帐,轻轻的放在了毡毯上:“今天你也累坏了,赶紧睡会儿吧。”
般若也确实累了,她躺在毡毯上轻轻的问哥赤道:“你不歇歇么?”
哥赤摇摇头:“我不累。你先睡吧。”
般若对着哥赤轻笑一下,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哥赤一直守在般若身旁,直到见她已然睡熟,方才出了一营帐。。
今晚的天气特别爽朗,月亮也好亮,将大草原照射的很是通亮。哥赤来到营帐外的草地上躺了下去,双手枕头,静静的盯着天上的明月,看着那旷达悠远的天空。眷念的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草地,也许,日后自己再也感受不到这草原独有的味道了。
般若睡了一觉醒来,见身旁没人。她没有惊慌,她也没有特意的去想,下意识的就走了出来。她心里猜到哥赤在哪里了。
出得营帐一看,哥赤果然仰天躺在草地上呢。般若赶紧走过去,轻声嗔道:“草原夜凉,露水也重。你躺在这儿,小心着凉。”
哥赤早就感觉到般若过来了,见她来了,赶紧翻身坐起来,笑道:“般若不必担心。我们从小在草原长大的,大冬天我都在草地上躺过多 。这算什么?”
见般若也想坐下来,哥赤赶紧一把搂过她,将她方才自己怀里坐好,正要问她可冷不冷,见她身上已然穿了大衣裳方才没问出口。
般若静静的靠在哥赤怀里好一阵,方才开口问道:“哥赤,你这是怎么了?可能说说?”
哥赤今日带般若出来,其实也正是想跟她说事儿的。见她现在已经问了出来,哥赤默了一默就答道:“般若,前不久我收到了陈宗泽的来信。”
一听陈宗泽的来信,般若吃了一惊:“什么?陈宗泽给你来信了,他可有说什么?”
当日般若、黄真如跟陈宗泽他们三人的纠葛,哥赤是清楚的很的。现在见般若如此惊讶着急的问话,仔细的一打量,很好,般若现在听的陈宗泽的名字没有任何的澜漪,有的只是对自己的担心。哥赤放下心来。
哥赤道:“他在信中说,请我们回中原,说他会禀明皇上,对我们待之以王礼。”
般若紧盯着哥赤问道:“陈宗泽不会无缘无故的请我们回中原的。哥赤,你还有话没说,你一起说完吧。”
哥赤叹了口气道:“唉,还真是瞒不过你。你说的对,肯定是有事儿才回请我们回中原的。其实他说的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大哥他想我殉葬。”哥赤稳了稳声音,故作平静的说了出来。
“什么?大王想让你殉葬?!”般若一听,浑身发凉,紧搂着哥赤泣不成声的道。
哥赤见般若哭得这么伤心,一半心酸,自己让这个女人伤心了;一半欣慰高兴,哈哈,这个女人到底是担心自己的。哥赤抱紧般若,笨拙的轻拍道:“般若,不哭啊。我不会殉葬的,你放心,为了你们我也不会死的。”
般若从来都不是什么弱女子,哭过之后,立马一抹脸道:“对,你不会死的。我们立即回大明,这些年来我和亲瓦剌,为大明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回去,他们不敢不对我好的,必定待我如上宾的。哥赤,走,我们明天就带着孩儿走。”
哥赤听了般若的话,摇摇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般若一见他摇头,吓得赶紧问道:“你不跟我走?莫非,你真想。。。真想。。。?”
见般若如此着急,哥赤赶紧安抚道:“走,我一定会跟你走的。今天我带你来跑草原,就是想最后感受一下草原的气息。般若,不为别的,就为了你,我也该走的。当日你为了我抛家别国,今日我离开故土有何不可?”
听得哥赤这肯定的回答,般若破涕为笑,忙忙的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见般若满脸是泪的样子,哥赤心疼的用粗粝的指头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尔后很是熟练的用嘴触了触般若的脸颊,对她解释道:“我会跟你回中原。但是不能明天就走。有很多事我必须说清楚才能走,我是瓦剌的勇士,走也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走,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偷偷摸摸的走的。”
听得他的解释,般若放心了,放心的笑了起来。哥赤看到般若脸上明朗的笑容,也忍不住从心底里笑了出来,当年自己就是被这灿烂的笑容深深吸引,一见倾心。还好,上苍对自己不薄,先在还能在般若脸上看到这般笑容。
今晚的月色甚好,洒在这草原大地上,真是沁人心脾。哥赤的心也格外的清明,格外的渴望了起来,他对般若问出了萦绕自己心头多年的疑问:“般若,你可喜欢我?”
看着满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平日里勇猛的如同虎豹一样的男人,现在竟然满眼的小心翼翼。般若一半好笑,一半感动,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自己、在意自己。
般若轻轻的嗔了他一眼:“真是傻子,这么多年了。我的心意你还看不出来么?哼哼,我朱般若是什么人?我要不喜欢你,我会这么安分的让你抱着说话?”
听了般若的话,哥赤瞬间喜色拂了满脸,但还是没有松劲儿的看着般若。般若见状,心道,看来这男人是要听自己的肯定答复了,般若轻轻笑看向了哥赤,双手搂过他的脖子道:“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哥赤一听,赶紧将头埋在了般若的脖颈,狠狠的搂住了般若,紧得就像是想揉到自己骨血里一样。
新帝继位第十年冬,大成公主携夫、子归朝。进京当日,大明朝几乎举国相迎,从太子以下俱是到城门处迎接。
般若回到京城,再看到这久已不见的故土,般若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朝堂对大成公主归朝是礼遇至极,当得知大成公主将要归国。礼部官员就早早的报备皇上准备府邸等一应待遇。陈宗泽极力主张以亲王礼待之,且先前坏事的吴王府邸已然无主多年,现如今大成公主归朝,刚好将此亲王府邸赐予给她。
新帝允准。礼部与工部赶紧加急修缮准备,务必要让大成公主感受到故国待之亲厚之意。
般若、哥赤一家被太子亲迎到了大成公主府。尔后新帝设宴皇宫,隆重相迎。
忙完了一系列朝中的礼遇宴请。般若才得以能轻松在府安排府中诸事。这日正在吩咐家人处理家事之时,门房来报:“公主殿下,陈相夫人求见。”
陈相夫人?那是黄真如来了。朱般若反应过来,立即命人道:“快请。”
黄真如进来后,正欲要对朱般若行礼,朱般若已然起身亲自扶住了她:“真如姐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见朱般若是真心不让自己行礼,黄真如也不在矫情的坚持。两人伸出手去,相扶的站着互相看着。
看着,看着,都忍不住笑了。岁月不饶人,当年明媚动人的少女面容现如今都有了岁月的印记,细细的纹路已然爬上了脸庞。
两人松开手来,朱般若走回椅子坐下,对黄真如笑道:“真如姐姐快请坐。”
二人相对坐下,待丫头奉过茶后。两人慢慢的说起了话来。几十年不见的姐妹,那话是说也说不完的。二人就从回忆小时候开始说了起来,一直说到了现如今的生活、丈夫、孩子。两人直说半天的话儿,黄真如至晚方归。
朱般若笑着亲送了黄真如出了院子,方才回转了回去。
黄真如满脸笑意的出了大成公主府。多年的心结,今日打开了。今日黄真如来看大成公主,除了叙说离情别意,也是想表达抱歉之意的,为自己、也为大明朝。但是,到底没有出口。因为看着大成公主那满脸舒心高兴的样子,提起夫君哥赤那满眼得意、思慕的样子,黄真如觉得,此时如果自己说出抱歉,那就是对大成公主的亵渎。
其实朱般若也有心想对黄真如致歉当年之事的。但见黄真如见到自己这高兴中带着歉意的眼神,瞬间也没有了出口的欲望了。一看黄真如的气色就知道她这些年过的相当趁意,估计黄真如过的舒心了,会更觉得当年让自己远嫁瓦剌是委屈了吧。现在想想,自己当然不委屈,有的只是庆幸,这也许就是天注定的缘分吧。
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了,不说了。说了,别人还当是自己还没忘记呢。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感情,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嗯,必是不能让别人对这个有一丝一好的误会的。她的哥赤啊。
大成公主在京城多年,儿女都婚嫁后。在她六十岁生辰之时,突然宣布,她要跟哥赤回到草原去。
现在,瓦剌的大王已经是哥赤的侄孙了。新任瓦剌王已然发出国书请哥赤回去。哥赤现在是他们瓦剌仅存的辈分最高的王族了,归国有助于增加自己的威望。且这个叔祖并无兵权,此时回归对新任瓦剌王是没有丝毫威胁的。
事实也是如此,哥赤跟朱般若回到草原后,瓦剌王是极尽礼遇的。
当日朱般若要回草原,黄真如虽是不舍,但也并未阻拦,她明白般若的心。
黄真如含泪亲送般若跟哥赤到京城外的长亭,并一再保证,自己会看顾好他们在京城的后人的。
时光飞逝,黄真如仍然是年复一年的迎接威权日重的陈宗泽回家。渐渐的,手中携的孩子,由儿子变成了曾孙。这时,陈宗泽辅佐的第三代帝王根基已牢,羽翼已丰,陈宗泽觉得自己也该退下来享享清福了。
大明内阁首辅陈宗泽,在他七十岁岁生辰过后,上书皇上乞骸骨。皇上再三不允,陈宗泽再三上书。如此三番,皇上最终无可奈何的只好朱批应允。
陈宗泽致仕之后,终于觉得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他该去兑现自己多年前的承诺了。于是大明朝的很多地方官都见到过,大明传奇名相陈宗泽于古稀之年带着夫人游山玩水。
如此几年过去,在儿孙的一再请求之下;当然了,也是朝堂发出的重宴鹿鸣的邀请的下,陈宗泽携夫人回到了京城。
今科顺天府乡试举子特别兴奋,因为他们马上要见到为天下士人传颂的传奇人物,前内阁首辅陈宗泽了。今次鹿鸣宴,陈宗泽将会莅临。
重宴鹿鸣,这是他们所有读书人的心愿啊。他们大明朝开朝以来,也就一个陈宗泽有这殊荣啊。
所谓重宴鹿鸣,就是于当年中举六十年之后,再来参加鹿鸣宴。要做到这一点极为难得,必须要中举早才行,也就是必须要少年成名才可能达成的。
当然了,不光这个条件,还有一个条件也是十分关键的,那就是要足够长寿才行的。想也想的到啊,要等六十年才能重新参加这个宴会,中举晚了,活的不够长,那早就作古了,哪还能来呢。
陈宗泽地位够高、资历够老、名头够响。今日他一进来,主考官都差点跪地磕头相迎了。原因无他,这不光是陈相,这还是他们的老师啊,不可不敬。
陈宗泽哈哈笑着叫起后,就准备坐到下首处。主考官一再的要求陈宗泽坐主位上座,陈宗泽摇头婉拒道:“此乃主考官的座位,历来如此,岂可因老夫而废,礼不可违,你们赶紧坐下吧,不必拘束。”见老师坚持,主考官赶紧唯唯称是。
陈宗泽于一甲子之后,再次参加鹿鸣宴。看到这满堂的举子,也忍不住感慨万千,想当年自己也是如此意气风发啊。待主考官祝酒过后,陈宗泽也是举杯祝酒,勉励举子们再接再厉,遥祝他们金榜题名。
一代传奇名相陈宗泽自此又多了个让人称道的“重宴鹿鸣”的传说。
陈宗泽现在虽然致仕了,但是致仕之后,也从未闲着。正史记载,就是陈宗泽晚年,皇上也多次或传召他进宫,或亲自到陈相府中去相询国事。陈相给仕人树立了一个极好的君臣相处的榜样。
陈宗泽的传奇当然不止这些。他一生充满了传奇。
作者有话要说: 自此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