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如这时已经在念西的伺候下,穿了一见颜色新衣裳,真如边穿边问道:“嗯,去山上穿的简单点这时应该。但你为何穿的这么素呢?”
宗泽笑道:“我们这儿三十晚上的上亮实际上也就是上坟。我们这儿三十晚上,是要给我们先祖的坟墓挨个烧香祭拜的。”
听得宗泽说是去山上祭拜先祖,真如急道:“你这人,怎么不早说呢?你还让我穿颜色衣裳?快快,念西,快帮我换了。”
见真如急了,宗泽挥退了念西,笑着对真如解释道:“真如你不必着急的。今晚上的这个上亮,实际上是一种仪式,不是忌讳的事儿,我说这个,你现在肯定感觉不到。等会等你到山上了,你就会知道的。还有,让你穿颜色衣裳,那是因为你在我们陈家先祖面前,那是新媳妇。新媳妇穿颜色衣裳是应当的。”
听得宗泽这样将,真如放下心来,连忙忙忙的收拾好,就要随着宗泽出门。
宗泽带着真如来到堂屋,只见堂屋里摆满了香烛黄纸。陈汉鼎给宗泽他们一一的吩咐着,细细的点着香烛黄表,细细吩咐要去哪些坟头,万万不可有遗漏的。
宗泽仔细的点好自己要带的那份儿祭祀用物,就带着真如出门了。真如原还想问的,这除夕夜上坟乡人怕不怕等问题的。可是,当她随着宗泽来到山上,来到田间地头的先祖坟头时,看着这四周的情景,真如又再一次被这独特的祭祀给震撼了。
只见这漫山遍野的,或点点摇曳或火光冲天的灯火,真如胸中顿生一种肃穆之感。宗泽先带着真如来到他们这一支陈家目前坟头还在的最古老的先祖坟前告祭,点过香烛火纸后,宗泽带着真如跪下磕头祭拜。
真如虔诚的跟着宗泽跪下磕头。待宗泽带着真如上完了他们这一支陈家的先祖坟头后。宗泽牵过真如的手站在山上,看着这夜空下那闪闪的火光,看了良久良久。
真如看着这肃穆中又带着喜气的灯火,丝毫感觉不到一点恐怖凄惨之意,有得只有人对天地对先人的敬仰追思,有的是对先祖的承继。
真如叹道:“这真是太让人感叹这天地的神奇了。感觉这点点灯火好像跟天地融为一体了。”
宗泽点头道:“是啊。除夕夜上亮是我们这儿的传统。你知道么,小时候,其实我是害怕坟墓的。可是除夕夜的这些先祖安息之地我是从未害怕过的。来到这除夕夜的地间,有的只是对这天地人的敬慕。”
“我爱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我敬仰他们。真的。”宗泽对真如喃喃道。
真如更挨近了宗泽,牵起宗泽的手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宗泽。这么美丽的大地,怎能让人不爱呢。”
“宗泽,日后要是有机会,我都会陪你回来上亮的。”真如对着宗泽情感涌动道。
第228章
真如深情款款的对宗泽说着,满以为宗泽会顺着自己的意思情意绵绵的回过来的。谁知却听到宗泽说:“唉; 你以后陪不了我来上亮的。我们家这边上亮只有男子才能上的; 今年你能来,那是因为你是新媳妇第一年; 所以破例。”
真如倏的从宗泽的肩头立起来,轻轻的捶了一拳:“你这人怎么这么煞风景?”捶完感觉还是不解气,又逮住宗泽狠狠的拧着不放。
宗泽哎哎叫着,笑着连连告饶。真如也舍不得真拧; 见宗泽告饶; 笑问道:“看你还乱说话?还敢不敢?”
宗泽缩着身子笑着告饶道:“夫人; 为夫不敢了; 再不敢了。”
听得宗泽这作怪的告饶,真如笑的不行; 不过也真放了手。两人笑闹着往山下走去,一路上都遇到前去坟头上亮的人群,大家也喜气的互相招呼一番。
回到家中; 家里上亮的人都陆续回来了,都聚集到了陈家大院正中堂屋里; 围着火炉说话守岁。
很快一大家子人都齐了。人齐了; 首要的就是开始发红包,领红包了。陈家人现在手头都很宽裕的,给小辈们发起红包来也是毫不手软的。宗泽他们在受了好多个磕头后,又散出了好多红包。
小辈们今晚尤其高兴,收足了红包后; 往荷包里踹满瓜子点心什么的,就拎着精致的灯笼呼啸出门,去找朋友们炫耀红包,比比点心什么的。
等一群小孩跑出去了后,大家就开始围炉夜话了。
这下可算是能好好说话了,自从宗泽他们回来那天起就一直是忙忙碌碌,迎来送往的一刻不得停歇。今次守岁陈二婆尤其高兴,拉过宗泽真如坐在自己身旁,一直重复了许多次的说着这句话:“今年人可算是齐整了,今年人可算是齐整了。”
家人在坐说话,所有的焦点当然还是在宗泽这里。于是宗泽又不厌其烦的将自己中状元,金殿传名,打马御街,赴琼林宴的事儿又细细的说了一遍。
这些事儿之前在陈家人看来,那简直是离天边的云彩那么远,没想到现在他们家人就能如戏文里一样身入其中。大家听得叹一阵,赞一阵,惊叹声一直不断:“简直比听说书好听百倍,我们家宗泽就是给我们家人争脸。”
说完热闹后,宗泽开始说起了正事了。见宗泽要说正事,陈二婆赶紧将儿媳妇跟孙媳妇们支了出去,当然这些人里面不包括林淑芳跟真如的。
待伯母跟嫂嫂们走后,宗泽开始说起了生意之事。听宗泽说,过完年要全部撤掉沧浪那边的股份,还有风白县的林场什么的也要跟江家切割开来。别说几个伯父不解,就是几个堂兄也是大惑不解。
都纷纷问宗泽为何要散伙。江家账本存疑,如此大事,当然不便跟众人当堂讲的,宗泽含糊道:“实在是兴安那边急需用人,用钱的,所以我准备将这些撤出来,用在兴安那边。”
听宗泽这样讲,二房大哥陈宗青尤其不解:“我说宗泽,你兴安那边要用人用钱,可以从这边抽啊,不用散伙的,这样一来,我们还可以扩大不少呢。”
知道他们会这样问,也知道大家不会轻易舍得了这块诱人的肥肉的。听得陈宗青这样问,宗泽一点都不意外,正准备将自己想好的说辞说出来的。
这时,祖父陈汉鼎却是一锤定音道:“都别多说什么。这事儿都听宗泽的,宗泽说怎们做,你们就怎么做就好了。”
说完这个,陈汉鼎一扫众人,又特别强调道:“这事儿你们可都得记住了,万事听宗泽的,不可私下里做手脚,自作主张的。要是后面被翻出来了,就别怪我要请族长开祠堂了。”
陈汉鼎这话不可谓不重,众人知道,这是怕他们不听话,在警告他们呢。不过,虽说是警告,他们可也都不会当做是假话的。
早在宗泽刚刚中了状元,不光是陈汉鼎对家里人耳提面命,日后万事小心,万万不可给宗泽抹黑外。就是族长陈汉鼎也是特特的开了祠堂,召集众人训话,要大家做事更要谨言慎行,一切都要顾及到状元郎的名声。
族长开祠堂,当然不会仅仅是训示,还有警告。族长可是严厉的警告了,但凡有人做了不好的事,伤及了状元公;那他就会立马开祠堂,对此人进行出族处置。
在当下这个注重宗族血脉的时代,开除族籍,那就是相当于开除了血籍,就是不再承认这个人跟自家宗族有关。在这个处处需要宗族证明庇护的时代里,这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了,严重程度只逼生存与否了。
如此严重的警告之下,当然没有人敢轻易越雷池的。至少是在当下,是没有人敢造次的。听得陈汉鼎的警告之言,众人赶紧诺诺称是,连连称道:一切都听宗泽的。
见家人的意见已经一致,于是宗泽就一一的分派起各人将要做的事来。还有,撤出沧浪后,日后如何做等等。
听得宗泽这周到的安排,大家都放心了。先前陈汉鼎的话,如果是不得不听的话;那听完宗泽的安排,大家是再无疑议了。因为,宗泽这一通打算,大家发觉不但不影响赚钱,还有可能赚的更多,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呢。
见大家果真没有意见,宗泽又道:“我估计是过完年就开始收沧浪那边的摊子的。所以请大家做好准备,堂兄们过年该去哪儿还是去哪儿。到时会有人来找你们的。”对宗泽的这个安排,大家没有什么意见,都是点头答应不已。
家里的事儿都说通了,安排好了。曹先生那儿也去了一趟,亲朋故旧都稍稍的走了走。转眼就初五了。宗泽他们也准备开始回县城了。
见宗泽又要走,陈二婆尤其不舍,拉这宗泽说了又说,宗泽也是宽慰了又宽慰。听了宗泽的宽慰,陈二婆抹着眼睛笑道:“我知道你哄我呢。你有官在身的,哪能说回来就回来的。”
不过陈二婆向来是当家作主惯了的,不舍是不舍,但也没婆婆妈妈的没完,末了反倒拍着宗泽的手宽他的心道:“行了,奶也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男儿志在远方,何况你是堂堂的知州老爷,那么多人还指着你吃饭呢。你放心做你的大事去吧。你放心,你奶我命长着呢,必定能看到你孙子出世的。日后日子长着呢,啥时候见不得的。”
这边跟陈二婆说完离情别意,宗泽跟他爹又特意找了陈汉鼎,跟祖父好好说道了约束家里人的事儿。听得宗泽说这个,陈汉鼎磕着烟袋道:“这事儿我晓得轻重的,你尽管做你的事就行了。家里这些人有我呢。”
不用宗泽他们交待,陈汉鼎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宗泽现在风头正好,这想要借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越是这时候越要小心,可不能让人给宗泽抹黑了。
陈汉鼎除夕夜说的警告之言,可不仅仅是吓唬伯父他们的。因为陈汉鼎非常清楚,陈家目前有的一切都可以说是因为宗泽才得来的,但凡有事伤到宗泽,那陈家也会垮的。所以,作为大家长的他,由不得他不下狠心的。
这边祖孙三人商议好后,又特地跑到族长家将自家的意思说给族长听了,请族长陈茂立务必要约束好族人。听得宗泽等人的请托,陈茂立郑重的道:“你们放心,这事儿就算你们不说,我也必是要严格管制族人的。万不可让他们借宗泽之名生事的。”
陈茂立对宗泽他们说这个可不是敷衍之辞,那是真心所想的。族里出个读书人都相当不易的了,更何况是个前程无量的状元公。有了状元公,他们这一支也算是起来了,是再不会差的了。怎能让人轻易败坏了去的。一经发现,那必是要严惩不贷的。
陈家沟的事儿大致了了后,初六,在四里八乡的乡人相送下,宗泽一行又准备往风白县城去了。
天还没亮,宗泽一行人,张开状元伞,打好仪仗,就往村头进发了。刚走到院门口,就有族长在陈家院前摆了践行酒。
宗泽走上前去,接过践行酒一饮而尽。对着先前送行的乡人团团一揖,就起步向前了。见宗泽动不,出行鞭炮也放了起来。
在响亮的鞭炮声中,宗泽一行出发了。今日从院门口到村头,是一路走,一路都设有践行酒,宗泽也一一的谢过。
就这样走到出村的山头,喝完最后一道践行酒后,在红红的鞭炮声中,宗泽走出了陈家沟。
现在天已经大亮了,今天必须要赶到县城去的。众人加快了脚步赶路。一路紧赶,终于在天还未黑尽时赶到了小河口陈府。
回到府中,急急的洗嗽后,大家都很快歇下了。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宗泽就让丁全去请马建过来,要跟他好好说说拆股事宜。
第229章
马建也一直在等着宗泽的消息呢。见宗泽遣丁全来请,立马不待耽搁的就起身往陈府来了。
丁全一路将马建引到书房。马建一进门; 也不多寒暄; 直接问道:“子季,你今日叫我来; 可是那事儿想好了?”
宗泽点头道:“是的,我细想了下。我们也不找别的借口,就直接说,我们看中了兴安的生意; 想要撤回来下大力到兴安上面来。”
马建道:“这样行么?如果直接说我们想将资金抽回到兴安; 万一江家也想要来呢; 那到时不是搞得更麻烦。”
宗泽摇头笃定道:“我会让人去跟他们说的; 你放心,他们一定不会愿意来的。”
马建道:“毕竟是三家的事儿; 你那边你派人说了。那我这边,我们也是要去说的啊。到时你让我怎么说?”
宗泽笑道:“你这边好说。你对入股兴安怎样想就怎样说好了。而且是越急切越好,将你对兴安发展的信心好好的说道说道就好。”
听得宗泽的话; 马建疑惑道:“这样能行?”宗泽肯定道:“当然能行的,你就按我说的做就好了。”
马建虽然是将信将疑; 但对着宗泽他是有莫名信重的; 既然宗泽这样说了,那想来就没有问题的。于是答应回去就准备文书,尽快去到沧浪。
马建急得不得了,边说就边要走。宗泽赶紧留下了他:“今天还算是过年呢,我一大早将你请来; 你饭都不吃就急急忙忙的回去了,那不是引人生疑么?吃了饭再走,另外走时再拿点我们从老家带过来的东西。”
马建恍然道:“对对对,我太急了点儿。可不是么,你让丁全去叫我说的就是请我吃老家的新春酒的。”
正事说完就可以去吃新春酒了。听得仆从来叫酒席已经齐备,宗泽二人果然好好的吃了一顿酒。临走,宗泽还又送了好些个老家特产让马建带上。
送走马建后,仍然是不能闲的,宗泽又跑去跟他爹商量:“爹,我们撤股的事儿,年前给大舅他们送过信的。这年后,我是一定要亲去一趟的。你看可是要先遣人去跟大舅说一声儿?”
陈忠运道:“是要去说一声儿的。你现在身份不同,贸贸然跑去,让你舅舅他们没个准备也不大好。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我让人今天就送信去好了。”
宗泽道:“也用不着这么急的。我跟周昌海说过了,正月十二要从金州渡出发的。那就后日去舅舅家吧。呆上两天,就直接从紫利走了。”
“嗯,你初九再去?那行,那就明日再使人送信吧。”陈忠运道。
听得宗泽爷儿俩商量,林淑芳也接话问道:“宗泽,你后儿就走?唉,感觉在家都没呆多久,就马不停蹄的跑来跑去。”
见他娘好像很舍不得,宗泽赶紧宽慰道:“娘请放心,兴安离这儿也不远,你要是想见我随时来就好了。”
林淑芳叹道:“唉,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大事要紧,不用管这些小事儿了。你们俩爷儿好好商量吧,我去后面收拾要送的礼。这次是真如第一次见舅舅,礼可要备好了。”
说着,林淑芳就赶紧让人叫过真如来,婆媳俩要好好的商议一下这次宗泽他们走时的行装,还有各处要送的礼。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的,转眼就是初九了。
宗泽跟真如又一次整好行装出发了。一路紧赶到紫利县林家时,天也快黑了。
林家舅舅、舅母是早早的迎了出来,经年未见,大家都是激动不已。林高瑞现在虽是俩孩子他爹了,但是见了宗泽还是不减当年的爱闹。
林高瑞高兴的一把搂过宗泽的肩膀,笑着拍了又拍宗泽:“好小子,好小子,你可真是给我们长脸呐。状元呐,你真的是状元呐!”
知道宗泽跟他亲厚,见林高瑞拉这宗泽说个没完,林家舅舅、舅母含笑看着也不责怪,看到站在一边的真如,怕她不自在,大舅母赶紧一把拉过她道:“来来,真如,别理他们了。我们娘儿们进去说话好了。”二舅母也连连含笑劝着进屋。
一群人拉拉扯扯的进了屋,说笑了好一阵才算稍稍停了一下。大舅母赶紧招呼上茶,宗泽这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