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嫂子其实很想说,没开玩笑,可见赵苗这么说,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午。
转身忙着去蒸糯米蛋糕,凌娇却仔细想了想,微微摇头叹息。
单单一个周家村村长都牛逼哄哄,村子里人人巴结,去镇上、城里开铺子谈何容易,没有人力物力,也没靠山,你想闯出点名堂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维新家却不一样,他家几个叔伯,兄弟都在镇上,县郡、省城做着不大不小的生意,这认识的人肯定多,他去开铺子有人帮衬,或许三个嫂子说,他们和周维新叔伯兄弟是同村,应该会帮衬着吧?是,人家是会帮衬,可只会帮你一次二次,却不会永远。
周田氏的哭声几乎整个周家村都听见了,纷纷好奇,这周田氏是怎么了?平日里被周旺财打得半死也没听她这么嗷叫过。
“这周田氏发什么疯呢?”
有人嘀咕,有人问,“要不要去看看啊?”
“看啥子哦,人家两口子打架,你是去看热闹呢,还是去劝架?人家两口子床头打架床位和,你去凑啥子热闹?”
“就是就是,麻利的干活,晚上听说有酒喝!”
“真滴吗?那我可要多喝几大碗!”
“啊哈哈!”
一蒸笼一蒸笼糯米蛋糕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等它凉了之后,切成小块,放到洗干净的芭蕉叶里,用干净的稻草捆绑好,放到篮子里,等吃了晚饭大家伙要走的时候拿来分。
鸡蛋香飘散在屋子周围,甜得人心都醉了。
那厢
一根根大树被扛了回来,大家伙忙着去树皮,把树砍大的那头砍去一些,和小那头一样大,拿来做小梁,更有一根足足三十来米,据说要拿来做大梁,等上梁那天才用,大树上早就挂上了红布。
石头墩子也搬回来不少,堆在外面路上,垫得蛮高。
屋基基本上都挖出来了,院子正门对过去是堂屋,堂屋只修一层,等修好之后,直接能看到屋顶,堂屋两边是厢房,厢房准备修两层,楼梯从厢房进,这便是正屋,大院左手边是厨房,准备修两层,楼上准备拿来堆放东西,右手边也修两层,是三婶婆阿甘、周玉的房间,楼梯从正中间屋子上去,等于楼上三间,楼下两间。
正屋后面修猪圈,鸡圈,马圈,等修好之后一个大院子围起来,水井挖在了厨房边上,也就是大院正门左角落处,三米宽的一个正方形,说来也是运气好,挖下去五米的时候,居然挖到了一个泉眼,泉水蹭蹭蹭往上冒,有人拿碗舀了一尝,水入嘴,一股子甘甜沁人心脾,忍不住夸道,“啧啧啧,这泉水可真甜!”
挖井的人都忍不住尝了起来。
山里多泉水,泉水多甘甜,可这么甘甜的还是第一次喝到,一个个竖起大拇指,对空虚大师的指点更是信服。
为了井水干净,猪圈下方都准备用石头砌,不让猪屎猪尿渗到土里,脏了这么甘甜的井水。
只是需要的黏土就更多了,李本来带着人到山里去挖,然后一担一担挑回来。
一片欣欣向荣。
周二郎瞧着,嘴角露出了笑意。
“二郎兄弟,恭喜恭喜啊!”
周二郎闻声回头,见是何润之兄弟两带着贺礼上门,周二郎忙笑着上前迎,“何大哥,何二哥!”
接过何润之、何润玉送来的礼物,周二郎忙招呼两人到三婶婆家小坐,喝茶,路上,周二郎问何润之,“这些日子,何大哥去了哪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害他着实担心,如今见何润之安然回来,周二郎才稍微放了心。
“遇到一些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二郎兄弟,等空闲了我再仔细跟你说,倒是害你担心了!”
“何大哥说哪里的话,如今见你安然回来,我这心总算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何润之闻言,微微错愕。
这周二郎以前可不会这么说,不免失笑,“二郎兄弟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何大哥谬赞了!”
一起到了周二郎家,凌娇立即端上茶,糯米蛋糕,干净的筷子,周二郎忙道,“何大哥,何二哥,快尝尝,这糯米蛋糕味道如何?”
何润之点头,拿起筷子,夹了糯米蛋糕轻轻咬了口,“嗯,这糕味道可真不错,怎么做出来的?”
“是阿娇用鸡蛋,红糖拌了糯米米分蒸起来的,何大哥待会一定要带些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如今嫂子怀了身子,吃这个再好不过了!”周二郎说道,比起以前与何润之的泛泛之交,此时此刻周二郎倒是有了八分真心。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话何润之信,但从未遇见过,却在今日从周二郎身上感受良多,周二郎这个人,怎么说呢,老实,本分,性子敦厚良善,不趋炎附势,更不花言巧语,可今日,周二郎这些话说出来却格外的慰贴人心。
何润之也不拒绝,“成,一会你多包几块,我娘跟阿奶也在我家!”何润之说着,不着痕迹的去打量周二郎,毕竟当初自己家着实对不起周二郎,虽然这些日子了,可记忆这玩意……
“嗯,一定一定!”
周二郎面色平静,并没刻意去记恨何婆子,当初的事儿虽然没有忘记,但渐渐的,周二郎也淡忘了,就连阿宝、周玉提起那个时候的事儿,也说自己也是有错的。
连两个孩子都知晓的事儿,他一个大人真没必要死磕着不放手。
见周二郎没有不悦,何润之微微松了口气,才说着恭喜的话,让周二郎点了鱼干算了钱拿了糯米蛋糕便走了,“二郎兄弟,别送了,如今家里修房子是大事儿,等有空了,咱们兄弟坐下来好好喝几杯,有些事儿我也想告诉你!”
“好,何大哥慢走!”
这次卖鱼干得了三十两银子,周二郎等何润之兄弟两走了,转身就给了凌娇,两人说了几句,也不知道周二郎说了什么,倒把凌娇给气着了,凌娇抬手在周二郎手臂上打了一下,去了厨房干活,周二郎愣在原地,伸手摸着手臂,好一会才噗嗤笑了出声。
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就说大家伙都等着他房子修好后来吃喜酒。
喜酒。
洞房花烛夜,周二郎想想,霎时脸红一片,看向忙碌的凌娇,笑咧了嘴,露出白白的牙,见凌娇看了过来,心跳顿时加速,傻傻的看着凌娇,几个嫂子哄然大笑,周二郎脸更红,忙低下头,逃似的跑开,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他一般。
“啊哈哈!”
赵苗率先笑出了声,拐拐凌娇,“看见没,二郎兄弟还会害羞,阿娇,你老实交代,你们那啥那啥了没?”
凌娇真有些哭笑不得,“那啥那啥是什么?”
“别装,快老实交代,我们二郎兄弟那方面厉害不……呜呜……”
赵苗话还没说完,嘴巴被凌娇捂住。
凌娇实在不明白,不是说古代女人害羞严谨,怎么到了赵苗这儿,她什么荤话都说的出来?
赵苗实在是乐坏了,压根没想到凌娇面皮薄,再瞧凌娇脸涨的通红,拿下凌娇的手,“有句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二郎啊,真是天生一对,都这么害羞!”
“嫂子……”凌娇低唤。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不过阿娇啊,咱们二郎兄弟这么好,你可要看牢了,别被其它女人给迷走了!”
凌娇笑笑不语。
若周二郎被迷走了,她也没什么损失,这本来就是她所期盼的,只是为何心有一点难受?仿佛自己种的菜,见菜长势良好,心想等它长大了,就可以割了吃,或者卖,却在瞬间被猪拱了。
这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夕阳夕下,大家开始手工。
晚饭菜有红烧肉,米分蒸肉,蒸鱼干,油炸花生米,炒豆芽,凉拌豆腐,蒸鸡蛋,因为晚上有酒,瓜子花生也装了碗端上桌,十五桌人简直哄闹的很,不过瞧着这热闹,凌娇相对还是比较开心,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能喝酒的拼了一桌,划拳喝酒,“哥两好啊,来一个啊……”
“喝酒,喝酒……”
“吃菜,来来来,这鱼可真香,一点腥味都没有,不像我婆娘烧的,一股子腥味难以下咽!”
“嗯,这桌子菜,我做活五十年还没吃到过!”
一个六十七岁,身材消瘦,却精神头极好的老者说着,微微点头。
他从十七岁出门干活,干了几十年,做了多少人家的活,给多少人家修过房子,真没有那户人家饭菜这般丰盛,周到客气热情,也难怪大家伙干活都特别出力,又特别仔细,也没见谁毛手毛脚的,那样子就像给自己家干活般,务求做到最好。
吃了饭,三三两两邀约回家,周二郎送上给孩子们带回去糯米蛋糕,“哎呦,这客气的!”
实在是太客气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夜,周二郎不管是在何家村还是周家村,名气地位在一夜之间将会有所不同。
干活的吃了饭就走了,凌娇带头忙着干活,吃剩的菜要倒在一起,凌娇是没想到,根本没剩什么菜,饭剩下的也不多,洗碗,收拾地上的鱼刺,骨头,等送走了几个婶娘嫂子,凌娇腰酸背疼的坐在凳子上,抬手敲敲肩膀,伸展一下手臂,放松放松。
锅里烧着热水,三婶婆在帮阿宝洗澡,两个人说着逗趣的话,惹得阿宝咯咯咯笑个不停,三婶婆也笑,今时今日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是三婶婆从来不敢想的。
三婶婆哄阿宝睡觉,阿宝本想等凌娇给讲故事,三婶婆慈爱的劝道,“你婶婶今天忙了一天,累坏了,阿宝乖,快睡吧,等以后你婶婶空闲了在听故事!”
阿宝是个懂事的孩子,眨巴眨巴湿漉漉的大眼睛,点头,倒在床上,“太婆晚安!”
三婶婆瞧着,心都软了,“乖孩子睡吧,太婆先守你一会!”
阿宝乖乖闭上眼睛,睡梦中,他梦见新房子修好了,婶婶还给他生了弟弟妹妹,他可喜欢弟弟妹妹了,天天带着弟弟妹妹玩,婶婶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嘴角挂着幸福的笑。
三婶婆瞧着,也笑了起来。因为这边很多东西只能堆放在外面,周玉、周甘也住了过来,周玉跟凌娇她们睡屋子,周甘跟周二郎睡外面棚子里,虽然挤了些,好在都是能吃苦耐劳的,不管是周玉也好,周甘也罢,凌娇愣是没听到一句抱怨。
在后面小棚子里洗了澡,却独独不见周二郎。
“二郎人呢?”凌娇问,她还有话要跟周二郎说,找却不见人。
周甘周玉换了干净的衣裳,两人把桌子板凳整理到棚子下,免得下雨淋湿,周玉摇头表示不知,周甘抿抿嘴,“朝新屋那边去了!”
凌娇微微咬唇,“我过去看看!”
“嫂子,我跟你一起吧,乌漆墨黑的,摔了可不好!”周甘忙道。
“不用了,你们两个早点睡,明儿一早还要去镇上买东西呢!”
周甘、周玉点头,目送凌娇离去,周玉低唤,“哥……”周玉其实不想去镇上,只是凌娇都说了,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别想那么许多,早点睡,明天去镇上!”周甘想了想又说道,“晚上别做衣裳了,免得眼睛熬坏了!”
“才做几件衣裳,那就能熬坏!”
“你懂什么,二郎哥说得肯定是对的!”周甘还记得上次叫周玉跟他一起下地去收稻谷,二郎哥把他喊道没人处狠狠训斥他的话。
他说女子身子本就受不得凉,你还喊到田里去,以后嫁人不利子嗣造婆家嫌弃怎么办?
这些周甘以前哪里懂?
周玉撅嘴,“哥,我这不想早点做出来,你有穿嘛!”
“我现在也没赤胳膊啊,快去睡吧,今天你忙了一天,不累啊?”
“不累,哥,我心里开心,我没想到以后能跟嫂子住在一起,哥,我很喜欢嫂子,真的!”周玉满眼的濡慕,更是佩服。
周甘笑。
他何尝不喜欢凌娇这个嫂子。
周玉见周甘不说话,拉了拉周甘的衣袖,“哥,你说,他们会来接我们吗?”
“怎么,你想去?”
周玉摇头,“不,哥,我不想去,我想留在周家村,我想跟嫂子在一起,哥,我有些害怕,我怕他们会来,到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周甘揉揉周玉的头,“去睡吧,我等二郎哥他们回来就睡!”
周玉点头,怀着忐忑的心进屋去睡了。
周甘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看着夜空,心空落落的,多想娘多撑些日子,好好或者,兴许也能沾点光,过几日能吃得饱的日子,可惜……
眼睛微微发涩,周甘深吸几口气,起身回了棚子,倒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去鸡圈看看小鸡仔们,又去给马儿喂草,抚摸着马头,轻手轻脚的,马儿嚼着草,享受的闭上眼睛。
周二郎看着新屋基,感叹一声,找了地方坐下,想去死去的爹娘,大哥,跟人跑了的嫂子,只觉得心堵得厉害,若是爹娘还健在,见他能翻修家中的屋子肯定很欣慰。
他爹娘都是好人,想来也会喜欢凌娇,特别特别喜欢,绝对不会像那些恶婆婆般,整日磋磨儿媳妇。
只可惜好端端的家,被周旺财那畜生给毁了。
想到死去爹娘临终前所受的痛苦,根本没想到一丁点他这个儿子的福,眼眶一涩一热,两行热泪滚滚落下,为死去的父母、大哥伤心,也为今日的不易感怀。
周二郎想,等空了,一定要带凌娇去他爹娘、大哥坟上看看。
凌娇远远就看见一个黑影蹲坐着,轻手轻脚走到周二郎身边,感觉到周二郎似乎在吸鼻子,凌娇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暗想这周二郎不会是在哭吧?
上前走到周二郎身边坐下,虽看不清周二郎的脸,却能感觉到这个高大的那人此刻的脆弱,他是真哭了。
“怎么了?”
周二郎见凌娇来,胡乱擦脸擦泪,只是鼻子更酸,心更哽,“阿娇,我没事,我就是……”
“修房子是大事儿,也是开心的事儿,你怎么哭了呢?”凌娇问。
“我只是想起我爹娘,如果他们还在该有多好!”
倒是个至纯至孝的。
凌娇忽然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在异世活的好好的,会不会也开心?那流干泪的眼眸会不会浮现安慰?
拉了拉周二郎的衣袖,“你知道吗?传说中每死去一个人,他的灵魂便会变成夜空中的星星,而他的亲人锁瞧见最亮的那一颗就是他的灵魂,周二郎,你抬头看看,夜空最亮的那几颗星,便是你父母、大哥,他们不曾离开你,他们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看着你!”“真的?”周二郎疑惑问。
“当然,不信你抬头看,夜空中是不是有几颗星星在冲你眨眼睛!”
周二郎闻言,夜空中星斗闪烁,一颗颗密密麻麻,似乎真有那么几颗,闪亮着,就像那眼睑,一眨一眨的,格外的亮,心在这一刻温暖,鼓起勇气伸手握住凌娇的小手,“阿娇,谢谢你!”
谢谢陪伴在他身边,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依旧在他身边,像一盏明灯指引着他前进的路,没有抱怨,没有争吵,总是用温柔善良一点一点教会他做人的道理。
也谢谢在他难受的时候说了这么个善意的谎言,让他的心瞬间不在剧痛,让他不在充斥在懊悔悲痛之中。
周二郎的手依旧干热,带着厚厚的老茧,有些磨人,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狠心抽出自己的手,任由周二郎握在手心。
“不客气!”
周二郎心扑通扑通跳着,丝丝窃喜溢上心头,嘴角勾起笑,“阿娇,你知道吗,很早以前我就在想,将来我要是娶了媳妇,就像我爹对我娘那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