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那好看的唇动了动,说:“近日禁军中有近百人有功还未褒奖,你就替本王好好抚慰一下我夜国的英雄们吧。”
他的话说得过于委婉,在场的人却没有不明白的,抚慰英雄,说得直白一点,便是军妓。
禁军百人,素儿只有死路一条。
“王爷饶命啊,奴婢……奴婢但求一死!”
“那可不行,你不曾对不起本王,要讨饶,你该求你家小姐。”夜煜冷笑着说。
素儿绝望的闭上眼睛,任凭两个侍卫拖着走,至房檐下,梁上突然有什么响动,还不等她抬头,就有个“东西”掉了下来。
正是裹在锦被中赤、裸的花云月。
☆、她的眼睛
正是裹在锦被中赤、裸的花云月。
“小……小姐?”素儿被砸个正着,好不容易转过身来,就看到她家小姐歪着脑袋躺在水红色的锦被里。
也是花云月未着寸缕,从梁上掉下来后,锦被松开了些,她也就小露香肩,纤细的脖子和不太明显的锁骨,肤如凝脂的脸,墨色如瀑的发,在冷白的灯笼下,显得妩媚而狼狈。
一队侍卫默契的低下头,侍女们也目瞪口呆,忘记了上前,也不敢上前。
花云月悠悠转醒,抬起玉臂轻抚额头,才感觉胸口凉风习习,一低头方惊觉自己的处境,抱着胸口惊叫了一声,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许是想起了什么,美丽的大眼睛呈现出巨大的恐惧,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周遭众人。
“月儿醒了?”夜煜缓步上前,在她面前蹲下,温柔地帮她掖好被子,像极了一个宠溺妻子的好丈夫。
那双风眸中,看不到方才的阴鸷,溢满的是什么,任谁也说不清楚。
花云月在看到夜煜那一刻,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也顾不得手臂凉着,直接搂住他的脖子,哭着说:“爷,有鬼!妹妹的鬼魂!她来找我了,王爷,妾身好怕,好怕……”
夜煜狭长的凤眸微敛,似笑非笑的说:“爱妃的妹妹不止一人呢,你说的,是谁?”
“花云裳,王爷,是花云裳!妾身看到她了,真的看到了!”花云月激动地说,身子使劲的往夜煜身上蹭着,不住的颤抖。
“是么?”夜煜挑眉,大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俊颜神色依旧,只是攥在袖中的左手不自觉的握紧。
他不信鬼神,却不得不起疑心,为何她一来,花云月便看到了花云裳的鬼魂?
他曾亲眼看到花仙儿那张神似花云裳的脸,难道……
惊吓花云月,是她背后的人要借此给他一个下马威,还是他们的目的本就是花家,或者,她真的是花云裳前来索命……
“王爷,妾身好怕,妹妹一定会再来的,妾身不要住在这里,求王爷成全。”花云月声声哀求,泪眼连珠。
“月儿都这么说了,本王怎好拂了你的意?”夜煜依然轻轻地捋着她的发,声音也柔柔的。
“左宴,传令下去,侧妃娘娘惊吓过度,不宜管理王府琐事,现谪为夫人,赐住紫薇苑偏殿,随侍丫鬟一人,月夫人可自行选择。”
“属下遵命。”左宴领命,刚毅的面上不见任何情绪。
紫薇苑,等同于锐亲王府的冷宫。
夜煜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得柔和,语气也还是一贯的淡然冷漠,“月儿,可满意本王的安排?”
“谢王爷成全。”她趴在他怀里,水眸迸射出狠戾和恨意,直直指向半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的素儿。
她早已醒来,尽管又冷又怕,却因身上未着寸缕,趴在房梁上不敢轻举妄动。
是以,素儿的话她一字不差全都听到了耳朵里,而她也明白,夜煜武功高强,早该知道她在偷听,他的不言语,并不是对她的纵容,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背叛作恶者的下场,而已。
他不喜欢得寸进尺之人,亦不喜欢争风吃醋的,所以她装疯卖傻,自请搬离这里,等于自动放弃侧妃之位,看似因小失大,实则是保住了自己,也争取了留在王府的机会。
另外,她确实是怕了。
她的的确确是看到了花云裳,醒来后又在房梁上,这事儿邪乎得很,饶是个大男人也会害怕,何况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女人。
“王爷,素儿自幼跟着妾身,伺候我惯了,此去紫薇苑,妾身能否带了她去?”花云月的要求,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愕了,除却冷笑的夜煜,还有惊恐的素儿。
“既然月儿要她,本王应了便是。”夜煜修长的手指拂过花云月的眉眼,停留在那长长的睫羽,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月儿,你要记住,除了这双眼睛,你周身的每一处,都不该存在,可因为你的这双眼睛,本王不杀你,所以,好自为之。”
花云月咬了咬唇瓣,牵强的笑了,说:“爷,我会保护好这双眼,不因为自己,只希望爷能常来紫薇苑,月儿便知足了。”
夜煜却没有像她意料中那样答应,只是吩咐下人带她去紫薇苑,自己则站在房檐下静静立着。
花云裳,花仙儿,别让本王发现,你们本是同一人……
***
紫薇苑,偏殿。
素儿跪在地上,埋着头不敢看旧木椅上坐着的花云月。
她不明白主子有何打算,但说不害怕是假的,心有多忐忑,只有她自己知晓。
“素儿,你知道何为军妓?”花云月摇晃着手中的青瓷碗,里面的开水还冒着热气。
“奴婢知道,”素儿跪趴到她脚边,一边磕着头,一边哭道,“小姐,素儿知道错了,是素儿鬼迷心窍,素儿罪该万死!你要打要罚,素儿绝无怨言。”
花云月唇边荡开冷笑,只是一瞬,便又笑了,放下青瓷碗,弯腰扶起素儿,温柔地说:“素儿,我知道你不想害我,既然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是徒劳,如今我已不是侧妃,你可还愿随侍左右不离不弃?”
素儿愣住,一时忘了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花云月握着她的手,失望地说,“罢了,我已今非昔比,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我这便去跟王爷说……”
“不,素儿愿意!”素儿跪下,举着手发誓道,“素儿誓死追随小姐。”
花云月笑着扶起她,看着“感激涕零”的陪嫁丫鬟,心中却只是冷笑。
倒不是她非要救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只是她家三哥在宫中做了太监,还是大总管身边的红人,而素儿本人,也和三公主身边的宫娥冬心交情甚好,这样的丫鬟,对现在的她来说,才是最需要的。
而且她也相信,素儿不敢再轻易背叛,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救了她,要知道沦为百位禁军的玩物,对女子而言是生不如死。
“素儿,你也不希望一直住在这紫薇苑,永无出头之日吧?”花云月说。
素儿迟疑了一下,问道:“小姐有何吩咐,只要你一句话,就算是要素儿的命,我也……”
☆、贴身丫鬟不好骗
“素儿,你也不希望一直住在这紫薇苑,永无出头之日吧?”花云月说。
素儿迟疑了一下,问道:“小姐有何吩咐,只要你一句话,就算是要素儿的命,我也……”
“我怎么会要素儿的命,我还要素儿跟着我享福呢,”花云月说,“我只要素儿帮我送封信。”
“信?”素儿眼中闪过疑惑,却没敢多问,“小姐要我送往何处?”
花云月微微一笑,浅浅的抿了一口碗中白水,道:“皇宫。”
***
侧妃被贬为夫人的事,很快便传开了,王府难得的有些喜气洋洋的气氛,都觉得这事儿大快人心,奴婢下人们做起事来都带劲儿了。
采盈饭后想前往紫薇苑,前脚出了左宴所住的飞翎院,几个侍卫后脚就跟上了,说是奉左大人之命保护她周全。
采盈也是个机灵人,她便只是在后花园溜达了几圈,没能摆脱几人监视,便想着回去了。
无意间看到了花丛里有个自言自语的女人,细看之下,方才知道是红杏院有过一面之缘的花仙儿。
她似乎在偷摘花圃里的凤凰花,嗅嗅这朵,看看那朵,倒似乎毫无心机。
采盈意欲上前,可想到左宴的嘱咐,又迟疑了,正准备离开,便听到有人唤她。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很动人的声音,听着很是亲切,可那么明媚的阳光,却愣是让采盈听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句话,正是当年花云裳初见她时,所问的话。
一字不差不说,这声线……
她不敢回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健步如飞的往飞翎院走去。
侍卫们只跟到门口,便守在门外了,采盈不悦的关上大门,抹了把额上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汗水,背靠在门上喘气。
听他们说,昨晚花云月是见了鬼,被剥光了挂在房梁上,惹怒了王爷,方才被贬为夫人搬进紫薇苑。
起初她不信,总觉得是她让花云月毒害花仙儿的事暴露,所以她一整晚心神不宁,就怕牵连到自己。
可如今看来,并非是她们害人之心暴露,她也开始害怕了,难道,真是花云裳的鬼魂回来了?
“采盈,瞧你这一身汗,这么高兴,是外头有新鲜事吗?”迟早早坐在飞翎院主殿门槛上,托着腮问道。
这是花云裳与采盈住在一起时,时常会问的一句话。
采盈全身一僵,愣愣的看着门口上笑意连连的女人,她没有戴面纱,有一张绝美的脸,偏偏在右眼周又一圈深紫色的图腾,笑起来的水眸很美,也很狰狞。
“王……王妃……是王妃吗?”采盈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干涩得难受,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采盈,可真够冷的啊,你也不来看看我。”迟早早微垂着头,尽量让自己的神态更像花云裳。
“王妃……”采盈想转身离开,可双腿像是灌了铅,又像是被人紧紧地抱住了,根本移不动。
而事实上,两个隐身的小家伙正吃力的抱着她的腿,不让她动弹。
“采盈,你快过来啊。”迟早早对她招手,笑容在熹微的晨光中,镀上了淡淡的光芒,变得有些透明,虚弱得过分无力。
就好像,没有生命力,风一吹就能带走的魂魄……
她身上的白色纱衣上,带着不那么艳丽的血迹,就和那夜在地牢中的一样。
腿弯一痛,采盈就那么噗通 一声跪下了。
“王妃,我不过来,不过来……”她开始剧烈的挣扎,小祸水力气小,竟然被她的大力踹开了。
龙闯闯蹙眉,漂亮的小脸堆满了阴霾,小手直接扼住她的脖子,也没怎么用力,就吓得采盈惊叫连连。
“王妃,害你的不是我,你该找的不是我……你快离开,离开!”双手摸着脖子,除了冰凉的触感,什么也感觉不到,可是为什么,就是呼吸困难呢?
迟早早给小闯闯使了个眼色,他便不情不愿的放开手,弯腰去拉赖在地上不愿起来的小祸水。
采盈得了自由,突然站起来,尖叫着开了门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叫:“鬼啊,有鬼啊!”
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他们是奉王爷之命在飞翎院看着采盈的,所以一直寸步不离。
采盈进门后,连只苍蝇都没放进去,所以她这么惊叫着跑出来,只让他们以为是她有意为之。
可是,有了昨晚的事,侍卫们也不敢怠慢,锐亲王府闹鬼,这可不是小事。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为首的侍卫问。
采盈咽了口唾沫,摸摸脖子,艰难地说:“就在屋里,王妃回来了!她坐在门槛上,她抓着我的脖子!”
侍卫们将信将疑,采盈也不敢再进去,还是为首的推开了门。
主殿的门槛上空空如也,整个庭院静得出奇。
“采盈姑娘,没人啊,”那侍卫面无表情的说,“需不需要我们进屋里去看看?”
采盈这才壮着胆子从门外进来,果然没见到人,她愣了半天,才笑道:“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吧,辛苦各位了。”
侍卫们到门外守着,采盈不敢再关门,只是怯怯的低声道:“王妃,你的死与我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是要索命,也不该来找我啊。”
“采盈,别人如何害我无所谓,你可不能害人,不然,我只能将你带在身边了……”
迟早早的话响在采盈耳边,她四处张望却连人影也没见着,心里顿时毛毛的。
王妃在时,她就是个心地善良的,不管别人怎么算计陷害她,她总是一笑而过,所以,到死,也要告诫她行善吗?
采盈热泪盈眶,抱着手臂靠着门框蹲下去,道:“王妃,采盈知道错了,采盈不该为了一己私欲,便起了歹心,采盈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就安息吧。”
房檐上,迟早早会心一笑,带着两个宝宝会韶华阁了。
她走得太急,也不曾看到哭泣的侍女,那双泪眼朦胧的眼底,有着怎样的异色。
花云月愚昧,她却不那么好骗,鬼魂,可不敢大白天的出来呢,而且,采盈抬眸看了看迟早早蹲过的门槛处,那儿有束阳光,正明晃晃的灿烂着。
她曾听大师说过,鬼魂是没有影子的。
☆、珍爱生命,远离锐王
她曾听大师说过,鬼魂是没有影子的。
在锐亲王府装神弄鬼,花仙儿也着实大胆,既然王爷无心抓鬼,那她只好帮左宴立这一功了。
***
“娘亲,宝宝什么时候可以现身呢?我不喜欢被别人忽视!”凰小祸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鱼肉,抱怨道,“宝宝也不想再吃鱼了,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去找父皇呢?”
迟早早瞬间开始内疚,她昨晚才见过她的父皇,可出于自私,她还是没能开口……
“女人,你忘了昨晚我说的话。”龙闯闯瞥了她一眼,然后夹了块红烧鱼,细心地剔去刺,才放进小祸水碗里,道:“小妹,尝尝这个。”
虽然不喜欢,可是哥哥亲手夹的鱼,小祸水还是很给面子,吃完还点点头夸了几句。
步白是只没有灵力的妖精,所以白日里都会变成老鼠,这些食物还是天亮之前,他变回原形前准备好的。
说来迟早早这妈当得太轻松,只一句要儿子练习煮饭,就和小女儿一起坐在饭桌上等着饭菜上桌。
可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不,偷懒很快就遭报应了。
迟早早就因为想着昨晚小家伙说的话,吃鱼时不专心,遇刺卡到喉咙里了,尖锐的疼痛让她的眼泪瞬间就溢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都没见过这种情况,只能和迟早早大眼瞪小眼。
“娘亲,你很痛对不对?”小祸水上前又是捏肩又是顺气,“宝宝给你呼呼。”
“喝水。”龙闯闯倒了水,紧张的递到她面前,手忙脚乱的要让她喝下去。
步白灰老鼠在她脚边晃悠,吱吱的叫得人心烦,被闯闯提留着尾巴,直接扔到桌子底下去了。
面对儿子女儿的关心,迟早早只能摆手,脑子里不断闪过各种对付鱼刺的办法,用醋吗?可是该死的,韶华阁根本就没有醋!
正当她捂着喉咙在地上乱转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听到的,是太子殿下身边那个大嗓门的太监何喜的声音。
果然,没过多久夜煌就进来了,可刚到大殿门口,就被韶华阁的守卫打晕拖出去了。
迟早早拼命的咽口水,心中无限悲凉,难道她在古代的二次生命,要葬送在这根鱼刺之下?
那她这两个半辈子是不是也太过戏剧性了,之前被两个咸鸭蛋噎死,现在被根小鱼刺卡着……
“你怎么了?”
打断她胡思乱想的不是别人,正是锐亲王府的主人,夜煜。
他听说采盈处也闹鬼,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曾想夜煌竟然还敢来,本打算把他打晕命人送回皇宫,却听到屋里细微的声音,那种痛苦的呜咽,竟让他的心没来由的有些怪异的揪痛。
“救……我……”迟早早好难受,喉咙痛得厉害,火烧一般的灼痛,让她恨不得咬下舌头自尽了一了百了。
龙闯闯从看到夜煜开始,眼中就都是戒备之色,可救迟早早要紧,他也就没有刻意捉弄他了。
“吃什么了?”夜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英气的剑眉拧着,抓着她的手急切地问道。
他没发现自己当时有多担心,而喉咙剧痛的迟早早也没在意,只有隐身的龙闯闯满脸不悦,像只被惹怒的猫咪。
凰小祸也一直盯着夜煜,可爱的小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