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夕撑起伞拿上药,带上殷素月出门了。
两人一路走到石崖之下,沈元夕发现芸姨冻的哆嗦,嘴唇发紫,他连忙放下伞,将之前的药包打开,一点点涂抹在芸姨胳膊上。
芸姨虽然已是昏沉,但总算醒了过来,看见殷素月和一个陌生的孩子在这里,不见言域,自然又开始担心。
沈元夕察言观色,道:“言域在我阿嬷那里治腿。”
至此,芸姨才算放下心来。
“元夕,芸姨在发烧,我们被赶了出来,无处可去,现在这石崖四处透风,我怕芸姨会病情加重。”殷素月忧心忡忡。
“不如,我们给她带回去吧。”沈元夕也看出芸姨实在病的不轻。
“你阿嬷……”
“放心吧,阿嬷就是刀子嘴,她心肠可软了。我们带她去吧,我怕她……”他看看芸姨,想说怕她死了,可他毕竟比别的孩子大一些,也懂事的多,很多话都知道避讳。
殷素月觉得这孩子真是懂事又热心,真是个小天使啊。
两人扶起芸姨,沈元夕帮忙,殷素月撑伞,三人就这样磕磕绊绊又回到了竹楼里。
言域见到芸姨的时候顿时放了心,他见殷素月浑身泥水,脏污不堪,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也有些别扭,想喊她但又纠结。
反而是殷素月上前问了句:“言域,你的腿怎么样了?”
“这位前辈已经帮我接骨了。”
第17章 梅花印鉴
殷素月听说言域的腿已经接骨,放下心来。
结果刚给言域包扎完毕的老妪转眼看见沈元夕竟又带回来一个,立刻放下药箱要把人往外撵。
“阿嬷,你看她现在病的太厉害了,救救她吧。”沈元夕扶着芸姨。
“不行。”那老妪看看天,外面虽还下着雨,却已是下半夜了。“明日一早村长媳妇就来咱家看我做的花样,她家翠妞亲事定下了,催的急,嫁衣还没做。”
到时村长媳妇一来,这屋里都是外人,并且是被驱逐至此的犯人,那整个岛上的岛民都将不满。
沈元夕一听这话,顿时沉默下去,他虽然热心,却也知道村长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这些外人留下的。
可显然殷素月觉得这几乎是一道光。听那意思有出嫁的姑娘急需嫁衣,可有芸姨在这里啊。先前芸姨给她改衣服,还给言域做了很多衣服。这做嫁衣的活儿应该不在话下吧。
就是眼前情形糟糕,芸姨有伤在身,哪里还有精力做这个。
却在这时,听见言域出声:“我有办法保证这嫁衣一日内做成。”
“什么办法?”沈元夕问他。
言域看了那老妪一眼,“不光如此,我还能识文断字,会些拳脚功夫。”
殷素月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言域作何打算。
可是那老妪听说这话,眼中一阵犹豫。
却听言域继续道:“你们可以试一试,就三天。若是不行,不用你们赶,我们会自行离开。”
见那老妪仍是没说话,言域对着殷素月喊了声:“你过来。”
偏偏殷素月看不见,也不知言域是对谁说的,仍是站在门边没反应。言域顿时气恼,直截了当的叫:“死瞎子,过来。”
这下殷素月听到了,走到言域身边,“做什么?”
言域从贴身的里衣拿出一块巾帕包裹的东西递给殷素月。“你把这个交给柳如眉,她自然会跟你过来。”
殷素月接了过来,手里的巾帕丝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摸了摸,有点硬,棱角分明,像一朵玉雕的花。
“这是什么?”
“你别问那么多。”言域有些不耐,半晌,又有些别扭的说一句:“你别去石洞,离远些喊她的名字。”
真是神秘的很!看来这反派心里的想法真是不少,听他语气,胸有成竹,看来是想好了解决之法。既然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说到这柳如眉,殷素月也是这段时间才知道的,就是那天揍言域最狠的那个,言域的腿十有八/九是她敲断的。
那柳如眉原是相府的贵妾,生了长子却承袭不了爵位,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十八,右相给他在京中安排了差事,这一下相府被抄家株连,一并砍了头。
被株连的男丁不少,可独独那庶长子已经过了十五岁,终究难逃一死。
唯一的依靠送了命,对柳如眉而言,无疑天塌地陷。
可接二连三的遭遇让人连痛哭流涕的功夫都没有,就这么浑浑噩噩被流放荒岛 。这些日子以来,窘迫的生存环境,让所有人面目全非,怨气横生。
一朝爆发不可收拾,直接把言域的腿打断了。
只是如今看来,言域似乎另有打算。且不说柳如眉对言域心怀怨恨,就是她那身份,估计也有许多的过往恩怨。
这样的高门相府,后院宅斗,不是都堪比朝堂,无硝烟的战争么。
唉!女人扎堆的地方就是容易滋生是非,尤其这种妻妾成群的大户人家,各种龌龊之事隐于暗处,不能直视。
殷素月也不想费脑子去探究相府宅院女人间的矛盾纠缠,做吃瓜群众也得是围观轻松愉快的事,这样的瓜,不吃也罢。
“我与你同去。”是沈元夕的声音。
殷素月还在低头思索柳如眉的事儿,就听到沈元夕撑开了伞。
那边几乎虚脱的芸姨已经被带进去,半躺在榻上,那老妪正在给她查看病情。听到沈元夕要出门,便道:“等雨停罢。”
下了一夜的雨,殷素月衣衫湿透,下半夜尤其寒凉,她打了几个喷嚏,有些撑不住了。
“哎,沈元夕,你还有多的衣服吗?”
殷素月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可眼下,芸姨刚上了药还发着烧,已经睡下了。言域一直坐在那里,腿刚接骨,也是行动不便。她湿衣服黏身上,浑身不舒服。
可沈元夕听了她的话,却有些脸红,半晌,才支吾道:“你是女孩子……”
殷素月一脸莫名:“是啊,女孩子怎么了吗?”
“你……你……男女授受不亲。”沈元夕憋出一句。
不是,男女授受不亲?这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念头啊?话说被蜜蜂追的时候不还一起牵手逃跑的吗?
这都不算,话说男三你多大了? 殷素月简直无语至极,直接问:“沈元夕,你多大了?应该还没有言域大吧?他都不算个男人,怎么你就是男人了?”
小屁孩子赶紧消停吧,在我看来你们和小豆丁没区别!
“砰——”的一声,屋内的桌子被砸了一拳。
殷素月:“……”
言域这是……生气了?噢,对,刚才说他不算个男人。这反派中二病又犯了,自尊心面子才是他活下去的支撑。
殷素月干脆走过去对言域道:“你生什么气,本来就没有多大,前几日都还哭来着……”
言域脸色发青,这个死瞎子总是提这事。他一把抓住殷素月,将她推到地上。
“算了算了,惹不起,要不是你腿断了,我可不会饶了你。”殷素月摸索一把,才慢吞吞从地上起来。
“咦,言域,你身上衣服是干的呀。”殷素月在他身上摸了一把,衣裳都干了。先前两个人还一起淋雨过来的,现在他那么舒适的坐在那里,殷素月有些羡慕。
“让开!”言域简直讨厌极了这瞎子总往他身上摸。
这下殷素月不仅没有让开,反而离得更近了。言域现在腿脚不便,只能坐在这里。殷素月可不打算放过他,尤其她之前也穿过言域的衣裳。
当下不再犹豫,殷素月直接伸手去脱言域的外袍。
“你做什么!”言域暴怒,伸手去推她。
“还能做什么?你衣服穿了几件,借我一件总行吧。我老穿湿衣服会生病的,沈元夕害羞,芸姨的太大,你的勉强凑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不介意的。”
言域气结,恨不得将这瞎子掐死,他腿疼的不行,这瞎子还不放过他,拼了命的扯他的衣裳。
拉扯一番,殷素月顺利拽下来一件外袍。然后摸索着去里间换上了。
外间除了芸姨歪在榻上睡觉,目睹这一切的沈元夕,简直惊呆了。
“野蛮的虎姑婆,平生仅见。”言域忽然出声。
沈元夕这才回神,赞同道:“是……是怪野蛮的。”
这时,去后院清洗衣物的老妪回来,殷素月也换好了衣裳。沈元夕看看外面天色,雨已经停了,天蒙蒙亮。
“走吧。我去找柳如眉。”殷素月手里拿着用那巾帕包好的玉雕,对沈元夕道。
沈元夕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他今年十三岁了,勉强算得上小小少年。他性格沉稳内敛,尤其热心肠。
这大的孩子,也是懵懵懂懂。先前拿出长辈教导那一套“男女授受不亲”,有些害羞,但是转眼见殷素月扒言域衣服时的毫不手软,立刻又忘了保持距离这些细节。
两人一路开心闲聊,很快到了之前浅海边的石洞。
殷素月想起昨日被围攻的惨状,心有余悸。她没敢过去,而是站的一处石崖上,远远朝那石洞喊柳如眉的名字。
喊了几声,柳如眉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少女,那都是相府中庶出的小姐,如今落魄,也都只得跟着柳如眉。
一见是那小瞎子,还在大声嚷嚷,直呼名讳,柳如眉就要上去打她。
殷素月听到她过来,赶紧拿出手里的巾帕递给她:“这是言域让我给你的,可能是有事找你。”
柳如眉接过巾帕,打开一看,丝滑的绢帛上躺着一枚梅花印鉴。
“梅花印鉴!”柳如眉声音轻颤,可是转而就有些愤怒:“太晚了,还有什么用!”
“还有什么用啊……”柳如眉喃喃自语。
殷素月甚至听见了她声音的悲恸和绝望。
但让殷素月没想到的是,柳如眉很快敛了情绪,和身后的几个少女交代一番,答应同殷素月去见言域。
殷素月一头雾水,不知道言域和柳如眉还有什么瓜葛,不过总归都是相府中人,各种密辛不足为外人道。
三人趁着天蒙蒙亮,原路返回到沈元夕家中。
第18章 报复(1)
接下来的安排,是言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手杖,勉强支撑走路,和那柳如眉一道去后院了。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两人出来。柳如眉已经不似先前尖锐刻薄,满脸惶惶之态,答应帮忙做嫁衣。
晨光微熹的时候,村长家的媳妇来了。看见这一屋人难免吃惊,好在沈元夕的阿嬷上前与她解释一番。
最终安抚了情绪,柳如眉便跟着她们单独出去了。
几个大人走后,除了芸姨还在榻上休养,屋内就只剩下三个孩子。
殷素月本以为言域行动不便,肯定也是坐在那里好生休养,结果却听到他撑着那手杖,一步步往后院走。
见此,沈元夕和殷素月都跟了上去。
言域在做一根鞭子,这是沈元夕告诉殷素月的。
后院的一棵柳树下,言域扶着手杖,忍着腿痛将那些垂下的柳条一根根扯下来,然后他拿着一堆柳条放到地上,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将那些柳条编成一根细长的鞭子。
殷素月一听言域在做鞭子,立刻就想起初见那时,言域骑在白马之上,那样鲜衣怒马的少年,手中挽着一根鎏金长鞭,眉目间戾气浮现,清贵又残忍。
他现在跑这来做一根鞭子,怎么就有让人瑟瑟发抖的错觉呢?殷素月还记得那时言域用鞭子打过她,当时手背就流血了。
这反派八成是又有什么坏心思了。
不过话说回来,言域使起鞭子来,确实厉害得很。这样的少年发起火来,一鞭子抽过去,直接就把人打趴下了。
很符合他的气质啊。殷素月在心中品评,忽然对那鞭子有了执念。
若是她什么时候也能像言域那样,将一根鞭子挥的虎虎生风,那岂不是见谁不爽,立刻就可以打回去了?
越想越觉得:她需要这样一根鞭子,更确切来说,她需要谁来教她灵活的鞭法。
现在她穿成这么个小弱鸡,在这举目无亲又等级森严的地方,真是像只蚂蚁般渺小。虽说她有系统在身,可那都是为了做任务,别的什么用都没有。并且系统不能救命,还时不时给她出难题,连眼睛都给弄瞎了。
万事都得靠自己有没有!
现在是言域遭逢变故,所有的算计和苦难都是冲言域去的。她目前还是个旁观者的姿态,只是被连累才来到荒岛。
那万一以后出去了,她开始介入剧情,到那时还会这样一直置身事外吗?不可能的,各种明枪暗箭指不定等着自己,若没有一技之长或者防身的技能,丢命都有可能,就算不丢命,再像刚来时被人抓起来,随便什么刑法,岂不是一命呜呼了。
不不不,必须得赶紧学点什么防身技能。
之前她总觉得只要找到男女主就万事大吉了。这些天来,见惯了这海岛居民的排外,还与相府女眷那面目全非的变化,才惊觉,这个世界真是弱肉强食。
她只是个没剧情可走的十八线女配,不可能有女主开挂的人生经历。女主可以傻白甜、白莲花,那都有狗血的气运加持。
如果换成她……
继续傻白甜,总有一天要丧命!
殷素月思前想后,更加觉得必须想办法让言域教她鞭法,虽然这反派暴躁狠厉,可这个技能还是酷炫狂拽吊炸天啊,学会了以后真是可以横着走。
她蹭到言域身旁坐下,摸摸地上的垂柳,状似不经意问道:“哎,言域,这柳条还有多的吗?”
言域在一旁仔细弄那根鞭子,也不搭理她。
殷素月丝毫不气馁,颇有些狗腿的奉承:“你的鞭子真的很厉害,真的,我都没见过比你更厉害的了。”
果然,言域看了她一眼,“做什么?”
啊啊,这就是半大孩子的男子汉自尊心有没有!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一夸他厉害立刻就理人了。
虽然打起来不可开交,但哄起来也很容易么。
殷素月连忙道:“你那么厉害,我佩服的不得了,我也想学,你教我好不好?”
“一边儿去!没空!”言域有些不耐烦。
殷素月仔细琢磨一番,觉得言域只是说没空,并未说不教,那就说明还是有机会的。
她也不好催的太急,只是坐在一旁,一会儿摸摸言域正在做的鞭子,一会儿就尽捡好听的话奉承他。
没想到的是,真的有了效果。
虽然言域没说教她,但是将还剩的柳条编成一条小些的鞭子给她。
完全是意料之外,言域向来烦她烦的要命,也就最近这两天没和她打架,更早的时候杀了她的心随时都有。
现在愿意做个东西给她,简直不可思议。
殷素月拿着那柳条小鞭子挥来挥去,兴奋的不得了。在外人看来她挥的张牙舞爪,丑的不忍直视,可殷素月看不见,满心都是王霸之气附体,自觉天下无敌。
言域嫌弃的看她一眼,道:“别挥了,丑死了。”
殷素月这会儿也不和他吵了,立刻停了下来,反正还要有求于他,自然首先态度要好。
结果言域自己拿着那刚做好的鞭子挥了起来,殷素月虽然看不到,可一直在旁边观望的沈元夕不时拍手叫好。
虽然这沈元夕几乎已经沦为言域的小跟班,对言域佩服的不行。可从他不时叫好的情形来看,言域舞的鞭子那是相当的好。
殷素月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她不否认言域确实厉害,但这讨厌的言域,不愿教她,还嫌弃她舞的丑,转眼就拿起自己的鞭子臭显摆,这不就是想说她舞的差劲嘛。
行行行,你最好,天下无敌行了吧,中二少年当饭吃的自尊心。就喜欢在一群人中间要做最好的那个,亏得我们在你看来还是小跟班,这要是以后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