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谢主隆恩!”戴尚书一颗心终于安了下来,他万万料不到顾铃兰的一句话顶得过所有人加起来的话,真真是喜出望外!
看来,林皇后加上常庆公主,甚至加上太子也无法超越姚家在帝王心中的份量!
虽然帝王只给他区区三天的时限,但经验告诉他,戴少君刚从大魏回来就被卷涉其中,可以看出,这个案子突发性强,策划者显然是临时起意。
所以,这其中一定漏洞百出,有三天时间,足够了。
难怪皇上刚才犹豫了这么久,所有的利害关系帝王心中比谁都清楚,一旦牵扯出后宫,就意味着废后和废太子!
戴向荣比谁都精明,他知道宫中向来藏污纳垢,这也是帝王这么多年,但凡牵扯到后宫的案子都只交给内务府,就是怕查出一连窜惊天的秘密,到时若以国法论罪,只怕后宫将变得血雨腥风,死伤的全是自已的妃嫔儿女!
“皇上,不能这样!不能……”林皇后尖利地声音几乎刺穿每个人的耳膜,但口腔中的话尚未吐净,顾城亦突然操起案桌上的纸镇狠狠地砸向林皇后脚边,“林淑月,这戏唱得太早了,朕不是瞎子!”
林皇后全身如置冰窖,全身发凉,耳边轰然不绝地反复响起,“朕不是瞎子,你这戏唱得太早了……”
她知道,戴向荣肯定会全力追查此案,甚至为了彻底保住戴家,会往死里压制林氏一族。
而冬梅肯定会被转为证人指证一切。戴向荣将会物尽其用,一旦有机会,一定会把当年清妃的旧案扯出来。
戴向荣是什么人,在刑检司那几年,被人戏称“戴判官”,案件到他的手里,就是死人也会被他撬开嘴!这一次,真的躲不过了。
张晴妩刚好站在林皇后的身边,那纸镇差点就伤到她,她疾疾往后一退,惊呼一声,“皇上,您差点砸……”抬眼一触到帝王盛怒复杂的容颜,瞬时冷汗侵身,直觉此时不是撒娇的好时候。
庆安公主刹时明白了方才林皇后的一言一行失举之处,她本以为林皇后是因为顾宝嵌之事受了刺激,现在,脑子一转,就想通了。
庆安公主不得不佩服林皇后的先见之明,在皇帝反应过来,冬梅居心叵测时,林皇后已马上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此案无法一旦深究下去,冬梅为了自保很可能会将皇后出卖,扯出当年清妃娘娘的冤案。
其实不仅是她知道清妃不可能给皇后下毒,就算是帝王也知道凭着清妃当年在朝里朝外的人脉是无法做到这一点。清妃仅仅是输了,输在了她是一个奴才的出身,前朝无根,没有母族癖护。
恰巧,当年的顾城亦需要林家的支持。
如今,林家早已过气,所以,林皇后开始装疯了,此举意在争取帝王心软,二则,逼皇帝将此案压下,毕竟一国皇后失常,会引起朝野猜测不断,于眼下利益不符合!
林皇后唯一失策的,就是顾铃兰的性情突然改变!
☆、019 乌云蔽日
林皇后歪歪倾倾地站起身,两眼通红带着浑浊的水意,眼神更显得有些呆滞,哑着道,“皇上,臣妾亦疲了,臣妾先行告退!”她转首看向庆安,身体摇摇欲垫的模样,哽咽地问,“庆安,本宫身子乏得很,可否送本宫回行苑!”
庆安莞尔一笑,上前理了理林皇后身上的凤袍,稳稳扶住她,转首朝着帝王一笑,“皇兄,那臣妹也告退!”几个侍候的宫女和嬷嬷马上矮着身子朝着帝王福身告退。
张晴妩亦从椅后走了出来,朝着帝王福身,“既然姐姐都走了,那臣妾也不也打扰皇上休息,皇上,臣妾也回了!”
顾城亦没有回应,唯拂手示意众人退下!
庆安公主半搀扶着林皇后走出帝王的寝殿,方才初升的太阳还明艳艳的穿透云层升起,可这时,天空冗着层层的阴霾沉郁,仿是下一刻,就要落起倾盆大雨。
林皇后突然驻足,转身看着身后的殿宇琉璃镶顶,华美的雕栏飞檐,笑颜端庄秀丽,眸光清明,“庆安,就算本宫能生出双翼,飞出这黄金塔楼,也飞不出那乌云蔽日!”
“本宫生于此,所有的尊荣来于此,为什么要飞出去?何况,有了翅膀就想飞得愈高,本宫向来本份!”庆安松开手,不咸不淡地笑道,“看来皇嫂精神不错,那本宫就先回去歇息了,这一晚的,连个眼都没阖过!”
“皇妹也算疼了宝嵌这么多年,如今她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妹难道不想去看看这孩子?”林皇后没等庆安回应,转身便朝着女儿的寝居方向走去。
常安公主寝房内,四面的窗都被打开,疏风潜透,但还是吹不散寝居内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道,床榻上,一条紫红色的薄衿盖在顾宝嵌的身体,只露出一张脸半侧着睡着。
两个医女坐在榻边不远处的一张圆桌上挨着头悄悄说着话,见了林皇后和庆安公主忙起身见礼。
“公主还没醒?”林皇后抬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榻边,俯下身,颤着手抚了抚顾宝嵌稍烫的脸颊,心田处仿似有一道岩浆沿着她全身的血脉缓缓流走,炙热,鲜红,灼烈得几乎把她整个人焚化,许久许久后,方移开手掖了掖被角,轻轻在床边坐了下来,唇瓣抑不住的颤抖,“嵌儿,母后来看你了,你要是醒来,就睁开眼,有什么委屈跟母后说说,母后就是拼了命,也要为你作主!”
庆安公主颇有此动容地走到医女身边,悄声问,“怎么会到现在还不醒?不是说早就给公主服下解药?”
医女神色复杂地瞧了瞧榻上毫无动静的顾宝嵌,压低声线道,“女子在受这种伤害后,有一种潜意识的逃避心理,所以,会一直沉陷梦中。不过,公主请放心,这也是一种创伤疗法,等过了今日,人的生存本能会让她醒过来。”
庆安公主蹙眉道,“创伤疗法?这是什么歪理?”
医女忙解释道,“这是大魏皇太后身边的一个郭医女所著的《心理剖析》上描述的,这些年,从奴婢们诊治过的一些病例,确实存在过这种现象。有些患者亲人急着唤醒受过创伤的女子,往往会发生患者精神过于激动而生产自残的行为,倒是让她们适当昏迷一两天后,醒来时,再经过心理辅导,患者就不会做出过激的反应了!”
庆安点了点头,对大魏的郭医女她也略有所闻,想了想,又问,“常庆公主的身体能恢复?”
“公主殿下请放心,只要调理得当,并无大碍。”
庆安公主又是缓息一叹,“嗯,这一阵你们多废些心看着,得派人日夜守着,有什么事就马上回报!”
医女福身应,“是,公主殿下!”
“先退下吧!”庆安公主喝退众人后,寝房中就独留着三人,她走到林皇后身边,拉了一张椅子在榻边坐下,看了一眼脸上粉意还未褪尽的顾宝嵌,心中不无酸楚,微微叹气地摇首,“皇嫂,这时候没人,你有什么话想说,庆安听着便是!”对顾宝嵌,她是真心的疼,这么多年,每一回看到宝嵌象是一种心理安慰似的。
宝嵌爱美,她便把每年分到她头上的云织彩锦全送于她,但凡自已有好的东西,也会先想着这个孩子。
“这孩子自小与你就亲,这些年,皇妹也没少疼她,本宫心里都记得!如今她成了这样子,就算是把害她的人碎尸万段,也挽不回她失去的!”林皇后的心象被无数的尖针密密匝匝地深扎一样,她的指腹轻轻柔柔地抚着顾宝嵌的食指,那里的指甲已断了,昨夜她为女儿换衣裳时,指甲里残存的那些碎木屑,带着朱红的油漆,让她无法知道,怎样的疼痛方让她的女儿能生生抠下硬实木。
庆安点了点头,眸光泛红地落在顾宝嵌缺陷了一半指甲的手指上,没有吭声。
林皇后咬着牙,看到床枕边放着一瓶软续膏,伸出手拿了过来,打开后,用尾指挑了少许,轻轻涂沫在顾宝嵌的手上,动作小心翼翼,眼泪悄然而无息,“虽说不幸,也有万幸,到底是皇家的公主,等这事的风头过后,再许配一个普通些的仕家或是商家之门户,这一生也不致于受婆家的为难,这也是我这做母后的唯一能帮她的,其它的也仅是靠她的命了!”她的声音婉转带着认命的哀怨,但颤动的双睫下却有着怨毒的恨意流溢。
“皇嫂,你我都是明白人,皇嫂担心的,本宫也是爱莫能助!”庆安公主阖了阖唇瓣,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因为她知道,仅仅是这些可能都没有了,如今案情交给了戴向荣,一旦风向转变,成了后宫重新洗牌,首当其冲的就是林氏一门。太子殿下做为林皇后的儿子,虽有着皇家血脉,但多少还会被殃及。
“这一次,本宫一定会好好为嵌儿寻一门好亲事,门第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那男人可以对她不离不弃……”林皇后似乎没有听到庆安公主的话,只放任自己的感官游弋在虚无缥缈的世界,“嵌儿,你想信母后,要相信母后一定会帮你渡过这个难关!”
“皇嫂!”一抹嘲讽凉薄的笑容升起,庆安公主蓦然扬声,语带诛心,“皇嫂,你实不必在本宫面前也要演这些苦情戏,宝嵌的情况本宫有眼睛看得到,能帮的本宫一定尽全力,但陪葬的事,本宫不做!”
林皇后她强忍着头皮炸开的感觉,缓慢地将目光挪到庆安公主身上,灰败的眼里染了诡异之色,“庆安,既然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宫也不愿意含糊,这些年,你那些破事本宫没少为你担戴,虽说事情最终没办成,那也是贺锦年命不该绝,本宫是尽力了!”林皇后见庆安的脸色倏地变苍白,脸上戚色渐渐褪却,心里突生一种恶毒的快感,“还有锦钰的事,这么多年,本宫一直替你瞒着。如今,本宫一只脚落到了悬崖边,能抓的也只有皇妹你的手,皇妹要是拉本宫一把,本宫感恩戴德!皇妹要是推本宫一把,本宫一定会拉着皇妹的手一起下去!”
☆、020 一拍两散
庆安公主暗自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震颤和不安,秀眸微沉,并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反而语气冷淡地提醒,“皇嫂,你和我都明白,人深陷泥潭时,越挣扎只会沉得越快。于悬崖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怕本宫拼了命拉了皇嫂上来,悬崖后就有一把屠刀在候着,你和我上来也是死,下去也是死,你说本宫选拉或不拉有什么不同?倒是皇嫂有一句话是对了,本宫自小看宝嵌长大,当她是半个女儿,她将来的幸福,本宫义不容辞,有我这个姑姑在,谁也动不了她!对太子殿下,本宫亦会将她视同已出!但若本宫不在了,皇嫂就得多多筹谋一下,这皇家里,还有谁能受你托孤?”
林皇后怒极反笑,她以为她抓了庆安这么多的把柄,庆安一定会就范,谁知她却反咬着,以自已的儿女来做为筹码。
庆安公主偏过头看着床榻上的顾宝嵌,好像怕被识破某种虚伪无情一样解释着,“皇嫂,您心里也有数,戴向荣是什么人?他比猴还精,只怕这会冬梅已经被他护得滴水不漏,若你今晨当机立断,直接结果了那奴才,这事还有转寰的余地,现在,迟了!”
“皇妹倒是会马后炮!”林皇后竟是肆虐般地笑了,今晨,谁也没料到行凶的是戴向荣的儿子,自已的准女婿,更没料到,顾铃兰的一番话把矛头直接对准了顾宝嵌,顾城亦最终为了权衡利害,将此案公审!
可林皇后从不相信,庆安这个人会为了旧情而有所顾念,她笃信,只要她脱下了这一身的凤袍,庆安就转身去向张睛妩投城,而献上的祭品,就是她的三个儿女。
她拼命压抑内心翻腾起的一种极速涌动,同归于尽的一种诀然,在她的枕边人放弃她后,她的一个多年盟友也断然与她背弃。
人在绝地,四面楚歌时,反而激起人性骨血中最深的执着,她站起身,双手带着力道按在了庆安公主的双肩之上,俯身,眸光竟如红绡游丝般地裹住了庆安公主的眼睛,怨毒如缠丝——
庆安公主给她盯着全身发毛,但还是脸含笑意撑着不动,她姓顾,在气势上她从不输于任何一个女人!
林皇后幽黑的眸子有阴火森森簇动,一字一句窜出,“庆安,本宫知道你有办法,你的能耐本宫清楚得很!还有,我林淑月还不到托孤的程度,而这世上,本宫更不相信有人会比一个母亲更懂得关爱自已的骨肉。所以,别指望本宫会放了你的手,我们这一对姑嫂,一起站了在这悬崖上看了这么多年的风景,不如,一起去探究这悬崖的深渊下到底是地狱还是世外桃园!”
若说庆安公主之前还心中尚有同情,此时一听,眼中浮上了一层薄薄血色,眸中灌满冷嘲,“皇嫂,不过是本宫借了你的手杀了贺锦筝,你拿捏着这一点,能毁的只是本宫与贺家的一切!”庆安公主低低呤笑地注视着林皇后,她脸色是平静地,嘴角还噙着笑,她一点一点地推开林皇后,缓缓地站起身与她平视着,最后嘴角掠了点微纹,语含讥诮,“这些,本宫输得起!”
说完,庆安公主不待林皇后说什么,便抚袖而去!身后却传来林皇后更阴怵的笑声,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庆安公主的心上,“只怕不仅仅是这些——”
“你敢——!”庆安公主倏然转身打断林皇后余下的话,因岁月失去光华的双眼这一瞬就折射出耀眼的光茫,讥笑同时在唇边挽起,“那便是如何?只怕是借你林淑月十个胆,你也不敢透露半分!”说完,又是低低地一笑,转身而去。
林皇后不知是惊、还是怒、只觉得全身热滚的血液横冲直撞,撞得五脏翻滚,全身控不住地颤抖不休!
暖风吹进来,卷起珠帘,那莹莹珍珠因碰撞而发出的脆响时,她耳边缭绕不绝的却是庆安公主那带着痛快畅意的尾音——
贺锦年从帝王行苑离开,回到帐营后也只小憩了片刻,辰时末,有刑检司的人来传话,命贺锦年速去闱场西营校场。
贺锦年心想,果然是戴判官,这速度几乎赶上现在的美国中情局了,这么快就查清昨晚夜宴缺席的名单。
贺锦年一路无话跟随着,到了西营后发现,原本是校场被割出了一块三个蓝球场大小的临时露天场所,里设七八张桌子,每张桌子隔着一段距离,可以清楚看到隔壁桌的人,却听不到声音。
贺锦年知道,这是戴向荣刑侦的一种手段,他会让所有被调查的人同时被公开查询,让意图说谎的人看到同伴被询问时,难免会生出一种被同伴出卖的心里倾向,最后,在诱供者的引导下,把事情交代出来,希望能因为从实交代而被轻判。
贺锦年走进营地时,风吹过,有几朵粉色小花瓣扑到她怀里,贺锦年抖了抖袍子,落了一地的竟是桃花瓣,她抬首,此营正适巧能看到望月台,想来这里的粉红花瓣就是从望月台上吹下来。
贺锦年轻眉一掠,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肖妥尘,还有四个宫女各自被盘问,刑训官看到贺锦年,微微福身,满脸堆笑,“贺公子请多见谅,下官这是例行盘查,在盘问之前,下官得先为贺公子搜身!”说着做了一个请字,将他引到一间帐营中,里面有四个壮汉上身只着一件红色的马褂,赤着粗犷的胳膊一字排开站着,个个如凶神恶煞,在他们的身后摆着各种刑具,那些刑具上还带着血污,如一种狰狞的警示。
------题外话------
今天开始,潇湘开设年会的投票,月将旧文;lt;凤凰斗:携子重生;gt;报了名,亲们可以去旧文的页面上帮月投个票,一天可以投十次,从7月10号开始,一直可以投到8月,每天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