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能立即就开始打地基建房子,还得征役夫,选址建砖厂烧砖,并一边等着水泥运到。等材料都备得差不多,这才能开始建造商贸司的建筑群。
等建筑都建好了,还得将商贸司的架构支撑起来,一些规矩和制度也要立起来,再推动运行起来……
这一些些的事情,虽然已经做了计划书,可是落地施行出来,还需要费不少的精力和时间。
南海商贸筹建完备,快则半年一年,若是行事不顺,耗上个两年三年也不稀奇。
黎池此次离家这么长时间,就留徐素一个女子在家,抚养着一对儿女……黎池知道徐素不易,心里对徐素也很愧疚。
别说是在这古代,就是后世女性独立的年代,也是不行的。妻子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女出生未满百日,且妻子身体还不好,丈夫就外出了一两个月!之后更甚至在一对儿女只有三岁时,就又要出远门,归期不定、通信不便,让妻子在家独自养育孩子!
这样的丈夫,哪怕再如何能干优秀,可是从他妻子的角度来说,都是不称职的、不合格的!
可是,黎池还是接受了皇帝指派的差事,虽说皇命不可违,他并无拒绝的余地。但是他却连尝试着推辞,都未曾有过……
不过徐素虽然不舍,却是什么都没说。自从得知黎池又要离京公务之后,到他离开之前,这一个月里,徐素只是喊上丫鬟打下手,埋头给他做了几身衣服和好几双鞋袜。
黎池第一次意识到,他可能有些渣。
早在正月末的时候,回黎水村的黎海来了信,言是家里给他说了一门亲,爷奶都已同意,他要留在家中成亲。要等办好亲事之后,再考虑上京城来。
所以黎海这里,不用指望他在京城,能够照应一下府里了。
黎池之后就去请托了俭王,请他帮忙撑撑腰。然后又去了钟离书他们几个的府上,让他们的妻子无事时,可以多去状元府坐坐。
最后当然少不了登门拜托徐芩夫妇,请他们在徐府无事时,就去他家里多住上几天,帮忙照看一下徐素和他的一对儿女。
拜托了这一大圈儿的人,黎池离京时,终于安心些了。
只是想到小孩子还不记事,说不定他下次回来时,女儿安安就不记得他了。至于儿子平平?记得他也好,记不得他也……罢了。
……
黎池他们此次乘船,一路沿大运河南下,走到余杭,再从钱塘江入海,之后沿海岸线南下,最后在广州登岸。
黎池他们是三月初一离京的,这一路走来,走到三月底的时候,才终于驶进了珠江口。
珠江口里,有好几个港口,黎池打算让船在番禺港靠岸,这个港口的位置在珠江口里面,离羊城府要更近。
自从船驶进珠江口之后,黎池就来到甲板上,望着江面……
“老爷,江面湿气重,小心着凉!小心得风湿!”跟着服侍黎池的小厮黄芪,拿来一件徐素亲手织的羊毛披风,给他家老爷披上,嘴里还不忘唠叨两句。
“黄芪啊,如今都四月份了,这里又是真正的南方,穿一件单衣就已足够了。”黎池非常好脾气地,没有掀了身上披风,“所以这羊毛披风,是不是太厚了?”
黄芪沉思片刻,说:“好像是有些厚,不过也没有薄的披风。可夫人又说了,早晨傍晚时候,要盯着老爷您加衣,不能让您着凉了。现在正是早上,江面湿气重,老爷您还是披着。”
黄芪这个小厮,头脑笨、不太懂变通,心眼实诚外加非常听话,让他来照顾黎池,日常起居保证能照顾得好好的。说早晚要加衣以免着凉,那就一定加衣!
反正江风迎面吹着,披着羊毛披风站在甲板上不多动的话,倒也不会热得流汗,于是黎池也就妥协了。
宽阔得像海面的珠江口江面上,远远地偶有几只船行驶其上,片片帆影,颇有几分诗意。
若是其他文人才子,看到眼前情景,或许还会作诗一首,吟诵一番。
但现在站在甲板上的是黎池,他不仅不太擅长吟诗作赋,还是一个讲究务实的人,风花雪月、诗词歌赋这些文雅玩意儿,他不太讲究。
所以,在黎池眼中,那不是片片帆影、可成诗画的美景,而是一只一只的船,还分了渔船和商船。
没错,江面不仅有打渔的渔船,还有与他们乘坐的官船一样大小的大船,明确地说,就是商船。
所以,虽然朝廷官方并未开放海贸,可在这南方沿海的地界,依旧是做着海上走私勾当的。
在此之前,南方沿海走私与否,黎池并不在意。更甚至说,黎池还蛮高兴的,因为这都是打下的贸易基础。已经有洋商来大燕贸易了,以后推动运行商贸司的时候,洋商间就能一传十、十传百,会简单许多。
船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番禺港。
黎池他们乘坐的船是朝廷官船,船只规格和船身装饰,与民间船只和洋商商船相比,实在是足够气派!
因此,当黎池他们的官船驶进港口时,岸边的人就已经发现,并渐渐地围拢来……
船只靠了岸,当黎池和桓茗,在一身金黄、气派无比的一百御林军的护卫下,下了船之后,岸上的议论声就更大了。
黎池在船上时,就居高临下观察过,这个港口虽然看着低调简陋,但功能却是已经成熟了。船只停靠的码头,岸上的仓库,以及数目不少的力夫,都说明这个港口,已经稳定运行了不短的时间。
而黎池眼神又还不错,在船上时就看见了几个跑远的人影,想必是去报信的?
黎池觉得,虽然两广省在大燕南方,可谓是天高皇帝远的,不过有关设南海商贸司的邸报,应该是已经送达了。所以两广这边,对于他们的到来,应该是有所预料的。
那么,若是他没看错、没猜错的话,那几个人为何要跑着去报信呢?而不是来迎接他们呢?
在御林军的护卫下,黎池扫视着岸上围观的人……
岸上有百来个人,交头接耳的,指指咄咄地议论着的,眼神戒备的……就像是在围观猴把戏似的。
作为被围观的一方,黎池在桓茗持刀护卫下,直直地走到人群中,一个身穿短褐的男子面前。
“这位小哥,本官乃圣上钦派的南海商贸司代监督黎池,欲前往羊城府府衙,不知可否请小哥带一下路?”黎池上前问话时,是一贯地面带微笑,声调温和,整个人就是一副温雅翩翩的君子模样,看着温和可亲,一点都不骇人。
可是当黎池扫视一眼人群过后,就直直地走向了男子,他的这一举动,让周围围观的人,尤其是男子本人,心中震骇不已!
若不是男子确信,他没见过这京城来的黎池,他或许就要以为这场景是熟人相见了!
这男子就是羊城府知府,在得知要开设南海商贸司之后,派来盯着港口的衙役之一,刚才已经有同伴衙役跑回去报信了。
“小哥?可否帮忙带个路?若是你有事在身,不便走开,可否请小哥帮忙指派一个人,为本官带路?”
黎池的二次询问,唤醒了心中正震骇不已的衙役,而这衙役再一听黎池的话,这明明就是已经认出他来了!“可以,去羊城府府衙是?走着去吗?这距离可不近,大人您能走吗?”
黎池前世在考公务员之前,是在外面工作过两年的,恰好曾不止一次出差到广州、深圳和珠海这一块。所以虽然历史都不一样了,又有古今地理差异,但番禺到广州的距离,他心中还是有个大概认知的。并不是一登岸,就直接是羊城府的府衙。
“本官带有轿子,我们乘轿子前去。”黎池笑着答道。在一旁,早已经有八名御林军,从船上抬下来两顶轿子。
桓茗又对其中三名御林军吩咐道:“杨维、杨武,还有钟文明,你们三个带着你们的手下,就在船上等着。”
“是!”被叫到的三人齐声应道。
然后桓茗就带上七十个御林军,在男子的带路下,往羊城府府衙去了。
黎池他们登岸时,还是上午时候,可是一行人走到了傍晚时,才终于在关闭城门之前入了羊城。
明显早已得到消息的羊城府知府姜成元,热情地接待了黎池一行人。
第155章
古今的地理差异,有时真如沧海与桑田。尤其是江河水系入海处的三角洲地区,古与今相差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时间堆积出的三角洲平原。
黎池之所以感慨这许多,无非是坐在轿子里掀帘看时,发现轿外景象,真是不同于他记忆中的珠江口了。
后世是密不透风的高楼大厦,如今人烟稀少,偶有几栋矮屋,后世的摩登国际的大都市,如今恍如一个破落小渔村。
少了几百年时间对三角洲平原的堆积,使得番禺到羊城府(广州)的距离,似乎都缩短了一些,竟然能在天黑前就进了羊城。
……
羊城府的知府姜成元,热情地接待了黎池。见面之后,互相介绍见礼自不必说。
“……黎大人,桓大人,这坐船的滋味可不好受,在水面上感觉晃晃悠悠的,你们一路上坐了大半个月的船,想必已经很累了?得先在驿馆里歇息一晚,休整几天才行。”
“劳姜知府费心了。”黎池向姜成元道了谢。
姜成元亲自将黎池他们安置妥当了,这才告辞离去,黎池和桓茗也非常客气地将他送出门外。双方的礼节,都可说是很周到了。
送走姜成元,黎池与桓茗转身返回驿馆。没错,羊城的驿馆与杀虎口的一样,都是设在城内,毕竟羊城临海,算作边城也不为过。
七十个御林军并黎池、桓茗和小厮黄芪,共计七十三个人,都要住在驿馆中,拥挤是必然的。
“你们十人一队,一队一间房,这南方夜里也不冷,打地铺挤一挤就能睡得下了。”桓茗对随行的御林军做了安排。
其中一个御林军捂着肚子,砸着嘴问到:“桓老大,我们的晚饭呢?就这么睡吗?”
“你老大我和黎大人,不也照样没吃晚饭?你身上不是揣了干粮的?”桓茗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又对其他御林军说到:“今天晚上的晚饭,就是你们自己身上揣的干粮,想要吃好吃的,等明天再说!”
桓茗这边安排完御林军,就看见那边小厮黄芪正找来一只碗,给他家老爷倒了一碗水,再将用纸包着的饼子撕成小块,推到他家老爷面前供其享用……
黎池接过他家小厮递来的筷子,夹一小块饼子,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
果然,长得好看,就连吃干粮、喝清水,都像是在吃珍馐、饮琼浆。
桓茗心中腹诽着,也没耽搁他大步走过去坐下,然后闪电般出手,拿了一块黎池面前撕成小块的干粮饼子,‘唰‘地扔进嘴里!
“桓大人!这是我家老爷的!”小厮黄芪见桓茗拿了自家老爷的饼子,惊得瞪圆了眼睛!
黎池心里无奈得很,在一起混得熟了,就容易出现这样的场面,一个蠢萌得很,一个又爱逗人犯蠢。“茗柯,你尽可将你的干粮拿出来,让黄芪给你撕成小块就是了。”
“哈哈哈,怕是已将我们黄芪给得罪了,他现在定然是不肯帮忙的,我啃着吃就好。”桓茗从小包袱里摸出干粮饼子,一口一口地啃起来。
一旁的黄芪也‘哼‘了一声,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和周,对那姜成元,你怎么看?”
两人这已是第三次共事,性情也还合得来,于是也就成了互称表字的好友。“刚才的姜成元,俨然像一只,在皇家猎场里生活久了的豹子……”
“结果那只豹子,竟误以为是生活在野外,能够无拘无束了?”桓茗接过黎池未完的话。
黎池端起碗喝了一口水,将寡淡得难以下咽的干粮冲了下去,放下碗摇摇头,“或许它曾经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可当驯养过它的主人,派了手下兵士前来狩猎它时,它又想起来了,想起来它只是一只被驯养在猎场中的豹子。于是,它想要讨好主人手下的兵士,可是却又不甘心,或者是讨好手段已经不熟练了。”
桓茗想到刚才那姜成元,虽言语上热情无比,神情中却又破绽连连,并且还‘忘记‘了过问和安排他们的晚饭。“看来是太久没在朝廷,失了身为官员的素养啊,连表情都不能控制得体了。”
对于姜成元究竟是不甘心,还是不熟练,才导致接待他们时破绽连连,黎池暂时还无法下结论。又或者是,姜成元故意如此表现,只为试探他们的反应?都有可能,暂时还不好下定论。
“不过,姜成元这样,比明确表示不欢迎我们,要好一些。”玩心眼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心眼。
虽然他们带了一百御林军,但若是遇上一个死心眼的二愣子,不懂得计较后果,将他们绑了或怎样,那就不好了。
桓茗想到昨天在船上时,黎池就吩咐三个火头御林军做干粮,当时还不理解,毕竟船都要靠岸了,登岸后可口饭菜还能少了?可如今,这干粮可不刚好就吃上了?
再看黎池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是已有成算,桓茗也就不多操心了。
桓茗曾与家中的祖父即帝师桓太傅,说起过黎池,结果只得了一句:你与他共事时,就别操心了,反正最终也只是瞎操心罢了。
既然如此,桓茗也就懒得操心了,好好地护卫着黎池也就罢了。
“茗柯,你与我同睡一间房?”倒不是黎池不习惯与人同睡一屋,而是惊讶于桓茗竟会如此尽职尽责,竟委屈自己与他挤在一屋里。
桓茗亮了亮手中统一配备的新刀,那是用煤炭火煅烧出来刀,锋利得让黎池都震惊。“只有同睡一屋,我才能就近保护和周啊。这羊城府的知府感觉怪怪的,虽然或许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但据说南方多毒蛇虫蚁,万一晚上‘意外’钻进屋里,咬到你了呢?”
黎池之后又一想,也就明白了,“好,虽我知你,或许只是不想去与属下挤着睡,这才来挤我。”出门在外,就不用想着家里的大床软枕了,与人挤着睡也正常。
黄芪从轿子里拿来自带的床单被褥,给黎池晚上要睡的床上换上后,出门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那我去搬两张桌子到屋里去,然后拼在一起,给桓大人打个地铺!”
“黄芪,你就给我拼两章桌子?”
黄芪上下打量了一下桓茗的身高,“看着两张是差不多了的,既然桓大人觉得不够长,那我去拼三张。”
“黄芪你眼神不好,两张哪里够了?三张还差不多……唉!不是!我是说黄芪啊,你居然让大人我打地铺?我看屋里那床,能睡下两个人啊,我与你家老爷一起睡床不就行了?”
“不行!”黄芪横眉怒目地拒绝道,“我家老爷的床,只能夫人睡!”
“哈哈哈!!……”
“黄芪!说的是些什么话!”黎池疾言喝斥道,“没给你立规矩,你就不知规矩了!?怎么和桓大人说话呢?再者,岂能随意将夫人挂在嘴边议论?”
正哈哈大笑的桓茗,被黎池吓得一哆嗦,“……哈,哈哈,和周别这么严肃嘛,黄芪你快搬桌子去,给大人我打个地铺。虽然你家大人长得好看又有才华,但若是睡了他的床,就成了他的夫人,那大人我还是不睡了!”
桓茗本人插科打诨地岔过去了,看着也不在意睡地铺,黎池也不好再继续训斥黄芪,“想起初见茗柯的时候,看着是多稳重的一个人,如今熟稔后,竟然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和周你倒是人前人后一副面孔,都是温雅翩翩的君子。”
桓茗也就是随便说说,黎池却没有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