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破水而出的鬼魂就立在莲花灯上,一盏盏,顺着河流,正式回到阳间。
哗啦,又是一身水声,玉子琼转头,看着自己漂流不远的莲花灯也被一只手捉住,那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指,意味着未满一年的新魂。
玉子琼本想着在岸上等着,但随着莲花灯越来越近,她的手下意识伸出……
两手相迭,同样的冰冷,哗啦一声,玉子琼冷静看着一位纤细少女破水而出,激起得阵阵涟漪,曲折水面上的月影。
“妳特别来接我吗?!”她露出玉子琼在熟悉不过的笑容,傻气得理直气壮,虚浮于水中的双脚跟着涟漪摇摇摆摆,宛如鲛人曲折的尾巴。
“蠢。”
玉子琼说了一个她一直很想对她说的字,便用力一提,将少女当成小鸡,直直领出了河面。
“唉唉!我可以飘的!”莫愁恩来不及炫耀,就被少女单手捉着拖走,还在空中悬浮的双脚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尾鲤鱼旗般滑稽可笑。
玉子琼一路用妖气杀开想挡路的孤魂恶鬼,莫愁恩却没有自觉,拼命摆动双脚,想浮给玉子琼看。玉子琼有那么一刻很想放手,干脆就让对方学着那颗叫“气球”的东西一样升上去,然后在半空中爆开来清净清净。
直到了土地公庙,见到了门口守候、白发苍苍的土地公,莫愁恩这才乖巧下来。
“乖……乖孩子……回来就好!”土地公佝偻着身躯,将拐杖放一旁,摇摇摆摆走来,伸手给莫愁恩一个香灰四溢的拥抱。
平时傻不溜丢的小姑娘瞬间红了眼眶,拉着土地公土黄色的袍子,嘴边直喊着自己不孝,辜负了对方将近一生的照顾。
玉子琼在旁边默默看着,心底那块纠结的毛团子隐隐找到解绳端口。神的义女还是有特权的,莫愁恩这次回来,短时间可以不用回去,土地公打算让她暂时呆在土地庙,日夜吸收香火灵力来解除煞气,等功德圆满,再送她去投一个好胎,几乎是把莫愁恩生前生后都打算好了。
“爷爷还有个惊喜给妳,去庙里看看吧?”土地公在面对莫愁恩时,笑容和蔼,背弯得极低,好像义女始终都只有当初那般五六岁大。
莫愁恩没来得及问,一个人影从庙门走出来,她忍不住惊呼。
“快点提水!还有很多部份没清干净!”一个头发微卷,面容俏丽的女孩拿着拖把出来
“展妍!妳不是最厌恶迷信吗?”
莫愁恩挥着手,透明的身躯在女孩面前晃着了晃,但女孩径直穿透她身体而去。莫愁恩没办法,只能往打开的庙门里看去,只见几个十三班的熟人都在里头干活着。
平时最没耐性的秦建树正擦着地板,表情很臭,但手脚很勤快,还有最顽皮捣蛋的章承天正一脸恭敬着将水果盘一一摆放在神桌上;还有班长陈学鸿和风纪黎晴提着水,跌跌撞撞跟在萧展妍身后……数一数,她最熟悉的那些人都在。
“爷爷我托梦给那个女孩子,说妳没人供奉,变成孤魂野鬼,投不了胎。他们便想把你的牌位迁进去,寄放在庙里。”
说到一半,土地公摸着头上的冠帽,有些不好意思道:“但我那庙公怕是小孩调皮,防得可紧,他们只好来这里免费劳动服务一次,以便事情能顺利进行。”
莫愁恩没说话,只是站立在庙前,看着忙进忙出的几人,一时间说不出话。
等众人清好时,已经过了晚餐时间,秦建树出力最多,在地上喊饿,想动角落的一袋水果,果断被萧展妍打回去。
“不是给你的!!”她冷冷一哼,跟着剩下几个人将水果装盘,几人拿着纸灯水果,走进了庙隔间,一处不起眼的牌架。
“小恩在哪里阿?这里有好多名字了。”莫愁恩认得那带着粗框眼睛的女孩是美术股长,胆小得要命,有次美术课自己割伤手,血有些止不住,她边哭边把自己送去保健室。
没想到胆心迷信的她也会来到这里……
“这边这边!!”
“唉唉,水果对准牌位放好,别让其他鬼吃了小恩的东西!”
大概忙了一整个下午,众人灰尘扑扑,汗流浃背,只是脸上都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好像同心协力完成了什么伟大的工作。
“她吃了!!我还饿着阿!!” 秦建树摀着肚子,大喊救命。
其他人怕他吵,只好由着他离开。最后留下萧展妍锁门。
“再见了,愁恩。”
她垂下眉眼,冷艳的气质一下就变得平易近人。看了土地公庙最后一眼,女孩转头跟上其他人的身影。
“……都是好孩子阿。”土地公摸了摸胡须点点头。
莫愁恩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转头正好与隐身于角落的玉子琼对上。
她微笑,泪光闪烁:“有些小后悔了阿,怎么办?”
玉子琼淡淡道:“你欠他们一份情,因果循环,下辈子定是要碰上他们,好好还给他们。”
听到对方这种奇怪的安慰,莫愁恩打起精神,眉眼弯弯,似乎再度恢复成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
“那就这两年,他们可以暂时拜托你吗?”莫愁恩很笃信对方已经看过了那本笔记。
“愿赌服输。”玉子琼很不想开口,但想起那笔记的内容,她还是要承认,她再度败给一个凡人。
“既然你找到了那阵眼的破绽,按照那时候的约定,我会破阵,破除那些煞气。”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基隆的水灯节喔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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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琵琶精的情报
话说得轻松,但玉子琼其实也没多大的把握。
只是那一老一少望着自己,一个满脸笑容、实则阴险苛刻;另一个笑脸嘻嘻,实则无脑单蠢,玉子琼觉得要与二人沟通很困难,便只好先在嘴上应付过去了。
“要常来看我喔!!”
莫愁恩在土地公庙门口不停挥手,无视许多进香拜拜的民众穿透她的身体过去。
说好的后悔呢?
转身前,看了最后一眼女孩不见阴霾的开朗面容,玉子琼突然隐隐明白了。
也许就是那一身傻劲,还真给她弄来了破阵的关键。
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提起干劲,角落传来呜呜声,清河又被关进笼子了。
他垂着尖耳,一看到玉子琼立刻直直竖起,迅速之快让玉子琼以为方才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模样只是一道幻觉。
打开门,清河飞快从里头窜出,一下就溜得没影,显然极度厌恶被关在里头,玉子琼不禁垂睫思忖。
她到现在还是不懂大姐的想法。人族中有所谓的宗族血缘,而妖族内也分亲疏远近,同一动物化成的妖物自然相对亲近,苏长乐对清河的行为无异于是凡人家长将小孩关进狗笼教训,若是让其他狐妖看到,定是直呼其残忍恶毒。
以往的苏妲己很大方,对那些修为浅薄的狐子狐孙照顾有加,所以和现在一比,她对清河的冷落就显得格外异常。这样的态度说是讨厌太过,不如说是一种排斥。
玉子琼观察寻久,一度还以为清河身上披着是假皮,也许他真的是什么狐狸狗妖,但属于狐族糖蜜般的诱人妖气却又让她打消猜疑。
清河的确是狐妖,一只四百年岁的狐妖。
她安慰了一下清河,很快就把这个疑惑抛到脑后,现在她还有一个可笑的赌约要解决。
回到房间,玉子琼翻出了那本笔记。
边角已经被翻烂了,在拿到笔记本的那一天,玉子琼头一次不用玉简,而是真的一字一句念着读起。
笔记本第一页,不意外,是她曾说过的,女孩在上头写满了二十七个人的命数,还有一张班级的座位表夹在里头。
随意翻翻,都是那时两人说过的内容,全被女孩一字不漏记在上头,玉子琼每看到这里都忍不住皱眉
该说什么呢?二十七个星宿填了满满四页,偏生漏了一个最重要的鬼宿。都在三告诫了,对方就是不把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吧?还真不感到意外阿……
玉子琼垂睫,神色淡淡,扫了一页又一页。
女孩在每个星宿下都空出了一个字段,似乎是想要写破解方法,写了开头又擦掉,好几行都是这样。
玉子琼看着上头用橡皮擦磋磨过的笔字痕迹,似乎还残留着摩擦的温度。她想到那个蠢毙的赌约,胸口感到一股闷闷不快。
她有些恼恨着那时候的自己,自以为是、毫无警觉,明明把对方捞走锁起来就是最简单安全的作法,她那时是怎么想的?扭捏做作,真是太久没用脑袋了。
翻到下一面,她立刻收回后悔的情绪,屏气凝神读着上头的字。
天罡星宿阵
就是这一页让玉子琼对莫愁恩完全改观。
其实女孩也不是什么神通广大,一切还得多亏某位姜家人的自投罗网。
一个礼拜的潜行监视通通详细纪录在女孩的笔记上,都是关于那个叫姜梓孟的老师跟谁通过电话、下课后做了什么,几乎包括一整天下来的日常活动……
这也是为何那时的莫愁恩会整整一个礼拜与玉子琼断了联系,她早已经看到了她的目标!而天罡星宿阵便是姜梓孟无意提到的。
不得不承认,第一次看到里头的内容,玉子琼心底掀起阵阵激荡,高昂的心跳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在高兴什么,那是从未对凡人有过的情绪。
莫愁恩一字不漏地将男人对电话说的内容写了下来。靠着单方面的对话推敲猜测,莫愁恩勉强写出对天罡星宿阵的了解,这正是让玉子琼感到惊讶的。
原来那不是妖阵,而是姜家为了封印某个东西设下的祖传封阵。
“那东西”姜梓孟称为妖骨,似乎是某个大妖的尸骸。
教室的东南西北各藏有四兽的画像,地板下则依照星象在四方各钉下二十八根锁龙钉,整整七年都用以隐蔽和镇压那个妖骨,本该是完美无缺的封印,却在近日有了变故。
从姜梓孟紧迫的谈话内容来看,显然那妖骨灵识不死,这七年间竟暗中操控着每届十三班的学生,不断吸引二十八个命中煞气的凡人聚集,试图污染那二十八根用来镇压它的锁龙钉,这才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姜梓孟的到来就是想修补阵法,杜绝那妖骨破土而出的贼心,可是情况显然超出他的意料之内。
莫愁恩听到姜梓孟最后的打算是想带走一个叫小渔的家伙,但讯息到这里就断了,之后就是玉子琼被捕获,女孩将珍贵的笔记寄放在土地公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头。
至于那叫小渔的是谁、身在何处,跟妖骨又是什么关系。莫愁恩只纪录到这里,后头就是女孩一些异想天开的猜测。
鱼妖?美人鱼?总之“小渔”应该不是人类,莫愁恩是这么想的。
有风拂面,连带翻过女孩留下的痕迹,新的一页展开,空白一片,等待着某人去填写、去探索。
纤细的手指摩擦着纸页,细小的绒球在其下滚动,玉子琼不自觉默念着那一个女孩生前未能解开的名字:
“小渔……”
“呜!”
玉子琼听到声响抬头。
白毛的小狐狸正竖耳看着她,一双狐狸眸子睁得老大,好像她背后有什么美丽可爱的母狐狸。
玉子琼蹙眉,她以为对方是饿了,便暂时阻断思绪,起身从冰箱拿出一块熬过的羊骨头,是胡荞喜给清河准备的,他最爱这个了。
玉子琼爽快把骨头扔过去,对方却是退开几步,骨头碰地落地。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一根骨头,没有要领情,两边耳朵塌得彻底,几乎是要拉出一道可以隐蔽日落的天际线。
“不吃吗?”玉子琼唤了他好几声,许久没反应,以为对方像大姐一样犯起多愁善感的毛病,便转过身继续看她的笔记去了。
名字可以唤醒灵魂,而少女轻脆动人的声音就像一记锤钟,狠狠敲击藏于粗糙野兽皮下的规律心跳。
大脑和嘴巴似乎分开运作了,地上一根骨头孤零零的,有些地方没煮熟,还带着一些红色。但混着血味咬起来的感觉……非常美味。
我……是人类阿……是人类吧?是……小渔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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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白秋练的热潮没退,徐蔓伊加紧将聊斋系列一次推完。
虽然没有玉子琼勾魂摄魄,但陈宜茹和魏雅静做为多年CV,天生好嗓不说,悦耳入味是一定,总体来说,整个聊斋系列都相当成功。
“干杯!!”众人一举,玻璃杯轻脆一响。桌上堆满零食和气泡饮料,是标准的青少年庆祝会。
再度光临徐蔓伊家的玉子琼望着杯中不断冒泡的“开水”,一时间有些犹豫。
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东西?是有隐形的金鱼精在里头吐泡泡吗?
“小琼不爱雪碧?”
坐她身旁的徐蔓伊注意到她的迟疑,立刻拿了一个新纸杯:“要换成葡萄苏打水?”
玉子琼闻到果香味立刻点头。徐蔓伊依她,给她换了新的饮料。
“都忘了这次的大功臣!!”有男生注意到两人的动作,立刻起哄,举杯对着玉子琼。
大家瞬间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其中和玉子琼对戏的李鸿生猛点头,而错过第一次开会的魏雅静正对这个新人好奇着,自然立刻举起杯子去和对方套交情。就是坐在末位的陈宜茹嘟了嘟嘴,有些不甘愿,但还是扭捏地凑了过去。
“社长接下来还有什么企划吗??暑假还有半个月呢!!”魏雅静干劲十足,经过这一次的成功,她对这个社团也恢复了信心。
徐蔓伊正好想到这件事,她自信满满道:“这半个月不做什么,你们就好好休息吧!接下来有一个大企划,可是一个半月都没办法休息的!妳们就先好好享受剩下的暑假吧!”
“神秘兮兮……”陈宜茹瞪着玉子琼,心想着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刚好对方站了起来。
原来一群青少年嘻笑怒骂,不自觉已经有些晚了,玉子琼发现自己研究那瓶吐泡的开水太久,都错过和胡荞喜约好的晚餐时间了。手机一打开就是被扑天盖地的讯息,怕是在不回去对方就要杀过来领人。
“先告辞了。”她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扫兴。
众人虽可惜,但不好强留,倒是李鸿生立刻起身,表示自己骑自行车,可以送玉子琼一程。
夜色寂静,小巷无人,少男少女共骑着一辆自行车。李鸿生打得主意不错,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少女。
“哼……哼……”
两手都快爆出青筋了,脚踏车却丝毫没有往前一步,更别说幻想中的轻快微风和少女畅快的笑声,李鸿生推车推得汗流浃背,却又不好意思跟身后的少女说:我戴不动我们两个人,是不是你太重了?
说出来就玩完了。男人的面子使李鸿生死撑到现在。
比起前头男孩气喘如牛,少女侧坐在后垫,双腿微晃,黑发秀长,端得是轻盈飘逸风。
唉,凡人的力气原来这么小。“玉石”精丝毫没意识自己是罪魁祸首。
这个东西真的可以回家吗?她嫌弃地看了一眼身下的自行车,依然纹风不动,前面的男孩一直没有放弃,但轮胎就像是被死死钉在柏油路上,半点零件转动声都没有。
玉子琼终于不耐烦了:“我自己走吧。”
她一下了座垫,自行车摆脱了这尊大佛,一下往前滑动了老远,李鸿生目瞪口呆。
“等……等等!!它好了!方才只是故障!!”明明异像就在眼前,男孩依然不死心,继续追逐着妖物幻化出来的美丽外皮。
玉子琼连眉都没皱就要转身离开了,男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