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手摸在滚烫的额头上,好像一滴水落尽滚烫的油锅,溅起星星点点的油花。
不够,还不够,像是急切的需要什么填满自己一般。
脸庞紧紧的贴着杨慧的手,往下,冰凉的肌肤微微泛着香甜的气息,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最期盼的时光,莫过于开放日时,好心人带来的糖。
色彩绚丽的包装,香甜得想要榨干味蕾,让人怎么也品尝不够。
他伸出舌头,在瓷白的手臂上,轻轻的舔舐,只觉得还是幼时的味道。
杨慧顿时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好似枕边人不是那个枕边人,自己也不是那个自己。
叶信芳的眼睛,在夜色下闪闪发亮,其中盛满了爱惜与渴望。
她看起来,真的好甜啊,好想吃掉。
那样炙热的眼神,是她从未看到过的。
杨慧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心头颤动,脸上飞速升起一抹绯色,只觉得被浓烈的雄性气息缠绕,令她喘不过气来。
夜色如水,织成一件密实的网,缓缓的笼罩在两人身上。
(其实,还没有发车)
第14章 选择
人的一生,是由不断的选择组成。我们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选择,选择睁不睁眼,选择起不起床,选择吃什么,面条还是白粥,选择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与过去的那个自己告别。
选择在某一刻,爱上一个人。
叶信芳只觉得这一夜格外的漫长与深沉,起床时腰酸背痛,萎靡不振。
洗漱完毕,就见到眼角都带着妩媚春情的杨慧端着一碗汤面。
洁白细长的面条上,卧着两个荷包蛋。
叶信芳:……
从前怎么不见你给我加荷包蛋?还加两个!
跟杨慧交流过的张氏,虽然一晚上没睡好,此时却如同一棵历经无数寒暑,最终枯木逢春、抽芽开花的老树一般,整个人神采奕奕、生机焕发,两只眼睛满是期盼的看向杨慧的肚子,那模样恨不得此刻里面就能蹦出一个孩子。
叶信芳伸手接过面条,手指相触,杨慧脸上顿时飞起一抹嫣红,满是娇羞的样子如同一颗饱满多只的桃子。
他微微移开视线,有些羞赧,不敢与她直视。回想起昨夜兵荒马乱的一切,仍旧像是一场梦一般。
一场他不知道怎样去回顾的梦。
那夜色,静谧的似乎要将人沉溺其中。
月光下,被叫醒后迅速做好准备的杨慧,微微颤抖着,小声的问道:“相公?”
叶信芳并非什么都不懂,这样的状态,再怎么也无法欺骗自己,晚饭前杨慧给她喝的,是一碗壮阳药。
三个月没有房事,很过分吗?
额,是挺过分的,但你也不能这样不择手段啊,你是恶霸吗?
不管他怎么的去抵御,枕边人的气息,香甜柔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似乎要直接窜进他的心底一般。
对方在他眼中,如同一块甜美的撒满诱人糖霜的蛋糕,而他,就像一个行走多年饥肠辘辘的旅人。
他也很想任由冲动来掌控,到底在某一瞬,思绪飘忽间,一些矫情的念头,到底是止住了自己。
他是人,不是动物。
叶信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杨慧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紧紧的抱住杨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浑身紧绷着,任由血液像是烧开的水在血脉中沸腾叫嚣。
“睡觉吧。”
他的声音,沙哑的像是磨过的石头,充满了忍耐与克制。
躯体相贴,那是即使隔着衣物杨慧都能感受到的滚烫,以及某个部位……
她的心中,一时不知是庆幸多一些,还是酸涩多一些。
杨慧从来没有如此的清醒,她已经完全都够肯定,眼前的这个人,真的不是那个人了。
这个人,他一定是来拯救我的。她如此想着。
而一想到叶信芳宁愿忍着,也不愿意碰她,就止不住的猜测,他是有喜欢的人吗?那个人就那么好吗?
“你若是真的那么喜欢她,我们可以和离。” 杨慧试探着说道。
嗯?
正在努力忍受生理冲动的叶信芳,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喜欢谁?”
这个时代的女人,和离归家,能有什么好下场?刻薄一点的,娘家立马将其改嫁,宽厚一些的,送进庵堂里清修。
可庵堂是什么地方,干干净净的少,藏污纳垢的多,想想《红楼梦》中的智能儿,所待的水月庵便是形如暗窑。
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杨慧问道:“你有很喜欢的人对不对?”
“你瞎想什么,我只是,我只是……” 叶信芳不知道如何去跟她解释,也忽略了她言语间的异常。
变成男人已经够难以接受了,被妻子和亲娘联合下春药也已经够难以置信了,我在努力的忍受,你为何还要来撩拨我!叶信芳有些委屈的想着。
听他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杨慧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想要伸手抹一把眼泪,却发现左手手臂还被叶信芳紧紧的拉着贴在他脸上,恨恨的抽回手,哽咽着道:“你别碰我!”
气氛一时冷凝起来。
叶信芳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伸出食指,像小动物一般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杨慧的脸庞,然后又闪电般的缩回来。
“慧娘你哭了?”指尖传来冰凉湿润的触感,他尝了尝,是咸的。
“说,那个小妖精是谁!”女人心海底针,前一秒杨慧还大度的想着要让位,后一秒就已经开启审问模式。
杨慧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有喜欢的人,心里就开始难过起来。曾经的杨慧就像是一个在薄薄的冰面独自前行的人,也许下一步,脚步重一点,就会坠入冰冷的深渊。三个月前拿起剪刀的那一刻,她心中已存死志,多年的家庭暴力让她到达了崩溃的边缘,逆来顺受既然换不来平静的生活,还不若鱼死网破,她的愿望从来卑微,不过是想尽力的活下去。
可是原来的叶信芳,不让她活下去。
在她的设想中,她与叶信芳同归于尽,妞妞作为唯一的血脉,也许会遭到张氏的不喜,但张氏一定会好好的养大妞妞。
可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一切。原来命运真的会眷顾她,一场醉酒,叶信芳醒来后判若两人。
杨慧从未想过,一个人,原来真的可以转变的这么彻底。常言,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杨慧作为常年被叶信芳迫害的人,早已将他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叶信芳脱胎换骨,与从前大不相同,一些细微的动作,不经意间露出的小习惯,其他人也许没有察觉,杨慧却都看在眼中。
如今这般,就像是一场幻觉。
她想起幼年读过的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前朝太祖秘事,太祖李元齐本是痴傻之人,不问世事,突有一天,脱口成诗,父母亲人皆尽惊诧,而后一夜能识字,一夜能习武,最后天下大乱,趁势而起,夺取江山,定国号为东。太祖的父母亲人,也都皆尽陨落在战乱之中。这本书上的内容,不记载于任何一本史书中,好像被人刻意的掩盖一般,只可惜,杨家暴富后搬家,弄丢了这本书。
她不是没有想过,对方会不会是山间野狐附身,又或者是孤魂野鬼借尸。
这些她都不怕。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女人,真的会无所畏惧。
现在的叶信芳,温柔、耐心、体贴,像是年少时春闺里的梦境一般,符合她所有对于良人的幻想。
你这么好,无论你是人是鬼,我都只想紧紧的将你抓住。
而我也必须紧紧的抓住你。
是我不够漂亮,还是我不够温柔?还是他嫌弃我已是个妇人?为何他对我,一丝情意也无。如同所有陷入情爱中的女子一般,杨慧心中也是这般患得患失。
“真的没有什么小妖精。”叶信芳心中满是苦水,在现代他是个大龄剩女,连手都没有拉过,现在这般与杨慧呼吸交融,肌肤相贴,已经是巨大的突破,虽然没有什么不适,但到底不符合他认为爱情发展的进度。
是的,爱情。
对于命运所有的安排,他都坦然接受。孤儿出身,他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努力的活出一个人样。单身多年,孑然一身,她也没有选择将就,而是积极的应对。骤然穿越,命运给他安排了一个妻子,他虽有过不适,但一直在努力的调整,既然已经娶她为妻,那便用心对她好,努力的爱上她。
他渴望这世间所有的美好情感,亲情、爱情、友情,可是就像是老天开了一个玩笑一般,他所渴望的,从前的那个自己,都不曾得到过。
所有的大龄剩女,难道都是因为挑剔吗?人过了二十岁,就真的很难再去爱上另外一个人,这样的结果无关性别,而是成熟的代价。
而如今,命运给他安排了一个妻子,就像是已经替他做好了选择,而他只用朝着一个方向努力。
“我怕你不愿意……也怕伤害到你……”我更怕进展太快,万一你不会爱上我,万一我不能爱上你?叶信芳心里苦涩的想道,也许这样很矫情,但是毕竟他也曾是个怀春的少女,对爱情抱有最诚挚的期盼。
“谁说我不愿意!”杨慧飞速的答道,像是生怕他会后悔一般。
为什么回答这么快!说好的古代女子都含蓄呢!叶信芳有些愤愤不平,又有些得意,像是偷偷摸摸吃掉了别人珍藏已久的糖,心底缓缓开出一朵洁白的小花,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摆。又像是突然得到了心仪对象的暗示,而那内容是:她喜欢我。
杨慧伸出手,覆在他的眼睛上,轻柔的触碰,像是一支笔,缓缓的勾画,沿着眉眼,划过鼻尖,轻轻的按在他的唇上。
她慢慢的靠近,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脸庞上,明明一切都好像是在刻意的慢动作,他却觉得好似要爆炸一般,浑身都在颤抖,本就是一触即发的身体,像是被按开了特定的开关一般。
“你是在,等我主动吗?”似询问,似质问,月色织成的细网下,杨慧的声音低沉缓慢,似山间静静流淌过的溪水,又如美人鱼划过海水时一道引人遐想的波纹。
杨慧只觉得自己好像学坏了,像是在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夜幕像是一把万能钥匙,释放了所有不为人知的天性,他只觉得往日里端庄柔顺的妻子,此刻就像是一只摄人心魄的海妖,蛊惑着路过的旅人,而像他这样的乘客,恨不得跃进海中,就此与她长相依伴,生生世世。
身体中的翻涌的欲望,如同再也关不住的水闸,又像是滔天的洪水,在阴霾的天空下肆意的怒号。
她的双眼像是盛满璀璨星光的湖泊,其中充盈着波光粼粼的明亮。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缓缓的凑上来,如同命运的指引,吻上那片引人遐想的湖泊。
趁着夜正好,趁着月正明。
第15章 祭祖
转眼便是年关,对于古人来说,祭祖是一项非常郑重严肃的事情。
叶信芳一家,也算是单传两代,叶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叶父的大伯便是现任的族长,到底是血脉相近,故而多年以来,族长对他家多有照拂。叶信芳年幼时,族中曾有眼皮子浅的族人想要欺负孤儿寡母,全都被族长压下去了。
叶家聚居青山县,已经数百年,中间虽然历经战乱,遭受各类天灾人祸,族人有迁徙也有回归,经过岁月的打磨与生活的重重洗礼,到底是成为了青山县的一个大族,发展至今仅成年男丁便有上百人。
族中人发迹之后,总会捐银赠物以提携老幼,既有炫耀之心也尽帮扶之力。
叶家的祠堂是新修不久的,祠堂本是一族之大事,应该由各家各户出人出力出钱共同来建造,修建之时,恰逢族中一位族人财运正旺,便大包大揽的将祠堂之事应承下来。
当初听闻这件事时,张氏背地里很是松了一口气,她一家子老幼,又要供养一个读书人,不舍得出钱财,故而对那位大包大揽的族人逢人就夸。
叶信芳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数百人站在高大的祠堂之外,互相之间打招呼,他在现代是个孤儿,连自己的父母姓名都不知道,更别说祭祖了,他们那一批的孩子,姓氏都是随机来的,轮到他时抽到了叶姓,冥冥之中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他本就是叶家人。
“芳哥儿书读的怎么样,明年下场可有把握?”族长温声问道,双目中满是慈爱。
就像天底下所有的亲戚一样,大过年聚在一起,都是讨论那些事:学业、工作、孩子。从前的叶信芳年年不中,故而,很是厌烦这些事,祭祖都是在家磨蹭许久才过来,而如今的叶信芳因为好奇,一大早就带着家人过来了。
老族长已经年过七十,平日里难得见到叶信芳,故而有此一问,本来也没指望叶信芳如何回答,毕竟对方读书如何,他心中也清楚。
不想叶信芳认认真真的答道:“大爷爷,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家温书,明年应该可以一试。”
老族长看他眼神郑重,不似敷衍,心中欣慰,他家中后辈没有一个在读书的,因而对叶信芳还比较看重,“你父亲当年就会读书,是我们叶家最会读书的一个,他临死前都念叨着你,你别让他失望。”
许是牵扯到已逝之人,年纪大了,老族长难免有些伤感起来。
“咱们叶家,干什么都在行,唯独这读书不成,像我家那个小的,天天一顿打逼着他都不成,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开口之人,正是那位十分大方的堂叔叶笃三,生意做得挺大,拿钱修祠堂眼睛都不眨一下,还生怕别人跟他抢。
对于这种事,叶信芳只想说: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
“芳哥儿就不一样,坐得住!”叶笃三用力的拍了拍叶信芳的肩膀,大笑着说道:“好好读书,不用担心钱财,只要你能读出来,你三叔我供着你!”
这副暴发户的作态惹得众人纷纷侧目,叶笃三的小儿子叶信轩捂着脸,满是不好意思。
说来叶家也很是奇怪,祖上还出过进士、举人,到老族长这一辈往下,就再也没有出个一个举人,连秀才都只有叶信芳他爹一个,按理说这种每一代都供养年轻人的大族,不会出现这样读书人断层的情况,但叶家的书生们偏偏就是屡试不中,唯一一个像是读书种子的叶父还英年早逝。
叶信芳刚想答话,只听得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芳哥儿考了那么多年,考的五嫂子头发都白了,还没个结果,你们还指望着他呢。”
循声望去,叶信芳只见女人堆里,一个面相刻薄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记忆中将人脸对上号,这人是叶信芳的堂婶马氏,她丈夫族中行六,大家都叫一声六婶子。她身边站着一个面色苍白身材矮小的男孩,男孩子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叶信芳,好似叶信芳抢走了什么东西一般。
叶信芳只觉得莫名其妙,他那六婶子看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丝毫不因嘲笑晚辈而不好意思,反而愈发得意起来。
“他大伯、他三叔,要我说,真指望着我们族里出个读书人,还不如指着我们家善林,夫子都说善林明年下场,考上童生的把握很大,这再过两年考个秀才没问题,族中再供养一二,等善林考上了举人,定不会忘记大家的帮扶。”
图穷匕见,叶信芳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叶善林是六婶的大孙子,看着身形瘦弱,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如果六婶所说属实,对于似乎天生读书少根筋的叶家人来说,这样的成绩确实很了不起了,真的供叶善林去考举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坏就坏在,六婶子一家人吧,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