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斤狠狠的瞪了五两一眼,只觉得自己第一心腹小厮的地位要不保了。
第二日一大早,姜云明顶着两个熊猫眼,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在床上辗转反侧,抓耳挠腮,满心好奇,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他的心脏一般。
昨晚看完那书已经是晚上了,府里已经落锁,出不得门,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想知道一切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八斤去买后续,胡发财这个奸商,一个故事分成两本书,真的是想钱想疯了。
八斤却面露难色,低声道:“少爷,您没钱了……”
姜云明不信,质问道:“怎么会,我年年不是那么多岁封吗?还有我的月例呢?”
“您月月都要买书,如今已经花光了,这本书胡老板说要二两银子一本,您一连买了两本,他说要是不好看就退书还钱……”八斤解释道。
“这个奸商!”姜云明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一本,一般书店这么厚顶多卖一两银子,胡发财敢要价,开口就是翻倍。并且这上册,正好卡在揭开谜底的时候,看着最后那句“真凶便是此人”,姜云明只觉得浑身难受。
鬼扯的不好看,简直是好看死了。
姜云明想了想,打量起自己这间屋子,看看有什么能拿去当了的,他心底还在盘算的时候,他爹又来了,刚想将书往身后藏。
只见他爹咳了两声,“别藏了,拿出来吧。”
姜云明不情不愿的将书拿出来,姜老爷脸色有些别扭,许久才开口问道:“昨天那书哪里买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姜云明面带戒备。
姜老爷正色道:“故事还算新颖,勉强可以读一读。”
姜云明这才懂了,扬了扬下巴,理直气壮的道:“想知道在哪买,先给我一百两银子。”
“你个小兔崽子,嫌禁足惩罚太轻了是吧?一本《孝经》不够你背的?再多抄十遍《中庸》!”
姜云明秒怂,换了个条件,“解禁足,不背《孝经》,不然没得谈。”
他想着一旦能出院子,去跟母亲和奶奶撒撒娇,还愁要不来钱?
“不行!”姜老爷断然拒绝,“《孝经》必须背出来,多大年纪了,别说童生了,县试一次都没过,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姜云明反呛了一句,“我像我爹爹,不像你爹爹!”
“没大没小!又开始编排长辈!”姜老爷简直恼羞成怒,他自己考了半辈子,一直是个童生,科举之路无望,后来就靠着当官的亲爹,买卖做得风生水起,本来他生意做得这么大,很容易被打入商籍,但谁叫他是官二代。
“你开始要银子了?是不是没钱花了?” 姜老爷一下子就摸住了自家儿子的脉,他可以直接拷问儿子身边的小厮,但那样是在太伤儿子的脸面。
姜云明别过脸,不理他。
“你说你,读书不成,还大手大脚的,以后怎么守得住家业……”姜老爷开始碎碎念。
姜云明捂住耳朵,只觉得魔音灌耳,十分烦躁,“低于一百两,不要想从我这得到消息。”
“这样,等你把《孝经》背出来我给你一百两银子,然后你先告诉我,后续在哪买?”姜老爷又想知道狸猫记的真凶,又想自己的儿子读书上进,真是煞费苦心。
姜云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可不许骗我,还有,书也要给我买一本!”
“都依你,小兔崽子,你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姜老爷狠狠的敲了下儿子的脑门,想着这书虽然有些恐怖离奇,到底不是那种劝人入歧途的书,便应允了。
而此时,依旧还在家中的叶信芳,根本就不知道西宁府中,因为他的小说掀起的浪潮,更不知道他因此而收获的铁杆迷弟。
“叶兄弟,你托我打听的事情,兄弟们只打探到这么多,对不住了。”胡威武有些歉疚的看着叶信芳。
叶信芳谢了又谢,本就是托人办事,只不知回去后如何与杨慧交代,她如今怀着孩子,本就吃不好睡不好的,若是得到这个消息只怕更是寝食难安。
第33章 赶考
叶信芳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
杨慧得知柳亦然跟一个神秘人一同不知所踪的消息; 提心吊胆了很久; 当时虽气话说着“不要再见面”,心底却还是盼着亲人团聚; 只那次匆匆一面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她心中也满是后悔; 是不是自己说话语气太重了; 才导致他真的就此消失。
整日里唉声叹气; 再加上孕期反应; 这段日子里吃什么吐什么; 折腾得全家人都人仰马翻,叶信芳想尽了法子都不能让她安心,只能拿肚子里的孩子来说事,到底是盼了许久才得来的一个孩子; 再加上妞妞也不出去疯玩看,天天想法子吸引她的注意力; 杨慧心里虽仍然担心,到底是慢慢的开释了; 只是开始时不时的跟着张氏去烧香拜佛。
时光一晃便到了五月底; 叶信芳又一次收拾起了行囊; 还未启程,便有意图奇怪的客人上门寻他。
“你是说,你家夫人请我,跟她儿子一同赶考?你家还备好了马车?”叶信芳看着面前笑容可掬的宋府管家,只觉得匪夷所思。
只有坐车的求蹭车; 没见过开车的求人蹭车。
宋府管家点了点头,老脸笑起来都皱成一团,“不是叶公子一个人,还有书童和护院一起,因杨少爷不参加这次的院试,所以夫人就希望叶公子能陪同。”
叶信芳还是没弄明白这宋家人的脑回路,“有下人陪着不就够了吗?”
“夫人说了,我们少爷以前在私塾里,就喜欢独来独往的,后来杨少爷来这边读书之后,才算有朋友了。叶公子也是少爷的朋友,夫人希望你们能多多相处。”老管家脸上笑眯眯的,神情慈爱。
“我什么时候跟你家少爷是朋友了?”叶信芳只觉得莫名其妙。
“可少爷已经认定了,您就是他的朋友啊?您还帮忙送他去医馆,这不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吗?”老管家解释道。
这小屁孩都回家乱说些什么啊?还有,当娘的觉得儿子没朋友,费心尽力的让他多与朋友相处,这不是幼儿园的家长才会担心的吗?这宋修之到底是有多没朋友啊?他这样一个只见过几次的,都强行挂上了朋友的名头,叶信芳脑海中疯狂的吐槽。
老管家看叶信芳脸上露出不情愿的神色,便面上做出一副难过的模样,开口道:“叶公子是不知道,我们少爷,本来以前在府城很有名的学堂读书,一直读得好好的,先生们都对他赞不绝口,有一天突然被人抬着回家。”
“被人打了?”叶信芳想着就宋修之那张嘴,挨打的可能性太高了。
老管家摇了摇头,“小少爷在学堂里没什么朋友,他那样的神童,有很多学子讨厌他,天天独来独往的,本来也没什么事,坏就坏在,有一日他在学堂吃午饭时,被那些坏孩子吓到了。”
叶信芳只感觉这老管家说故事一波三折,还专门停顿下来,这当自己是说书的?但实在好奇,便问道:“吃个饭怎么就躺着回去了?”
“那些坏孩子直接将死老鼠扔进他碗里,把他吓晕过去了……”老管家说起来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校园凌霸?一想到宋修之那张嘴,“他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话惹到别人了?”
管家轻轻的点了点头,“少爷就是喜欢跟先生反映同窗的学习情况。”
叶信芳挑了挑眉,想不到这个宋修之,还是个报告精。
“后来,他就拒绝去那家学堂。夫人没有办法,给他换了府城的另外一家,可这回又被抬回来了。”老管家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
叶信芳见他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只得捧哏一般的问了一句,“又怎么了?”
“他不过是午饭后,在学堂的小池子边看书,被那些坏孩子一把推下去了。”
叶信芳只觉得这宋修之还真是招黑体质,招的还是分分钟给他捅刀子的那种黑子。
“那次大病了一场,夫人差点哭瞎了眼,想着也许换了个环境,能改善这种情况。”
脾气不改,环境往死里换都没用。
“然后夫人就举家搬回了老家青山县,想着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朋友,才这么容易被人欺负,就接了杨表少爷过来一起跟他读书。”
“为什么不干脆请个先生坐馆呢?”古代大户人家请个先生来家,单独教导自家孩子,被称为坐馆,叶信芳想着,那次在医馆看宋家人穿者打扮,请得起下人,用得起管家,不像是小门小户。
“这不厉害的先生,教不了我家少爷。”老管家这样说着,神情中不乏得意,“这厉害的先生,更情愿开馆授学,广收弟子。”
“他入了青山县的私塾,就再也没有遇到那种情况?”叶信芳有些好奇。
“其实,还是遇到过几回坏孩子要欺负他,但都被杨少爷给拦下来了。”老管家解释道。
叶信芳想着,杨平也不容易,遇到宋修之这个招套麻袋的体质,估计也是操碎了心,想着难怪上次那小屁孩张口就是说张氏要害他。
“你家夫人又怕他被别人欺负?你放心,赶考的学子,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叶信芳不太愿意跟小屁孩一起,就怕被他的直肠子给烦死,那么大点东西,就会嘴上点炮,惹火了你又不好意思打他,只能忍着。
“少爷不太喜欢书童,那些护院他更是讨厌,夫人怕他有个头痛脑热都憋着不说,杨少爷又回了老家,没个亲近的人在他身边,怕他不习惯。”老管家继续解释。
叶信芳很是怀疑,杨平是不是也因为受不了他了才回家遁的。
“这次府试回去,少爷跟夫人提了好几回叶家哥哥,说公子您为人善良,学问又好。”老管家见他还是不应承,想着夫人的嘱托,只得开始昧着良心讲话。
叶信芳不自觉的挺直身子,暗想没看出宋修之那一副怼天怼地的样子,背地里原来还会夸人,嘴角翘起,“您喝口水,再接着说。”
老管家感觉摸到脉了,立马一顿花里胡哨的夸赞,什么少爷说叶家哥哥长得又好看,人又诚挚,人如其名……
叶信芳美滋滋的听着。
老管家最后总结,“夫人想着,叶公子毕竟是个书生,虽然如今天下太平,但也怕遇到什么意外,我们宋家那两个护院,勉强会几招拳脚功夫,一路上也可以护着公子与我家少爷。再则,宋家有一辆马车,也省得公子远行困难。”
“夫人考虑的周到,叶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信芳不答应也不成了。
只是他刚答应下来,老管家就一扫愁容,精神一振,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宋修之的忌讳说了出来。
什么不能靠近水、害怕小动物、菜里不能看见姜、晚上要是做噩梦要给他唱歌谣……
等等,歌谣是什么鬼?叶信芳只觉得脑壳痛,唱歌就算了,还指定了哪一首,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宋府管家一脸老树皮般的褶子脸,没有任何预告的直接唱“夜风来,花儿开,小娃娃,慢慢睡……”
还不怕羞耻的唱了三遍!
还问他学会了没有!
宋夫人这是要过继儿子吗?叶信芳晕晕乎乎的想着,总感觉好像自己要背上一个重重的壳。
“叶公子记不住没关系,杨少爷都写下来了。”老管家掏出一沓纸。
“我……”叶信芳只觉得喉头干涩,现在开口拒绝还来得及吗?
老管家又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一看,亮晶晶明晃晃的。
不多不少,整整三十两银子。
“我家夫人说,本就得了叶家几回恩情,一再叨扰,很是不安,打扰了叶公子读书,这点心意,万望公子能够收下。”老管家面色诚恳,之所以如今才拿出来,一定要等叶信芳同意后拿出来,是怕文人好面子,不肯为了银钱应承此事。
只可惜,老管家的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叶信芳眼前一亮,立马拍着胸脯道:“夫人真是太客气了,修之那么小,我照顾他是应该的,实在不必如此!”
嘴上推拒着银钱,眼神却一再往匣子里面扫。
老管家秒懂。
他还想着老管家要是早拿出来,他不早就答应了,毕竟没有什么是充钱不能解决的!不就是当保姆吗?不就是难缠了点吗?为了钱,叶信芳什么都可以做的。
在古代待得越久,就越是对古代的货币系统认识更深刻,三十两是一笔巨款,别看他卖小说时装得那么厉害,其实心中觉得五成可能那十两就是所有的稿费了,如今得了宋家这三十两,院试的花销就不愁了。
叶信芳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反而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毕竟那么难缠的小少爷,伺候起来只怕头发都要掉一把。
想起刘俊彦,叶信芳又问道:“宋家的马车,可否在府城停一停,我有一位好友,也要去赶考。”
怕宋家人介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那好友,修之也见过的,上次一起送他去医馆的那位。”
老管家闻言更是高兴,“少爷又交了新友人?夫人若是知道,肯定会更高兴的。”
第34章 雨夜
叶信芳从未想过行路如此艰难。
两辆马车; 坐了六个人。
三个考生坐在前一辆马车里; 后一辆马车里坐着书童和众人的行李,两位护院分别坐在车板上赶车。
马车内; 安静如鸡。
叶信芳在府城时,一个人去了一趟胡发财那里; 真的拿到了尾款; 他觉得很是意外; 更意外的是; 胡发财求着他写下一本; 甚至主动提价到了六十两,却被叶信芳敷衍了过去。
他本来做好了宋修之会惹一路的麻烦的准备,但也许是因为晕车,小孩全程都顶着一张虚弱脸; 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安静的发呆。
这样想着; 宋修之除了龟毛洁癖外加车一颠簸就要吐出来,没有其他的大毛病。
还真别说; 叶信芳觉得他不说话的时候; 真跟小天使一样; 但一旦开了口,就是直接顶人肺管子。
马车出了府城,走走停停过了七八天,此时车外传来雨滴之声,噼哩噼哩的; 响声越来越大,马车也越走越慢。
“少爷,两位公子,这雨越下越大,前面好像有个破庙,能不能停下来稍事歇息,等雨下完了再走?”车外的刘护院大声询问。
叶信芳掀开车帘,只见车外天空阴沉,远处有一处黑乎乎的建筑,细密的雨水落在护院的蓑衣上,将他的脸庞打的透湿。
夏日雨多,且净是疾风骤雨,幸而这官道是才修整不久的,不然若是马车陷在泥泞中,只怕所有人都要下来推车。
得到应允之后,马车又行驶了大约一刻钟,才到达那处破庙。
庙里已经坐了一男一女,那女人见有人进来,先是一脸戒备,打量了一番后,便放松了神色。
两人身前的地上生着一堆火,火上煮着一锅粥,此时正在滋滋作响。
两人之间,靠得不是很近,一人面朝大门,一人面朝叶信芳他们这边。面容都很普通,属于那种人群中看到,都不会看第二眼的,一身衣衫也很朴素,就是小老百姓的样子,包裹放在身后,明明看上去是一对普通的小夫妻,但叶信芳偏偏感到了一丝不安。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叶信芳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而奇怪的是,那对男女,他们吃饭的时候,是轮流吃的,非常小心谨慎的样子。
叶信芳多看了两眼二人中间的包裹,换来了那男人看似平淡的一眼。
这一眼,竟让叶信芳产生了一种心悸的感觉。
“少爷,这里离云璋府大概还有一天的路程,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了,今晚在这将就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