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饿极了,见他们下来,快步走过去说:“我们去吃早饭吧。”
附近的早餐店在这个时段很热闹,三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宋金点了个云吞,何大进觉得米饭实惠又耐饿,就点了个汤饭。唐三胖一眼看下来,什么都想吃,半天没拿定主意。
宋金看不下去了,说:“你想吃什么就点吧。”
唐三胖的眉头顿时舒展,抬手招老板过来,说:“我要一笼蒸饺、一碗豆浆、两根油条、一碗汤面,铺个蛋。还有……”
“打住!”宋金和何大进不约而同制止他,“够了三胖!”
“哦……”唐三胖依依不舍地交出菜单,要是继续点,他还能点上五样。
何大进看着坐在桌对面,一个人却占据了三个人位置的唐三胖,轻轻叹息:“三胖,人不能太胖呀……”
宋金说:“人也不能太瘦,像我这样就刚刚好。”
何大进说:“你就不能不夸自己?”
“我这哪是夸自己,我是陈述事实。”
“脸还要不要?”
两人拌着嘴,老板已经陆续上了早餐。唐三胖不管他们两个,自己吃了起来。他先吃汤面,否则一会面吸走了汁水,面要坨,又没汤,会十分难吃。
他夹起一筷子面,呼呼吹凉,随后吸溜吸溜地吸进嘴里,嚼几口咽下,动作娴熟快速。
一碗汤面很快被他吃完了,他立刻吃蒸饺。一笼蒸饺不过九个,九口吃完。这个时候滚烫的豆浆已经不烫嘴了,配上油条吃刚刚好。他吃得快,但并不是狼吞虎咽,而且吃了几种早餐,桌面还干干净净,是一种让人看了非常舒服的吃法。
宋金的云吞烫嘴,何大进的汤饭也烫人,于是两个人就看着唐三胖从头吃到尾。唐三胖喝下最后一口豆浆,宋金才开口说:“三胖,你真能吃,吃得可真香,我怎么觉得看你吃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充满了食欲。”
唐三胖嘿嘿一笑,看了看他们还没开动的早点,差点就说给他吃了。宋金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将碗推出去一半,就被何大进给劫住了,还被他瞪了一眼。
“自己吃,三胖吃得够多了。”
“哦。”
唐三胖好不失望,他擦了擦嘴,纸巾没有扔在桌上。等一会他们吃完了,才将纸巾放桌上。
早餐足足吃了三十块钱,唐三胖一个人就吃了16块。结账的时候何大进心疼极了,跟在后头的唐三胖也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他赚的钱,大部分都用在了吃的上面,因为没有来自养老和育儿的压力,又有退休金,吃喝都很自由,每个月存点小钱,其余的都买吃的,很自在。
现在花钱有罪恶感了,因为钱不是他一个人的,是三个人的。
他突然想,要是他有儿女要养,是不是也要过得这么束缚,不能那么自在。
那……他又要庆幸一次自己没有儿女了。
三人是走回何家村的,太阳这个时候已经出来,头上没有遮挡的宋金和唐三胖热得大汗淋漓,何大进像个没事人。
唐三胖热得实在受不了了,拿了垫在车箱的香蕉叶遮挡。宋金向来讲究,又矜持,不肯拿这还沾着鱼腥的香蕉叶子挡头,宁可晒着。
近中午时三人终于回到了何家村,村里的狗也晒蔫了,冲他们吠了几声就消停了。
倒是树上的知了吵人,从村头吱吱叫到村尾巴。
唐三胖抬头巡视树上的知了,说:“你们吃过知了猴吗?”
“啥玩意?”何大进说,“知了能吃?”
宋金说:“当然能,破土而出的金蝉是桌上的名菜。”
唐三胖也点头:“可好吃了,尤其是油炸的,又酥脆又有营养。要不我们今晚出来抓知了?”
何大进摇头:“那玩意哪能吃。”
“真不懂吃,还顽固不接受新事物。”宋金拍拍唐三胖厚实的肩头,说,“晚上我跟你出来。”
何大进说:“等会回去先把井给洗了。”
回到土屋,唐三胖把东西都放好,这才略有点家的感觉,心都跟着踏实了。不一会宋金就探头说:“三胖,我们去洗井,把你新买的桶带上。”
唐三胖说:“我没买刷子。”
这土屋的墙壁都是泥墙,只刷了一层薄薄的白浆,四处剥落,刷子一刷,估计屋子就见泥墙了。地板也只是铺了一层粗制的水泥,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根本用不着刷子。
“何大进在做刷子呢,快出来。”
等他们出来,何大进已经做好了“刷子”。一捆用半人高野草捆成的束子,虽然粗糙,但刷滑溜溜的苔藓很好用。
下水的是宋金,他想到已经有新衣服替换,脱掉上衣就下水,不管裤子了。井水一年四季基本常温,在盛夏下水,比游泳池的水还要冰凉,无比舒服。
要不是四面绿油油的苔藓有点让人没牛谓鸲枷氚颜獾弊觥拔氯迸葑帕恕�
没等他享受个三秒,天降一大捆草,何大进在上头说:“快刷井壁。”
绿色井水加一把草,再加个人,唐三胖看乐了,说:“金哥,你现在就像是锅里的汤,刚被大进哥洒了一把葱花。”
宋金顿觉好笑:“去去去,一会换你下来,变肉汤。”
他用桶舀了水让唐三胖提走倒掉,这井约莫两米高,地下渗水慢,舀了一半,宋金已经能站在井底而不用在井壁的石头缝里站着了,也更好使劲。
他抓着这捆草开始刷井壁,等上面的刷完了,继续舀水,把井水舀完,再刷下面部分,连地下踩脚的沙子都清走一些,也省了功夫去清扫。
宋金边洗井,底下边渗水进来。他又把四面壁都刷了一遍,这才上去。等过了三个小时后再回来,井水已经干净了很多。他又下了一次井,把水都清走。
又过三个小时,宋金揭了井盖看,干干净净的井,盛满了干干净净的水。
井水见底,底部的沙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傍晚的日光倾斜,落入井中,晃得井水如镜,折射着明媚日光。
唐三胖喝了一口,真甜。
以后打水不用去远处接山泉了,他们家的井就很好。
有了水,日子好像能一天天好过起来了。
第15章
有了可以直接食用的井水,做什么都方便了些。洗干净水井后,宋金就提了水进去洗澡。
井水清冽,洗完后宋金神清气爽,换上下午就晾干了的新衣服,更是清爽。他在这土屋附近巡视了一遍,把地形摸清楚,脑子里已经构建了个蓝图。
首先还是得把前院收拾一下,杂草长得都能吃人了。然后逐步把后院、左右两翼清理规划,种上菜。如果种上花肯定很有情调,但宋金不打算这么做。
毕竟先有温饱才能讲究情调。
“金哥——吃晚饭了。”
晚饭有肉,但依旧是鱼肉,不过唐三胖买了铁锅,终于不是单纯的熬鱼汤。鱼肉被唐三胖片了出来,骨肉分离,骨头先拿去熬汤。肉被切成片再切成细条,下锅爆炒,只是加上简单的葱姜蒜,就满屋飘香。等肉条炒熟,唐三胖立刻把骨头熬的汤汁倒进里头,再勾芡点淀粉。
鱼肉嫩滑,汤汁浓稠,单单是闻着,就觉清甜。就连吃惯了大酒店菜肴的宋金都称赞说:“三胖你手艺不赖啊,你应该去做个厨子。”
唐三胖说:“我年轻的时候想过去做厨子,但后来听说做了厨子的人会对美食失去兴趣,我就放弃了。”
何大进说:“你要真做了厨子,厨房还不得给你吃空了。”
宋金了然点头,说:“也对,还好你没做厨子。”
唐三胖笑笑,夹了那根没有切断的鱼脊骨。宋金以为他要扔,没想到唐三胖夹到碗里,张嘴就咬,将骨头咬出两节,随后吸了吸,似在吸骨头里的骨髓。一会他将鱼骨拽出,这才放桌上。
宋金讶然:“鱼刺不扎嘴吗?”
唐三胖说:“扎不了。”
宋金诚心感慨说:“厉害。”
唐三胖笑了笑,继续咬断鱼脊骨,吸骨髓,长有小半臂的鱼骨很快就被他吃完了。
宋金和何大进都对已经熬过一遍汤汁的鱼骨没兴趣,专心吃炒鱼肉。唐三胖对鱼骨髓情有独钟,这一盘鱼尾鱼头和骨头都被他吃了个一干二净,足足吃了三大碗饭。
如果不是何大进又拦着他,他还能再吃两碗。
吃过晚饭后,生物钟一直是早睡早起的何大进就准备去洗澡睡觉了。宋金和唐三胖准备去抓金蝉,抓得多可以去卖钱,抓得少可以做菜,总之是不会亏本的买卖。
唐三胖提木桶,宋金拿手电筒在前面走。
要找金蝉不难,盛夏时节,只要是棵半米高的灌木或者树,都能找到从土里钻出来的蝉。
对宋金来说,蝉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化成幼虫的蝉会钻进土壤里,以吸食植物根部汁液为生,在土里待上几年甚至十几年,再钻出地面,褪去蝉壳,化成夏天吱吱叫的蝉。
虽然它是害虫,但宋金喜欢它隐忍的生长周期。不过再隐忍的生物,只要能吃,在美食大国都不会太好过。
蝉蜕可入药,蝉身可做菜,还被叫做“唐僧肉”,这可就难逃中国人的餐桌了。
但凡被冠上能强身健体的东西,都会成为美味佳肴。
两人走的是后山的路,那里特别多树。正是蝉出土的时候,他们很快就看见蝉了。
有正往上爬的,也有在树上正蜕壳的。
唐三胖说:“把蝉衣也拿了,能卖药钱,一斤估摸能卖一百来块。”
宋金掂量了下手上一个不足三克的蝉衣,这得好几百个才有一斤吧。不过他做事踏实,一步一个脚印,积少成多,捡一个夏天,他就不信没有一斤。
只要是能赚钱的法子,他都不会放过。
刚出土的蝉爬得很慢,比蜗牛还慢。等爬到稍微高一点的位置,它们就开始褪去蝉衣,动作更加缓慢。宋金无暇观看,倒是唐三胖看了老半天。
“金哥,这蝉埋在地下好几年,刚出来就被人吃了,有点可怜啊。”
话落,唐三胖就见宋金伸来他的大白手,转眼就把趴树上的蝉给“摘”了,顺便抛下一句嘲讽:“你什么时候也成吃牛肉的小姑娘了,你要是可怜它们,等会别吃。”
——看着牛犊被宰说可怜,转眼吃得贼香。
唐三胖说:“感慨归感慨,吃还是要吃的。”
在可怜金蝉还是可怜胃的问题上,唐三胖坚定选择了后者。
后山树木繁多,虽然蝉爬得慢,但两人从头到尾搜刮一遍,刮到尾巴时,脑袋那的树已经有蝉爬了上去,等他们回来,手就够不着了。宋金想爬树,奈何人生根本没有点亮这个技能。换做唐三胖就更不可能了,只能看着金蝉化翼,扑哧扑哧飞走。
在宋金眼里,那就好像钱长了翅膀飞了。
在唐三胖眼里,就是一只只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管怎么样,都看着肉疼。
到了下半夜,唐三胖困得撑不住了,拉着宋金回家。
奋战六个小时,收获了满满一大桶的蝉,少说也有十五六斤。
唐三胖瞧了一眼,伸手扒拉了下,说:“明天早饭就做炸金蝉吧。”
宋金把他的手掸开,说:“吃什么,拿去卖钱。”
“……多少留一点吧?”
“不行,要卖钱。”
“哦……”唐三胖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它们几眼,说,“那明天继续吃鱼了。”
宋金的胃不由地抽了抽,但还是坚持说:“好,吃鱼,金蝉要拿去卖钱。”
唐三胖叹气,跟着商人在一起,一点肉汤都喝不到。他还是喜欢纯粹的吃吃喝喝,不想赚那么多钱。何大进说了,明天就去果园摘桃子卖,那就说明有正式的收入了,何必还要在乎几个金蝉的钱,满足下自己的胃口多好。
然而在宋金心里,一块钱加一块钱可以凑成一百,所以一块钱都不能少。白手起家,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
等他们三点回到家,发现何大进不在床上。原本在大堂里放着的竹筐也不见了,两人相视一眼,明白了——何大进怕是去果园摘桃子了。
半夜摘,能在凌晨赶到市场卖。
两人已经困了,直接倒下就睡。没睡三个小时,就被归来的何大进叫醒了。
宋金和唐三胖困得要死,但还是起床刷牙洗脸,到了路上一瞧,何大进摘了六框桃子,整整齐齐摆在小三轮的车箱上,车轮都快被压扁了。
宋金立刻精神了,说:“何大进你真牛气,这么多桃子你怎么扛下山的?”
给竹筐系着草藤的何大进哼笑一声说:“多吗?平时更多。”
——这话是假的,年过70的何大进根本没这个力气。今天上山摘了一筐桃子,下山的时候竟然健步如飞。年轻的他力气很大,底盘稳健,以前背着竹筐走一步歇一步,现在连气都不带喘的。
一个得意,就摘了六筐,要不是看见轮子快要被压爆,他还会继续摘。
总而言之一句话,年轻真好!
他瞧见唐三胖颠着浑身肥肉抱着个篮子过来拿桃,问:“三胖你干嘛呢?”
唐三胖乐呵说:“留一篮子桃子吃啊。”
“去去去,你懂不懂规矩。”何大进说,“卖水果的人怎么会有新鲜果子吃?放心,桃子卖不完的,总会有剩下,我们吃剩下的,足够了。”
唐三胖再一次深深叹气,一点都不快乐。他失落完,又换了个想法。没事,等东西都卖了钱,就能去吃其他好吃的了,比如烧鸡烧鸭烧鹅,焖鸡焖鸭焖鹅,烤……炖……蒸……煎……炸……
啊,好饿。
宋金和何大进知道唐三胖来回走路辛苦,商量了下就让唐三胖在家里收拾,割门前的草,再整理出个房间来。他和何大进推着桃子和带着一桶金蝉进城去了,开启捞金模式。
但这车还没从前头的屋子过去,就被正在门口刷牙的苗大翠高声拦住了。
苗大翠的牙还没刷干净就放下牙刷随便漱了下口,进屋拿了把秤米粮的大秤百米冲刺地跑了过来,说:“想偷偷去卖桃子?让我秤秤桃子有多重。”
何大进顿时生气,说:“我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吗?这桃子有多重,卖了多少钱,我不会骗你。”
苗大翠轻笑一声:“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何大进大声问:“找你爸就没见你这么积极!!”
苗大翠瞪眼:“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扯我爸的事,他是你亲爹啊?”她说完忽然心头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她讶异看着他,还真从他脸上看出三分她公公的模样来,吓得秤差点从手里掉了,“你该不会真是我爸的私生子吧?我爸这么风流?我可跟你说好了,就算你是他的亲儿子,也没有资格分我们大房的钱!”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是你……”
宋金抓了个桃子就塞进何大进的嘴里,救场说:“他又发疯了。”
苗大翠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每次谈生意谈价码的时候他就发疯?我算是看透你们两个小伙子了,想吓走我,不让秤秤桃子有多少斤是不是?呵,这回可吓不走我。快点,把桃子搬上来,上秤,一斤都别想漏!”
宋金松了一口气,好在苗大翠钻钱眼里了,否则何大进就闯大祸了,这个人做事怎么就这么冲动,跟头蛮牛似的。
何大进不想理这事了,等苗大翠秤完,他就嚷道:“好了没?快滚。”
苗大翠没好气说:“你这人脾气真坏,我看啊,十里八方都不会有姑娘嫁你,做一辈子的单身汉吧!”
她说着也怕被他揍,边说边撤退,进屋前还不忘高声提醒:“我知道斤两也知道价格的,别想蒙我。”
宋金摇头说:“你这儿媳妇,真是个人才啊。”
何大进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冷笑,最后呸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