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是斗得过,她的皇儿已故,又能如何呢。
如今她唯一能够仰仗的,就只剩陛下的宠爱了,她不能再惹他生厌了。
仅是一转眼的功夫,她又变回了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薛贵妃,一言不发地倚在了九皇子的灵柩旁,不指望了,南宫明宇也查不出真相的。
她想报仇,只能靠自己了。
李不凡携司雨来得很快,就像是他们一早就等在宫门口一样,一路片刻不停地进了昭和宫。
一番礼拜之后,南帝便单刀直入,要司雨再将昨日之事详细道来。
司雨规规矩矩地跪下,入宫之事她就直接跳过,“草民昨日路过湖边,隐约听到湖中有声响,便抬眸多看了几眼,接着就发现湖面上突然冒出了几根手指,但很快又沉了下去,草民猜想可能是有人溺水了,当即就下水将人救上了岸。”
“草民这才发现,溺水的竟然是九皇子,草民自幼熟识水性,也懂得一些抢救溺水之人的方法,于是草民便一边在湖边大声呼救,一边抢救九皇子。”
“很快就有宫人听到了草民的呼救,跟着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们就都来了,贵妃娘娘许是误会了草民的行为,以为草民要害九皇子,就将草民推开了,跟着皇后娘娘便一口咬定是草民害了九皇子,命人将草民抓了起来,要将草民杖毙。”
听到这里,南宫明宇瞬间冷凝了眸,看向郑皇后,“她说的可是真的?”
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人拿下,还要将其杖毙,如果是这样的行为,若说没鬼,恐怕只有鬼才信。
“臣妾也是一时情急,当时九皇子的状态实在堪忧。”郑皇后急切地解释道。
被打断的司雨,不得不等他们的目光打量交锋完毕,才能继续开口:“后来太医终于到了,他探了九皇子的腕脉后就说九皇子没脉象了,当初是草民将人救上来的,草民知道九皇子还活着,于是草民就求贵妃娘娘让草民再试一试,贵妃娘娘答应了,可皇后娘娘却不同意,非要杖毙草民。”
“两位娘娘为了这事还打闹了起来,草民就趁乱跑到九皇子身边,继续抢救九皇子,突然……”
司雨这一顿,满室寂静,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这儿了,她才继续下文。
“那位老太医拔了一枚毒针刺进了草民的后颈,在场人都可以作证,草民当时只觉血气上涌,喉间漫上一股腥甜,感觉身子越来越轻,跟没了重量似的,再后来就脑中一片混沌,什么也不记得了。”
“好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了!”郑皇后骤然出声,强行打断了司雨的话。
素手轻抬,指着司雨怒道:“本宫看你根本就是个妖女!还是个来去无踪的不死怪物!”
“这……”司雨瞬间慌了神,“草民冤枉啊……草民不是妖女……求陛下明鉴!”
这会儿南宫明宇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皇后的确很可疑,但这个女子恐怕也不清白。
中了太医的毒还能活得好好的,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这时候全程沉默的李不凡终于站出来了,挨着司雨跪下,“陛下,微臣与司雨相识甚早,她确实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但不过是懂些医术,会些功夫,能绘得一手丹青,背得几首诗词罢了。”
“她马车坐久了就会吐,看到尖嘴的动物就会害怕,绝非皇后娘娘所言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不死怪物。”
“哼”郑皇后轻哼一声,朝他二人迈近,目光逼人,“李不凡你莫不是忘了,年前京城大街上的那场娶亲闹剧吧!”
郑皇后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指着司雨问向李不凡,“你倒是说说看,她究竟是怎么出现在新科探花郎乔鹤的迎亲花轿里的?又为何穿得衣不蔽体?还要满街乱窜呢?”
“迎亲队里的花轿全程都被人围簇着,她一个大活人究竟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满室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李不凡身上,静候着他的解释。
半晌,李不凡终于抬眸,转了视线看向薛贵妃,淡淡道:“是贵妃娘娘派人做的,因为微臣曾经拒绝了薛家的拉拢。”
薛贵妃微微一讶,瞬间便反应过来,哑着嗓音道:“小惩大诫而已,本宫无心伤她。”
李不凡眸色沉了沉,似压抑了浓浓怒火般,垂首低语道:“可你还是伤到了。”
“皇后,你还有何话可说?!”南宫明宇才无心关注李不凡的情绪,他只想闹明白到底是谁害了他的澈儿。
“澈儿溺水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那太医是不是你派来的?澈儿的风寒是不是你搞得鬼?”南宫明宇愤怒地一连三问,直逼得郑皇后面色惨白。
她想,她跟轩儿承诺的十天可能办不到了,也许最多三天,南宫明宇就能查清楚南宫澈的死因了。
她该怎么办?她的轩儿该怎么办?
“不,不是,臣妾冤枉……”她步步后退,差点儿绊到司雨身上。
对方岿然不动的身形让她心头盛怒不已,恶念陡生。
“是她,是这个不会死的妖女!”郑皇后指着司雨怒骂道,后者面无表情的抬首回视她,眼神里像是充满了挑衅。
“妖女!”伴着一声怒喝,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袖中的短匕,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司雨胸口。
“司雨!”李不凡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是稍完了一瞬,只来得及接住她倾倒的身子。
短匕还插在她胸前,她唇瓣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李不凡的呼喊声震彻了整个房间。
南宫明宇看了一眼旁边,郑后已经被刺激得呆傻了,一副茫然不可置信的模样盯着自己的双手,呢喃道:“怎么会?”
她抬眸,对着司雨嘶吼:“你为什么没有消失?!”
“来人!将皇后给朕押下去,打入冷宫,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南宫明宇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直接将她打入死牢。
而是选择暂时将她关入冷宫,等他彻底查清此案以后,再做定夺。
南帝给司雨传了太医,随便包两下就让李不凡带着人出宫了。
是死是活都听天由命了。
宫门外,他抱着司雨将她放进了了马车,可他自己却没上去。
“回去好好养伤。”他的声音清冷,没了一丝情意。
“是。”她的回答更短,因为只有服从。
她只是个,擅长易容术的替身罢了。
李不凡替她报了血海深仇,她便从此替他卖命。
“真的会有人……拥有不死之身吗?”按着胸前的伤口,她靠在车壁上出神。
夜色凄迷,郑皇后又回到了阔别多日的冷宫。
“哈哈哈……”空荡黑暗的房间里,她笑得癫狂,“冷宫,冷宫!”
“十年呐,本宫在这里筹谋了十年,想不到最后还是回来了,哈哈……”
“哈哈……”由笑转哭,她扑坐在了地上,笑得满脸是泪。
“轩儿对不起……是母后没用……”低喃,她自责不已,揪打着自己的身体。
空寂的宫殿里回荡着她的哭声笑声。
南宫轩是踩着一地月光走进来的。
“母后。”男子清泉般的声音响起,郑皇后身形一僵,猛然回首,扑进了来人怀里。
“轩儿,你怎么进来的?”胡乱地擦着眼泪,她也顾不得姿态,推着南宫轩往外,急切道:“趁着他们还没发现你快走,去株洲找你舅舅,母后保护不了你了,你一定要逃出去。”
南宫轩捉开了她的手,轻声道:“不必了。”
什么意思?怎么就不必了?我们只是算错了一局,又没有满盘皆输,只要株洲的势力还在,将来就还能卷土重来。
“轩儿,你因为不能母后这一局失算就放弃大位啊,九皇子已故,这江山再没人能抢得过你了。”
郑皇后越说越着急。
南宫轩无奈只能拉了她出去,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冷宫,行在皇宫车马专用的御道上。
四处站立着的守卫数量,俨然是平时的两陪,却偏偏对他们视而不见。
她已经呆滞地说不出话来。
南宫轩立在大殿前方,面色平静道:“从今以后,再无人敢送你进冷宫了。”
☆、第127章 大结局
夜幕笼罩下的皇宫,悄无声息地褪换下了所有防卫。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时不时地会有许多巡逻小分队经过,如此森严的守备,俨然已将这座雄伟壮观的宫城铸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囚牢。
往昔侍卫止步的后宫禁地,此刻各宫各殿外都驻满了士兵,任何人不得出入。
其中尤以南帝的寝宫为甚,不止殿里殿外布满了生脸的士兵,而且连伺候的宫人都消失地一干二净,只除了一人,南帝最宠信的老太监,杨明。
南宫轩带着郑后步入南帝寝宫的时候,面上堆满笑意的杨明便迎了上来,引着他们往里进。
烛火通明的寝殿内,南宫明宇赤足,着一身明黄寝衣,被五花大绑捆在了椅子上,他头发散乱,满面怒容,待看清来人后,浑身怒意彻底爆发。
扭动着身子往前扑腾,他挣得脸红脖粗,双目暴凸,口中怒斥道:“你这逆子!畜生!大逆不道竟敢谋害朕!”
他拼命地想要靠近过去,只可惜座下的雕龙木椅实在太重,自始至终,那四只椅脚都未曾移动过分毫。
“还有你!心如蛇蝎的毒妇!瞧瞧你生的这畜生!简直猪狗不如!朕当初就该一把掐死他!”
骂完了南宫轩接着骂郑后,南宫明宇此时后悔不已,他一早就怀疑这双母子居心不良,却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以为他们有贼心未必有那贼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能干出弑父杀亲逼宫夺位的事。
南宫轩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神情冷漠地朝着身后人吩咐道:“堵了他的嘴。”
“是。”杨明卑躬着身,毫不犹豫地应下。
看着手拿白帕逐步逼近的杨明,南宫明宇愤怒到了极致,恨不能将其剥皮抽筋。
“狗奴才!这贱人究竟是许了你什么好处?连你也敢背叛朕!”
被他熊熊烈火般的目光注视着,杨明仍然面不改色,笑得恭顺:“陛下,对不住了。”
白帕被猛地塞进了南帝口中,满室安寂,只闻得见他的呜呜声。
郑后见此情景不免心头发慌,太快了,他们还来不及细细谋算策划,就已经走到逼宫这一步了,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小心地拽了拽南宫轩的衣角,郑后低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能在一夜之间将皇宫内所有守卫都撤换掉,南宫轩定然早有准备的,郑后已经失了主见,这会儿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南宫轩身上了。
只要拿到玉玺,得到传位诏书,他们的夺位大计就能成功了,郑后几番欲言又止,想说搜查寝宫吧,你父皇的玉玺一定就藏在这里。
可南宫轩始终沉默,一副凝肃的模样,明显心思都不在这玉玺上。
“皇儿……”郑后终是没能忍住,如今已是最后关头,她再容不得有一丝意外。
然而她的话才刚起了头,南宫轩就出声打断了她:“再等等。”
再等等,他的布置尚未周全,李不凡还没来,南帝还不能杀,还得留着他让那一群朝臣听话。
五更过后,晨曦逐渐照亮了宫城,不消片刻,宫门口便围聚了近百名焦急不已的官员。
“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封堵宫门?守门的左郎将魏大人呢?”德高望重的戴御史率先冷静下来,朝着堵住宫门的这些士兵质问道。
然却无人应他,这些士兵们一个个面色冷然,对他的质问声充耳不闻。
戴御史恼怒地越前几步,“本官要面见陛下,你们全都给本官让开!”
话音未落,那些士兵们齐刷刷地亮出了兵刃,老御史吓得咯噔一下,接连退后数步,指着他们怒道:“你们这是想要造反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围聚在宫门外的文武百官纷纷变了脸色,彼此间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开口。
夺嫡之争闹了这么久,南帝与三皇子党派之间早已水火不容,如今九皇子故去,五皇子势单力薄,这太子之位赫然已是三皇子的囊中之物。
这个时候,还有造反的必要吗?
除非,九皇子的病故,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那么现在,三皇子的目标,就要对准陛下了吗?
李不凡来得很是时候,这一群文官在外面挤了半天挤不进去,一瞧见他过来,哗啦一群人就围了上来,将当场的情形略略分说了一番,便簇拥着他往宫门里进。
曾经的将门李家是靠李纲在支撑,可自从李不凡回京后,李纲就卸任归退了,如今的御城军主将是李敬之,而李不凡则作为一品亲王支撑着李家的门面。
他虽然年纪轻,又无实权,可朝中这些老臣也没人敢不把他当回事,因为众人都知晓,像他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翻得起风浪的人。
三皇子想要逼宫,那就得动刀动枪,把李不凡推出来抵挡,对这些朝臣而言,是绝对明智的选择。
果然,李不凡迈步走向那些士兵的时候,朝臣们就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身形开始不稳了,腿肚子打颤,像是下一秒就要挪动脚跟了。
“让开。”他语气不轻不重,再配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明明是淡然的模样,却偏偏给人一种心悸发慌的感觉。
不知是谁先起了头,众士兵接着便不约而同地开始往后缓慢踱动,像是被李不凡在赶着倒退一样,百官们连忙跟上,一群人就这样入了宫门。
只是刚走进来没几步,老太监杨明出现了,身后带着一众宫人,如同往日一般,挥了挥他手里的拂尘,扯着嗓子念道:“诸位大人请先静一静,咱家奉了圣上口谕前来,有要事告知诸位大臣。”
众人将信将疑地停下,纷纷询问杨明陛下何在,御林军为何换了生人?这些人又是听命于谁?
问题很多,但杨明一个也没理。
“九皇子病逝,陛下忧思劳累心损过度,昨夜已经卧病在床,特命咱家来传话给各位大人,今日起早朝暂休,一应要务且由林大人处理,待陛下龙体稍适之后,再行早朝。”
“诸位大人,请回吧。”不再多言,杨明直接转身领着一众宫人离开。
几位老臣还想再跟上去,杨明却突然转回身,手中执着一枚令牌,朝他们斥责道:“陛下令牌在此,犹如陛下亲临,三位大人是想抗旨不遵,被斩立决吗?”
众臣子面色几变,到了这时他们才算彻底看清杨明的真面目——谋权叛主的佞邪小人!
有想破口大骂的臣子迅速被同仁掩了口,眼下形势分明,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再说杨明手里有陛下的令牌,他们是当真奈何不得他。
李不凡面色平静地看着这场变故,直到杨明带着宫人转过宫墙拐角,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他才折回身,朝着宫门底下这些神态愤懑的朝臣们拱手辞别:“诸位大人,既然今日早朝已休,那本王就先行一步了。”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提出要走的竟然会是李不凡。
眼下这情形明摆着就是三皇子准备逼宫篡位,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宁王爷,莫非你也暗中投靠了三皇子?!”说话的是李不凡他老丈人,御史大夫左无年。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左无年其实是从不站队的,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如果他背后真的没有靠山,他是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这个是隐藏很深的——南宫明宇的人。
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九皇子,在他眼里都一样,皇子而已。
李不凡若是当真站了三皇子的队,参与这大逆不道之事,将来一旦失败,受到牵连的可不止是李家人,还有他左家。
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