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别便是三千里地,五匹骏马奔驰在古道上,扬起阵阵黄沙。
邱老目送他们远去,心中渐渐升起一股豪情,他历经三朝,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开始了。
皇权?是时候收一收了。
☆、第85章 不死之身
初夏午后,阳光正暖,伴着徐徐清风。
高楼林立的城市被镀上一层金晖,车流不息的街道上横着数座天桥,桥上人来人往,皆是形色匆忙,唯独一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似有些悠闲地双臂倚在桥栏上,目光静静凝视着远方。
她着一身白色长裙,勾勒地身材凹凸有致,一双腿笔直修长,披肩卷发柔软地垂过腰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栗色,时有微风徐来,吹起她额前一缕刘海,露出明艳动人的容颜。
远远望去,她翩飞的裙摆,微扬的发丝,更衬得她不像个凡人,而是误入尘世的精灵。
当然,这是在她不开口说话的情况下。
静态唯美的画面瞬间打破,女子突然弯身拎起了脚边的时尚背包,拉开拉链取出了一份某市中心医院的诊断书,愤愤地扫视了两眼,然后刺啦刺啦撕了个粉碎,顺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去你的精神病!去你的留院观察!”
女子背上包,无视身后一众人或震惊或探究的眼神,动作潇洒地迈着长步离开。
这天桥架得很高,台阶也修得很窄,她下楼梯下得极快,一个没留神便脚下踩空。
“啊——”
一声尖叫过后,她身子骤然失去平衡,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行人听得尖叫声后,纷纷环顾四周,然而车水马龙的街头,并不见任何异状。
而在距此约一千三百多年的另一个时空,一座青草茵茵的小山坡上,一具白色的人形物件正骨碌骨碌地从坡顶上滚下来。
“啊——”
高分贝的尖叫声,惊得旁边树林中的鸟雀成群飞散,飘落大片的羽毛。
片刻后,女子止了惊叫,狼狈地从草丛中爬了起来,原本纯白的棉裙此刻有好几处划破,沾染上大片青黄不明的污渍,或许还有某不明生物的排泄物。
前一刻还美得出尘,这一刻已经如同难民。
女子欲哭无泪地垂着自己受伤的双臂,裸。露在外的白皙上,布着一道道细浅血痕,不很疼,但是感觉发麻。
她略微有些惆怅,叹息道:“每回都这样,敢不敢提前打个招呼?”
女子驻足歇息了片刻,待渐渐适应了手臂上的疼楚之后,才一点点捡干净裙裳和发间的杂草,又从包里取出碘酒棉签和创可贴,将胳膊上的伤简单处理。
然而对于丢失在山坡上的那只鞋,她却是有些无能为力了,谁知道这杂草丛生的山坡上,有没有毒蛇毒蝎什么的。
虽然她不怕死,但她却不想这么死。
女子一瘸一拐地沿着山脚小路慢慢走着,走累了便在路边寻块巨石坐着休息,顺便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是一条不足三米宽的小路,一侧是长着低矮灌木的小山坡,另一侧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山风有些微冷,这里大概还是初春时节,或是将将入夏。
环顾完毕,女子点头庆幸道:“还好这次不是大雪山……我可没带羽绒服啊。”
想起她这三个月来的悲惨经历,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叫司雨(左妃),年二十一岁,某高校大三在读,自从三个月前她在一堂高数课上睡过去之后,她的人生就彻底陷入了崩溃。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自己穿越成了古时候的一个尼姑庵里长大的富家小姐,后来嫁给了一个少年将军,那将军还是个重生的,她还怀孕生了个儿子,简直是狗血一盆盆。
梦醒之后她的记忆就模糊了,梦境里的那些感情也都淡了,于是很快她就把这茬给忘了。
谁料这世上还有更玄幻的事情也被她碰上了,就在她做过那场梦之后不久,她就会时不时地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正在校园里打着网球的她,突然感觉手中球拍一空,整个手臂挥出的力道带着她一起悬空,接着周遭的场景就像被挤压变形了一样,她脑海里一阵眩晕。
等到她刚抬起眼,脚都还没站稳的时候,迎面飞来一支流矢,就把她射死了。
临死前她只来得及看一眼面前,那是一处深深的峡谷中,两派衣着明显不同的人马正在相互厮杀,而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死掉。
一切都像是发生在瞬间,她回神的时候手中球拍与那只嫩绿的圆球刚好擦肩而过。
快得一切都像是幻觉,可那一瞬间死亡来临的压迫感太真实,连带着她之前做过的那个梦也变得愈发清晰。
她开始拼命地回忆,沉浸在图书馆里,如饥如渴般的翻阅南末彦初时期的历史,那个梦里模糊不清的丈夫,竟然是南末时期的亡国将军,李不凡。
那一刻她心跳如鼓,可她还是觉得,一切都只是个梦。
她继续过着自己宿舍食堂教学楼三点一线的生活,也只有偶尔会提笔,想要画出那个梦中男子的面容,然后她却什么都想不起。
大概又过了几周,正赶上清明节放假,她坐上长途汽车回家,在高速公路上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她便从座位上飞了出去。
一时间天地变色,她直接扑进了雪地里,身上的单衫无法御寒,她哆哆嗦嗦地站起,边呼救边前行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冻得浑身没有知觉,昏倒的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又跌坐回了软椅上。
大巴车继续在公路上行驶着,开着暖风空调,她已经惊出了一身的汗。
回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家里的羽绒服穿上。
后来她终于平安的又度过了一个月,室友生日那天她们一起外出庆祝,走着走着她突然感觉脚下坚实的地面像是变成了沼泽一样,她双腿一软便跌了进去。
下一刻又是四肢着地,入目是齐整的青砖路,她双手撑着身子抬头,四周围绕了一圈古人装扮的男女老少,说着她听不清晰的方言,对着她指指点点。
“这是什么地方?”
司雨(左妃)一开口,就是流利的某地方言,连她自己都愣了。
还没等到有人回答她,突然一只花盆从天而降,她被砸晕了过去,再回神时,她的室友正欢快地挽着她的胳膊问她,吃完饭是去逛街还是去看电影。
她张张嘴,发现刚才说话所用的方言她竟是一点都不会了。
这样的经历越多越多,甚至有一次她还遭遇了流民□□,一群骨瘦如柴眼冒淫光的男人紧紧盯着她,和她的背包。
不过那场动乱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她当机立断,自个儿抹了脖子。
自那以后,她的精神就彻底不堪重负了,亲朋好友都劝她去看医生。
她看过很多家医院了,根本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医生们的说辞也都大差不差,说她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或者说她陷入了臆想,给她开了一堆精神病人的药。
家人甚至都在给她安排休学了,她真是欲哭无泪。
她也不是没有试过拍照存证,但是每回都失败,她在这个世界受的伤,最后都会消失,拍的照也无法保存。
司雨(左妃)有些忧愁,因为每回过来都是各种惨死横死,她甚至都来不及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过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司雨(左妃)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从她滚下山坡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她还是头一次在这个世界呆这么久,然而并没有什么卯用,因为太阳快落山了。
一路上也不见一个行人,她难道还要在这里过夜吗?这荒山野岭的,想想就好恐怖。
“算了,还是趁着天亮赶紧回吧。”
说着司雨(左妃)用受伤较轻的右手撑在巨石上,双脚一蹬便跳了下来,卸下背包取了一捆登山绳出来,搁在手里掂了掂,开始朝着林中走去。
找棵歪脖子树一挂,就能回去了。
司雨(左妃)踮着那只没穿鞋的脚,在林中小心翼翼地行着,一会儿仰头找树,一会儿低头看路,小声嘟哝着:“要不要都长这么高?你们吃化肥长大的吗?”
她一棵棵树地走过去,最终在一颗槐树前停下,认真打量一番后点头道:“就你了”
树干分成一个y状,高度也勉强能把自己挂起来,这个时候就不要太挑了,否则等天黑了,怎么死可就不是她说了算的。
司雨(左妃)动作娴熟地抖开手中绳索,在绳索一端系上一罐未开封的可乐,站在树下挥舞着右臂抛出可乐,绳索跟着穿越了她头顶的树枝。
嘴角微微一扬,她俯身捡起地上的可乐,将绳索解下来,与绳索的另一端打扣,但是接下来就犯难了,她没有脚蹬怎么把自己挂上去?
树林里除了枯枝就是落叶,连块石头都没有,她只能踮着脚原路返回,去山路边搬了块石头回来。
这一来一回又累得她不清,司雨(左妃)干脆把那瓶可乐拉开喝掉了。
太阳已经没入了山头,只剩下红霞漫天,她不敢再耽搁,踩着石头摇摇晃晃地站了上去,心头百转千回,最终都化作了无畏。
死着死着就习惯了!
司雨(左妃)猛地一闭眼,脚尖用力推倒了地上倒放的石块,脖颈瞬间被拘紧,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挣扎着手臂,想要拉开束缚在颈间的绳子。
脸被憋得通红,她张着嘴也无法呼吸,头部充血感觉像是快要炸开,她的意识变得模糊,耳畔的鸟语风吟开始消失。
“嗖……”
一枚硬物破空而来,正中她头顶的绳索,“咚”地一声,司雨(左妃)倒在了地上,右腰磕在石块上,她发出一声闷哼后,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林间响起莎莎的脚步声,一名身着绥州军兵服的少年朝她跑了过来,看清地上躺着的女子时明显一愣,女子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衣衫凌乱露出纤细的双臂和一截脚脖,还有,一只玉足。
他慌忙转回身,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脏,红着脸朝林外边跑边喊道:“回禀将军,是个要寻死的姑娘,好像还有气儿。”
姑娘?这鸣山方圆三十里都没有人家,怎么会有姑娘?
骑在黑色骏马上的苏北辰不自觉地皱了眉,他翻身而下,行至少年身前,看着对方潮红不退的面色虚踹了他一脚。
“知道人还有气儿你不把人带出来,还等着我进去帮你抬吗?”
杜明往后一跳便躲开了他的动作,连忙摆手辩解道:“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只是……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这属下,尚未成亲。”
他还在继续吞吐着,苏北辰已经抬步朝林中走去,他能准确无误地射断绳索,自然也能看清树下那个飘忽的白影,形容狼狈,引人遐想。
然而他出身汴京,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无论这女子是恰好出现在他回城的路上,还是算好出现在他回城的路上,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苏北辰看也不看女子的面容,就单手截起她的腰,往腋下一夹,迈着沉稳的步伐出了树林。
晚霞尽散,林间小路愈发昏暗,他此行只带了杜明一个随从,未免夜长梦多,苏北辰直接将人横放在了马上,接着翻身上马,两人扬长而去。
可怜腰侧被石头磕过又被人小臂夹过再被马鞍硌过的司雨(左妃),昏迷中都是痛苦地皱着眉。
最好别让她知道是谁——多管闲事。
☆、第86章 城门失守
绥州地处南焱蒙三国边境交界地带,地势平坦植被稀少,作为军事驻点来说,难守又难防。
而且环境恶劣,常年烈日曝晒风沙漫天。就连最中心繁华的绥州城,说是城,也不过是黄土石块砌的城墙,沿着城墙建了几座瞭望塔,守城官兵少得可怜,仅千人而已。
城中更是荒芜,民居多是土胚茅屋,好一点的是土石结构,街道上更没有青石铺路,就是夯实了的黄土,风一吹就飘起一层沙。
苏北辰来到绥州已经整整两年,他早已适应了此地环境,当年那个不着调的少年,如今也沉淀出一身的杀伐之气。
他一路策马狂奔,终于踩着月光赶回了绥州城。
刚一进城门他就把昏迷的司雨(左妃)连人带马扔给了杜明,随口丢下一句:“把人安置了。”
然后他就走了。
夜色很深,尤其是绥州城这样的西北沙城,一入夜更是冷得不行。
杜明撑了撑有些发困的眼皮,牵着马缰绳晃晃悠悠地回了将军府。
夜半时分,白日里的风沙都息了下来,皎洁的月光笼罩着这座边塞沙城,显得异常安宁。
一间简陋的杂物房中,司雨(左妃)左手扶着沉闷的头,右手扶着肿痛的腰,艰难地坐起身来,借着清浅的月光打量房间。
门窗有些破旧,窗户纸剥落了一角,窗框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老鼠叮过洞。
墙角堆满了杂物,梁上结着蜘蛛网,到处都是厚重的灰尘。
而她身下是一块坚硬的木板,只铺了一张床单,身上盖着半新不旧的棉被,一股浓浓的霉味。
她还穿着自己破烂的衣裙,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司雨(左妃)下意识地寻找背包,结果却一无所获。
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她竟然在这里呆了十二个小时。
司雨(左妃)扭着身子下了床,走到门边才发现房门竟是落了锁的,而且是从外面锁起来的。
这群黑心的古代人,拿了她的包不说,还把她关起来了。
司雨(左妃)有些颓败地松开了搭在房门上的手,看来这回要饿死才能回去了。
房间里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撞上门板,隐约能看见几个黑点在地上乱窜,果然是老鼠。
老鼠她倒是不怕,但是与老鼠共处一室,就比较头疼了。
忍着浑身疼痛,司雨(左妃)挪到了窗边,大概是年久失修,这窗棱早已腐朽,她想要破窗而出应该不难。
视线在杂物房里又搜寻了一遍,里面有破瓦罐,扫帚簸箕,不知装着何物的麻袋,竟是没有一件可破窗的器物。
她无奈,只好老老实实躺回床板上,然而屁股刚一挨着床边她便愣住了,床板之下是两条板凳,板凳的话,应该刚好。
司雨(左妃)欣喜地跳了起来,身上的伤也暂时忘了,她费劲掀开床板,移走了下面的一条板凳,然后举起长凳的一端,对准窗户“嘭”地一声。
砸出一个大洞,她又踩着长凳从窗户里翻了出来,最后跳下地面的时候,那只没穿鞋的脚还被石子扎了一下。
最多也就是流点血,反正一回到现实世界伤痕都会消失,她这么安慰着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探路。
她所站的院落很狭小,院子中间还有方石磨,像是个后院,院墙是泥糊的,而且不太高,此时院门大开着,她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
前院要明显宽敞许多,院中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装饰,房门也都落着锁。
司雨(左妃)心中的疑惑渐重,她贴着墙角走了一会儿,拐过几个弯之后,终于找到了一间正常的房间。
房门半掩着,像是主人暂离了一样,她猫着腰鬼鬼祟祟地靠近,这一路走来一个人影都没碰见,也助长了她的胆子。
离房间越来越近,她不由加快了脚步,甚至刻意制造出声响,但房间里仍是一片安静。
终于,司雨(左妃)双手一推,房门左右分开,月光倾泄进房中,她一眼便瞧见了圆桌上自己的背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司雨(左妃)走进房间,急切地打开背包,掏出手机打开手电功能,扫视了一圈房间,里面除了一桌一床,竟是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