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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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女人-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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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教他这么久,也该自己悟了。皇帝不是教出来的,是自己悟出来的。”
  柳娘并不着急,她已做好一切准备,而今不过趁势教导太子。柳娘这样神奇的经历,怎么会贪恋皇权,只是既然拥有了这样的身份,就要担起相应的担子。不做掌权之人,怎能挽救倾颓的大明江山,再任由崇祯皇帝当政几年,一家子携手赴黄泉吗?
  柳娘不想篡权篡位,不代表朝臣、太子和天下就能无视她的付出。当初风雨飘摇的时候听柳娘调遣,如今局势稍稍平稳就想把人一脚踢开。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不一次给他们足够的教训,柳娘怎么甘心!
  太子在乾清宫转圈,也不知怎的灵光一闪,转出一条妙计,道:“快去准备仪仗,孤要带着文武百官给大姐姐请安。”
  太子带着全幅仪仗,旌旗招展,华盖满天,随行护从仪仗就有三千人,加上诸位朝臣和他们带着的小厮奴婢,浩浩荡荡一大群人,遮天蔽日往京郊庄园而去。
  庄园连个名字都没有,空荡荡大门上也没个牌匾,可规制却是按照公主府规制修建的。宽阔的兽头正门三间,可容这样恢弘的仪仗队进入。
  沉水身着女官服侍,沉着应对太子突然来访。
  “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沉水姑姑请起,孤此次来探望大姐姐,不知姐姐的病怎么样了?”太子端坐上首,打起了官腔。
  “启禀太子殿下,公主殿下病情已稳定,但太医有言,离痊愈尚早,还需修养。此时公主殿下已服药睡下,不知太子殿下驾临,臣失礼,并未唤醒公主殿下。”沉水恭谨回道。
  嗯,都是唱大戏的高手,太子摆开全幅仪仗过来,未曾事先通知。柳娘就真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安稳的睡着。
  “无妨,无妨,孤就在这里等着,等大姐姐醒了,还请姑姑通禀。”太子安静坐在大厅里等着,那些全套官服的内阁重臣也捞了把椅子,其他人就站在院中了。多亏这庄园面积大,不然还站不开这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
  柳娘这一睡到了中午,施施然吃饭换装过后,才“诚惶诚恐”前来见面。
  “太子怎的到了,这些奴婢也是不醒事,也不知唤我起来。”柳娘进了正院,一通先声夺人。
  她给太子行礼,太子给她还礼,又升座受了诸位大臣的礼,安排院内站着的官员去厢房休息。真正能决定大事的太子和内阁重臣,在正院客厅说起话来。


第120章 公主命
  “听说大姐姐微恙; 我在宫中急得不行; 真恨不得在大姐姐身边照顾。心想众位大人也肯定念着大姐姐; 因此一块儿来给大姐姐问安了。”太子特意坐在右边把左上首的尊位留给柳娘; 以示尊重。
  “太子弟弟有心了; 也谢过诸位大人; 不过小恙,这般兴师动众,我心何安?”柳娘微微一笑; “我并无大碍; 太医说好生养着; 少思少虑; 安心静养; 不可妄动神思。我虽贵为公主; 在这事儿上也只能听太医的。”
  太子顿了顿,道:“大姐姐说的是。”
  混迹在朝堂官场,身居高位,只有装傻的; 没有真傻的。今日来京郊庄园是为了什么; 请坤仪公主重新出山!谁都明白,可坤仪公主不接招,谁又有办法?若是以往; 李标还能仗着身份“劝谏”几句,这几年辅政下来,坤仪公主威望日盛; 李标不敢了。同一句话,太子说,李标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力图“说服”太子。坤仪公主说,李标则会反思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想漏了,才被驳回来。
  这就是能力的差异,即便没有那层名分,众臣也知道,坤仪公主是对的。这次皇太极卷土重来再次叩边,就变成了坤仪公主总是对的!
  李标长于内政,这些年大明文武疏途,李标等文臣就是想救万民于水火,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标看太子碰了软钉子,默默端起茶盏,专心赞美茶叶。
  李标在思考,温体仁也没闲着。温体仁是因为坤仪公主才保全了性命地位,这些年也愿意跟在公主身后。只是温体仁常以“周全”要求自己,难免显得圆滑势力些。几个月前坤仪公主避居京郊,他就“顺应公主心意”,没来请安,只送上礼物,防备着日后还有用到到时候。如今温体仁真的要感谢自己,广泛撒网,重点捞鱼的政策,谁知道哪片云彩下面有雨呢?
  虽然有礼物保持联系,但终究还是得罪了坤仪公主。公主这样的聪明人,不会看不出他曾经的放弃。该怎么挽回这段关系呢?一定要立一个大大的功劳!
  温体仁见太子放弃左上首尊位,还用太医暗指,身为贵人,在生病这间事儿上也要听太医的。那身为太子,别管身份多高,就该听懂朝政军事的!再想想如今这局势,关外建奴、蜀中藩王、浙江东林党、沿海倭寇,还有越来越冷的气候,年年歉收的水稻小麦以及皇天不祐、一直昏睡的陛下,这样的局势,除了坤仪公主,谁能力挽狂澜?
  温体仁自觉想清楚了,起身道:“公主殿下容禀,建奴扣关,乱民起兵,太子殿下夙兴夜寐、辗转难眠。公主殿下对建奴了解颇深,陛下昏迷前也曾下旨令殿下辅政,如今正是殿下遵从陛下旨意,辅佐太子殿下之时。”
  “臣请公主,回宫辅政!”温体仁扑通一声跪在厅中,大义凛然的叩头。
  “臣请公主,回宫辅政!”一同来的大臣众志成、整齐划一的跪在厅中请求,好似演练过一般。
  “众位大人这是在为难本宫啊,本宫这身子,太医还有嘱咐,不可上身,恐碍性命本宫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还请众卿不要逼迫本宫一个弱女子。”柳娘端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
  温体仁求情的话在太子脑海中已经反复演练过无数次,只是脸上难为情,一直没有说出来。如今好了,温体仁说出来了,太子也不怕丢脸了。起身拱手为礼,劝道:“还请大姐姐教我。”
  “唉,太子弟弟不必多礼,温大人请起,诸位大人也快去请起。我何尝不想为父皇尽孝,为大明江山尽忠,只是我这身子,太医也说了,要调养!你们都是知道内情的人,当年内宫有人谋逆行刺,我身中毒刃,太医也说了有碍寿数。如今年轻不知保养,日后老来可怎么办啊?”柳娘叹息一声,低声咳嗽。
  当年的事情在座诸人的确都知道,只是……公主殿下您这演技也太假了!
  温体仁看着柳娘做戏咳的那两声,他发誓过年戏台上假咳的花旦都比这卖力。
  “公主殿下天潢贵胄,五福深厚,这些年从未生病,太医院诸位太医都啧啧称奇,陛下也曾金口玉言殿下乃有福之人。”温体仁眼睛一转,又一个主意出来了,开始历数柳娘从小到大的不凡事迹,仿佛当年每一个小细节都在说明她如今的不凡。
  “殿下这样的贵人怎么染病?定是殿下尊位不足以匹配德行的缘故,这难以痊愈的小恙就是上天给的启示。”温体仁又跪地道:“启禀太子殿下,臣妾请为公主殿下升爵位,以嘉公主辅政之功,以彰公主显孝之德!”
  “不可,不可,我一介女流,当不起,当不起。”柳娘连连摆手。
  “自来公主加封,只有长公主、大长公主,大姐姐功高德重,自该嘉奖。可孤却一时想不起来该如何做,温卿可有主意?”太子为难道,他一直没想出来该如何打动柳娘出山助他,此次带朝臣来只是让天下人看到他恭请柳娘的态度,用天下大势压一压她。没想到此次带人却是带对了,朝臣们的脑子的确很灵活。这不转眼之间,柳娘娘的态度就温婉不少。
  公主位尊,有两种分法,一是辈分,皇帝的女儿是公主,姐妹是长公主,姑母是大长公主,随着辈分的增加而升位。二是嫡庶,嫡出公主天生就是一品,庶出是二品,庶出可根据宠爱与否,增加品级。当然,一品二品是对公主而言,这是宗室爵,对民爵而言,都是贵人。
  “公主殿下功高若此,平常升位显不出公主的威望来。臣以为,可加赐美号。”
  不能升为长公主,不然那这是在咒皇帝死,坤仪公主天生即使嫡长女,陛下为她赐的封号已经好的不得了。坤,地也,元始之德,厚德载物,母仪天下……坤字通常用来代指女性,地位最高的那位女性。仪,法度,典范也。陛下已经早就为爱女取了天下最好的封号,他们这些后来人想锦上添花都找不到地方。
  “温卿说的有理,可加赐美号。孤这就回宫禀告父皇,若父皇同意,还请李卿代为草诏。”太子这事儿办的,主意是温体仁出的,领功的却是李标。
  太子和柳娘再说了些寒暄的话,带着朝臣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温体仁麻溜跟着,他当然知道自己得罪了太子,可他有什么办法。现在的局势只有坤仪公主能解,太子想请坤仪公主出山,以为这是说两句好话就行的事情吗?那坤仪公主也太廉价了!而且……太子不是坤仪公主的对手。
  温体仁看着疾步快走的太子心中暗自掂量,太子有着天然的身份优势,据他所知,前几年公主也是毫无保留的教导培养储君。可这世人,天资就是这样奇怪的存在。有人天生杀伐决断,智慧过人,比如坤仪公主;有人天生软弱,性情保守,优柔寡断,比如太子,此乃天授,非人力可为。
  曾经坤仪公主愿意退,才有避居别院之事,而今她不愿退了,整个皇室、朝堂就要为她让步。
  回宫之后,太子又和心腹商议了半日,最后决定给坤仪公主加“镇国”封号,重申陛下旨意中辅政的要求,请她正式入朝。并以此为定例,日后大明公主,只要加封“镇国”封号的,都视为掌政公主,位比太子,视为小君。
  镇国公主对内管理内宫、内外命妇,代皇后行使职权;对外辅佐太子或皇帝治理国家,与储君同堂而列。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之尊,无以伦比。
  且应镇国坤仪公主乃是开先河第一人,礼部慎之又慎,比照立皇后礼仪,祭告天地,授宝册宝印,大印上书“镇国公主之印”,效用等同于“储君之印”。
  在内外开支如此紧张的时候,礼部仍旧摆出了一个体面的祭天仪式,请坤仪公主祭拜天地、宗庙之后,正式加封号“镇国”,入朝参政。
  柳娘祭过天地之后,在内宫也独自开了一座宫殿居住,太子竭力保持着平静,问道:“大姐姐,建奴扣关多日,我们该如何抵御?”
  “弟弟不必担心,再等等,我如今正位,边关军士正该献礼。”柳娘微微一笑,“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勿急。”
  “弟弟不急,大姐姐安排就好。”太子拱手应下,坐立不安,说了两句闲话又走了。
  沉睡我诶柳娘奉上茶水,叹道:“主子何必故意气太子殿下,与殿下闹翻了,岂不让那些小人得意。”
  “无所谓了,太子敬我也畏我,早就是如此。”柳娘轻笑一声,“我原本想教出一位千古明君,拿自己当榜样,教他学文习武,分析人心,掌控朝政。可我忘了皇帝不是教出来的,而是悟出来的,我把什么都做了,反而让太子的不到历练。没学会吃力朝政,到学会胡乱会猜忌,终将失去……如今我不拿自己当榜样,只拿自己当磨刀石,看看是太子这柄刀快,还是我这磨刀石利。”
  “主子一片苦心,恐有小人挑拨,太子殿下反而不领情呢。”沉水也担心,自古给储君做磨刀石的有什么好下场。沉水担心自己家主子一片赤诚,就想着为大明江山培养以为千古名君,公正无私,浑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
  “我又何须他领情。”柳娘嗤笑,“若是磨出来,就是一位明君。想做明君至少得是明白人吧,我这些年教他的难道都喂了狗吗?我有血缘、有功勋、有威望,冷遇不得,只能圣宠。想做明君,这点道理总是懂的。若是磨不出来……”
  柳娘笑笑没说话,若是磨不出来,要么做一辈子傀儡,要么被人取而代之。皇帝与皇后的嫡子可不止他一个,朱慈炯不也是嫡子吗?还有田贵妃所出两位庶出皇子,谁都能做候补。


第121章 公主命
  柳娘加封号第三天; 锦宁前线传来好消息; 祖大寿斩杀皇太极长子豪格; 枭首之后送进京城献礼; 随信附上战旗、战鼓等物。时间如此之巧; 当真是为柳娘献礼来着!
  柳娘和太子并坐受了前线信使献礼; 当场言笑晏晏屡有封赏的太子回去后,端本宫当日就打发了两个奴婢到慎行司,当夜都没熬过去。
  当初清理后宫还是柳娘和太子一起做的呢; 明知自己清楚; 还故意要做这种事; 太子是在赌气; 还是破罐子破摔?
  “越发不像样了!”柳娘气苦; 堂堂一国太子; 总找奴婢下人的麻烦做什么,又忘了当年嘉靖宫女起义的旧事了?你苛待奴婢,身边又被奴婢包围,人怎么能是这样的傻大胆。
  “主子息怒; 太子殿下对您还是尊重的。祖将军的赏赐优厚有加; 都是按着您的意思来的。”
  沉水劝道。
  “我又不是气他尊不尊重我!我是气他不自重,喜形于色,苛待奴婢。他今日在朝堂上就应对的很好; 回到宫中,更不该拿奴婢撒气,写字、下棋、射箭、投壶; 什么不能发泄情绪?实在耐不住,校场走一圈!总和奴婢过不去,脾气这般暴躁可不好。”
  沉水微笑不语,若说沉水在柳娘身边最感动的是什么,大约就是这份慈心了。更难得的是这份慈心不是仅针对心腹,而是普撒光照所有人。宫中上位者向来善于施恩,对用得着的奴婢也愿意礼贤下士,可对普通宫人总是肆意残害。柳娘不是这样,她当权之后,改革内宫,宫女內侍只要安分守己,日子就能过下去。不会像以前那样现实逼着你去争去抢,“清贫守乐”在宫中也能实现了。太子虽是公主一手教导的,却没继承这份慈心,端本宫前前后后抬出的宫人、內侍也不少了。
  “主子,这次祖将军并未有书信抵达。”沉水愣了愣,心思转到正事上,担忧道:“将军是不是……”起了贰心?
  “无妨,等京中消息传到锦州,祖大寿会补一份书信过来的。”柳娘笑道。
  柳娘撑着架子等太子带着百官求了又求,加美号、明地位,才施施然接受政务。姿态摆的如此高,就不怕把事情搞砸吗?战场瞬息万变,柳娘事先安排好了,才敢如此抻着太子与朝臣。所以说什么“献礼”都是哄太子的,柳娘只是打个时间差而已。现在祖大寿等前线将军对柳娘有好感,对太子有嫌隙,但这样微小的嫌隙不值得他们“冒天下之大不韪”,放着正统太子不支持,跑来支持一个女人。
  可是捷报来的这样巧,好像和公主商量好了一样,消息传回锦州之后,祖大寿就该担心了。太子是否与皇帝一脉相承,喜好猜忌,他与公主本没有勾结,若是被理解成早有交往怎么办?当年袁崇焕就是这样死的,到如今朝廷也没有为他恢复名誉。他们武将知道袁崇焕冤,可有什么办法,天下百姓还再唾骂他!若再过百年,无人知晓其中冤屈,无人为他奔走昭雪,袁崇焕就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主子一向带下臣宽容,还常教导奴婢不可盛气凌人,今日怎么逼他们表态了。”沉水不解问道。柳娘素来体谅朝臣,武将前线抗敌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文官宦游牧民劳心也不能诛心杀人,十分体谅文臣武将的难处,从不愿他们再涉政务外的斗争。
  “今时不同往日。”柳娘轻叹一声,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越来越像一个古人,“大约是我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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