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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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女人-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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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娘被村人簇拥着到了黄家老宅,老宅门前的石墩已经刻成了书箱样式,表明读书人家的地位。村里谁家也不敢摆这样的石墩,等到柳娘中进士,门口就能放石狮子了。邻村有采石场的,已经提前几年来谈生意的。不谈银钱,白送都愿意,就为沾光蹭福。
  黄氏披麻戴孝的守在灵堂,四周挤满了吊唁的乡亲邻里。柳娘进了灵堂,先跪地叩头,上香之后,就跪在孝子该在的位置,一一向吊唁宾客回礼。
  黄氏见柳娘来了,就退回后院,院子里的女人们也跟着散了,自在后院帮忙打理席面不提。
  老宅中米面吃食都是准备好的,原本是想着给柳娘开庆功宴的,现在把食材拿来做丧宴也合适。柳娘赶到之时,灵堂已经摆了好几天,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等停灵够了七天,就直接下葬了。
  “黄阿公也不算亏了,一辈子只养下这么一个孙子就是大大的福气。临了成了举人老爷的祖父,下葬都用的好棺木,值啦!”
  “也是举人老爷有良心,谁能想到老黄家举人有出文曲星的命呢。今日跟着去送葬,瞧着黄家坟头松柏青青,我也得去给老祖宗多种几颗树,多烧几柱香啊!”
  “是极,是极,都是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乡亲邻里的感慨议论吹不尽柳娘的耳朵,等黄老爷子下葬之后,黄老太太也卧病在床,一家人的心情都不那么美妙。
  “明年的春闱不能考,再等三年,你都十六了!你……”黄氏担忧,小时候还能说一声雌雄莫辩,长大了女子身形和男子可是天差地别。
  柳娘凑到她耳边轻身道:“我已经来葵水了。”
  “什么?这可怎么办?要不别考了,到此为止。举人在这乡下也够用了!”黄氏想着近日不停有人上门白送银钱,就为了把田亩放在黄柳名下避税。他们都日子不会差,没必要去冒险。
  “娘,我心中有数,咱们安安心心在乡间守孝,日后我还要为你挣凤冠霞帔呢!你也注意着面上别带出来,省的奶奶多心。”
  “还用你叮嘱,老娘比谁都清楚!”解决了心头大患,黄氏又恢复了爽利本性。
  柳娘居乡守孝,每日早起一身短打跑着去山上给黄阿公的坟前烧纸,尔后绕着山跑一圈,有村民看到,就说实在寻找祖父的仙魂。村人们听了无不感慨,人人都竖大拇指夸他孝顺。
  闽南地方多是平原,哪儿有什么大山,埋葬黄老爷子的更是一个小山包,柳娘一个时辰能打个来回。
  早上几乎在外面走路、跑步度过,回来吃过中饭,歇过午觉就开始看书,到了晚上,又要去“散步”。一天的运动量,比每日打鱼的人都大。
  冬日里村人渔民已经不大出门,柳娘依旧顶着寒风上山,每日除非下雨,傍晚的散步也是不能缺的。
  “怪不得人家是举人老爷呢!瞧着吃苦耐劳的劲儿。”
  “就是,就是,谁说读书不废力气了。举人老爷说了,考试的时候更要有个好身体,他这是提前锻炼呢。”
  “守孝吃不好,再不多练着,身子受不住啊!”
  “你说这和少林寺的和尚是不是一个道理,我瞧着那些武僧,也吃素持斋,却也人人长得人高马大。举人老爷不会也长成那样吧?”
  “不会吧?”说八卦的大张着嘴巴,那也太毁坏读书人的形象了。
  事实上,柳娘加大锻炼量之后,人却犹如竹子一般眼看着长高,就是看不见长胖。少年人每天的胃就像无底洞一样,吃了那么多却依旧犹如瘦竹竿。
  黄氏看柳娘真像那春天里的柳枝似的,那腰、那胳膊、那腿,细的跟柴火一样,担忧道:“你这法子管用不管用啊!我看城里的读书人也少有瘦成你这样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她现在努力长高,把机会留给平胸吧!


第175章 渔家傲
  乡居守孝的日子; 平静而安逸。
  黄老太太已经习惯了老伴儿的离开; 现在她能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 以玩笑的口吻说一说; “若是我哪天跟着老头儿去了; 埋我在他身边就行。”
  柳娘去年翻新老宅的时候; 里长做主划了很大一块宅基地。等黄老太爷丧期头几个月过去,刚好请人来把后院一起平整了,加修一排院子; 这样整个院子就形成了四四方方的三进四合院格局。这在南方是很少见的; 只需把地基填高防水防潮; 就能完全呗适应南方天气。旁人见这新奇东西; 听说是京城样式; 举人老爷特意从书里翻出来的; 也不觉得奇怪了,反而十分羡慕。
  家里又添了几个仆从,主要是柳娘在乡间守孝,想和城里联系; 必须有人跑腿。顺带添了几个人伺候黄老太太; 帮黄氏打理家务,陪伴、伺候草儿。就连前两年买进来的小宇,如今也成了小厮们的头头。家里也置办起马匹、马车之类的东西; 日子眼见着红火起来。
  柳娘一年四季都爱到海边去,冬天时候寒风刺骨,吹得头盖骨发凉; 头发都起不到保暖作用,她依旧爱去。可能是几辈子北方人的原因,这片大海给了她无尽的想像。
  这天,柳娘又海边了,此时真是初秋,天气凉爽,可柳娘依旧被吹红了鼻头。
  柳娘刚回来,黄氏就神神秘秘把她拉进了房间。
  “我看见陈林了。”黄氏紧张道。
  “谁?”柳娘乍一听没反应过来,尔后才想起来,她的生父不就叫陈林吗?陈林,长什么样子来着?柳娘仔细回想,发现还真想不起起来。刚来的时候,就碰上陈林和黄氏吵架、打架,没呆两天就跑出来了,真忘了他的长相。
  “陈林!你说他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找来了?若是让他发现了你的身份怎么办?”黄氏急道,“老娘当然不是怕他,可你的身份揭穿出来,可就真活不了啊!”
  “娘,先别急,你在什么地方看见的,知道陈林来做什么吗?他也未必是听到消息来的,我的身份知道的只有你,就是草儿也迷迷糊糊,不甚清楚。当初帮忙办户籍的霍主事知道我身份是假的,后来他也以为我真是黄一行的儿子。而今我已经入宗谱、进了祖祠,不是谁都能推翻的。”若是掀开一切,这其中牵扯的不是一人两人,陈林没有这么大能耐。
  柳娘牵了黄氏的手,道:“娘,你跟我来。”
  柳娘牵着黄氏走出房间,道:“这是黄花梨的房门,光请师傅雕花就花了十两银子。”然后走到回廊,指着花园里的兰花道:“这些兰花都是名品,上个月同窗以一株百两的高价,请我匀一株给他,我都没卖。”
  两人穿过回廊,来到书房,柳娘推开房门,她的书房是一个小院的正房三间全部打通,房间里面除了书作和小憩的床榻外,全都是书架。仿照图书馆那样的立式书架,防潮防虫,三间正房全都是书,看着颇有恢弘气象。
  “这是我的书房,这些书有我买来的,有我在府学抄的,有朋友相赠的,普通书院也没这多书籍可供学子翻阅。”柳娘自豪的指着自己的书房,然后让黄氏把视线对准自己,“站在你面前的是十三岁中举人的少年天才,现因祖父之丧闲居乡间,若非如此,她能一鼓作气考上进士,成为县、府名人,万众瞩目。”
  “这些老娘难道不知道……”这些都是黄氏一步步参与实现的,而今一一到来,也颇觉体面,可这和陈林有什么关系?
  “不,娘,你没看明白。这样一个少年天才,这样一个诗书翰墨之家,怎么会和穷困渔村的穷老板有联系?若是三年前、五年前让你想像,自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你能想的到吗?”柳娘微笑道:“也许陈林现在又重新发达了,可依旧逃不脱商贾的命运。自古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我如今是能与县令互称世叔贤侄的人物,难道还怕区区一介商人吗?”
  “娘以前就说过,那些人又蠢又毒,就像苍蝇环绕,生活在那里,逼得非与苍蝇周旋不可。可如今你已经是举人的母亲,日后有凤冠霞帔的人物,苍蝇飞不到这么高,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所以一个人摆脱了糟糕的原生环境,就不必处心积虑去“打脸”了,你活成了仇人仰望的模样,就已经是最好的报复。
  眼泪毫无预兆的滚出眼眶,黄氏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渔村姑娘、商人婆娘了。过了这么久高床软卧、穿金戴银的日子,她心里还是害怕突然有一日被打回原形。原来,原来早已脱胎换骨了吗?
  一向刚强的黄氏都忍不住落泪,柳娘微微别开眼,不忍再看。
  半响,黄氏还没调整过来,柳娘回身安慰道:“好了,娘,别哭了,你且等着日后享福就是。愿意干什么干什么,家里都你做主。”并补充道,“其实你还这么年轻,要是愿意找个男人再嫁,我也不反对……”
  “啐!不正经的东西,没听说过儿子嫁老娘的!”黄氏粗鲁抹干眼泪,昂首挺胸道:“老娘凭什么嫁人,我有出息儿子,只等着凤冠霞帔就是!再嫁人等着被典被卖吗?男人?哼!”
  “好,好!这才是我娘呢!”柳娘哈哈大笑。
  黄氏也不是心思细腻伤春悲秋之人,说过了就真把事情撩开了,柳娘却还关注这陈林。
  让小宇出去打探消息,问问村里有没有来陌生人。
  小宇业务能力高超,出去一个下午,就什么情况都问清楚了。
  “少爷,那是个收海货的游商,自己一个人带着几个铜子沿村收东西,穿得破烂些,倒让人误会。小的也打听清楚了,那游商姓陈,据说老婆卷了家里钱财跑了,只上下一个妾生的小儿子。他把儿子寄在亲朋家里,自己出来讨生活。”
  “若是寻常人就罢了,乍一见眼生,只怕是歹人。这些年朝廷开了海禁,百姓都富裕起来了,可恶人也没穷啊,还是小心些好。”柳娘叹道。
  “少爷说的是,小的明白,得空碰上里长爷爷,和他说一声。”小宇这几年跟在柳娘身边也颇长了些见识。海边也不是太平地界,常有海盗、倭寇什么的,多在海上打劫来往商船。倭寇最为可恶,有时也会上岸劫掠,黄家是这一代最富裕的人家,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陈林的事情就在这样波澜不惊度过去了,终此一生,未在柳娘生命中再次出现。
  柳娘抽空去了趟府城,需要她亲自回城办的大事——张顺回来了。
  张顺出海,说好的几个月回来,如今一拖再拖,两年过去了,他才靠岸登陆。
  柳娘先回了黄家小院,这里一直有人打扫,张顺当初的西厢仍旧给他留着。柳娘置办了羊肉暖锅,单等他回来。
  张顺老远就开始作揖,十分拘谨,口称“举人老爷”。
  柳娘一把扶起他,笑道:“张顺大哥这不是埋汰我吗?咱还和以前一样,你当初的房间都给你留着呢。咱们相识于微末,交情不比寻常,可不能生分了!”
  张顺腼腆一笑,“刚从船上下来,就听说先生成了举人。我和那帮小子说我当年也是和举人老爷一起吃过饭的人物,他们还不信呢!亏得我没说曾经在举人老爷家中住过,不然还不都得以为我的失心疯了!先生高才,而今想来,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噗嗤——”柳娘笑了起来,“什么先生、老爷?这是从哪儿论起来的称呼,稀奇古怪的!张顺大哥还叫我阿柳,要是觉得我舔着脸装嫩了,叫我一声老弟也行啊!”
  “不可,不可,您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这就挨着府学,每年考中举人的那么多,个个都是下凡的神仙,文曲星也忙不过来啊!”柳娘强烈要求,“就叫一声老弟!”
  张顺仍旧连连推辞道不敢,“我这出海一趟,也赶新鲜取了字,叫远海,丁洋大哥取的。丁洋大哥是带我入行的人,算是半个师父,又把船托付给我,而今我就叫远海了。先生叫我字就是。”
  柳娘推辞不过,只得叫他的字了。
  柳娘邀张顺进了正房,请他落座,道:“尝尝,羊肉暖锅,我娘在乡下没过来,这是下人的手艺,尝尝还是当年的味道不?”
  张顺笑着夹了一块羊肉,道:“就是这个味儿,终究不如大娘做得好。”
  “哈哈哈!下人根据我娘的方子做的,可惜还是功夫不到家,来,吃酒,吃酒。你在外面见多识广的,和我讲讲。”
  张顺几杯酒下肚,也放开了,笑道熬:“比不得先生,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何况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当初我上船之后,日日吃鱼,吃得受不住了,就吃大娘带的兼并和肉酱,船上有带少量土种些白菜蒜苗什么的,勉强挨过了风浪。要说风浪,一路下南洋,远远望着岸边走,都是走熟了的老路,可海上那变化多端的气候,暴风雨一来,整条全都被颠来倒去的折腾,险些葬身鱼腹上不了岸!我是跟着丁洋大哥跑的,丁大哥没福气,实在暴风雨里了,被倒下来的木头砸了,没熬两天就去了。临走时把船托付给我,丁大哥一辈子无儿无女的,而今酸是断了香火。我在海上飘了两年,连让他入土为安的做不到……”
  “求仁得仁,不必伤怀。丁大哥一辈子豪爽,不是拘泥人。他临走的时候,肯定也让你海葬。咱们生在海边,长在海里,如今又葬在海里,也算有始有终了。”


第176章 渔家傲
  “当初遇上大风暴; 我们的船掉出了船队; 千辛万苦在暴风雨中活了下来; 却发现自己孤零零飘在海上。举目四望; 四周都是一样的海水; 蓝得发黑; 从甲板上望下去,犹如旋涡,要把人吸下去似的。”张顺叹道:“当时看不到海岸; 也没有海图……说实话; 就是有海图; 在海上没有参照物; 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那时候我每天睡觉总做梦; 梦见海水倒灌进船舱; 就那么一浪高过一浪的势头压过来,和白天看到的一样。等死的滋味儿不好受啊,一船的人都指着我活命!丁洋大哥把身家托付给我……后来倒在甲板上,突然想起先生教我的观星之术; 可恨当时学的浅; 可也依旧凭着北极星,一路向北,找到陆地靠岸。靠岸之后; 才发现船一直飘到了暹罗。暹罗乃大明属国,对大明一向亲善,在那儿补充淡水; 修整船只,过了两年,才回到中土。难啊!”
  柳娘斟酒,沉浸在思绪中的张顺却马上反应过来,接过酒壶,给两人都满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再难也熬过来了,如今不正是享福的时候吗?你在暹罗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吧。随手卖了也能在岸上置办一份家业,日后做个富家翁就是了。”柳娘笑道。
  张顺却没接这个话茬儿,从怀中取除一叠银票,递给柳娘。
  柳娘接过大致一看,少说两千两。“这是当初先生投的银子的回报,按分子分钱,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柳娘当年不过投了两百两罢了,远洋贸易的利润,十倍啊!
  “丁洋大哥那一份,我也给他存着。我正在打听大哥家里人,若能找到亲戚族人,过继一个嗣子,日后把孩子养大,丁洋大哥香火有继,也算对得起大哥托付我一场了。”
  “远海出事周到,仗义,是条汉子!”柳娘竖起大拇指。
  可能是柳娘的夸赞给了张顺勇气,张顺从袖筒子里掏出一个偏平的盒子递给柳娘。
  是宝石!一红一蓝两块宝石,还没进过精细雕琢,已经显现出宝石特有的璀璨光彩来。
  “我对宝石没有研究,远海请我掌眼,却是难为我了。”
  张顺却推开椅子,突然跪了下去,拜道:“还请先生教我观星之术!”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我们当初平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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