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
罗乾从他的箱子里拿出了检查要戴的手套跟一些辅助的工具,然后就对于桥开始检查了。
不过,他的举止却让众人有些奇怪,因为他别处不检查,独独在检查死者于桥的头部,古人男子也是束发的,所以,他先将于桥的发松散了,然后就拿了一根簪子拨拉着于桥的头发,于桥的头发甚密,但他检查的却很是仔细,一点一点的,几乎都是一根一根发丝那么的翻看了……
王芹儿浑身筛糠似的在发抖了。
那边一直得意洋洋站在人群中的黄思强悄悄转身,欲要溜走,却被两个衙役给拦住了,“黄大官人,怎么能走啊?继续把热闹看完吧?”
原来,张远方老早就预料到他会有此举动,所以着人把他给暗中监控起来了。
黄思强脸上冷汗淋漓,“不是,张捕头,这里不关我什么事儿,我家中老母染疾,我得回去照顾,请……”
“呵呵,今儿个,就是你老母死了,你也得留下……”张远方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说道,这个案子让他忙活了几天了,一点头绪都没有,这边老妇人一直哭闹着,说他儿子死的冤枉,那边小妇人王芹儿却一直都是很得意,这两个人把张远方的脑子都给搅乱了。
现在,似乎这个案子要有新的突破口了。
他怎么能不喜?
近前一步,对那罗乾道,“一定要仔细,我要结果!”
“嗯。”罗乾应声,检查也就更细微。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忽然罗乾兴奋地叫起来,“捕头,这里,伤口在这里,他果然是被杀的!”
众人一听,顿觉振奋,齐刷刷围拢过来,却被张远方制止,“我等在这里办案,闲杂人等,不要靠太近,以免阻碍办案!”
众人听了,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这会儿咣当一声,就有人昏倒了,大家一见,是那王芹儿小妇人,顿时都恨恨道,看起来,这个王芹儿跟于桥的死确有关联啊!
张远方近前去,顺着罗乾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了一个圆形的黑点。不觉愕然,“那是什么?”
“捕头,这就是杀人凶器!”罗乾信心满满,一脸笑意,“可算是找到了,真没想到,这歹毒的妇人竟然能想到如此歹毒的法子来害于桥啊!可怜的于桥,当年就不该救了她,简直是引狼入室啊!”
“你快说,那是什么?”张捕头在抓人的事儿上那是首屈一指的,但在这点上,他不如仵作。
“捕头,这是一枚铁钉!那坏人一定是把于桥先灌醉了,或者是给他下了药了,让他昏睡不醒人事,然后就轻易地把这钉子钉入了他的头顶,钉子杀死了于桥,可是却一丁点伤口都看不到,查不到这里,那于桥的死就是枉死,查到了,那就是他们这两个狗、男女要死!”罗乾气愤不已地转头怒视黄思强跟王芹儿。
众人唏嘘,这是何等的狠心啊,竟要把人如此活生生地钉死啊!
于家老妇人知道了自家儿子的死因,惨叫一声,我儿你死的好惨啊,人就昏死过去了。
这边张远方着人用凉水把王芹儿泼醒,她幽幽醒来,已然没有来刚才的得意劲儿,对着张远方就跪了下去,“张捕头,饶命啊,饶命啊!”
“哼,饶命?你们害死于桥的时候,可想过他也是在心中求你们饶命?你们这对无耻男女,竟然敢为了私情害死一个活生生的男人,简直是人人可诛!来人,把他们俩个给本捕头抓起来,送到衙门里,等大人审问判定!”
是。
众衙役也是十分的解恨,把王芹儿跟黄思强捆绑了个结结实实的,直送衙门。
“主子,咱们走吧?”见自家小姐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奇案给破了,莫拙心里对云福的敬佩又升上了一层,但他觉得这事儿搀和太多,别被人报复,尤其是那黄家,看起来还是京都的富户,他们却是外地来的,俗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小姐虽然是侠义心肠 ,帮了好人,但难免会被小人算计,还是走为上策。
“姑娘,请留步!”张远方不再称呼云福是小丫头,而是尊称为姑娘,可见在他心中对云福姑娘的敬佩那也是如滔滔江河般奔涌不绝了。
“张捕头,您还有事儿吗?”云福嘴上如此问着,实际上她想说,你就是不叫住我,我也不会走的,我帮你破了案,你还没帮我呢!
她其实一早就想着,既然干爹是将军,那这个在京兆尹当捕头的张远方就不可能不认识,不知道吧?
她帮了张远方,其实也是想要张远方帮她找到干爹连世誉。
嘿嘿,相互帮忙乃是人间正道啊!
她偷笑。
“姑娘神机妙算,在下实在是佩服,请姑娘跟在下到衙门去,跟我们老爷把事情再说一遍,那样也有利于今早结案!”张远方这话让莫拙不满了,他瞪眼,“怎么还没完没了啊?我家小姐好心帮你们破案了,你们不感激,还要纠缠不清,不成,我们还有重要的事儿去办,不去……小姐,走……”
说着,他就要护着云福离开。
“姑娘,请不要多想,在下不是要为难姑娘,实在这是一般的办案流程,老爷升堂审问那两个狗、男女,也是需要人证物证清楚的,不然就没法儿结案,那于桥的冤情就不能解了,还请姑娘多帮忙!”张远方的话让那边的于家老妇人也听到了,她晃晃悠悠地来到云福跟前,扑通就给云福跪下了,哭泣道,“姑娘,老身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啊,老身已然想好了,若是今儿于桥的冤情没有解决,那老身就随了他一起去,现在是姑娘帮忙,我桥儿的仇才得以报了,老身谢谢姑娘,求姑娘成全啊!”
“您快请起吧!”云福伸手把那老妇人扶起来,旁边的莫拙却嘟囔着,真是的,早知道咱们就不帮他们了,还没完了!
云福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就笑着对他说,“莫拙,你且稍安勿躁,那京兆尹府是天子脚下的衙门,只能帮人伸冤,难道还能冤枉咱们这两个帮忙做好事儿的?”转而她又对张远方道,“张捕头,其实呢,我也有一事儿相求,还望您知无不言!”
“好,好,只要姑娘想知道的,在下一定说给您听!”张远方连连应是。
在去衙门的路上,云福就问了他,知道不知道连世誉连将军。
她如此一问,那张远方就神情有些警觉,“姑娘可是认识连将军?”
“这个么?我只是仰慕他的威名,并未见过,怎么张捕头您认识连将军?那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府邸在哪儿啊?”云福多了个心眼,看这个张捕头的神情不对,她就没说实话。
“呵呵,连将军可是一代英雄,在下怎么会不知道?放眼整个京都,谁人不知?但……”他说着神情似乎有些犹豫,一会儿,他道,“姑娘刚刚帮了在下,在下也不能对姑娘虚言假套,姑娘既然不认识连将军,就还是不要多问了,在京都游玩一阵子,早些回去吧!”
额?这话怎么说的?
那可是本姑娘的干爹,本姑娘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见到干爹就走?
云福心中如此回他,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嘻嘻地点头,“好呀,好呀,我其实也就是好奇,您也知道,我很顽劣的,自小我娘就是这样说我的……”
“姑娘哪儿是顽劣,姑娘是大智慧啊!”张捕头由心赞道。
云福不好意思,呵呵道,“捕头过奖了,其实我都是猜测的……”
“那也得猜对了啊,姑娘真的是让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改日在下一定好好跟姑娘请教一下破案的要则!”张远方谦卑地给她施了一礼。
云福急忙还礼,讪讪然,“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张捕头千万不要再夸了,不然本瞎猫连路都走不得了!”
“呵呵,那在下愿意给姑娘当马……”张捕头这话说了,明显是当云福是高人了。
云福汗哒哒,想说,我那都是看闲书看来的经验,实在不是什么脑子发达啊!
不过也不便解释,只好任凭他继续的夸赞了。
等他们到了衙门府,张远方对云福说道,“姑娘,且在这里稍后片刻,我进去跟大人禀告一声,一会儿就出来接您进去……”
“嗯,好的!”云福知道古代规矩多,尤其是那些当官的,一个个高高在上的,想见他们得一层一层的禀报。
所以,也就按下心思来,等在门口。
张远方快步进了衙门后堂,见着京兆尹大人苏福荣,这苏福荣是刚提拔起来的京兆尹,原本也就是一个四品知府,虽说是京兆尹的官职比知府的四品也大不了哪儿去,但京兆尹却是京官啊,这天子脚下当官儿有好处,也有不好处。
好处是能近距离在天子面前表现,只要你有本事,多破几个疑难杂案,那再有人在皇帝跟前吹吹风,就极其容易得到高升。
但也有坏处,坏处就是站在皇城城墙上往下丢十枚石头,估计其中九枚能砸中跟京都各个侯门府上有关联的,甚至是皇亲国戚,就是那第十枚砸中的也得是在侯门富户中当管家的。也就是说,想办案,想办一个漂漂亮亮的案子,那就得事先访听好了,案子的双方是不是跟朝中的某位大官有联系,如果有,那就得谨言慎行,别一不小心,搬起石头有砸自己脚了,得罪了上头的人,别说是升官了,就连项上人头估计也保不住了。
但这个于家的案子似乎没那么多千丝万缕的杂乱联系,因为苏福荣一早就派人查清楚了,于家就不用说了,小老百姓一个,就是那富户黄思强,也不过是在京都城中有几个门脸,做着一点小生意,府中趁了几个小钱,这就嘚瑟着又养小妾,又勾连那于家的小浪妇了。
所以,在仵作罗乾先一步回来说,案子得破,而且是一个奇案的时候,他心头大喜,知道这次往上报的时候,可以大书特书自己的功绩了。
是以,张远方进来的时候,他都等了一会儿了,就等着张远方进来把案子细节说清楚,他就可以直接去书房里写庆功奏折了。
张远方进来后,给他施礼,然后就一五一十地把破案的过程说了一遍。
当苏福荣听说这个案子得破,功劳是一个外地小女子时,啧啧称奇,问,她在京都可有什么亲戚?
“这个属下不知,但宋姑娘却是打听过连世誉连将军,说是对将军很是仰慕!”张远方实话实说。
哦?
她打听过连世誉?
这下苏福荣的脸色变了,他起身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而后对张远方道,“这位姑娘既然是外地刚到的,本地还没有亲戚,那就一定还没有找到住处吧?你去跟他们说,就说,本官感念她协助衙门破案有功,是以请她住在衙门后宅……”
第77章 惊颤
“额?这个……大人; 属下怕姑娘不答应啊?再说,她好心帮咱们破案; 咱们却要将人家囚于后宅,这事儿似乎……不太好吧?”张远方这话激怒了苏福荣,他厉声呵斥,“你这个捕头脑子就是愚钝; 谁说本官要囚了她了,本官说了; 只是感激,请她来住……她若是不肯,那你也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将她婉言留住,不然本官要你们这等人作甚?”
呵呵; 就您这话说的; 反正就是不让人家走呗?还说不是囚于后宅啊?
张远方心中嘀咕; 但他一个当捕头的,自然得听命于上司的; 尽管心中不乐意,但还是出的门来; 对着云福就是一脸的笑意,“姑娘,请进吧,我家大人说了; 这次您协助我们破案有功,所以他请您到后宅一叙!”
“去后宅?”云福心中有些狐疑,她知道现代社会警局的人办案子,是有将当事人或者说是一些与案情有关的人请去警局问询的惯例,但这个京兆尹大人却要将她请去后宅,这事儿就有点不同了。
“主子,咱们不去吧?”莫拙在一旁低声说道。
“嗯。”云福点点头,继而对张远方说,“张捕头,我们来京都主要就是游玩,本来预定的日子也没多少,所以就不在这里耽搁了,您若是有关于案子方面的问题,想问我,那我知无不言,但如果是您家老爷要跟我聊什么别个的,我看还是算了,我没什么兴致跟官府的人来往,人微言卑,惹了官老爷可不是好玩的,所以咱们就此别过吧,以后有缘分还能再见!”说着,她就已经转身准备下府衙的台阶走人了。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冷冷的一句,“姑娘,怎么还非得本老爷亲自出来请你吗?”说话间那苏福荣就已经带着几个衙役出来了。
他身量胖,各自偏矮,所以走起路来若是快了,就跟一只瓜在地上无声滚动一样,看起来甚是滑稽。
但此人的眼神里却是隐隐着一抹诡异,看向云福的表情也是皮笑肉不笑的。
“大人,您为什么非要请小女子呢?小女子就是一路人甲,侥幸遇上了于家的案子,帮了一把,算是没有甚么功劳,但也没甚么错处吧?大老爷您如此煞费苦心的要将云福请进府衙后宅,不知道用意为何?这外头站着几位都是于家的亲戚,他们可以作证小女子只是帮忙,并未参与甚么不好的事儿,所以,小女子是有人身自由的,官老爷想请,但小女子不愿,官老爷难道还想用强的吗?”这话说的那就叫一个不屑与气愤了。
“大老爷,这位小娘子可是好人,不是她,我家儿子就枉死了,求大老爷网开一面不要为难姑娘!”那于家老妪扑通就跪倒在地,老泪纵横,“世人都说行好得好,老身一直都在做善事,就是那王芹儿小毒妇也是老身在她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救回家的,却不曾想她在几年后把我儿子害死了!老身不知道接下来还是不是要行好行善的?敢问大老爷,您可以给老身出一个主意吗?”
这个……
于家老妪这番话明里暗里可就在帮云福了。
一时苏福荣竟然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只是阴沉了脸色,冷冰冰道,“本官也并非是想要害姑娘,只是见姑娘聪颖过人,想要请进府中去谈谈关于机智破案的一些事儿,既然……姑娘不乐意,那就算了,何来你个老妇在这里絮絮叨叨这许多?”他恼羞成怒了。
但那于家老妪却并不怕他。
可能之前也是会怕。
那个时候因为家里有儿子,有媳妇,日子还有盼头,所以,每个人在这样家庭和谐安定的时候,行事都是有顾虑的,心中深怕一步错,就会殃及了家人,毁了好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种家和万事兴!但此刻的于家老妪却只剩下了孤身一人,哪儿还有什么顾虑?幸亏于桥的冤情得以化解,不然可能这个时候她就已经自尽追随儿子去了。
所以,她抬头,直面苏福荣,半点惧色儿都没有。
“大人,我家儿子被害死,那对无耻的男女也已经抓起来了,人证物证清楚,请大老爷判定那恶人该有的惩罚,至于这位小娘子,就等同于老身的恩人,老身本就是一脚踏入了阎罗殿的人了,但小娘子来,却把老身给救了,从今往后,小娘子就是老身的主子,老身决定誓死追随小娘子,谁若是想要算计小娘子,那就先杀了老身,老身无惧生死,却只怕此生不能报答姑娘的恩情一二!”
说着,于家老妪就跪倒在了云福跟前,“姑娘,老身虽然年朽,但一般的家事却还是能做,手脚也算是利落,请姑娘不要嫌弃,收下老身!”
“哎呀,老嬷嬷,这可使不得!”云福一见就愁了,她之所以帮了这于家,其实也是因为她存了私心,想要从张远方那里打听干爹连世誉的消息,却不曾想,到如今,干爹的信息半点没打探来,却招惹了一个用意不明的官老爷,还有一个誓死要追随她的老妇人,这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