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她并不知道干爹住在京都哪儿?他没跟自己说,自己也没问,谁曾想回出这事儿啊?要是早知道,那就该留干爹一个地址才好啊!
“主子,咱们怎么办?”
莫拙跟她一起下了船,看她站在街头上神情若有所思,不觉问了一句。
“哦,先打听下皇城在哪儿……”
她想着,干爹连世誉据说是一名将军,那大将军是需要经常见皇帝的,皇帝若是有召见,那大将军住在百里之外,显然不方便,那就是说,大将军的宅子怎么也得该在距离皇城不远的地方吧?
“嗯,好!”
莫拙一向都是唯云福的命令为己任,所以听她一说,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带着云福往城里走。
这城里越走就越热闹,到后来,他们就到了城中央了,这里大概是一处大市场,热闹非凡,而且就在大市场旁边有一条街,街上都是做小买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的,街两边商铺林立,有开酒肆的,有卖布的,有开银庄的,但凡能想到的,这里无所不有。
来往的人也很多,大多数都是闲逛的。
用现代人的话说,这里来旅游的人不在少数,有些人竟还是一副异域样貌,一看就不是东越国人。
“主子,这里真的热闹,但将军府应该不在这附近……”
莫拙的话云福认同,就干爹那种性子的人,怎么可能住在一个成天价都闹哄哄的地方?
“主子,要不您先逛逛,等逛完了,咱们再去找?”
莫拙可能看着云福是女孩子,见着这样的场景,大多数都是愿意逛逛的,逛了买些女孩子喜欢用的胭脂水粉啊,金银首饰什么的。
但云福哪儿有心思在这里闲逛啊,虽然说大哥目前在临城牢里不会被人欺负,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没准儿那宋红梅找的人再逼着杨峰德对大哥下狠手呢?
所以,关键的关键,还是赶紧先找着干爹,其他的以后再说。
她摇头,跟莫拙就离开了那市场,往东面走去。
走着走着,就听到前面街口有人在哭,听声音像是一位老妪,那老妪哭了不知道多久,竟嗓音都嘶哑了,远远的听着,就让人心生怜悯。
“主子,咱们走那边吧?”
莫拙是个性子冷沉的,办事儿稳妥,一向不太爱闹腾,他这次跟在云福身边,那是要护着主子周全的,所以,他不主张到那边街口去凑热闹,以防节外生枝。
但云福却不这样想,她是急于找到干爹的,但如是这样漫无目的地绕着京都转圈圈,估计转一年,他们也找不到连世誉的所在,最好,也是最快途径,那就是打听别人,干爹是一代将军,不可能京都无人知吧?
若是到人多的地方,看谁比较靠谱,稍稍一打听,估计就能取得事半功百的效果。
所以,她对莫拙说,“咱们过去看看!”
莫拙想说,主子,还是算了吧?
但他没说,只是跟在了云福身后,往那边闹腾大街口走去。
走到了近处,就看到了一帮人,围拢在一个宅子的门口,门口呢,停着一扇门板,古人往往在家里什么人过世了,都是愿意把门板卸下来,把亲人的遗体放上去,然后横陈在院子当间儿,或者是富裕人家多是停放在一间空房子里,晚上都是有孝子贤孙来值守的。
这个门板上也是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表情淡然,双目紧闭,肤色也正常,那样子就跟睡着了似的。
但从旁边老妪的哭声里,云福他妈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
死的是老妪的儿子,也是旁边那个小妇人的夫君。
“于桥啊,你怎么就这样撂下娘走了啊?你走得冤枉啊……你告诉娘,你是不是被人害死的,你跟娘说,娘给你报仇啊!”
那老妪哭得声嘶力竭的,但旁边的妇人却是一脸的冷漠,眼中甚至连点泪水的痕迹都没有,更夸张的是,她身着艳丽的百褶裙,脸上涂脂抹粉的,就好像面前死的这个人不是她什么人,她不过是一个看眼儿的。
“主子,那妇人不是什么好鸟儿!”
莫拙小声说着,“不然咱们还是走吧?”
呵呵!
云福笑了笑,心道,莫拙啊莫拙,那妇人是什么人,与我有什么关系?她就算是一毒妇,那也是跟这个老妪有关,咱们不过是想看看,到底谁能帮咱们找到干爹的府邸。
她的视线转了一圈,想要找一个看起来能给自己答疑解惑的人,但没有。
这些人都是一般的平头老百姓,他们大概也都是认识这老妪还有死的于桥,这会儿来,就是想要关心老妪,顺便看热闹的。
“王氏,一定是你杀了于桥!你跟那个叫黄思强的大官人,你们合伙杀了于桥,对不对?”
老妪抬起头来,目眦欲裂,愤怒地质问旁边的艳丽妇人。
“老不死的,你敢这样污蔑我,你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让你随着你儿子一起去了……”
那王氏说着,竟还恶狠狠地踹了那门板上的于桥一脚,“你个死鬼,你倒是死了,你娘却在这里诬赖我,你有本事你活过来,告诉你那老娘,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她如此说着,骂着,旁边围观的人就都沉不住气了。
有的人直接就对着她骂道,“王氏,你也太狠毒了,于桥他人都不在了,你还要踹他?人在做,天在看,你啊,可是得小心了!”
“对,这个王氏太过分了!于桥多好的人啊,又孝顺,对邻居们也是热心,怎么就忽然暴病而亡了呢?”
一个老妇人说着,就眼泪汪汪的。
“就在今天上午,于桥还到我家里去说是要给他老娘买一件过生辰时穿的衣裳,他还是笑盈盈的,怎么能忽然就死了?这死得也太蹊跷了吧?”
“那又怎么办?官府的仵作都来了,也给他做了检查了,没查出来什么被害的迹象……”
有人摇头,“可怜啊,这老婶子,早年丧夫,自己孤身一人把于桥拉吧大了,娶上了媳妇,想着享福了吧?可于桥又……唉!”
了解于桥的人,都在叹息了。
“王氏,你说,你告诉我,我儿子到底怎么死的?求你了,王氏,我儿子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啊,你告诉我……”
那老妪一把抱住了王氏,哭着喊着求她。
王氏一看那老妪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自己身上涂抹,顿时厌恶得恨不能把老妪给踹飞了,用力往外推搡她,“老乞婆,你快点闪开我,不要抱着我,哎呀来人啊,快点把她拉开啊……”
她在那里喊着,但是旁边看眼的却一个帮她的也没有。
正在这会儿,有一帮人就从那边过来,带头的是一个捕头,他身后跟着五六个人,也都是一身衙役的打扮。
第76章 囚于后宅
“当街吵闹; 成何体统?”张远方是京都京兆尹府的捕头,他带人走过来; 看到于家老妪还在闹,皱眉,不喜,“于家老妇人; 这于桥的死因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是意外死亡,没有被人毒害的迹象; 你怎么还没有把他埋了入土为安啊?”
京都的地界的治安问题都是张远方的管辖,一旦出什么事儿,京兆尹老爷第一个要问责的人也是他,所以在张远方以为; 任何在街头上闹事的,不管你说你有理; 还是没理; 那都是给他找麻烦; 都不是什么良民!
“张捕头,不是老身要闹啊; 实在是我儿子死得冤枉啊!”老妪看到张远方又是一通哭闹,把张远方膈应得脸色都变阴沉了; “你这个老妇人,说你儿子是被害死的,那得有证据啊?你有吗?”
“张捕头,她没有证据; 就是诬陷我跟黄大官人,人家黄大官人在于桥活着的时候,就对于家种种帮助,他们不感恩也就罢了,临了还要来诬陷人家,您给评评理,有这种事儿吗?这世道,好人还能做吗?”那王氏一只手掩面,做痛哭状,另一只手就有意无意地去拉扯张远方的衣角,拽着了衣角顺势小手就滑了进去,时值盛夏,衣衫单薄,她这一滑进去,手指尖可就勾着张远方的肌肤了,暗中磨蹭了几下,她媚笑道,“张捕头,您说,对不对呀?”
对不对的,你都给本捕头拿开!
那知道张捕头并非是色中恶魔,对她这种见男人就稀罕的德性很是不喜。
他退后一步,避开王氏的小爪子,继而冷冰冰道,“公道自在人心,王氏,你好自为之!”
额?
“张捕头,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您是说我跟黄大官人之间不清不楚吗?我可是告诉你们,正所谓拿人那脏,捉歼捉双,你们谁都没有证据,那就不能诬陷小妇人!”王氏一听就恼火了。
“对,对,谁胆敢诬陷本官人跟王氏,本官人绝对到京兆尹去告他……”黄思强黄大官人竟来了,手中摇着折扇,一身锦绣衣袍,身量过于肥胖,走起路来如同鸭子,是以很多人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黄老鸭!
“看看,黄老鸭来了,看他跟王氏眉来眼去的那样儿,说这两个人之间没事儿,哼,我这个名儿倒着写!”
有人不忿了。
“你就名儿倒着写啊?他们俩之间若是没事儿,那我一辈子倒着走路!”旁边人不屑。
“哼,算你狠!不过,这对男女若是真的害了于桥,那怎么害得啊?于桥身上什么伤也没有,肤色也正常,没有中毒的迹象,他死得那么自然,跟睡着了似的,这到底怎么死的?”
众人纳罕。
“不知道啊!”
大家一起摇头。
“来吧,大家都搭把手,把于桥给抬到山上去埋了,京都可是帝王之城,绝对不能弄出些难堪的事儿来!”张远方说着,就招呼于家的左邻右舍。
众人也叹息,既然找不到证据来证明于桥是被害死的,那尸身老是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这天气燥热,别说是放上十天半月的,就是三天两日的,那也是会腐烂的。
“你们不要带走我的桥儿啊!我的桥儿是被害死的啊!”于家老妇人哭闹着不肯让众人抬走于桥。
“哼,这个老不死的,你是成心想要把我害死啊?你也不想想,你一把年纪了,我若是活得好了,还能给你一口吃的,让你活下去,若非我出了事儿,你就只能是等死了……”王氏气咻咻地谩骂于家老妇人。
“哼,就她还会善待婆婆?谁信啊?她若是那种正经有良心的,于桥也不会死了!”邻居们都鄙夷道。
“芹儿,就当为娘的求你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哪,你跟桥儿好歹是几年的夫妻,你怎么忍心让他枉死?芹儿,你就说出来,到底是谁害死我的桥儿啊?我不用你养老,我就是马上死了,那也心甘,只要桥儿能死得瞑目啊!呜呜,芹儿,求你了,快把凶手告诉张捕头啊……”那老妇人扑上去,又欲抱王氏的腿,被王芹一脚踹中胸口,哎呀一声倒地昏死过去。
那王芹儿嘴里还嘟囔着,“跟老娘一日夫妻的多了,老娘都得记住了 ,那且不累死了?”
她这个举动把众人都惹火了。
几个老妇人去帮忙着给于家老妇人掐人中,另外一些人都气愤地指责王芹儿,“王芹儿,你当年是逃荒到这里的,不是于家两母子收留了你,你早不知道死在哪儿了?现在,你却恩将仇报,还是人吗?”
“就是,张捕头,这种伤风败俗的女子,简直就污秽了咱们京都的福地,快点把她抓起来吧!”有人对着张远方说道。
张远方也没料到这个王芹儿竟敢当着他的面儿就对于家老妇人下狠脚,想要把她拿下了,但是罪名呢?难道就因为她踹了老人一脚,就得把她关进牢里去?如此,那牢里还不得人满为患啊!
简而言之,只是伤风败俗却是不能构成被抓被关的理由的。
他瞪着王芹儿良久,这才冷冷地对她说道,“你最好小心行事,别让本捕头抓着你害人的蛛丝马迹……”这话里就是威胁了。
王芹儿也意识到,自己当街这个动作挺不得人心的,急忙快步到了那于家老妇人跟前,把她扶起来,“娘,您别再伤心了,于桥不在了,我保证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呵呵,你脚下再重点,刚才已经给老妇人送了终了!
云福看了半天,觉得这王芹儿跟那黄思强,简直就是翻版儿的潘金莲跟西门庆。小潘童鞋最后是被大郎的兄弟二郎给杀了,好歹算是罪有应得,一命偿一命了!
那这个王芹儿呢?难道就由着她这样害死了于桥,还逍遥嚣张?
“主子,咱们走吧?”莫拙听这个王芹儿越说越难听,怕那些烂话再污了自家小姐的耳朵,所以小声催促了一句。
“莫拙,等下!”但云福却并没有答应,反而是近前一步,到了那张捕头身后,小手扯了扯张捕头,张捕头机敏,猛然回头,却见身后是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不觉问,“小丫头,你什么事儿?”
“张捕头,我有几句话,请您近点,我跟您说……”云福眨巴着大眼睛,眼底是一片澄澈,看起来就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小丫头。
张远方愕然,“本捕头正在办事儿,不能跟你玩,一边回家去,别在外头耍,遇上坏人怎么办?”
他说着,就对云福笑笑,表情很是友好。
云福表示自己对这个张捕头也没恶感,所以,她回他以笑颜,“张捕头,您若是想要破了此案,那就近点,我有话要说,但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
张远方本来想说,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发现就破了这命案?但他与云福对视目光,发现这个小丫头尽管年纪看起来不大,但表情却是自信的,给人一种信任感,他不禁就低下头去,将耳朵凑到了云福的嘴边,云福对着他小声说了几句,那张远方越听越点头,继而眼底就露出一抹狐疑来,“这个有可能吗?”
“张捕头尽管派人去查,万一呢!”云福并没有给他以肯定的回答,她也是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在现代社会曾经看到过的一篇古代的小说,小说中那被害死的人各种症状都如这于桥一样,而且那时候仵作也是没检查出来真正的死因,凶手险些就漏网了。
“好,我暂且信你一次!”张捕头说着,就对身边的小衙役说了一句,那衙役遵命,急闪离去。
这会儿众人已经把于桥的尸身包裹好了,准备往棺木中放了。
于家老妇人哭得跟泪人一样。
那边王芹儿却跟黄思强眼神对望,两个人的神情里都有得意的成分。
这一幕落在了张远方的眼底,他心中也几乎就确定了这个于桥的确是死于这不知羞耻的二人手中,但证据呢?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即刻将此二人抓起来啊!
他也急得挠头。
这会儿,那离去的衙役返身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这个人是京兆尹的仵作,叫罗乾。
“罗乾,你过来……”张远方把罗乾叫过去,如此这般地对他吩咐了一番,那罗乾神情变得惊异,想要说什么,但被张远方制止了,道,“你尽管去查……”
“是。”罗乾应声,而后拎着他的箱子就到了那于桥的尸身前。
“哎呀,张捕头,我家相公不是被检查了一次吗?怎么又要检查啊?这样翻腾他,简直就是侮辱,他死了死了,还要遭受此侮辱,真是天理难容啊!”那边王芹儿一看罗乾这举动,就顿时跑过来,想要阻止他。
“哼,你也知道天理难容?小妇人,你等着我查出于桥的死因来,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理难容了!罗乾,查仔细了,若是今儿再查不出于桥的死因,你仔细着点你的皮子……”张远方怒视王芹儿,王芹儿被他瞪得胆怯怯的退回去,再不敢多嘴了,但明眼人却看到,她隐隐的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