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熟悉的宅院大门,辛娘的眼中再度涌出泪来,“为什么老天要这样的折磨好人,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惩罚我?惩罚我也就够了,不要再带走老人了!”她说着,声音悲戚。
云福他们在一旁听着也是心情难受,个个沮丧,表情颓然。
推开门,却看到院子里一片的破败,原本的院子里种了各种花草,辛娘是个爱花的人,也很勤快,总是把院子里的花草都打理的清清爽爽的,就是开个花也极好看,现在,院子里一片的颓败,那些种植的花草早就死了,院子四处都是一些残枝败叶,看来十分的让人难受。
“夫人,小姐,少爷,您们回来了啊!”茗珠从老太太屋子里端着一个碗走出来,正好就看到辛娘他们,惊喜的喊一声,手里的碗都险些没拿住掉在地上了。
“茗珠,我奶奶怎样?”云福问了一句。
“小姐,老太太……情况不好,郎中说……说……”茗珠说不下去了,眼底含泪。
“好了,我知道了,我们进去看看……”云福说着,就扶着辛娘进了屋子,一进屋子,那刺鼻的臭气更是让辛娘感慨,以往的老太太是个极其爱干净的啊,屋子里三天两头地喷洒用花瓣浸泡出来的花香水啊!
现在,竟成了这样的境况,真的是……惹人唏嘘。
她撩开了布帘,进了老太太的内室,还是那张床,雕花木床,是当年他们从小房子搬进这栋宅子的时候,宋祈彦亲自让人给老太太打造的一张木床,床很宽大,因为雕花了,所以格外闲着古朴。
但这会儿,躺在了这床上的人却是奄奄一息的。
老太太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屋子里静谧的只能听得到她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那声音让人听了心疼,“老太太……您好些了吗?辛娘来来看您了!”辛娘近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声音里夹杂着哭音。
“祖母!”云凤也哭了。
小丫头被老太太的样子吓着了,边哭边躲避在云庆身后,喃喃着,“二哥,祖母怎么啦啊?祖母怎么啦啊?你快让姐姐帮帮祖母啊!呜呜!”小丫头的话说到这里,却让云福很是无力,她想说,妹妹啊,我若是有通天的本事,一定会惩恶扬善,不让这世间有一个坏人存在,可惜的是,我什么本事也没有,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太在这里苟延残喘,备受折磨!
“乖,云凤不哭,祖母没事儿,祖母会好起来的!”云庆的眼底也都是泪水。
任人是多么的有情有义,那也是阻止不了生老病死这一幕幕的,这就是人无奈的地方,也是自然法则。
“嗯……”老太太忽然喉咙里发出声音来,声音很沙哑,像是积了不少的东西堵在了她的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所以,她就只能是忍着,只能是痛苦地承受着。
“老太太,我来看您了,您看看我……”辛娘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落。
“你……辛娘……辛娘……是你……吗?咳咳咳?”老太太两只眼睛忽然瞪圆了,眼底光亮骤然变得强悍,她紧盯着辛娘的脸,直勾勾地看了足足几分钟,然后反手猛然抓住了辛娘的手,“是你……辛娘,是你……你回来了啊!”
我……
辛娘想说,我就是回来看看你的。
但这话没忍心说出来,老太太如今都这样了,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说些自己跟宋祈彦的哀怨,已经没必要了,是以她点点头,“老太太,我回来看你,你有什么想吃的,有什么想喝的,你告诉我,我给你去做去……”说着,眼圈就红了。
“不……不用你做,你……好生待……祈彦,我……我就是死也瞑目了……祈彦……对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惦念着你……你……就回来吧……你答应我……回来!”老太太握着辛娘的手在用力,狠狠的用力,辛娘感觉到了疼,她有些诧异地看着老太太,心里暗忖,怎么一个将死的人力道有如此的大么?
她定定地看着老太太,却没吭声。
老太太说宋祈彦对她还跟以前一样,可是,她想说,真对不起,老太太,我对宋祈彦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感情了,我离开他太久了,已经学会了怎么生活,怎么脱离了男人也能让自己跟孩子们过得好好的,所以,我不能答应你,更不想回到跟宋祈彦的过去里!
但这个时候,如果拒绝老人是不是很残忍?
她在犹豫,云福跟云庆他们在看着她。
云福是能体会到辛娘的心境的,凭什么,一个女人被男人踹开之后,等男人回心转意了,女人就得怪该回来,世上有这样简单的事儿吗?你甩开我的时候,毫不留情,我却得你想要回头的时候,跑到原来的地方等着你?
那是不可能的!
“娘,你不是最想吃辛娘着的鸡蛋糕吗?让她去给你做吧?”宋祈彦出现了,他这次没拄拐,走路虽然还是有点踉跄,不过,却是没有了过去拄拐的那种狼狈了。他脸色平静,暗沉,看了辛娘一眼,对老太太这样说着。
“你……你这个笨小子,娘……娘这都是为了你啊,你不跟她……在一起,娘死不瞑目啊!”老太太的话说的声音很凄厉,但宋祈彦却好像哄孩子似的,声音温和,“娘,我没事儿,我的腿疾已经好了,我能好好生活,你呢,就好好养好病,在这里看着我,怎么再次站起来,成为过去那个宋祈彦!”他说着,目光的余光扫了一眼辛娘,辛娘的脸上始终是冷清的,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宋祈彦的心中重重叹息一声,她终究还是恨自己的!也怪自己之前做的太绝情了,怎么能坑骗她呢?
是以,他努力挤出笑来对辛娘说,“你要是不忙,能不能给我娘做一碗鸡蛋羹,我娘最喜欢吃的就是你做的鸡蛋羹……”
“嗯。”辛娘点点头,然后出了屋子。
屋子里老太太声音变得苍老无力,“都是我……我错了,我害得你……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我死不瞑……目啊……”
娘!
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后,云福跟云庆还有云凤,茗珠,他们都哭了起来。
老太太去了。
院子里,正拿着鸡蛋准备去蒸鸡蛋羹的辛娘身子一颤,手里的鸡蛋跟碗都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她哭喊一声,“老太太……”几步奔进屋子里去,老太太眼睛瞪着,已然是去了。
“娘,您放心,祈彦能好好生活……您就闭上眼睛吧!”宋祈彦用手去抚摸老太太瞪大的了眼睛,试图帮她合上眼。但老太太却不肯,他连着摸了两次,老太太都是固执地瞪着眼睛,不肯闭上,“我来吧!”辛娘说着,过去,手轻轻抚摸过老太太的眼睛,再抬起手来,老太太已经合上了眼睛,面上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丝的笑意。
众人哭,伤心欲绝。
宋老太太的葬礼一直进行了几天,这几天都是宋祈彦跟辛娘他们在料理后事,宋家老大跟老三两家竟来都没来,老大两口子离开了宋家庄,他们家儿子宋虎子因为盗取了宋老太太的银子,被告发后,关押,后来县爷杨峰徳为了讨好云福他们,直接就把宋虎子给发配到边疆去了,其实这些事儿云福都不知道,她也没央了杨峰徳那么做,只是世上趋炎附势的人大抵如此,喜欢做一些摇尾献媚的事儿,自以为觉得别人会很高兴他们那么做呢!
老三一家跟着宋红梅去了京都,有一段日子了,没有任何音信回来,有人说,宋老三一家是因为女儿宋红梅得了高官的青睐,带着一家人享福去了,也有人说,在京都某处红楼看到了宋红梅,已经堕落成为歌姬了,天天跟一帮男人们饮酒作乐。
老太太故去之后,村里渐渐地就把宋家这几兄弟的事儿给忘却了。
因为全村人都跟着云福在忙着开客栈的开客栈,去瓷厂做事的做事,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根本就顾不上关心宋家三兄弟里唯一还留在宋家庄的宋祈彦处境怎样?
茗珠几次来央求云福,说是要跟了过来,伺候云福。
云福挺为难的,其实她也不舍得茗珠,那丫头跟在她身边几年,一直都挺乖巧的。
但如果将她买过来,那宋祈彦身边就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了,宋祈彦现在一天天的都在河边的田里忙活着,也不知道她都在做些什么,反正早上去,晚上回,一天都守在地里,鼓捣。
后来,辛娘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给宋祈彦买了一个老嬷嬷,让老嬷嬷过去宋家老宅伺候宋祈彦,给他做饭洗衣裳,薪酬呢,云福这边付。如此茗珠就能过来云福这边,跟在云福身边了。
小丫头茗珠高兴坏了。
这样不知不觉五年过去了。
一日,云福跟辛娘又在家中跟下人们忙着杀鸡宰羊的,为的是庆祝二嫚给云良生下的第二个孩子,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取名叫南葵。与三年前生下的女儿小茹合起来,成为了一个好字,云良的人生也算是取得了完满。
他在镇子上的瓷器生意也做的十分红火,经过五年的锻炼,他已经不是那个说话都要结巴,脑子转得慢的云良了,他如今思维很灵活,做事儿也很认真,根本就是回到了小时候的云良,善良,仁厚,对人对事,都是极其的好,被上门的客商们赞不绝口。
这个瓷器店虽然是云福开的,但盈利一向都是全部归了云良跟二嫚的,云福从来没要一分钱,为此,二嫚跟云良,甚至姜文清对云福都是感激的,见人就说,他们家云福妹妹是个天性善良的!
云福对于这些夸赞倒是不在意。
其实,她也是没时间在意。
因为就在一年前,东照的杜言喜给她来了信儿,说是他要返回北疆老家,这农具店就不能开了,来信要她去东照,在那里接管他的农具店跟农具作坊,经过五年的发展,因为杜家卖出去的农具都是云福一手设计出来的,简单便利,还价格不贵,给农夫们带来了很大的好处,所以,杜家的农具店越开越红火,现在已经在东照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店铺了。
至于洛家农具店,早于三年前就倒闭了。
云福考虑一天后,答应了,随后就跟着莫拙的船去了东照,在那里把杜家的农具店接受过来。
是以,接手这一年来,她一直都是东照跟临城两地奔波的,一些小事儿根本就不用她管了。瓷器厂那边有宋柱子跟刘叔管着,家中辛娘跟云凤住着,照看着二嫚跟云良生下的小丫头。
五月十六,是二嫚生的小儿子十二日,云福跟云庆早早地就从东照回来,带回来不少的食材,一早上就嘱了杨嬷嬷他们把食材收拾出来。
中午,宋家请了全村的老少来庆祝。
又是放鞭,又是流水席,弄得十分的热闹。
吃完了饭,辛娘把云福跟云庆叫到了屋子里。
“娘,您有事?”云福笑吟吟的问,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云福已经从那个个子不高,纤瘦的小丫头长成了一个楚楚可人的姑娘,十五岁的她,看起来美丽又端庄,眼神熠熠,更显出了一种不同于他人的睿智。
“云福啊,你今年就及笄了,你跟云庆的事儿是不是也该办了!”辛娘拉着云福的手问道。
“娘……我……想等过段时间再说,现在东照那边的店铺里正忙……”云福羞答答地看了云庆一眼,云庆略有不满,“我看可以办了……”
“看看,这个小子啊,急着娶媳妇了,云福啊,你就不要再让他焦急了……”辛娘看着云庆,云庆已经长成了十八岁的小伙子,看起来样貌超凡,书生气很浓,但眼神里带着的那股煞气,却让人不敢小觑。
看看他,辛娘心底里就在喊,“槿姐姐,你若是在天有灵,能看到吗?这就是云庆!他越发的英姿勃勃了,我……我总算对得起你的托付……”
想着,眼底就有了泪光了。
“哎呀,娘,您别这样啊,我答应还不成吗?”云福一看,就慌神了,自己不过是作为女子,矜持地婉拒了那么一下下,怎么娘都要哭了啊?
“好,这就好!”辛娘高兴地笑了,眼圈还有泪呢。
云福他们跟辛娘商量好了,只待八月十五,就把亲事办了。
却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云福跟云庆返回东照的时候,却来了两帮不速之客。
他们一直都住在干爹连世誉的宅子里,宅子里雇了些下人,一直在精心搭理着,他们来了之后,这几年就住在这里。
这次回来,刚进门,就觉得有些不对,抬头一看,正屋门前站着一个人,云福一看到那人,就高呼起来着,奔过去,“爹,您怎么来了啊?”竟是连世誉。
“闺女,你回来了啊?”连世誉神情也是十分高兴的,等云福跑到了跟前,立刻携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嗯,不错,我闺女啊长大了,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呢!”
这话音刚落,就从屋子里传来一个尖细的的声音,“可不是吗?连将军您说的真对,云福姑娘啊,越发出落的美艳了,相信皇太后若是看到了一定会更喜欢的!”来人竟是封飒?!
云福的脸色骤然变冷,“你来做什么?出去,我家里不欢迎你!”
“呵呵,云福姑娘,这个事儿啊,可由不得人啊,是太后跟皇上让奴才来的,来意主要是姑娘你呢,今年已经及笄了,那……是不是考虑跟着杂家进宫去见太后啊?”封飒这话一说,云福顿时震惊。
原本这几年都没有京都那边来的消息,她以为,那些宫里的人早就将她给忘记了,却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有,还在她及笄的今年追到了东照来了。
怎么办?
她一转身看着云庆,云庆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怒视封飒,“就是你欺负过云福?你还敢到我眼前来,我饶不了你!”说着,云庆操起旁边的铁锹,对着封飒就拍了过去,封飒是有功夫的,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云庆身上,而且,他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对他这个内务处的总管下手,是以神情一怔,就这一愣神的工夫,云庆的铁锹就到了,他惊呼一横,哎呀呀,你敢打我?身体往旁边一偏……
稍稍躲避过了那铁锹,但也只是脑袋错过了,肩膀却被铁锹拍了个实打实。
“哎呦喂,你……你是哪里来的蠢小子,敢对你封总管下黑手啊,你看我不杀了你……”封飒恼羞成怒,一步掠前,对着云庆就使出了黑虎掏心的损招儿。
“住手!”连世誉急往前阻拦,与封飒硬碰硬的对了一招儿。
封飒蹬蹬退后,脸色难看,“大将军,这个贼小子敢对我下黑手,难道我处置了他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还真没有!”连世誉冷冰冰一句,“他是我的家人,你若是想要动他,那就先过我这关!”
额?
这个……
封飒知道自己不是连世誉的对手,是以犹豫了,但眼神一直狠狠地盯着云庆。
云庆也不甘示弱,一直与他怒对着。
“闺女,走,咱们屋里去,爹跟你啊,有很多话要聊呢!”连世誉说着,就招呼云福,继而转身也对云庆道,“臭小子,你也来吧!”
“是。”
云庆狠狠地瞪了封飒一眼,昂头一起跟连世誉进了屋子。
封飒也想要跟进来,被连世誉拦住了,“封总管,你若是想要顺利地把皇上交代的任务完成了,那就老实地哪儿风凉去哪儿待着,我跟我闺女说话儿,你在场不方便!”说完,连世誉就把门关上了。
封飒气恼,刚想要把耳朵贴在门缝里听小话,却身后被人拍了一下,是连世誉的手下,“封总管,我们将军跟人聊天,不喜欢有人偷听,请自重!”
“额?呵呵,我没有偷听啊,我就是……”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