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中秋团团圆圆,甜甜美美!
这章我也不知道是甜是虐(作者被拖出去打死五分钟……)
☆、第95章
天色初霁,曹姽便醒了,她还只当是在自己房中,揪揪被子,嘟囔了一句:“大虎?”
却有一只大手伸来,暖得像只铜炉子,却是缘自人身上的温暖。那手慢慢揉捏她后颈,力度劲道又不失柔和,几乎让曹姽舒服地喟叹起来。她信手一抓,却抓了一把卷曲的头发。这会儿她已经清醒了过来,却是头一次见到康拓散发的模样,不同于自己长及腰间的黑长乌发,康拓的头发只勉强长到胸前,带着暗棕色的卷曲。
这样卷曲的头发倒显得他平日沉肃的脸柔和起来,乍看之下还年轻不少,曹姽看那棱角分明的脸看得入迷,半晌才恍然觉得自己竟是看痴了,扯着那头发吃吃笑起来。
肌肤相贴之后,到底是不一样,若论亲密,往常再不能和今时今日同日而语。
康拓忙制住她的手,却也不是真的斥责:“再抓,头发也得被你拔下来!”
说着他掀了锦被,就着曹姽趴在床上的姿势,往她曲线起伏的娇臀上拍了一下。曹姽忙不迭地躲,“咯咯”笑着之余反而更为坚持:“就是拔你头发如何,我也拔我的,刚好结发。”
说到结发,二人却俱都愣住了,寒意顿时涌了上来,这才发现离了对方的温暖,外头是数九寒冬,正如相悦容易,结发却难。
曹姽倔强起来,伸手去摸自己的刀:“便是天下都不允又如何,我观音奴定要与你结发,除了母亲能够阻止我,她也成功阻止了我,这世上还有别他人有这本事不成?”
康拓阻止不及,曹姽已是挥剑割了自己鬓边一缕长发,那头发质地华润,拿在手中细细一撮,有种别样美感,仿佛是这几年时光流泻,有言语不能意会之触动。既是如此,康拓也再不迟疑,待曹姽将两缕发合在一起,这一直一卷、一黑一棕,看着不尽相同,却又自有一份神奇。
哪怕将要离别,曹姽来日执着此物,也便了无遗憾:“你可知,先祖曹子建曾诗曰:与君初婚时,结发恩义重。又称合髻,实为巫术。发为血之余,只为两人血气相通,当利于后嗣。”她忽而娇嗔:“你横竖不肯做到底,结了发也不利后嗣的。”
康拓也不说话,只手往被里一伸,摩挲勾弄,曹姽却闷闷喊痛,他便笑道:“就你这样,还说什么后嗣。每每呼痛,却是磋磨我的耐性。”
曹姽便不好意思再歪缠,她实不知这事情到底有什么好处,从前也不曾得过趣味,反坐草之时疼得死去活来。幸得常年习武,身子健壮,先后生下两个儿子来。王慕之的本钱一看就不如康拓,还不知这事情康拓做来会是怎样。反正来日方长,就如康拓说的,只等自己再长几年,就明白事体了。
见他体贴,曹姽更是喜悦,这时大虎隔着门犹犹豫豫道:“太女殿下……”
曹姽吓得连忙拾了锦被捂住胸口:“你怎么来了……”
“是小周将军。”大虎昨夜不见了曹姽,又不敢声张,想着十成十太女殿下是私跑了出来见康拓,她万般无奈想去求见掌管宫禁的周威,不想周威却是先来找她。周威脸上看不出端倪来,冷冷让大虎带着梳洗用具及衣衫去康拓处。
大虎听了险要昏过去,太女殿下这明显不是寻了康拓去诉离别之情的,这简直是打定了主意要大着肚子嫁给王司马的公子。身为太女的身边人,大虎根本难辞其咎。
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女都做好了自己被杖责致死的准备了。
这样一说曹姽也止不住尴尬,偷看一眼康拓,康拓却反安慰道:“你跑来这里,如何能瞒过他?只他还为你着想,我当日与他初见,便知其是个君子,”他竟另有一番感叹:“若是他,只怕是段好姻缘。”
只是隔着长兄之死,曹姽就算明知不是周威的错,却总是难以释怀,况她对周威本无别样感情,不如就此了断。听康拓竟说周威是好姻缘,曹姽往他胸前一拍嗔怒道:“你竟觉得他好?”
“他自然不错,”康拓还认真地想一想:“比王慕之好。”
曹姽不由摸了摸鬓边的短发:“这话也是不错,但王慕之那张脸,总不至于让人日日对着生厌,到底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处。”
大虎是知事的,曹姽披了件外裳让她进去之后,她看到凌乱的床铺险险就要一晕,却见其上并没有要紧物事。又见太女身体灵便,行动间也无迟滞,再去看康拓,康拓却是对她笑笑,大虎大感心安。
早知道是这样,即便太女不顾轻重,康拓又岂是那般无所顾忌的人呢?
她心里一松,便絮絮叨叨起来:“太女殿下要紧着梳妆,陛下五更便诏令加开朝会,恐怕有什么大事发生,蔡玖已去了前边打点,我等也不好太迟,这还是太女得封后第一次大朝会。”
曹姽与康拓对望一眼,心中计量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想到被弃为孤城的洛阳,北汉并未因东魏嫁了个公主而罢手,莫不是那里的战局有了什么变化?
大虎快手快脚地服侍曹姽,待梳发时候一声惊叫:“殿下,您的头发……”
“莫要乱叫,”曹姽心里微甜:“拿了发油来,给我慢慢抿上去。”
曹姽这样割了发,再梳不了双环,大虎便给她挽了高髻,做成了高耸发顶的式样,上插步摇首饰,髻后垂有一髾。再服大袖衫及丹碧纱纹双裙,脚踏玉华飞头履,款款而出,倩影灵动之间,早不是那个稚嫩而冲动的曹姽。康拓也在外间收整齐全,曹姽把割下的两缕发缠得乱糟糟,康拓却是拿她梳妆的香油浸了,慢慢润开。
一个大汉,偏偏巧手,将长发盘做两股,又分了两份,微笑看着曹姽欢呼雀跃地接过,这未来的女帝一脸欢欣地问他:“你可要什么谢礼?”
“谢礼不是已经收了?”康拓示意曹姽先行,曹姽脸一红,大步迈了出去。
大虎听得分明,想着刚刚收拾衣物,太女殿下昨日穿着的红色雪梅的心衣又没了踪影,想是被康拓收走,不由再次大感头疼,这可是第二次了,得让妹妹小虎赶紧做个一摸一样的针线,速速补上才好。
正往外走着,小虎却匆匆而来:“殿下,蔡玖让我来催您,前头太极殿已经升殿,既不在东堂议事,恐怕事情要紧,蔡玖只说……他只说……”小虎突然哽咽了:“沈洛怕是真的不好了。”
曹姽脸色骤变,康拓亦是悲伤难抑,他终是定力好些,只略扶了扶曹姽的肩道:“好了,走吧。”
皇太女殿下到得不早不晚,却获得泰半大臣的瞩目,随父而来的王慕之已受了吴王的册封,只未与太女行大礼,暂无法住于宫中。但二人未婚夫妻名分已定,吴王此时静待女帝于太极殿内,站位比其父亲王司马还靠前。
他如今可是建业城内第一得意的青年人,他所得配的皇太女曹姽是如今女帝仅余的后嗣,皇位的传承几乎无可争议。即便真出了神马岔子,先崇明太子曹修的遗腹子的生母是王神爱,亦是吴王的外甥,自古甥舅就亲热,无论怎么算,王慕之都不吃亏,简直占尽了未来二十年内,建业朝堂之上除了皇族最好的位置。
哪怕是大司马王道之,到底也是外臣而已。
只一点美中不足,那平日一道吟诗作乐的陆参,却是为自己年纪渐长的妹妹鸣不平,还语带讥讽地嘲笑王慕之贴在了女人的裙带上。
王慕之原本就对曹姽印象不佳,又遭人耻笑,心里总是闷闷不乐。
康拓隐没在了人群里,曹姽孤身一人昂然上前,与王慕之并列,却是眼风也不扫一下,似是对这容华春花晓月一般的郎君毫无所动。王慕之依稀记得她年少时候倾慕自己的模样,心中暗讽她装模作样,但他到底少年人心性,仍将这数年未曾碰面的未婚妻子细细打量。
曹姽身量纤瘦,较普通女子更高些,几乎与王慕之不相上下。且她肌肤如玉,眉目艳绝,虽带了鲜卑人的一丝血缘,但因这年少,看来只是清丽而非冶艳。便是立在这肃穆的大殿里,也令人觉得赏心悦目,尤其背脊挺直如殿中梁柱,总是让人情愿多看几眼。
便是这般女子及其未来女帝的身份,虽出身谯国曹氏寒门,大约也可以勉强得配自己。王慕之骄傲地想着自己的门第,也就勉强接受了曹姽,只是这般容貌,与继承人来说未免“过”些,震慑有余,却是端庄不足。
美丽的女人,本该是案上的一架琴、墙上的一幅画,供人欣赏取乐即好。哪里配在这万乘之尊的位子上发号施令,且曹姽素来有暴躁任性之名,待女帝登仙,王家自会好好料理这万里江山。
王慕之打量曹姽,曹姽完全不理他,倒是康拓,眼见着王慕之放肆自己却不能上前一步,真恨不得立刻策马出关,荡平这世上一切的阻挠。
女帝走路已经需要人的搀扶,落座之后更是喘个不停,她指了指岸上的两卷布帛,示意荀玉取出一卷来,这才缓缓道:“洛阳的局势,列为恐怕都心知肚明,朕也不再赘言。今日六百里急奏,洛阳城破,沈洛及其麾下五百人已尽数遇害。”
虽已有了心理准备,曹姽仍然脚下一晃,为了这样一个人竟会失态,王慕之也很轻蔑。曹姽这才知道,沈洛城破被俘,北汉皇帝刘曜本欣赏于他,想纳为己士,沈洛却不从。刘熙被谏言:沈洛虽为奇士,终不能为北汉所用,今日若是放了,恐成大患。
思虑再三,对方终于还是将他杀害。
女帝点了点两卷布帛:“无论洛阳成败,我各自拟了一道旨意封赏,只是可惜,如今要用的是追封一卷。追封沈洛为东阳太守,沈氏一族因他均得恩旨,赦为庶人,其族叔沈群亦听说有大才,经中正举荐,晋为大长秋。”
至于那卷用不着的,被女帝支使着荀玉投入了火盆里,成了永远的秘密。
女帝被烟气熏得咳了起来,那咳嗽惊心动魄,仿佛呼吸也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百官听得心惊胆战,均都低着头一迭声地嚷着“陛下保重”。唯独王道之静静站在下首,那双与其子肖似的眼睛盯着女帝一顺不顺,其中的神彩曹姽不懂,也无暇去理解。
她已经不顾仪态地上前给女帝拍胸抚背,想让母亲好受一些。
“好了,好了,”女帝终于缓过口气来,御医战战兢兢立到一边:“朕身体堪忧,生恐无力承担国事,有负天下。三日后朕便会宣布禅让,顺帝位于第三女皇太女曹姽,退居式乾殿,尊为太上皇。”
曹姽与臣子们都是竭力挽留,但女帝自感不久于人世,终是决定禅让,意图在崩逝之前将东魏的权力交接提前完成。曹姽还年幼,王家手里把持着皇长孙,临死之前,她终还是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对曹姽来说,上辈子的经历都改变了,虽然依然做皇帝,这次却不是赶鸭子上架,她是女帝钦定的,自信会更强一点,路也会更好走一点。
很久没发图了,文物中很少有猫出现。这是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猫纹漆盘,尊是炒鸡萌。
☆、第96章
东魏承德女帝末年适时出现了许多的祥瑞,先是有人在东海见到了黄龙出没,接着是远在天涯海角的海中小国进贡珍兽犀牛,还有官员上书报告禾苗不种自生、蚕茧不养自成的奇事。
这一切的祥瑞都不曾出现在曹姽历经的前世,因此她便知道,这一切都是母亲为了她顺利承继皇位而特别安排,如此她更不能辜负母亲这番苦心。
冬至朝廷袷祭明堂,曹氏宗族二十八人征助祭。礼毕,曹姽主持册封曹氏本家及七支别宗有为者为列侯,其余人也都赐爵加封邑,宗室均得到金帛的赏赐,曹姽在建业南郊祭祀宗庙,在东郊迎春;行大射礼于明堂,养三老五更,成礼而去,以皇太女身份完成了原本由皇帝主持的大礼。
及至元熙新年,曹姽戴天子衮冕,服十二华章,于式乾殿拜谒太上皇曹致,再于太极殿会集百官,下诏曰:“朕乃黄帝之后,虞帝苗裔,当今太上皇之亲女。皇天上帝隆显大佑,降下金匮策书,将天下兆民托付与朕,并传国金策之书,朕诚惶诚恐,岂敢不受!朕继天子位,定年号为‘元熙',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
曹姽登基当日,便以天子之仪亲迎大司马王道之长子王慕之入台城,意合百年之好。建业的百姓们围观那风姿绝世的王家公子与新任的女帝同登高台,女帝高挑艳丽、容色逼人,气度有英姿勃发之势;那受封吴王的王慕之也早已名满建业,容止风度可比春晓玉柳,仿佛墨画中人。这二人乾坤颠倒,却是一刚一柔,也是堪称绝世无匹。
任谁都不知道,曹姽自始至终只看着高台之下的康拓,恨不得立时纵身一跃,便投入他的怀中。可她不能,只得如泥塑木胎般站着,最终不过是看着康拓的背影直至彻底不见。
今日一别,便是天高路远、山高水长,史书留名的不世英雄当下不过一个失意人,孤身独马欲追上义父康肃的队伍,途中却从百丈高的坡道上斜里冲下一匹骏马,骏马上的骑士一双淡褐色的眼睛凝视面前这个年轻人,康拓一惊,连忙要下马行礼:“燕王殿下……”
“你又不是长在城里的那些假脸人,少他妈和我娘们儿唧唧。”燕王朝马腹上一夹,纵马驰骋起来,康拓无奈,只好追上,听见风声里传来燕王的话:“臭小子,我同你义父说了,我家那个小女儿把自己护身的白狼睡给送了,这世上只有一只辽东白狼王,白狼王只有两只眼珠,要我把女儿交给你也行,剩下的那只眼珠你得给我抠出来!”
康拓突然觉得这些时日来不能流露人前的压抑得到了一丝宣泄,他打马和慕容傀并排道:“属下自然知道燕王殿下一言九鼎!”
按说他也算是太上皇,辽东一方之主,可不是一言九鼎吗?慕容傀嘻嘻一笑:“我那个女儿啊,实在和她母亲一样倔强,这种女人身边啊,就得有我们这样的男人守着才好!”
康拓不能问如今女帝病重,燕王为何不守在身边。这两位素来就是一对奇怪的夫妻,厮守着不代表相爱,远隔并不代表不爱,但康拓私心还是希望来日可以得伴女帝之侧,只要天下太平,还是两厢厮守来得圆满才是。
如今太上皇住在帝寝式乾殿里,曹姽与王慕之行了大礼后,便栖身料理政务的太极殿东堂,曹姽并没有身为新娘的任何兴奋与期待,兜兜转转,命运又归于原位。然而曹姽再去看那色若春晓一般的风华少年,却一眼看到了其中的土胚凡胎,纵然资质超人,她却连看都不想看到他。
今夜要怎么过是个难题,荀玉姑姑本安排了甘露殿的天接地合仪式,曹姽只说不必。因女帝未曾发话,荀玉便作罢,只嘱咐曹姽不可私下行夫妇之事,曹姽见无人阻止,乐得想法子打发王慕之。
大小虎看着女帝痴痴望着窗外不敢说话,蔡玖不得已轻咳了两声,曹姽才召人上前来:“予朕更衣!”
这是她当皇帝的第一天,熟稔得却像历经千百回一样天经地义,充满深重威仪,态度却如平日骄纵任意,底下人虽然服侍日久,也不免战战兢兢。大虎只当从前的公主经了这一遭彻底懂事了,心下大为宽慰,只是一边服侍着更衣一边道:“陛下,这到底是吉服,吴王殿下散了席回来,恐怕不高兴……”
曹姽嗤笑一声:“他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朕不高兴……”
大虎心里一颤,不敢再说话,小虎一贯没心没肺,反而兴高采烈地赞同,只说曹姽是皇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