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姽吼他:“我不听,你口口声声喊我公主,心里还不是看不起我,轻视我,觉得我无理取闹,觉得我骄横任性,是不是?!是不是?!”
康拓无语,直觉不能和她胡搅蛮缠,便放低了嗓音道:“好好,不叫公主,那叫什么?”
曹姽一愣,这一愣就让那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愤怒委屈瞬间泄了气,她红肿着眼睛去看康拓,看他那双通透华彩的眼眸就看着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依赖信任他,以至于受不得一点的不如意,尤其是来自他的。康拓在她心里,原该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他前生为自己隐忍的委屈,曹姽发誓都要一一报答给他的。
这样一想,曹姽声音便放软了:“娘亲阿爷和兄姐都叫我阿奴,康公也是那么叫的。”
他如今是康公的义子,那么也勉强可叫了?康拓眉头一挑,脸色有些莫测,阿奴两个字在舌尖滚了几圈,他想到陛下夫妇给曹姽取这个乳名必是十分爱惜这个幺女,心头又是万分无力起来。
他定了定神,镇定道:“那好,阿奴,我有一件任务要交给你。”曹姽本听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唤自己乳名,正觉得脸热,突然就被这任务吸引住了,就听康拓说道:“如果我让你去攻城,你怕不怕?”
曹姽前头气急了,连自己是女的都忘了,康肃这样一提,她差点乐得跳起来:“不怕,我去!”
她一展露笑颜,就如大地回春一般,康拓心知是因为自己的感情起了变化,看哪儿哪儿都好看,只好不盯着她看,沉声道:“把眼泪擦干净,军中啼哭太不像话!”还不等曹姽回嘴,他话锋一转道:“我记得后营还有不少干粗活的仆妇,你也一道带去吧。”
曹姽当即破涕为笑了:“果然你有办法,那些干粗活的婶婶,力气可大着呢,寻常男人等闲打不过她们!”
呼延莫望着沙丘上的两人,扯下嘴里嚼烂的草根,撇嘴道:“这就结了?”他看看周围几人的表情道:“不愧是阿揽呢!就这一会儿工夫,公主娘娘都被他哄笑了!”
沈洛懒得理他,脸上不免担忧,只斥道:“你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阿奴啊,你要补偿嘟嘟,就把自己送出去就行了……
万点梅花帐这个玩意儿来自封神演义,非常阴毒啊。上古的女阴崇拜发展到后来,居然有了压邪、克敌的新功能,以至于在古代战阵交攻中用之不缀。
清乾隆三十九年(公元1774年),山东发生了以王伦为首的暴动,攻打临清城,官兵在城墙上看见王伦队伍中有一个身着黄绫马褂的人,坐在南城对面几百米的地方,看样子像是一个首领,口中念念有词。于是官兵移动许多炮筒,瞄准射击,当时的炮弹称之为铅丸,群轰而下,却都在那个人面前一二尺的地方堕地。城墙上诸位军官正自措手无策之时,忽然有一个老兵把妓~女带到城墙上,解下她的内衣,并露出女阴对准那个人,再下令放炮。众人看见铅丸依旧堕地,不过忽然跃起,正好打中那人的肚子,一时间兵民欢声雷动。
到了清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义和团运动爆发,在京城久攻洋人使馆区……东交民巷不下,当时主战的徐荫轩相国是个笃信程朱理学,昧于中外大势的糊涂虫,居然相信洋人之所有坚持那么久,是因为洋人让使馆里的妇女不穿衣服围绕在一起,以御枪炮,并戏称之为〃阴~门阵。〃当成一种快事在翰林间宣讲,而且居然还有人相信,也是一大奇闻。
总之,无能的男人们都是蛇精病,越没本事越蹦跶,有本事的像嘟嘟这样的,阿奴就是他的女王。
☆、第七十六章
既然有了主意,以曹姽的性格,一刻也静不下来,风风火火地便去后营清点粗使仆妇的人数。她们大多是是贫苦的单身女子或是军中的年长家眷,随军出征做些粗活一次还可以挣上几吊钱的丰厚报酬。
这些靠体力做活的女子,也要随军长途跋涉,体力、能力也是足以称道的。
这会儿她们不得不放下手上的活,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将军,数个地位超脱、消息灵通的晓得那个就是这次远征名义上的长官,当今女帝陛下的女儿,只是不知道这金枝玉叶找上她们这群人是要做什么。
曹姽站定在她们面前,将她们的脸一个个打量过去,突然问道:“你们中间有哪些原本并不是东魏人?”
众人面面相觑,娇娘是对曹姽全然放心的,于是第一个回答:“奴家原来便是南越人的。”
因有人先开了口,接下去便有二三十人争相开口,她们有的是蜀地临时加入的,也有的原来是北人,家里南渡来到吴地,在东魏落叶生根的。甚而还有两个胡人面孔的大婶,原是歌姬舞女,年轻时也做军中生意,岁数上去后便帮工讨生活。
曹姽松口气,又问道:“那你们日子过得如何?”
看公主殿下只管问话,态度尚算和蔼,便有人大着胆子道:“小人只是帮着烧火,家里人尽数死绝了,能混个饱饭栖身之所,攒下几个银钱,这日子便够如意啦!”
余下之人纷纷附和,这达到了曹姽的目的,她突地便正色道:“我东魏陛下仁慈,无论是何出身,只要在东魏安身立命,便是陛下的子民。我母帝又是女子,东魏女子身份也相应提高,哪像北汉南越,将女子视为猪狗。北汉皇帝爱在宴上传阅美人头,天下皆知。可这南越小儿,竟也不遑多让,不知糟蹋了多少清白的好女子,专做一袭梅花帐,欲以阴邪之力克制我军。如今既然男人怕了,自然轮着女人上场,攻下广州府,南越的女子以后亦是咱们的姐妹,我等岂能坐视姐妹的愁苦而置之不理?!”
曹姽知道动员也不能一味地讲大道理,有酒喝有肉吃才是世间正理,见已有人意动,她便加码道:“咱们一路行来,南越的军队孬不孬你们也看到了。有志气的现在和我攻进广州城,只要不动国库里的东西和珠玉,后宫里的衣料水粉和银钱都是你们的!”
她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莫说银钱,这世上哪个女人是不爱美的,就算整天在后营烟熏火燎的,都会半夜流着口水做梦自己是神仙妃子、华服霓裳。
当即众人便跪拜道:“谨遵公主的吩咐。”
曹姽要给她们发兵甲和兵器,倒有些人反而不要,有的一柄擀面杖舞得虎虎生风,有的平日担水,两个水桶提在手上抡人,旁人轻易近不得身,更有的是负责洗衣的,一根捣衣棒扔出去,能在墙上砸出一个深坑来。
因此曹姽带着这二百多人亮相前锋时,男人们都笑得直不起腰来。但是女人们敲着锅碗瓢盆,从冲车撞出来的缺口进入广州城的时候,便再也听不见一星点的笑声了。
广州府静悄悄的,除了街上麻木而瘦骨的乞丐,不要说兵士了,连一个平民都没有。
曹姽一不做二不休,便带着数百人呼喝着口号,要求广州府所有人既然闭门不出,便不要出来了,东魏要占领广州府,若是此时再出必杀无赦。她一入城,就奔上城头,将整条比自己平日盖的被子还大的梅花帐费力收起,塞进一个包袱,朝着娇娘和身边随行的人道:“我们现在就进宫里,一定要趁孙冰逃离之前抓住他,此人罪大恶极,决不能放过!”
孙冰穷奢极欲,整座广州府按照天上二十八星宿位置,建造了皇宫和其余二十七庙宇,个个富丽堂皇,奢华无比。
其中尤以皇宫为胜,传说所嵌珠玉华宝之多,使得皇宫每当夜幕来临,都会依稀放出莹莹亮光来。孙冰不但爱财,更喜欢炫耀财富,他爱财到凡是旅人摆渡、樵夫砍柴都要收取山水费,但是他并不是将财富收入库中,而是要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让天下人看见他的豪富。
旁人皇宫的大门都是铜钉,他偏偏特立独行,全使的是金钉,老远就闪得让人睁不开眼。
守卫和禁军早已经不见踪影,曹姽一身令下“扒”,大伙一涌而上开始撬皇宫大门,待到皇宫大门轰然倒塌,女人们的衣襟里全塞满了金子。可是一进去,她们又迫不及待地恨不得把金子全扔了,因为门后是雪花一样的汉白玉修建的石道,石道两侧水渠,淙淙的水流下铺满了珍珠、黄玉和琥珀,众人已经看花了眼,手抖得都不知道该去拿什么。
曹姽十分冷静,传令下去,让大家不要乱了心神,且不说皇宫里藏了不知多少好东西,这些东西既然曹姽有言犒劳大家,就绝不会食言。
果然在进入大殿之前,一群太监样的禁卫埋伏在殿门后,这是曹姽这次遇上的第一次袭击,也是最后一次完全不像样的袭击。女人们根本不怵,因为这些人手里的刀剑都是生了锈的,连柴火都劈不动了。这些人被揪耳朵、抓头发、扇耳光,殿里满是鬼哭狼嚎,曹姽听到外边传来大队人马的嘶喊声,晓得康拓他们进来了,就抓着看上去是首领的太监问道:“孙冰在哪里?”
都不用威胁,那人就痛哭流涕道:“犬豚公公说大伙去了势,不能最后落得一无所得,珠玑港停着的二十艘装满财货的大船,便用来逃出生天。我们留下殿后的人,日后回来接走。陛下,陛下和媚猪,就被绑在茅房里……”
曹姽打了他一个耳光,又逼问道:“哪里的茅房?!”
那人抖抖索索地支吾道:“殿……殿后……”
已有人去搜后头,曹姽抬头看大殿,这时她才发现殿中十八根粗得骇人的盘龙金柱,以及顶上描绘的金山银水的南越版图,这样逼人的珠光宝气令她喘不过气来,便坐在身后的水晶宝座上。她也懒得去看了,王家的人拿水晶做食具,孙冰竟有这个魄力做了把椅子,便连巨富的王家大概都要变色。她们曹氏还没有王家有钱呢,曹婳也不过一年就得两件水晶的发饰罢了。
孙冰和媚猪是被绑在一起被推了出来,嘴里还塞着那些犯上作乱的太监的袜子,身上华服全是点点溅溅的粪团子,臭得曹姽不得不别过头去。待人给他们剥去外头脏污的衣服,双方才对了个正眼,孙冰和媚猪明显都还记得她,孙冰甚至腼着胖脸希冀道:“女侍卫,你是女侍卫,你来救朕的?”
媚猪还记得两人过节,即便曹姽此刻可能是他们救命恩人,免除二人溺死粪坑的结局,她还是高抬着黑丑的脸庞,轻蔑地看着曹姽,曹姽冷笑着:“二位可得警醒些,我乃东魏女帝钦封新安公主,东魏军的前锋,若是一言不合让我耳朵不舒服,便割了尔等的舌头!”
孙冰似是不可置信,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不敢说。媚猪却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她想到大巫的后手,想到那样厉害至极的法器,就这样没用了?可谁能想到东魏军里有女人,还是公主,还是前锋,全是因为东魏是贱女人大权在握!女人怎么可以上战场,怎么可以!
媚猪一个怔楞,终于晓得自己大势已去,尖叫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曹姽观她神色就知道她脱不了干系,媚猪是一定不能放过的,但是孙冰是她第一个要除去的。她跳下椅子,见康拓等人和大批军士也从殿外走了进来,便从怀里掏出女帝亲笔的檄文,大声诵念起来:“逆贼孙氏称乱以来,於今五十年矣。荼毒生灵数百余万,蹂躏州县千余里,所过之境,船只无论大小,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掳入贼中者,剥取衣服,搜括银钱,银满五两而不献贼者即行斩首。此其残忍惨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减者也。朕欲救一方百姓,统师二万,水陆并进,誓将卧薪尝胆,殄此凶逆,慰孔孟人伦之隐痛,特为百万生灵报枉杀之仇,檄到如律令!”
她将檄文递给沈洛,让他着人抄写百余份张贴广州府各处,又让康拓赶紧命人去珠玑港拦截载满财货的船只,不能让那些太监带着如山财富逃走了事,不然来日东魏和北汉对峙,哪里来的本钱?
做完这一应事,康拓正要下令收军劳军,让手下安置看管孙冰和媚猪,曹姽却伸手一拦,喊了一声“且慢”,便摊开背着的包袱,露出里头一角物事,责问道:“这事可是你做的?”
孙冰面上冷汗如雨,一个劲地摇头,之前被抓的内侍突有人大喊出声:“是陛下,不不,是逆贼孙氏并那个妖人大巫命人连夜抓了城内五百未婚配的少女,带了一众太监彻夜折磨做了这梅花帐!那些女子尸身累积如山,至今还未全部搬运出后宫!”
“带路!”在场女子莫不义愤填膺,曹姽让人提着孙冰,小内侍带路,到了后宫的地界,那里连着一座后山,有几个脸色麻木的太监在往外搬运一个个麻袋,再由粗役掩埋。因为做活的人少,又不通消息,根本不知道东魏军打来,这时还有几十多具尸体未处理,南越天气炎热,臭不可闻。
曹姽把那个包袱抵在孙冰的猪脸上,面色冰寒地再一次问道:“回答我,是不是你做的?!”
康拓并没有阻止,因为孙冰暴露人前的罪恶越令人发指,东魏出兵的理由就越合理,虽然众人心知肚明女帝出兵的目的,只是为了这满城的财富,为了和北汉对峙的资本。东魏的繁荣和强大,处处需要金钱。
孙冰浑身颤抖望着曹姽满脸戾气,一句话也说不出,须臾一股异味传来,他竟是尿了裤子。曹姽只觉得这废物多活一刻都让自己堵心,突然起脚往他背心一踢,将孙冰整个踹趴在地上。他身体肥胖动弹不得,曹姽踩住他,扯出包袱里的梅花帐往他脖子上绕了两绕,往后用力一勒,孙冰顿时两眼翻白,手往脖子上乱抓,抓得一手的鲜血,曹姽冷笑道:“本公主此番仁慈,给你留个全尸!”
作者有话要说:熬了一个通宵之后,就一直恢复不过来……
果断是人老了嘿
我回来了
☆、第七十七章
一双手却轻轻按下曹姽的动作,孙冰趁这间隙得到一口珍贵的空气,紫涨抽搐的面孔终于缓解下来,开始剧烈的咳嗽。
曹姽双手被按得动弹不得,挑着眼梢看着康拓,她心里不安,面上却极为冷静地问道:“怎样?莫不是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康拓料到了曹姽必定出言不善,但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做下错事,私下里她愿意如何折腾孙冰都行,但是却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杀了孙冰,他低声温言道:“临出发前,康公将檄文交给了你,我则是得到一封密旨。”
那封密旨一直以来就藏在康拓的衣襟里,此刻他小心地取出递给曹姽,曹姽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目十行地看完,密旨的内容很短,大意就是要将孙冰活捉回建业,封恩赦侯及奉国将军,就连府邸都已经准备好了。
曹姽手抖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卷好密旨,还给康拓。她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康拓怕人多口杂,忙令众人都退下,曹姽眼见就剩了三人,康拓似乎也没有防范,她在遵旨与抗旨间徘徊了片刻,突然爆起拔出腰侧佩剑,就往孙冰后颈上捅。
康拓就防着她突然发难,抬手一格,剑锋就偏了力道,狠狠戳进孙冰的衣摆里,将他钉在了地上。他吓得大哭起来,四肢并用地往前爬,曹姽气愤不过,又一脚将他踹了几滚,看他哀哀叫着爬不起身。
曹姽又要伸手去拔剑,冷不防被康拓治住了手腕子,她急上心头、口不择言:“阿揽,你几次三番地阻止我,莫非以为此番功高便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告诉你,我皇天贵胄,就是杀了孙冰也没人敢拿我怎样!凭你打下几座城池,都不过是个下臣,我能杀他,也能杀你!”
康拓并不受威胁,即便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