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冰显见很喜欢她,竟开口解释:“媚猪,朕哪里看上别的女人了?不过是野人有碍观瞻,让人清理清理。”
那叫媚猪的黑胖女人一喜,脸上更黝黑了十分,便要求道:“既然这样,皇上便将他们交予臣妾。”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曹姽只能张口结舌地看着,想着这女人既然叫媚猪,想必孙冰也觉得她像猪,可是他似乎真的挺喜欢这猪的。媚猪得意洋洋地看着曹姽和康拓二人,尖细的笑声浑似猪的哼哼。
她随意指了三个侍卫:“你们去打那个女人,打死了,就割了那个野人的头。要是这女人侥幸没死,那你们就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孙冰他,审美略独特……
明天家里有点事情哈,周一见
☆、第七十三章
那媚猪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脸上更丑陋十分,被肥短的手指点到的那三个侍卫面面相觑,也不敢违抗,慢慢便站了出来。
曹姽一眼打量过去,发现都是些黑瘦精壮的人物,可能灵活些,但是以曹姽二石弓的臂力来说,足可以力匹敌,都不用出招。
她拍拍康肃,示意他不用担心,便大步迎上前,客客气气朝人作揖:“贵人有令,莫敢不从,只是我等立约在此,万不可反悔。若我侥幸胜了,我也不取这三名护卫的性命。”
她皮肤白皙、身量高挑,说起话来眉目飞扬、丝毫不怵,把媚猪看了个咬牙切齿。然孙冰就喜欢这样爽朗的女儿家,讨厌粗豪男人,因此恨不得将全国的男人都阉了做太监,宫内举办角斗,也是女儿赢有赏,男儿赢砍头,因此南越虽然是个男皇帝,却偏偏有阴盛阳衰之势。
孙冰挺了挺肥胖的肚子,咕哝了一句:“那就这么办。”
皇帝发了话,媚猪也不好有异议,只双眼冒火大叫一声:“你们三人都给我上!”
自古南部就是蛮夷所在,自始皇帝派兵第一次进入岭南这片神秘的土地,中原人也不知在这里吃了多少亏。南人凶悍、蛮性,又因为地处湿热,个个黑瘦精悍,灵活得就像一只只猴子。
只是猴子哪里有在曹姽面前放肆的余地,她原本为出门就选了一身轻便的短打,此时微微踏前一步,不等先前一人出手,一脚就踢在那人胫骨上,那人惨叫一声,已然软了下去。
跟在后头的人刹不住脚,被曹姽手里的纱帽扇了个耳光,一时间眼冒金星,眩晕着不知东西南北。最后那人便犹疑着不敢上前,又不敢退缩,最后眼睛一闭往前冲,曹姽一记重拳,慈悲地让他晕了过去。
媚猪眼见着曹姽轻取三人,脸色都不变一下,反而自己气得喉咙里“嗬嗬”直喘,边上太监看到了,惊呼着“娘娘要晕了”,连忙拿了麈尾扇了几下,扇得媚猪鼻子痒痒,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还不等媚猪缓过来要大发雌威,孙冰却坐着鼓起掌来,一颗圆脸止不住地点:“好!好!真是女豪杰!”那双挂着黑眼圈的眼睛眯起来,嘿嘿笑道:“朕身边缺个女侍卫,你来不来?”
曹姽大大方方地撇嘴,算是摸清了孙冰的脾气,这大概算个怜香惜玉之人,只是不喜欢同为男人的康拓而已,也怪康拓,不修边幅,才惹来这许多事体,便回道:“小民尚有父母在家,不可远行不归,贵人赞赏,不胜感激。”
孙冰听了这话,突然就想起那个与自己爱好一致的父亲,怀念不已,推己及人,就没有勉强,反而赏了贴身的南珠扇坠给曹姽。
媚猪看得眼里喷火,眼珠子一转道:“你走可以,这野人得把头留下。”
这肥猪如此不依不挠,康拓都暗地里捏紧了拳头。若不是考虑城外大军,眼前这几人又哪里奈何得了他。
不想孙冰兴致正高,便抚掌道:“难得朕见到这样一个英武的女郎,何必咄咄逼人?中原人讲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便以‘耐刑’替头吧。”
康拓没读过书,不知“耐刑”为何,看向曹姽,却见曹姽忍俊不禁望着自己,一双眼梢微翘的大眼流露出淘气的捉弄来,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却见那太监趾高气扬走到他面前,递了把小匕首道:“洒家手脚没有轻重,你自个儿来吧。”
康拓不明所以,没去接。
那太监就瞪了对死鱼眼一般的眼珠斥道:“磨蹭什么,快把胡子剃了!”
这话令康拓一愣,至此终于明白曹姽在笑什么,然大局在眼前,他瞬间就做出了选择。从前是出身卑下不修边幅,如今是康庄大道却怕不能服众,他手也不抖,伴着“索索”细微的刮蹭声,一堆毛发已掉在了康拓脚边。
因被那太监挡着,曹姽看不分明,却听那孙冰懒洋洋道:“也并不是丑人,我们走吧。”
一行人就和出现时毫无征兆一般,又风也似的刮走了。
媚猪心里有气,定要找人泄愤,便对孙冰进谗言,说他那个硕果仅存的同母弟弟番禹王孙和有谋反之心,可怜才十一岁的孩子,就被一杯毒酒赐死。至此,南越王室的男丁便只剩孙冰一人,其他的都被杀了个干净,这是后话。
待人走远,曹姽双手叉着腰道:“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们速速行动,若是就此抓了孙冰,南越岂不是就如探囊取物?” 想到这里,她忿忿不平哼了一声:“那猪婆也敢用手指我,待我抓了她,砍了她的手做腌猪蹄!”
康拓听她气话不由一笑,他脸孔微黑方正,五官如刀刻般凌厉,瞳仁乌黑里倒映出曹姽白衣的身影。曹姽见惯了他匣中藏剑的隐忍克制,却不知真正的他是这样有怒拔刀剑的睥睨天下之势。即便此刻胡子还拉喳凌乱,却也不损风度。
风度,建业名士毕生在追求的风度,在这方才还被孙冰叫做野人的人身上,却实实在在显现了。
只是下一刻,曹姽看见康拓微微一展的笑容,大奇道:“你有酒窝!”
康拓脸一僵,表情立刻整肃起来,曹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难怪你要胡子蒙面,不然这是要如何服众?!”说完她又暗自嘀咕:“我阿爷也有酒窝,偏偏我没有,你这样的竟然也有,真是不公平!”
康拓又是忍不住一笑,曹姽恼了,伸出食指就要去戳他酒窝。康拓个儿高,曹姽还没碰到他脸,就被拿住了手腕。
曹姽雪润的腕子上只觉得那掌心火热,电光火石里又想起曹安当年说的话,不由面孔大红,使了大力甩开康拓的手:“你放开!”
康拓见她突然变脸,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反而搓了搓手掌,却搓不掉那段如绸似锦的柔腻触感,娇娘在一旁始终未发话,这会儿见情势莫名急转直下,连忙出来打圆场:“那孙冰和媚猪喜怒无常,万一折返来寻咱们,怕是轻易不能脱身。当务之急,当速速出城,联络驻扎冯乘的军队,公主殿下若是能解我南越百姓的疾苦,我等莫敢不从的。”
曹姽对娇娘一片诚心用所感:“你若是愿意,就同我们一起走,我安置你在后方,得胜之后给你安排户籍,你的女儿日后我会拖荆襄的熟识多为照应。”
娇娘先时还在犹豫,结果第二日他们前去乔宅拜别时,却是满屋缟素,娇娘的到来了了老人最后一丝心愿,夜里已经安详地去了。娇娘是个当机立断的人,既然再无留恋,她给女儿和自己换了素衣,匆匆携人出城,只说要去将自家生意了结了,回家给老父守孝。
守城的士兵不疑有他,当即便放他们出城。
三日后,东魏军队出其不意包围贺州,掘开引水渠攻城,迅速占领了贺州城北。贺州刺史陈守忠不肯投降,固守城池南段与东魏军开展争夺。
孙冰与曹姽相遇当日就离开了贺州,却并未走远,而是刚行至桂州(今广西桂林)。他还不算昏庸到彻底,隔日接到贺州战报之后,立刻派遣信使去建业表示抗议,另一方面立刻派遣驻扎附近的伍彦信部去救援贺州。
南越将领久不领战,中原军队在岭南素来又讨不着便宜,伍彦信想着东魏军一定不知皇上就在桂州,能够立刻调遣军队上前线,自己必能给东魏贼子出其不意的一击。
他十分自信,大军到达贺州范围之内时,他还躺在士兵抬着的胡床上发号施令。可惜曹姽和康拓早已在贺州城内遇到过孙冰,猜到援军来的一定不会慢,便早已兵分两路,一路与城内守军严阵相待,另一路数量占优的人马早已经在城外分四个方向伏击,水陆不拘,增援的南越军队猝不及防,统帅伍彦信于乱军中被康拓斩于马下,首级被挂在了城北最高的建筑上。
然后陈守忠竟还不肯投降,沈洛时人随军转运使,便调集辎重民夫于小巷中强行向前,迅速逼近刺史府,府中有人惊惧,唯恐东魏破城后大开杀戒,遂开门投降。
陈守忠自绝于府中。
曹姽建议直取桂州,一鼓作气抓到孙冰。康拓与众人商议之后并不同意,打算先取昭州(今广西平乐),再谋桂州。曹姽并不服气,越城岭道地势低平,是跨越岭南最便利的路线,秦汉二朝,北方军队都从此道进军。如果东魏从越城岭道攻下桂州,可以省却长途劳顿,又可以用上水运。桂管是五岭要冲,若大军能够攻克桂州,就可以直下广州府如入无人之境。
在岭南之地待了三年的康拓却知道,孙冰即位之初,便令人在桂州建造战舰。这样一个重要的造船基地,不可能没有重兵把守,即使他们可以攻下桂州,也没有足够的把握从建业不远千里调来战舰决战,不但容易打草惊蛇,使北汉察觉,而孙冰很可能就乘船逃走了。
曹姽纸上谈兵,并不知道个中内幕,遂同意了康拓的想法。
康拓却并没有直取昭州,而是先放出假消息,让随行的船队往桂州而去,做出要打桂州的假相。实际上却带着大军西向昭州,击破营寨,昭州刺史闻风丧胆,弃城而逃,桂州刺史听说了,竟也跟着一起逃。好在孙冰见情势不对,已经提前回了广州府,保住了一条性命。因此昭州、桂州的易手,几乎没有遭遇大战,这一点就连十拿九稳的康拓也始料不及,让东魏在进一步南下之前最大限度地保存了实力。
孙冰也并不是挺着挨打的人,他权衡再三,终于还是请出了与自己不和的老将潘崇名。潘崇名是南越第一名将,曾在孙冰父亲时击败东魏,彼时曹致刚刚立国,实力不显,双方便议和,才有了后来的南越纳贡东魏。然而孙冰登基却怀疑老将由心造反,便授意太监捏造其罪状,夺了兵权,将其贬为庶人。
东魏攻下贺州之后,就有大臣劝孙冰起复潘崇名,孙冰并不理会,直到东魏躲下昭州、桂州,孙冰才知道大势不妙,急急将潘崇名找来,任命他为镇南大都统。
康拓知道这个消息,沉思了半晌,潘崇名虽退隐数年,但是南汉第一名将的声誉名不虚传,东魏面临的很可能是一场极难的硬仗。若是在潘崇名手里讨不了便宜,东魏女帝速战速决的愿望就不可能实现了。
关键时候,又是孙冰帮了所有人一把,孙冰命潘崇名领兵五万镇守贺江,把所有人都惊了个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喜闻乐见的刮胡子桥段哈……
本来番外已经写了一半,惊闻大灰狼被抓了,等过了这段河蟹期再说吧,不然我被抓了,还要麻烦你们给我送饭啊……
☆、第七十四章
潘崇名如今已过知天命之年,患了风湿的腿跪在大殿冰冷的砖石地上,一阵阵麻痒刺痛钻着膝弯子。可他麻木得很,因为膝弯子的痛比不上心口的痛。
看这个九重阶上的小畜生在说什么呢?要他去守贺江,这仗也不必打了。是个人都知道此刻韶关才是南越的命脉所在,所有人都知道,这姓孙的小畜生不知道,南越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潘崇名罢官已久,如今早就看穿了世事,虽心知肚明南越就要完了,他也不和孙冰争辩,“呵呵”一笑领了圣旨,就带了人马往贺江上任去了。
孙冰回头却对太监道:“这老家伙如今果然听话了。”
岂知这场仗再也没有潘崇名什么事了,而曹姽与康拓没有料到,攻陷南汉里最艰难的一仗,竟然在贺州就打完了。
东魏拿下整个西部战线后,便继续向东边挺近,逼近韶关。韶关是南越北方的军事重镇,又是广州府以北最重要的门户,丢了韶关,就是丢了广州府最后的屏障。孙冰这时紧张起来,但他固执己见,毕竟现在胜负还未分,来得及随时召回潘崇名。再者,南越大军已在韶关布下了出其不意的武器。
娇娘一身粗布麻衣,在军中后营干着厨娘的差事,如今南越战乱,她思来想去还是跟着曹姽最为安全。何况她一直痛恨那个抛弃自己和女儿的负心人,若是东魏进军的路上能够巧遇,她是定要为自己报仇的。就算遇不着,眼下东魏进入广州府只是时间问题,那个负心人若是在国都当官,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娇娘的女儿小美今年不过六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当年离开岭南的时候还记得荔枝甜美。荔枝在岭南寻常,她也不怕生,整日追着曹姽和康拓要荔枝吃,娇娘和她讲“荔枝性燥,不可多食”,她也不理。
康拓便在闲下来的时候抱着她四处晃晃,曹姽则故意在小美面前吃荔枝,惹得小美哇哇大哭。
清闲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待大军逼近韶关,南汉派出的年轻都统李承汉领兵十余万,列阵于韶州城附近的莲华峰山下。这十余万人还将威武的大象列于阵前,每只象背上坐着多名手执兵仗的士兵。
康拓派出去的斥候见了此景也不能淡定,象阵是岭南地区传统的作战方式,它的优点在于不但可以壮军威,体魄雄健的大象还可背负全副武装的战士杀入敌阵,并为其余部队开道。
在力大无比的大象面前,人类的力量和诡计都不值一提。孙冰此举虽然没有新意,却十分有效,康拓不由绞尽脑汁与沈洛等人商议破敌的计策,甚至于有人还提出绕道水路,好避开象阵。
曹姽却是个不耐烦迂回的脑子,因她插手的缘故,不但她随行的队伍里有一支弓射营与弩机营,更因她前次在山中遭人绑架的缘故,所用箭矢均为四羽匈奴大箭,威力十分巨大。
当下她便建议道:“我听太师说过,万物相生相克。猫抓鼠,狼吃猫,狼却又怕虎豹,而大象可将虎豹踩于脚下,焉不知鼠其实是象的克星呢?”
康拓对她的话很有兴趣,他虽负责实际领兵的权利,却很乐意听曹姽的奇思妙想,当下便道:“愿闻公主教诲。”
曹姽白他一眼:“教诲是谈不上的,但难道大象就没有弱点。我们手上有强弓利弩,把大象眼睛都射瞎了,难道它们还分得清是敌是友?!”
这番话虽然有强横的嫌疑,众人却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于是两日后双方狭路相逢,康拓也不含糊,集中力量以强劲的弓弩对准大象猛烈射击。
那弩箭是匈奴人改良,东魏仿制,准头厉害就不说了,甚至可以入墙三寸,助士兵攀登攻城,何况大象血肉之躯?
惊恐和负伤的大象失去控制,四散奔窜,掉头逃跑的则踏入南越军队的阵地。原本骑在大象背上的兵士纷纷受不了颠簸,惨叫连连地滚落下来,连带阵地中来不及逃跑的南越士兵一起,均被踩成肉泥,哀鸿遍野令人惨不忍睹。
趁南越军阵脚大乱,东魏顺势发动猛攻,很快击败李承汉军拿下韶关。韶关一战是决定南越存亡的关键一战,康拓本已做了艰难取之的准备,谁知因曹姽奇思,使得东魏迅速克敌制胜。不出半月,雄州(今广东南雄)、英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