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疯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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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疯临天下-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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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稽城的人与大部分撤退的贼兵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反正怎样都是一死,哪怕贼兵步下陷阱,也值得一搏。
    曹姽兴奋得双眼发红,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她服用了神药五石散,正飘飘欲仙、神智丧乱,很快她做出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她朝着庾倩大喊:“快!把谢家抄来的财货绑到木矢上射下去,拖住贼兵撤退步速,剩下的人,只要站得起来的都给我出城追击,百步之内财货尽归尔等!”
    撤退的海贼怎样也没有想到,会稽城临到最后,竟还给他们送上大礼。
    原本以为射来的巨矢是为赶尽杀绝,但是随着五铢钱像冰雹砸在人头上,有反应过来的贼兵大喊:“是钱!是钱啊!”
    不但有钱,还有漫天纷飞的金叶、轰然而来足够砸死人的青铜器皿,形形色色雅致精美的青瓷就这么活活摔碎在眼前,珍珠、琥珀、宝石、珊瑚就地乱滚,绢帛在空中翻滚着展开,像是一匹匹丧布盖在逆贼的头顶上。
    他们为什么跟着孙平造反?因为他们相信天师道闭炼和修之术,相信孙道首来自海上,可以带给他们安乐富足的生活,果真如今在他们眼前,竟什么都有了!
    孙立一看原本有序撤退的方阵因为兵士捡拾财货而大乱,几番击鼓号令都无济于事,他抹一抹孙平喷了他一头的鲜血,绝望地传令下去:“起锚开船!”
    金银财宝往往比国家大义来得直接而诱人,会稽城内兵士也好,平民也罢,抄起在手边能干事的家伙物事都冲了出去。这时他们所要抢的不是土地、女人,而是漫山遍野、在海边碎石堆里尤为瞩目的财宝。
    贼兵一直到会稽城人冲到眼前,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断了后路,接应的战舰已经驶离章安港,他们面前只有两个选择,抱着满怀的珠宝,死在会稽人仇恨的刀下,或者跳海逃难,做孙道首口中的“水仙”。
    总之,就是一个“死”。
    会稽得救了,庾希慢慢地像是解了千百年的缚锁一样解开自己脖子上的白绫,突然捡起脚边一块墨黑而中央微凹的石头,对曹姽说:“公主,您今日挥金如土,还望给老夫留下这块三足青瓷龙尾古易砚。”
    这方砚台是谢重爱物,名声在外。据传其石坚润,抚之如肌,滑不拒墨,涤之立净。就是庾希见了,也难免与城下俗人一般,不得已向曹姽开口讨上一讨。
    曹姽怔了怔,似是看到庾希终剥下了那层出世面貌,如个普通老儿,她看着就觉得快活:“庾太守说什么,本公主听不明白,这里哪有什么易砚呢?”
    众人默默看着庾希坦然地把砚台塞入怀里,皆会心一笑。曹姽更是笑不可抑,她越笑越大声,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如今她终于可以休息了。
    曹姽昏了过去。
    会稽满城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贼兵楼船退却的速度很快,甚至都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无人有精力去深究为什么,会稽城得以保全,所有人都是功臣,铺天盖地的喜悦里,只有谢重被麻布捆在太守府里,不得感同身受。
    曹姽醒来的时候月色清朗,小虎睡在自己脚边,蔡玖却靠着门框瞌睡。
    耳边传来细细水流,正是大虎打了温水在拧巾子给曹姽擦脸。
    曹姽拥着锦被坐起,迷茫得还以为自己在临秋斋:“天还没亮?”
    大虎笑着给她抹抹脸,又换了条巾子给她擦拭脖颈双臂,见曹姽惺忪双眼已复清明,才笑道:“公主睡糊涂了,大战得胜已是一日前的事情。小虎、阿玖都撑不住,我歇了一觉才来换他们,庾太守叔侄还在外候着呢!”
    听到这许多人等着自己,曹姽扶头揉了揉额角,又吸了些交趾进贡的醒神香,缓缓下了床榻,梳头整装,去了外间会客。
    庾倩先头不觉着,这会儿见了曹姽神清气朗地出来,比初来之时瘦削憔悴一些,却莫名多了坚韧慑人之感,不由想起自己在城垛里脱衣的不敬,忙低头掩饰颊上红晕,不敢抬头看曹姽。
    蔡玖还以为这庾主簿折了的手臂痛起来,不由关怀备至:“主簿可是患处疼痛,不如传医官再来看看?”
    这样一说,反引得众人都看过去,庾倩大窘,忙用完好的那只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
    庾希冷眼看着,突然开口关照庾倩道:“永嘉陷落,近日已有流民涌入会稽乞活,你且关照守军善加处理,另外不要忘记顺道打探陈家的消息。”
    庾倩想起遭了大难的陈家和生死不明的未婚妻,至今杳无音信,顿时脸上一白,站起来恭恭敬敬答了声“是!”
    见这年轻人尚识时务,庾希转身朝曹姽一揖,细细看她脸色道:“公主今次受累了,足足睡了一夜一天,方才醒转,老夫很是担忧啊,只是不便探望。”
    曹姽带着淡淡困倦轻声道:“庾太守和庾主簿也辛苦了,赶紧坐下。本公主不碍事,略感疲乏而已,如今会稽城可安定下了?”
    庾希也不客气,他老胳膊老腿的始终隐隐作痛,当是用力太过的缘故。情势危急之时,真如年轻了十岁,健步如飞,庾希一叹:“会稽一战,我方虽胜,却是惨胜,驻兵几乎全部消耗殆尽。若不是敌军突然望风而逃,定要玉石俱焚了。如今南面的流民涌入,会稽各县又才遭灾,要让这块地界安定下来,不比打仗容易啊!”
    曹姽却只关心一件事:“我睡过去的这段时间,你们有没有弄明白贼兵突然撤退的原因?”
    庾希的表情突然很微妙,但他仍觉得曹姽该见一见那个女俘,便道:“尚不明白,因为会稽城情况本就不容乐观,下官擅自做主不留战俘,逆贼就地格杀,以作警示。不过……有人从海里捞出一个奇怪的红衣女子,因听贼兵说是贼首孙平内宠,老夫就将她留下来了。”
    曹姽一听便来了兴致:“人呢?本公主要见见这个女人!”
    丹娘腰侧肿了老高一块,跪在那儿一手捂着腹部十足狼狈。她一身红衣,此时已是破烂脏污,因无人理会她,她的头发还因坠海潮乎乎地贴在脸上。
    曹姽看她年岁不轻,寻常人家这种年龄的女子当人祖母的也不稀奇,但她眉目婉秀,眼角皱纹细细却并不显扎眼,红衣裹身,竟也压得住这艳绝的颜色,隐隐有些气派。
    庾希变问道:“说罢,逆贼为何撤退?若是据实以告,老夫或许还留你一命。”
    丹娘那双沧桑的眼睛斜着瞥了一眼庾希,想着这庾老儿在此根基深厚,怕是已经识穿自己身份,便爽快道:“自然是孙平死了,”她伸出染了鲜红花汁的手,猛地张开:“天外飞来一根巨矢砸中他的头,‘砰’一下,就没了。”
    她挺直了腰背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嘲讽道:“庾希老儿你也摸把话说满,留不留我的命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她那双寒星般的眸子一转,偏落在曹姽身上:“若我能活着一日,也叫你们不得安宁,”
    实则大军溃逃时丹娘的表现可没有现在这般淡定,她正与孙平倚在一块观战,海风冷冽透骨,孙平胸膛还很是暖和。丹娘正志得意满等着曹姽城破之后被拖到自己的面前,就一瞬的功夫,她被孙平脖子上喷出的血浇了个湿透。那血朝天喷出三五尺高,她方才紧贴的男人颈上只剩一个碗大的窟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丹娘红衣被染了个正着,顿时被浸润成一件妖异深诡的血衣。
    扎在甲板上的那根巨矢,足有人的腰身粗,一箭射来,就是辽东林间的野猪猛虎也受不了,何况孙平血肉之躯。
    孙立见状都快疯了,眼前触手可得的大好河山,顷刻就像他爹那颗如西瓜般红馕四溅的脑袋,瞬时就大厦倾覆了。孙立扔下那些攻城兵士,扬帆北上,他将父亲惨死迁怒于丹娘身上,觉得她是妖异不祥之人,揪着丹娘的长发把她扔进海里,最后便被会稽人所俘。
    曹姽看她那双凌厉怨毒的眼神,却并不怵,反而将她视为无物,转头问庾希:“你们认识?”
    “怎么不认识?这些世家大族都是墙头草,谁有权有势就舔谁的脚,哪里知道什么叫忠义之心?”丹娘猛地挣开按住自己的大虎、小虎,风姿万千地扬起潮湿的袖摆,撩开覆脸的额发,朗声道:“河东裴氏嫡女裴红丹,乃东海王司马越正妃,元帝司马睿的婶母,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还不与我见礼?!”
    作者有话要说:丹娘是个神经病,曹致的确认识她,只是一直没杀这个神经病……神经病都有一些悲惨的遭遇……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继续更新,根据榜单字数要求,如果隔日更不够,我会加更~
    庾倩小哥冒出来的一点点绮念,被老头子狠狠地镇压了,小哥好可怜……

  ☆、第三十一章

没想到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发起疯来力气竟然不小,蔡玖和庾倩连忙顶替大虎小虎姐妹二人上前按住裴红丹,那裴红丹狂乱地扭动几下挣不开,竟就着跪在地下的姿势放肆地“哈哈”大笑:“曹氏卑微寒族,不过凭些强力的下作手段,天地不仁,竟让这样的贱人做主江左,我看魏祚能绵延几时!哈哈哈哈!”
    庾希脸色铁青,陡然大吼一声:“贱人放肆!”
    未等主人发作,蔡玖已经甩了裴红丹一个响亮而沉重的嘴巴子,打得她才撩开的头发又像泼洒的墨汁一样掀起盖在脸上。
    裴红丹扑地碰着额角,发出一声“咚”的闷响,庾倩是个读书的端方人物,到底还是有些不忍,伸手想把她拉起来,裴红丹却就着他弯腰的姿势,将嘴中的一口血水唾在他脸上,得意地继续大笑起来。
    庾倩出身大族,虽是旁支,依然教养出众,何时接触过这等如市井粗妇的女子,一时愣在当场。带着余温的血唾顺着他脸颊滑下,渐凉的触感令庾倩羞惭欲死,脸色比那口血唾还红,大虎连忙递上巾帕给他擦拭。
    蔡玖见裴红丹烈性,就把她另一边脸也齐全了,裴红丹双颊红肿,却犹自倔强:“胜之不武,只会骑在女人头上屙屎!”
    蔡黄门那是什么人,他是自幼在民间摸爬滚打最后又能攀附皇家的人,怎会被裴红丹几句话激怒,反嬉皮笑脸道:“这位王妃真是识货,一眼就看出别人裆下无货。除了在你头上屙屎,对着你这老女人,我还真做不了别的!”
    竟是个太监?裴红丹这下更是倍觉受辱,将曹氏诸人大骂个不停。
    曹姽在她自报家门时尚且愣了一下,之后就不辨喜怒,待裴红丹骂完力竭,她才慢吞吞道:“司马朝五十年而终,若说有什么建树,大概就是同姓王多如牛毛。本公主读书不怎么用功,不知道东海王是谁?”她故意顿了顿才继续:“河东裴氏倒是略知一二,其名与琅琊王氏相比也不遑多让。”
    她见裴红丹面色不由自主露出得意神情,才补了一刀:“不过裴氏嫡女,也会和贼首孙平这样的贱民睡在一起?”
    庾希大感意外及不悦,规劝道:“公主年幼,怎可说这样的污·秽之事?”
    而裴红丹却似被戳到了痛处,撕心裂肺地狂叫起来,无非还是那些曹氏之人微寒贱人、阉宦之后或者篡位谋国这样的侮辱之言。
    蔡玖耳朵都要聋了,这时方才出去的庾倩进来递上一把米糠,让蔡玖顿时欣赏万分,想着读书人就是反应迅捷,随即撸了袖子,将米糠塞了裴红丹满嘴,看着她继续狂叫,米糠如满嘴喷·粪飘飞,一会儿她就透不上气来了,鼻翼翕动、气喘吁吁。
    曹姽看她像看一个死人:“曹魏或许手段不高明,武帝却终死未夺汉祚,文帝至少还让山阳公(汉献帝刘协)老死善终。你司马氏却如尾巴栓了炮仗的狗,急不可耐杀我曾祖曹髦,还褫夺他皇帝庙号,所言所行无不小人阴险、卑鄙至极。司马骂曹,更甚贼喊捉贼之窃国奸贼,河东裴氏将嫡女嫁于切国贼贼司马氏,所谓忠义豪迈,亦不过如此!”
    这话深深扎进裴红丹心上,无奈她动弹不得,口舌难言,双手丹蔻将青石地面抓出几道浅浅的白印来,往复几回,指甲便与血肉分离,惨不忍睹。
    曹姽才从尸山血海里有幸逃生,看到裴红丹这般模样着实厌恶, 便让蔡玖领人把她拖下去好生看管,这才问庾希:“这个女人究竟什么来历?”
    庾希长叹一声,也并没有喝退庾倩,对曹姽娓娓道来:“东海王司马越乃是司马晋八王之乱内掌控朝政的最后一王,他诛杀忠良、排除异己,被晋帝下诏讨伐,忧惧而死。其时匈奴势大,太尉王衍秘不发丧,携十万示众抬棺回东海国安葬,路遇匈奴石大将奇袭,以弓箭围杀之,十余万王公、士兵和庶民相践如山,全被歼灭,连司马越的灵柩也被匈奴人一把火烧了。”
    曹姽一阵唏嘘:“这司马越上朝揽政,在八王厮杀中胜出,当也是有些聪明与实力。只是这携十万人归国安葬,岂不是将羊送入虎口?他手下有王衍这等蠢才,难怪败落得如此之快。”
    “那王衍只清谈不务实,莫说领兵,就是政事平日也是不管的。”庾倩年轻气盛,很看不惯这些玄学名家,庾希向来教诲,就是学要经世治国,他好奇道:“那这裴氏岂不是陷于乱军?”
    陷于乱军的妇人,莫管你出身有多高贵,结果都只有一个,庾希字斟句酌道:“裴氏及世子司马毗从洛阳逃出,又遇匈奴人。司马毗及宗室三十六王俱被杀死,裴氏因有姿色,被匈奴人掳去,多番辗转,最后被贩卖为奴。”
    这多番辗转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一个女人遭遇这等惨事,到底还是让人怜悯,就连大虎小虎脸上都隐约流露出不忍。
    “她不值得你们可怜!”庾希掷地有声:“这女人心性之坚强,城府之深重超出你们想象。司马越灵柩被袭之地苦县宁平城(安徽亳州市)距离谯国曹氏本家咫尺之遥,她就此恨上了陛下,认为她当时集天下最强的曹家坞堡之力不肯发兵来打匈奴人,是心胸狭隘、坐收渔利之辈,将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及自己被掳走的帐全部算在了陛下头上。”
    曹姽实在不明白这裴氏是怎么把深仇大恨转嫁到母亲头上的,简直奇哉怪哉,让人想破脑袋也不得解:“曹氏和司马氏有窃国灭族大恨,母亲以女子之身,建立起曹氏坞堡,举步维艰,裴氏如何会异想天开以为曹氏会救司马氏?”
    “裴氏把大义挂在嘴边,认为中原之内面对匈奴就该同仇敌忾,陛下不发兵救援,就是龟缩鼠辈。”庾希也是摇头纳闷:“此女使尽手段,沦为奴隶后想法辗转到吴郡,投奔侄子琅琊王司马睿。又进言让司马睿以扬州都督之便,重立晋祚。司马睿极其倚重这个婶娘,可惜他只当了三天皇帝,就被陛下联合江东大族及陈敏、辽东联军攻破建业,战败丧命。裴氏当庭就对陛下辱骂不休,陛下考虑到日后北伐还需用到北方的裴氏,只是将她鞭打一顿关押起来。这裴氏后又逃脱,不知去向,竟是十多年来都不忘复仇,不惜委身贼首贱民,真是可恨之极。”
    如今裴氏又落在他们手上,只是此人身份着实棘手,仍需曹致示下,曹姽当即就道:“庾太守,本公主还是修书一封,向母亲详陈利害。当年建业之争,裴氏也是身在局中,恐怕这番她给孙平出了不少主意,若不是老天不亡会稽,我等已经舍身祭城。母亲就算不杀了这个女人,也必得令她不能作怪。”
    庾希深以为然,吩咐庾倩道:“如今海贼势力未消,你派人将信送到吴郡的义兴周氏手上,好让他们知道海贼的底细,再使他们将信呈送到建业,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孙立虽败走会稽,但大部实力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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