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 作者:南风暖》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帝女 作者:南风暖- 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李持玉道:“不知太子前来,未做准备,还请见谅!”
  太子道:“林小姐不必客气,本宫也是微服出行。”
  李持玉见今日是绝对走不掉的了,也不知太子来有何事,只能礼貌地请他入正堂。张弦清和李盈绣本来陪同着,可太子忽然道:“钱庄生意,有几番话想与林小姐单独聊聊,不知可否?”
  这话的意思是想与林小姐独处,林玉兰平静回应:“那请太子移驾书房吧,民女的翠竹居更适合谈论要事,张掌柜也跟上吧。”
  张弦清是跟上了,但应太子要求也只是守在翠竹居院门外等召。屋内只剩下李持玉和太子,隔着矮桌对坐在罗汉床上。矮桌上新蒸煮的碧螺春茶雾袅袅,芳香四溢,罗汉床后靠一丈宽的支摘窗,此时窗扇被木架撑起,正好看到外头屋檐下水仙花吐蕊,外头桃李花卉妍绽,十分明媚。
  已是春天了,太子望着眼前的女子,不由得想起十六岁那年,东宫西府海棠开得繁盛,她踮起脚尖折花枝,一身鹅黄的罗纱襦裙几乎融入那明艳的背景里,正如仙子降临。她回宫时陪太后出席宴会,他偶然见了她一面便记得,没想到几月后又在东宫相遇,忍不住想要靠近,便趁机替她攀折海棠花。
  当年明媚的女孩经历政堂权斗、权倾天下的蜕变之后如今又重生回十七八岁的明媚年纪,就在他眼前,而自己也回到二十韶华之龄,当年正是这个年岁成亲,相互许诺一生一世,有时候他都觉得此次重生乃是老天给他机会,因此他不想放手。可是又不知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意。
  见李持玉不开口,只垂眸盯着地面,心知她是不会主动与他说话的,太子不由得打破沉默:“听闻……你准备离京?”
  李持玉也不隐瞒:“是,太子还有何要事?往后四有钱庄都拜托张掌柜掌管了。”
  “我,可否称呼你为玉儿?”太子艰难开口。搭在桌子上的手紧握,身上的箭伤还在发痛,余毒方褪他便追随她出来了,他或许明白她为何离去,因为崔璟。他来大绥已经两年,见过崔璟,见过林敏筝,知道是不相同的人,李持玉见了难免伤心吧。
  那日他为了救她而受伤,箭矢有毒险些丧命,她却一心只向着崔璟,也许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心中未免失落疼痛。但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他不忍破坏她的骄傲,此事也将永远沉在心底,正如前世,习惯了忍让守护,习惯了纵容宠溺,也习惯了在她面前毫无脾气。
  李持玉转头望着太子,有时候太子令她想起前世的薛逸,不仅神色相似,性子也如出一辙,若说她天生张扬霸道,他便退居忍让,默默地纵容隐忍她的一切,即便他满腹才华、心思聪明,完全可以胜任许多男人想做的事,可他还是为她收敛了所有野心报复,只甘愿在她身边陪伴守护。她曾经非常不喜欢薛逸,觉得男人就该顶天立地、金戈铁马、建功立业,正如崔景,高大坚韧得像一座山,可太后却劝说她:“什么锅配什么盖,玉儿,你了解你的性子,若非薛逸这样的温和性子,等闲男人容忍得了你么?”
  她道:“崔景可以容忍。”
  太后答:“崔景适合为你打江山,女人,登上了一定的位置便不需要强大的男人,反而,有个甘愿伏低守候的就好,至少不会这么寂寞。你的命,本就不该如小女子般偎依高大的男子。”
  她本来不能理解,后来见薛逸骑马狩猎,一箭双雕,舞文弄墨,教导太子,她才明白薛逸的资质并不比崔景差,可能他便是这么谦和隐忍的性子,婚后甘愿放弃功名,为他添衣暖/床,搭配朝服首饰,梳理发髻。她的胭脂水粉都是他为她准备的,里衣盘扣松懈,他会拿针线笨拙但耐心地替她缝上,葵水至时,他会早早地暖好姜汤红枣水劝她喝下,并且准备好使用的棉布,夜里捂着她的小腹入睡。本来这些私密之事除了近身的宫人就该由她自己注意,但他细心地揽下了,从头到脚,事无巨细,把她伺候得五体不勤,都忘记了自己是女儿身。
  薛逸也从不以此为耻,他们搬入公主府后薛夫人来探望过,只一日便愤愤离去,因为无法忍受她毫无妇德过分指使薛逸的样子,薛逸也从不计较,依然把她捧在手心里,宠得就差没有含在嘴里。
  这样的人她别无所求,没有挑剔,也甘愿放下崔景,可是这样的人,为何偏偏背叛,给她带来莫大的伤害?
  有时候想起前世的痛心仍在发凉颤抖,即便隔了这么多年,还是难以掩盖那种彻骨冰凉荒芜无依无靠的感觉,她是被他遗弃过的人,他给她带来毁灭一切的伤害,光是这一点,即便他之前再好,她都永远无法原谅!
  薛逸感受到她冷漠的眼,心里压抑难受却不知如何开口,迟疑许久才道:“林小姐信命么?冤冤相报,因果轮回。之前我不信,现在信了。”他哑然失笑,努力隐忍发作疼痛的伤口,又继续说道,“林小姐仪表独特,显然是有故事的人,可不知是否回忆过以前的事,仔细梳理过那些因果轮回?”
  “你想说什么?”李持玉冷声道。
  薛逸箭伤发作,捂着心口有些难耐,面色瞬间有些苍白,可他握紧拳头努力隐忍。他想说,他没有背叛过她,他只是错失了她。
  那时候她与崔景的流言满天飞,婚前是,婚后也不消减,他知晓,也装作不知,后来父亲把他拉到书房,递给他一封信,赫然是她寄与崔景的书信。那时候崔景远在边疆,受伤病倒了,她写信给崔景,信中也无藏私之语,可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却是割舍不下的爱意。
  她说婚后三年已然放下了崔景,那这封信是什么,每当想起夜里耳鬓厮磨的女子心中惦记着还是少时的情人,他便膈应难受,但他装作不知,继续包容着她。后来祖父与张贵妃联合编排了一场精密的戏,他不知不觉成了戏中的棋子……
  有时候他觉得他与她有缘无分,即便做过了夫妻也相互伤害,那样一个他想疼爱一辈子的人,忽然心冷了立马变得冷漠绝情,甚至不听缘由,不听解释。
  她真的不能容忍半分错误,也嫉恶如仇眦睚必报,他想着为何他可以纵容她这么多年,默默受了这么多苦她却不分青红皂白,不能谅解他一次呢?
  所谓爱得越深,恨得越沉,有一阵子他真的痛恨她的性子,这么轻易就否决了他。同时也难过不甘心地想:也许她根本没有爱过他,对他也就无所谓的容忍心。
  男女之情无非谁爱得越多,输得越多。前世便是这样,他输了,今世,他同样也输了,不管她对他多冷漠,他还是想要抓住她的手,抓住这份情,因为没有她,他不知如何自处,除了她,他已不愿接受旁的女子。
  父亲以前常说他是薛家子孙当中最令他骄傲的,但也的确是最有弱点的,因为他过分心慈手软,对一份感情过于执着,乃天生情种,不适合追逐霸业。也许,他真的会为一个叫“李持玉”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死自己吧。
  李持玉见他伤口发作疼痛难受,不知如何理会,她还不清楚太子因她而伤,她只是不想接近薛家的后人,便道:“太子身体不便,还是请回吧!往后四有钱庄有事找张掌柜即可,无需再寻本小姐了。”
  说着,见他仿佛没什么要事,便打算离席叫随侍的宫人进来伺候他,然而太子伸手绕过矮桌抓住她的手道:“李持玉……”
  他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的隐忍,也不知是因为伤口疼痛还是因为她要走而心寒。
  李持玉回头,陡然听闻他此般呼唤还以为回到了前世,薛逸正如是叫唤她。
  可是太子又佯装不经意解释了句:“李公子,钱庄大事岂能交由外人处理?”
  李持玉提起的心落下来,垂下眼眸道:“太子重伤在身,还是别勉强撑着了,若有大事往后再商议也不迟。”
  她欲拧开他的手,可太子不肯。若往后再商议,她就走了,别想找到她。他好不容易寻到她,岂能放手!太子仍是紧紧抓着她的手,伤口疼痛得他已经快没有力气,可是硬撑着不想晕倒,因为不愿她从他眼前溜掉,直至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便道:“我从来不只是想与你合作钱庄生意,与你合作生意只不过是想……让你做我的女人!”他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把她拉回来压倒在身下。
  李持玉大惊,没想到太子忽然力气生猛而且一下子把她压在罗汉床上。这太子到底想干什么!她推他:“太子,薛廷昭!”
  薛逸稳稳地压着她,抱着她,不顾自身伤痛及她的挣扎低声道:“玉儿,该罚的也罚了,此生就别再瞎折腾了吧!”
  李持玉脑子蒙了一下,只觉得此话熟悉又陌生,又惊又怒,想要推开他,奈何他身子沉得很,八尺男儿完全把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他真想得出!李持玉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怒道:“薛廷昭,起来!”
  薛逸埋首在她颈间,不顾伤痛呵呵地笑着:“之前从未在你面前耍过无赖,今日便做一回无赖吧,你别再走了,我寻你……太辛苦……”说着他又收紧双臂用力抱紧她。
  李持玉怒了,也不顾礼义廉耻男女授受不亲了,直接朝门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张弦清闻声,率先推门赶紧来,同来的还有躬身小跑的李太监。见到这番景象,众人大惊,李太监甚至没忍住“哎哟”地低叫一声。
  张弦清走上前拉起太子,平日沉静有礼的他此时也不管什么太子不太子了,推翻太子扶起李持玉道:“小姐您没事吧?”
  李持玉很想伺候太子一巴掌,奈何李太监再次厉斥:“大胆!”她只得收回手,扯落太子紧握手中的披帛,并不顾他念念不忘地一声声呼唤,冷哼离去。
  李太监那个心痛啊,他家太子明明为这个女人受伤的啊,居然得她家奴才这么用力一推和这个女人狠心地离去,遂心痛地扑上前:“太子,太子,殿下,殿下!”
  张弦清跟随李持玉走到门外,沉静的面容此时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小姐,您没事吧,里面之人可有把你怎么样?”
  这话题实在尴尬,李持玉隐忍了一下怒火,不打算回答。
  张弦清换个话题:“往后钱庄的生意……”
  李持玉仍是不回答。张弦清站在她背后,看她生气心腹难平的模样,心里隐约有气,暗暗握紧拳头。
  李持玉背对了许久,终于平复气息,仍旧冷冷清清道:“钱庄的生意仍旧合作,但往后全凭张掌柜决定了。太子累了,尔等恭送他出门吧。”
  张弦清明白地点点头,便走回去与李太监周旋。
  李持玉回去收拾自己的行囊,准备出门,她必须趁太子清醒之前赶快离开此地了,谁知太子发什么颠,忽然对林玉兰这么上心。
  她命珠儿小厮拎起行李之后准备离去,然而打开大门的一刹那,她忽然惊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李持玉和林敏筝在一起,
  太子与崔璟在一起,张弦清找了明月公主,
  林琅VS崔玄寅,至于江氏嘛,当然是和李盈绣在一起了你们说是不是?
  ——这是写文太久郁闷发疯了的作者很想崩坏的结局。= =


☆、二十五  前缘一醉

    一梦江湖费五年。归来风物故依然。相逢一醉是前缘。迁客不应常眊矂,使君为出小婵娟。翠鬟聊着小诗缠。
  ——苏轼《浣溪沙》
  李持玉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人只望出了隔世期盼,意外相逢的感觉,明明她心已经死,可这一刻,那份思念、心痛的情感又洋溢出来。
  眼前站着的人是崔璟,有别于往日的华服美玉打扮,今日他的穿着简单许多:白底暗纹直裾,外罩回纹衣缘黑缎大氅,束髻冠也改用古朴的旧银制式,暗淡的银光映衬黑亮的头发,凸显出久病方愈的清瘦面容越发沉静儒雅,无任何装扮,可那双忧郁深邃的桃花眼、英挺直削的剑眉,以及紧合的薄唇还是渗透出令人心动的气场。
  这打扮与前世的崔景太相似,相似得她差一点以假乱真。崔景喜欢黑灰色,除了极重要的场合,往常都是穿着低调暗纹的衣服,也极少以金玉等奢华佩饰装扮。也许正是这样的打扮,令她有惊愕相逢的感觉,可仅片刻,那种感觉便黯然消退,因为她明白,眼前之人不可能是崔景。
  崔景已经死了,转世后的他全无前世的性格,她已不做任何期盼,眼前的人不过是崔璟罢了——她几日前诀别,坚定不再往来,相忘于江湖的后世崔璟,遂对门外的人道:“崔公子,今日来燕情园上有何事?”
  李持玉发现他只牵了一匹马来,未带随从小厮,与往日前呼后拥、肆意张扬的他完全不同。
  崔璟沉静的眼望了她许久,久到要把李持玉的模样定格在眼里,那沉沉的眼瞳山岚弥漫,掩映深浅不定的渊源,迷乱震惊令人捉摸不透。也许望了半刻钟这么长,他才释然地勾起唇角露出很淡的笑,轻轻浅浅,朗若清风,瞬间剔除了风流倜傥崔家公子惯有的姿态,而变得浩然英气、端方坦荡。他道:“本以为我昏沉睡去便再也见不到你,却不想转瞬沧海桑田、时事迁移,我居然在此地遇见了你。”
  李持玉有瞬间的错愣,但仍是冷冷清清地看着他。
  崔璟又道:“到底是阴差阳错还是天意安排,此次相逢,王朝更替,你已不是那样的身份,明珠未嫁,毋庸顾虑太多,玉儿,再让你选择你该作何选择?”停顿良久,他又道,“你清楚我是谁么?”
  李持玉的眼睛瞬间睁大,冷冷盯着眼前的人,心跳加速,那种熟悉的气场越加分明,想认又不敢认的感觉越激烈,眼前的人与前世的人重叠冥灭,崔璟崔景,还是崔璟?她不清楚可否肯定自己的判断。她道:“你是谁?”
  崔璟的眼变得忧郁而深情,沉沉开口:“期以五年之约,为你定天下,平九州的昌平王崔景。玉儿,我很幸运也很庆幸能在此地遇见你,毓琉宫外,西墙脚跟的景玉,十年以后,你可有把它取出来?”
  毓琉宫,西墙角跟,那一块被赐予“景玉”之名的母后死前留下的碎玉是她倾注毕生精力的信念,她回宫后,在母后忌日当天发誓:十年内,若能杀张贵妃肃清君侧,便把此玉取出来祭拜,否则便如同此玉宁碎不为瓦全。他道:我陪你。而后他们把彼此的名字雕刻在玉上埋进土壤。后来,她只用了八年便杀张贵妃,然而他也只陪了她七年。她成亲,他离京前,期以五年之约平天下,三年未满便憾然离世,此玉也随他而去,一直埋在土壤中从未拔出,因为她觉得即便杀了张贵妃,少了他愿望也是不完整的,好比缺了镜框的铜镜,怎么还能齐全?
  可如今,他回来了么?
  李持玉的眼泪落下来,喃喃道:“崔景……”
  崔景走上前扶她:“莫哭,你从来都不轻易哭的,我还好好的,何必难过徒伤身体!”
  李持玉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眼里簌簌地落下来,她很想偎依到他怀里,感受那温热、重获新生的躯体,感受那一阵阵鲜活、强劲的心跳,她寻他太苦了,等他太煎熬,她太想他,想得悲痛欲绝,此生既然相见,就都别再分离了吧!
  李持玉不顾在场所有人的惊愕错愣,紧紧抱住了崔景,埋首到他的胸膛,呼吸他的体温,感受他的心跳,即便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她也认了,不管世人怎么想,不管闲言碎语,她就是李持玉,他就是崔景,她此生愿与他在一起。
  而燕情园所有人不解的同时,太子早已服药走出来许久,自然看到这一幕,这一次剧痛的不是伤口,而是心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