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之心- 第70部分

然后，带着玩家骨子里一股名叫“爱管闲事”的特有行事风格，没过多久便钻进挤挤攘攘的人群里往大厅的那个角落移动了过去。

协会一楼大厅的一面墙边，一个外貌看上去比费恩还要小几岁的女孩子身穿一件带着一线血迹的锁子甲，脸色不太好受地坐在协会大厅的木地板上。

那名少女长着一张显幼的娃娃脸，栗色偏红的中长发留到肩侧，脸颊的一侧吊着一条细长的麻花辫，个子倒和艾莉娅差不多有接近一百七十公分高，这会儿正抿着嘴唇用手捂住自己的腹部，背靠身后的墙壁在地板上坐下来。

看热闹的冒险者们以他为中心在周围围成一个半径约两米的圈，在围观群众的眼中，一个同样是年轻人，但面貌相对比较成熟，年龄大致有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一脸无奈地蹲在长着娃娃脸的少女面前。

青年留着一头圣弗伦海西海岸地区常见的棕褐色卷发，下巴边上带有一点明显被清理过的浅色暗渣，脚边放着一块装有各种小刀、钳子、针线、药剂瓶的工具箱。

他右手的三根指头此时捻着一支牙签似的小刀片，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的单片眼镜，镜片下的深蓝色眼瞳投射出极度专注和认真的眸光，但三秒钟前伸向少女的左手被后者带着厌恶的神情拍了回来，顺带还被吼上了一句：“滚开，把你的刀子放远点！你怎么能用武器对待一名伤员？”

“毒素渗进了你的肌肉，我必须在你的伤口上再割开一道小口才能把药填进去。”褐发的青年歪着头叹了一口气，“我得说什么才能让你相信我没有在害你？”

“在你把刀子放下去之前我都没法相信你。”腹部受伤的女孩子满脸不信任地盯着褐发的青年咽了咽喉咙，空出来的右手摸到腰带边的剑鞘旁，一副“你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砍了你”的贞烈表情。

半晌，围观的人群中出现了另一阵动静，阻隔住里面与外面的人墙很快又向一个方向回过头注意到了什么，然后慢慢为又一个似乎打算插手进来的年轻人让出一条宽度有限的缝隙。

费恩侧着身子，沿着人群为他让出来的一条道穿过这圈人墙走进墙内的空间，长着娃娃脸的少女和褐发的青年随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他，然后又转回视线互相对视一眼，好像在问彼此：你认识他吗？

然后又同时向对方回答：不，我还以为他是你的熟人。

“咳咳……你们好，两位朋友。”费恩低下头分别观察一眼墙边的两人，随后清了清嗓子表明自己的来意，“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两位之间担当一名调解者的角色。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负伤的少女和手里捻着小刀片的青年同时呆滞一下。

一秒钟沉默后——

“他想对我的伤口捅刀子。”少女首先发难，抬手指着褐发青年的鼻子指责对方。

“医生的事，能叫捅刀子吗？”褐发的青年脸上马上露出不悦的神色，紧接着便又是一些令少女更加难懂的词汇，例如什么“手术”、“炎症”、“疗程”之类的，引得少女对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围观的看客们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青年的话使娃娃脸少女对他的戒备又加深了一层，但却立即引起了费恩的注意。

费尔迪亚是存在于剑与魔法背景下的西幻世界，神术强大的治愈功能可以解决人们在生活中遇到的大多数伤病，这片大陆上的医学理论也因此发展得很慢，总体上来讲大致还停留在放血疗法的蒙昧阶段。

圣弗伦海沿岸的主流思想认为一名自称医生的人比教会底层的三流牧师更加不靠谱，这个时代的原住民有时候宁可相信炼金术士也不要自称医生的家伙为他们诊断，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些一手持刀一手拿药的人好像就跟恐怖故事中的雾夜开膛手没什么区别。神术能治好的伤病，谁乐意让人用小刀片多划上一下，或者冒着潜在的生命危险去品尝那些颜色奇异的药？

腹部受了伤的少女显然也是深受主流思想影响的一员，然而费恩与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原住民不同，知道真正发展起来的医学才不是什么歪门邪道，而是一块对于整个人类文明而言无比珍贵的技术隗宝。

费恩侧过有些复杂的目光多打量了褐发的青年医生几眼，心里稍微犹豫一下后蹲下身出口询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或许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年轻的褐发医生有些意外地转过头看了他几秒。

一股受人接纳的惊喜使他脸上的不悦稍有消散，然而随着他眼睛里的视线落下去一点，他很快留意到费恩的左腕上缠着一枚已经被钉上一条细链的圣武士徽章，顿时又板着脸侧过头去不想说话了。

费恩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有想通对方为什么突然翻脸。

然而很快，他从周围人群中的议论声里得知，这名年轻的医生名叫希恩，过去是一位教会的低阶牧师，在经历过某件事情后放弃了牧师的身份转而走上了另一条道路来救治伤患，但他为自己重新规划的旅途似乎并不顺利，看起来又在各种各样的遭遇中碰了不少壁。

年轻的圣武士对这位青年医生多少算是有了一点了解。

将医生的名字在心里记下之后，他把视线从希恩身上转移向这场骚动的另一位当事人，没过一会儿便发现了另一件令他哭笑不得的事。

“你不会圣疗？”他低下目光注意到缠在少女腕上的另一枚圣徽手链，心想自己来这个世界这么久总算遇到了一个偏科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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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神圣复仇者的传闻

腹部受伤的少女左腕上缠着另一枚圣武士的圣徽手链，这证明她和费恩一样是从属教会的圣职者。

费恩当着少女的面表达出自己的意外，但随后又想到对方每日有限的圣疗次数或许都已经用完了，于是打算使用一次自己今日的圣疗次数为自己面前的这名同僚治疗伤势。

然而他刚把手抬起来一点，背靠墙壁坐在大厅地板上的少女马上带着不屑的语气回答他说：“我专注剑术上的技巧，没时间研究那些华而不实的技能！”

年轻的圣武士感觉自己嘴里差点喷出一口水来。

他心里本来还猜想对方的圣疗次数或许已经用过了，但现在看来，自己的这名同僚大概真的是因为技能偏科才没法自己处理自己的伤势。

她对圣疗技能的态度都是“华而不实”，那么“五彩缤纷”的神术估计就更不用想了。

“额……那，你的伤势看起来有些严重，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经圣武士少女嚷着嗓子这么一辩，费恩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于是想了想后临时挑起另一个话题。

“这…这跟你没关系。”少女的眼神往旁边躲闪一下，随后又正回脸一本言辞道，“伤痕代表我战斗过，等它好了留下疤，它就是我用勇气换来的荣耀！”

话落，她毫无羞耻感地直视费恩的双瞳，就好像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了不起的名言警句。

费恩怔怔地注视着她，一时没说出话来。

半晌沉默，年轻的圣武士一副被打败的表情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原以为上一世没有与他相遇的雷蒙已经够中二了。

然而这位……看起来好像比那位活跃在另一条命运线中的血剑圣更逗诶？他心想。

伤痕代表用勇气换来的荣耀……

面带无奈的表情轻轻摇一下头，年轻的圣武士觉得自己面前的同僚与荒原上的兽人兴许还挺有共同语言。

当然，想归想，他倒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蔑视对方，随后便蜷下左手的食指和无名指，将缠在手腕上的圣武士徽章捻起来抓进手心，然后伸出左手对少女受伤的腹部使用了一次圣疗。

温暖的光团像他以前使用这个技能时一样从徽章的表面涌出来覆盖在伤者的伤处，以超自然的力量令圣武士少女的伤口快速恢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止血、愈合，最后长出新的皮肤遮掩住皮下的血肉。

长着一副娃娃脸的圣职者少女惊奇地长大嘴巴，待费恩提着手中的圣徽手链收回手后埋下头仔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发现那里除了自己身穿的锁子甲还破开一道口子以外，其余身体上的地方都恢复了原样。

“感觉好点了吗？”费恩看着她低下头的脸，询问道。

“额……啊，感觉好多了。”留着中长发的圣武士女孩呆滞一瞬，紧接着赶忙抬起头来道谢，“谢谢你，朋友，非常感谢你对我施予慷慨的援助，你——”

说着，她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什么，随后一脸惊喜地看着费恩出声道：“啊，原来你也是圣武士！真是太好了，我们的相遇一定是命中注定，正义之神果然不会派我到这里白白受苦！”

“哼。”希恩听到神这个词，顿时不屑地歪过脸冷哼一声，提起放在脚边的小箱子便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钻进人群，往大厅一楼的楼梯口走了过去，然后顺着楼梯的台阶踩着郁闷的脚步声上了协会二楼，似乎他和艾莉娅在曙风城时一样，也把自己外出漂泊期间的临时住所暂定在了冒险者协会里。

费恩目送这名流浪的年轻医生从他的视线里离开，心里虽然对对方抱有一丝同情和遗憾，但也明白名叫希恩的青年为自己选择的路确实长远而坎坷，很多心理上的难关还需要他自己克服。

这些活在封建制度下的剑与魔法世界里的专职人员，诸如日后的战地医生、魔导技师、变革学者，他们后来在各自领域取得的建树，都是一边喝着比所有饭菜更加苦涩的心灵鸡汤，一边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在一片漆黑的漫漫长路上探索出来的。

在费恩前世的游戏世界中，例如这种在游戏初期就需要大量资金和经验值投资，但短期回报却惨不忍睹的基础进阶职业根本就没有几个玩家敢认真选择并一直练下去。对于敢在零基础上剑走偏锋的新领域开拓者，费恩心里一直对他们抱有一种肃然的尊敬，无论这些人是玩家还是NPC。

年轻的圣武士在心里认同青年医生希恩的理想，但在医术方面他确实是个外行，暂时也帮不上希恩什么忙。

不过相比起希恩所遭遇的困难，费恩这会儿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面前的同僚上。

少女刚才的那句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年轻的圣武士随后便移回视线注视前者的双眼询问：“刚才你说正义之神果然不会派你到这里白白受苦？加兹泰斯在上，能告诉我你为了什么来这里吗？”

“你还不知道那个传闻？”圣武士少女眨一下眼睛。

“什么传闻？”年轻人追问。

“神圣复仇者啊！”小姑娘还以为他是有备而来的，顿时下意识提高音量表达出自己的诧异。

少女口中提到的名词在与协会负责人告诉莉莉丝的东西吻合在一起。

年轻的圣武士表面上泰然至若，可心里着实小小地吃了一惊。

作为曾今的传奇圣武士，他不仅知道神圣复仇者是什么东西，而且自己以前就还有过一把。

用官方的介绍来形容，神圣复仇者（HolyAvenger）大致上可以理解为只有在圣武士手中时才能焕发出真正力量的特殊物品，是圣武士对抗邪恶势力的最终武器。

例如著名的——那柄朴素的长剑看上去比军用的制式兵器还要平凡，可它的主人曾说：“正义跟虚有其表的力量相比本来就是逊色而苍白的，然而我却期待加兹泰斯能在这把剑上以闪电或火焰来彰显神迹。我早该想起这把剑是如何交到自己手里的……只是由于单纯的博爱与谦卑。正义适用在每个人身上，不论贫富贵贱，不论知识高低。不论在农夫的田里或战场上，正义无所不在。”

那把传说中的神器流传在诗人们使尽浑身解数去赞美和宣传的诗篇里，其他的神圣复仇者当然也在各自的时代中拥有一段独特的传奇故事，但它们又都拥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一旦被一名真正的圣武士拔出并挥舞起来时，凡世间的邪恶都将在它们的面前瑟瑟发抖，即使是无底深渊的恶魔领主也难免会陷入踌躇不决的斟酌和战栗。

这也难怪如此一个还不能确认真实性的消息就吸引了这么多冒险者聚集到这里来。

费恩可以从少女的语气里听出她内心的亢奋和期待，但他可不想往自己身上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左右瞧了瞧周围，然后把面前的同僚从地板上拉起来走到一边，再回过身将自己的食指放在嘴前提醒对方说：“嘘……我们可以小点声。”

“哦哦……”

“好了，接着说吧。”

“嗯。”圣武士少女会意，随后点了点头，刻意压低声音继续开口，“冒险者圈子里有消息传出来，裴罗米修斯前辈的似乎出现在了匕首密林深处。”

“月光大剑？”费恩眸子一瞠。

“是啊，就是月剑圣的那把剑，明明已经遗失了，可有人说在林子里看到了。”少女激动地握紧双手上的十根指头，把捏紧的两只拳头抬到她并没有什么料的小胸脯前，“加兹泰斯在上，作为正义的圣职者，我想我们得把这把剑回收起来，然后上交给麦德鲁斯教皇大人，这是教会给予我们的义务，我们……啊对了，我叫利亚，你呢？”

“费恩。”年轻的圣武士随口回答她，但话声刚落下就有点后悔了。

他不久前才在休伦格尔和代表教会高层势力的马绍尔主祭闹僵，刚才本应该为自己编造一个临时的身份，如果心思细致的艾莉娅在他身旁则一定会即使提醒他这个小细节。

圣武士青年的表情在一个眨眼的瞬间里短暂僵硬了一下，过硬的心理素质使他不至于一下子不知所措，只希望面前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孩子真如孩子般天真，不要察觉到他刚才不小心露出来的一点破绽，更千万别恰巧知道他在马绍尔主祭面前说出的那些“豪言壮语”。

仿佛是事与愿违，留着一头栗红色中长发的女孩子眼缝一细，好像还真捕捉到了费恩脸上就在刚才那短短一刹那掠过的不自然变化。

少女的眉头顿时有些不高兴地蹩了下去，圣武士青年的内心开始抓狂，刚想吐槽自己的脸怎么就这么黑，却突然听见对方从喉咙里发出严肃的声音，像是会错了意地质问自己说道：“你是不是把我当女孩子了？”

“啊？”年轻人脸上一懵，“难道莉雅不是女孩子的名字吗？”

他脑子有点当机，赶忙重新换上一副眼神认真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同僚，这回没过多久便有目的性地在后者的喉咙上发现了一朵略微凸显的小结。

我们的主人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下一秒，名叫利亚的“少女”果然憋红了脸，带着极度的不满鼓足了劲冲他扯着嗓子咆哮道：“我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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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角色【利亚】已到货，登场方式有改动，请提供者签收~

苍白的正义出自《冰风谷》，文中的介绍根据本书剧情稍有改动，原文中提到的神祇是提尔，具体可参考百度百科。

月光大剑取材于两款名叫《血源诅咒》和《黑暗之魂》的游戏（其实都是一家公司旗下的作品），这里先注释一下。

第8章密党

希恩与利亚的争执随着费恩的介入就此告一段落。

年轻的圣武士从利亚的口中得知到了月光大剑的消息后便与后者暂且告别，然后借着艾莉娅白银级冒险者的身份很容易地在伐木村的冒险者协会里要到了一个两间地下室宿所。

年轻人们今夜的落脚点就此安排了下来。时间随着夕阳往西边的尽头落下，幽暗的夜幕逐渐爬上了天空，一轮半圆的月亮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