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幼奴了。”
“但我建议我们最好别乱来。”犹豫一下后,阿罗约开口插入到话题中,“额…我是说,各位,你们善良正直的高尚品格令我感动,但请冷静下来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休伦格尔的地下黑市拍卖场,和我们当时所在的那座雨夜里的碧蓝港可不同,不是吗?我觉得我们四个潜在的搅局者恐怕很难对付整个会场里的全部警卫力量啊。稍微忍耐一下吧。”
说完,盗贼青年抱着手观察着身旁三名同伴的神情变化。很快,他看到艾莉娅的脸色逐渐和费恩一样变得镇定下来,唯独雷蒙的身上环绕着一团还很容易令人察觉到的愤怒——不过还好,在费恩的劝诫下,这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有效地控制住了心里的鲁莽。
阿罗约松了口气,把注意力转回到拍卖会上。
“诸位,请容我占用一点时间,将这朵可爱的小花蕊介绍给大家。”会场的展台上,司仪继续着他对现场的主持工作,扔掉手里那张已经没有的黑幕布转而将手掌放在小女孩的头上,“诸位请看,这朵小小的花蕊拥有一头亮银色的秀发,她洁白的小脸镶嵌有两颗雪宝石般清澈的眼睛,这对漂亮的尖耳和她轻盈的身体很显然又在向我们述说她那宛如童话般美丽的半妖精血统——噢当然,请不要在意她现在失去光泽的呆滞目光,为了防止我们的小可爱逃离我们的手心,我们对他使用了小剂量的致幻药,药效很快就会过去。”
司仪的话通过手里的扩音器传播到会场里的人们耳里。他的用词造句是如此的诱人心动,特别能够将一些拥有特殊癖好的绅士的兴趣完美勾引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费恩还以为这是一位慈祥的父亲在努力将他心爱的宝贝女儿推上社交平台呢。
不过,费恩始终都清楚,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奴隶交易,交易的方式是竞拍,地点在这座拍卖场里,参与这轮交易的心怀不轨之人全都有罪,他很遗憾自己这会儿不能从前世把他那个传奇大号开过来用暴力主持公道,这丁点今世人生里的小小波折似乎又在他脑海里为他敲响了未来的警钟。
那道未来的警钟放肆地在他的脑海里回响,每一道嗡鸣都在提醒他说:“没有力量,就没有正义!”
“是的……没有力量,就没有正义。”年轻的圣武士端坐在座位上默默闭上双眼,在心里赞同脑海里阵阵的嗡鸣。
一个恍然间的错觉,费恩感觉自己仿佛穿越时光与空间的隧道又回到了前世那个他刚刚以玩家身份踏进费尔迪亚大陆的时候。那一年,那个尚未成熟的那个菜鸟圣武士叫嚣着要净化世间一切的恶,抱着极强的游戏代入感跑到世界公频上向整个服务器里的其他玩家宣布自己要成为正义的伙伴。
那个菜鸟圣武士最初的遭遇不言而喻,他在和同伴一起经历的旅途中寻找一切可以找到的机会为他目中的正义事业做出实践,但拟真的游戏世界一次次给予他无情的打击,他向弱者伸出的蹩脚援手曾被曲解和嘲笑,他为保护陌生玩家挺身而出的英勇姿态曾被强大的BOSS一巴掌拍翻,他帮助过的NPC原住民在智能人格的控制下曾为了更棒的利益而出卖和陷害过他。
那段时间里的某一天,他感觉世间的丑恶和不公在他视野尽头的境界线上筑成了一座肉眼可见的君士坦丁堡,他企图用美德和勇气征服那座城池,但坚不可摧的狄奥多西墙就成了他永远攻陷不了的第一道屏障,他头一次感到没有力量扶持的信念在偌大的世界里是多么的渺小,可怜得像一个落进黑暗森林里咕咕哭泣的倒霉婴儿。
最终,在摔倒过无数次又拍拍衣服从复活点爬起来无数次后,单纯的菜鸟终于成长为了一只懂得灵活应变而又不失自尊的老鸟,并站在虚拟的游戏大陆上悟出了那个影响他今后信念的道理。
他悟出:没有力量,就没有正义。
失败是成功之母,暴力是正义它妈。
展台上这一轮的拍卖活动仍在继续。半妖精小女孩的低价很快被亮了出来,会方把这件活着的商品绑上三百底价的虫饵扔进大海,大海里的一条大鱼不到一会儿就咬住饵钩跃出了水面。
会场二楼右数的第一间包厢首先亮出了自己的出价,那间包厢的主人愿意用三百一十金币买下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但对拍卖稍有一点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个表面上的报价根本不是最终的价格,买主象征性出价的作用主要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来炒热气氛。
果不其然,那间包厢的贵宾开了个头后,一头大厅普通席位里的一位有钱人又举牌出价三百二十金币,这之后一个胆子比较肥的冒险者甚至也哗众取宠出价三百二十金币零一银币加入竞标,毕竟他知道自己反正也不会成为最终买走展台上那个奴隶孩子的人。
半精灵小女孩的身价一点点往上浮涨,价格逐渐抬升到了三百五十金币,但每个新加入的竞拍者都抬价有度,新的报价和被超过的价格之间的差额总是被控制在十枚金币以内。
阿罗约听着司仪一次次喊出的最新价格,心里突然对几分钟前的举动有点后悔。
他能够感到自己一行人这里的空气变得有些沉闷和压抑,于是叹了口气看向费恩,想了想后出声道:“大人,或许我不该提醒您注意看这一轮的卖品。”
说完,他平静地等待费恩的回应。无论是原谅还是抱怨,对于圣武士青年的回应,他都做好了接受和倾听的准备。
“……不,你没有做错。”半晌,费恩睁开双眼,瞳孔里的滞豫一扫而空。
下一刻,圣武士青年的话既不是原谅也不是抱怨,而是:“阿罗约,我们报价。”
第91章地下拍卖会VI
“什么?”阿罗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费恩看向盗贼青年,口头上重复一遍说:“我们报价。”
“……您想报多少?”
“五百金币。我们不是有一千金币的支票吗?报五百金币上去。”
量词和货币单位组成的答案清楚地回答询问者,直白得令人咋舌。
阿罗约呆呆地多看了费恩几眼,随后猜测费恩可能想试试能不能凭借幸运女神拉克莉的眷顾为那个可怜的小女孩赎身,于是便照着费恩的要求将一开始放在座位旁边的一块牌子写上数值和货币符号举了起来。
会方遍布会场各处的工作人员很快注意到阿罗约的举动。不到一会儿,司仪从展台上发出的声音果然高声宣布道:“噢,五百金币,这里有人为我们的小花蕊出价五百金币了!”
会场大厅里的空气顿时一凝。
客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往费恩一行人这边注意了过来。三百五十金币到五百金币足足有一百五十金币的跨度,在场的人们顿时明白一头真正的猎豹终于在这一刻率先暴露了自己,并朝他潜在的对手们亮出了充满威慑力的铮铮獠牙。
距离费恩授意阿罗约亮出报价起经过了一小段时间,展台方桌上的木锤在会场沉默的氛围中敲响了第一声,会场二楼右数第一间包厢的主人再度出手,那个起头的家伙用五百一十金币压下了阿罗约的报价,但就在这之后,来自左数第四间包厢的竞争者紧随其后,报价五百二十金币。
“大人,包厢里的富人似乎要和我们竞争。”察觉到事态不妙,阿罗约马上把自己的猜测汇报费恩。
“没关系。”费恩淡然不惊,似乎毫不在乎,“我们继续报价。”
“您确定?”
“确定。”
“那这次的价码?”
“六百。”
“哈?!”
“单位还是金币。”
“您…您真确定?”
“按我说的做。”
阿罗约迟疑了一下,确认费恩没开玩笑后再一次举起价牌,报价正是费恩所要求的六百金币。
司仪及时地宣读出这六百金币的最新报价,六十金币的差额跳跃刹然间再度震撼了拍卖会场里的空气,一位来自紫罗琳王国本地的老游商坐在一楼的普通席区里目瞪口呆。
按照一个拍场老手的解读,费恩之前授意阿罗约亮出的五百金币报价有可能是想表明自己势在必得的心态,也有可能纯粹是一个不见过世面的暴发户什么都不懂就瞎出价。为了探明那五百金币出价者的意图,两个不同包厢里的富人又相继试探性地抬价十金币,想看看这个突然带着五百金币报价窜出来的对手是否值得他们留意。
只是他们想过对方很可能跟上,但没想到这一跟的跨度竟然又是这么大,前后两次出手的差额刚好凑整了一个百,就好像是在运用数学上的规律和美感嘲弄他们。
这种看似竞标新手的幼稚行为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这个出手阔绰的家伙吃定这一轮的卖品了。
对方要么是个挥金如土的壕,要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会场里一阵骚动,有经验的老手当然知道六百金币的价码对于一个奴隶来说已经偏高。即便那个奴隶非常优质,美得如从树梢尖上滴下的琥珀,乖得像温顺无害的麋鹿,但奴隶终究是奴隶,值不了六百金币的钱。
当然,尽管很多坐在会场一楼的人们已经放弃了对这场竞逐的掺和,但他们的目光并未就此完全失去对这一轮竞拍的兴趣,转而将视线投向会场二楼的那十几间包厢。
他们相信二楼的富人应该还会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玩玩。要是这个结果未能如愿,那他们也没什么损失,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
没有等上太久的时间,他们预期之中的结果出来了。
台上的木锤和上次一样敲响了第一声,来自右数第三间包厢的递价人将写上报价的纸条交给司仪,整场拍卖会从开始到现在为止的一波大高潮就此被掀了起来。
掀起高潮的不是右数第三间包厢的报价。那份报价很滑稽,六百金币零一银币,就比费恩的出价多一枚银币,这要放在平时简直就是在丢富人阶层的脸,要让人笑掉大牙。
但会场一楼大厅里的人们此时根本笑不出来,他们只感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支配了整个会场,因为他们看见二楼右数第三间包厢的递价人身后还跟着其他七个递价人,那七人之中的前六人送上的报价依次是六百金币零二银币、六百金币零三银币、六百金币零四银币、六百金币零五银币、六百金币零六银币以及六百金币零七银币,最后再由排在队列末端那位来自右数第一间包厢的递价人盖上六百五十金币的报价结上这一轮连环报价的尾。
“大人,包厢里的富人很可能联手了。”阿罗约扭头盯向会场的二楼。
在费尔迪亚人类国度地下的黑市拍卖场,这种充满默契的连环出价根本不是在竞拍,这是要宣战!
右数第一间包厢的主人联合其他七间包厢里的富人组建了一支由金钱打造的联军,向他们暂时的共同敌人发出了开战的宣言。费恩充满挑衅的出价触动了他们在拍卖会场上的敏感神经,他们现在要联合起来给费恩一点颜色瞧瞧。
“大人,现在请您想清楚了。”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后,阿罗约回头与费恩的眼睛对视,“我们现在的对手是八位富人组成的联盟,我们还要继续报价吗?”
“我一开始就想清楚了。”费恩的声音还是和几分钟前一样坚定,“我们继续。”
“那价码?”
“七百。”
年轻的盗贼吸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与一旁同样忐忑不安的精灵少女和剑士青年交流了一下眼神,犹豫了大约两秒半时间后再次举牌。
“七百金币!来自普通席区,在我们见证下闯出的这匹黑马,他再度跃出了新的高度!”牌子上的报价金额很快传到司仪那里,这个身穿黑燕尾服的男人顿时握紧手里的扩音器放声喧嚣,“休伦格尔的富人,我们的贵宾,你们的回应呢?你们的回应在哪里?!”
主持现场的司仪亢奋地嘶吼,甚至激情地挥舞起手臂,企图将会场气氛彻底点燃。一个来自郊区的乡绅感觉自己开始喘不过气来,他坐在一楼的普通席区里抬起手颤抖着松了松喉咙前的领巾,突然间发现周围的很多男人也在和他做着相同的动作。
二楼包厢的富人联盟的这一次回应来得比较晚。当会场展台上的木锤敲响了两声过后,从会场二楼沿着楼梯快步下来的递价人小队终算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包围中跑到了台前。
司仪依次从他们的手里接过纸条,随后向整个会场宣报了富人们在这一轮交锋中所还以颜色的连环报价。
七百金币零一银币、七百金币零二银币、七百金币零三银币、七百金币零四银币、七百金币零五银币,最后再由作为联盟发起人的右数第一间包厢的主人盖上七百五十金币的报价作为收尾。
富人们的连环报价依旧给人巨大的压迫感,但细心的人很快发现这一轮的环阵少了两节,顿时不难意识到有两个心理素质较差的富人顶不住压力退出了这场竞拍大战,富人联盟在这一轮交锋中所作出的报价之所以姗姗来迟,很可能是在这之前分出功夫处理了一下他们之中的内部分歧。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七百五十金币的新价又压住费恩的出价,报价的选择权又回到了费恩手上,群众视野的焦点又回到了费恩一行人这边的位置,压力又回到了年轻的圣武士肩上。
“大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阿罗约谨慎地审视费恩的神情,嘴上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盗贼青年向年轻的圣武士作出提醒时可以明显察觉到自己胸膛里明显加快的心跳速度,他知道在紫罗琳王国的历史上,奴隶身价的峰值也就在七百金币和八百金币之间浮动,并且这些峰值身价少有被真正兑现为成交价格的时候。
如果把统计的范围放得更宽广一点,圣弗伦海南海岸的法恩坦帝国倒是出过一个身价一千金币的奴隶皇妃。那位高贵的女奴利用引人堕落的外貌和巧妙的密谋手段牢牢勾住了当代法恩坦皇帝阿莱克修斯一世的心,年迈的皇帝晚年失蹄花重金将她带回皇宫,那个如蛇一般美得致命的女人最终死在了谋取皇位的路途上,发现并悄悄向皇帝举报她阴谋的人正是当时的皇子小阿莱克修斯二世,一个性格怯弱但却在关键时刻从悬崖边上拉回了他父亲的孩子。
从此以后,法恩坦皇妃作为一个地方谚语流传了下来,意为“毒蛇的诱惑”。
会场大厅里的人们没谁愿意把展台上那个跪在笼子里的半妖精小女孩当做下一个法恩坦皇妃买走,但所有人不知道费恩心里是怎么想的。
大厅里的看客们不知道,包厢里的富人们也不知道,甚至艾莉娅、雷蒙以及擅长察言观色的阿罗约不也完全知道。
唯一真正明白费恩心里怎么想的人只有他自己。
第92章地下拍卖会VII
费恩的背微微俯曲,双臂的手肘支撑在座位两边的扶手上,十根指头穿插在一起放在放在鼻前,视线背对二楼的众间包厢俯视半环形场馆展台上的半妖精女孩,似乎没有把富人们的第二波连环报价放在眼里,嘴上只是风平云淡地对阿罗约说道:“继续。这一次我们报价八百金币。”
阿罗约还是和上次一样犹豫的一会儿。他明明知道此时承受着现场巨大部分压力的人是费恩,但仍旧感觉一只无形的手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牢牢地捏住他的心脏,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从费恩授意他报出最初的五百金币时,他多少猜到费恩想要替展台上的那个可怜的奴隶孩子赎身,但他没想到费恩的执念是如此的恐怖,即便当前的最高价已经被抬到了七百五十金币还不愿收手。
“得了……八百金币,如果八百金币还压不住那群富猪,大人应该也会知难而退了。”半晌,阿罗约总算是在心里想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然后将身旁那块沉重的价牌第四次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