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紫湘能说出来的话。
“……”菁云无语凝噎,竟觉得紫湘那丫头说的有道理,火冒三丈了,又不能对那丫头撒,菁云就吼他父亲,指名道姓,“沂水!老子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沂水驮着把大刀就向前冲:“你个小红兔崽子!”
钦南王老人家全程张着嘴:“……”懵逼脸,还是觉得别人家的儿子就是不省心,还是自家儿子最好。
楚彧回房时,洪宝德刚好回府,还算她识趣,知道自己走。
“她终于走了。”楚彧坐到萧景姒床边,抱着她的腰,手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腹上,轻轻揉着,他埋怨,“我不喜欢别人缠着你。”女人都不喜欢,还好,他家景姒孑然一身,缠她的人不多。
萧景姒失笑,为洪宝德开脱:“宝德是来辞行的,她要去靖西了。”
楚彧替她拉了拉被子,不满地念了一句:“她太瞻前顾后,不会有好下场。”
宝德确实顾及太多,尤其是扯上秦臻,她太如履薄冰。
萧景姒好笑地瞧着楚彧:“要是你怎么办?”
楚彧抿唇:“我又不会怀孕。”
她啼笑皆非:“我是说,若是我也不喜欢你,你爱而不得会怎么办?”
爱而不得,心不由己,这大概是红尘世俗里的痴儿怨女们最一筹莫展的事情了。
楚彧也没多想,回答得很果断:“没什么好拖泥带水的,只有两种结果。”拂了拂萧景姒的脸,“要么把你硬抢过来,要么我贴上去。”
他这样骄傲矜贵的性子,要如何贴上去?
萧景姒笑道:“倒贴?”
她只是开玩笑,楚彧却破天荒地点头了:“别人可以不管,若是我拗不过你,就不能硬抢,那只好我放下所有底线,迁就你所有的要求,甚至,死缠烂打。”
她脱口问出:“若是我同上一世一般,嫁给了他人呢?”
“若是你要我,”楚彧停顿了一下,“若是你要我,我可以迁就。”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即便是情深如魏峥与宝德也做不到如此不管不顾,楚彧这样骄傲的人,这样唯我独尊的性子,如何能为了她这样折了一身傲骨。
楚彧亲了亲她的脸:“谁叫我没了你,便不能活。”上一世,她同凤傅礼大婚之夜,若是她要了他,他应该会留下来,不管以什么身份,什么条件,都留在在身边。
萧景姒捧住他的脸,凑过去咬了一口:“怎么这么傻,你要硬抢才对。”
楚彧笑着点头:“嗯,我知道了,不过,不会有这样的假设,阿娆你一定会一直欢喜我的对不对?”
她点头。
直到她死,应该也不会再有人能让她这样深刻地爱着,世间便只有一个楚彧,让她耗尽了全力,哪有命去再来一次。
楚彧又亲了亲她的脸,心情很好,有点不想出门,闷声闷气地:“阿娆,我要出趟门。”
这么晚了,很快便二更天。
萧景姒问:“有什么事?”
“那只蛇妖有消息了。”
她眉宇稍稍一蹙,叮嘱楚彧:“你要小心,别受伤了。”
“我有内丹,怎会受伤。”楚彧摸了摸她的脸,就是一时半会儿都不想留下她,“我不放心你。”
还没走,他就有些担惊受怕了,总不放心她。
萧景姒伸手揉了揉他皱着的眉头:“你最近太紧张了。”她宽慰地安抚他的不安,“楚彧,就算我没有你的内丹,能打得过我的人也不多。”
虽然她身体不好了,可身手不差啊。
虽如此,楚彧还是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地将她带在身边,他很郑重其事:“能打得过你的人,我真想都灭了,免得他们会害你。”
萧景姒:“……”楚彧好像是认真的!
“手给我。”他说。
萧景姒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放在楚彧掌间。
他轻声细语地哄:“有点疼,忍忍。”
萧景姒不明所以,乖乖点头,见楚彧幻出了一把短刀,很轻划破了她手掌,拧着两条漂亮的眉毛,又将自己的掌心割破,然后握住她的手,伤口紧贴,血渗到一处,有淡淡的蓝色光晕散出。
手掌不疼,有些发热,萧景姒问他:“这是什么?”
“我用妖法种的蛊,你若是受伤,我便能立马知道。”
她乖乖不动,任楚彧施为,待光晕散去,他摊开手掌,掌心的伤口立马便愈合了,她掌心,还有细小的血珠冒出来。
楚彧俯首,抓着她的手,细细舔她掌心的血,许久,直至伤口消失。
他抱着她躺下,拂了拂她的一头白发:“在家里等我。”
“嗯。”
他起身,走出了屋,刚推开门,便由这回来,俯身含住了她的唇,厮磨亲吻了许久,他声音有些哑:“阿娆,你白发的模样,也是最好看的。”
她笑了。
京郊耄耋山,位于凉都城外一里,是一座荒山,两面环护城河。
夜里没有星月,昏昏暗暗的山头,笼着一层厚厚的水雾,冬日阴寒,山洞里潮湿森冷,石壁上流下来的水汽,都结成了冰凌,青苔满布的地上,有凹凸不平的沟壑,冰凌融化的水淌过,染成了红色,地上,躺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半身人形,蛇尾已断。
忽然,有火光照进来。
躺在地上的女子闻声抬起了头,没有瞳孔,脸上的血肉青筋可见,狰狞恐怖,她看不见,嗅了嗅,然后扯了扯嘴角,似笑。
“你终于来了。”
隔着五米的距离,楚彧站在山洞口,扑面而来的腥臭让他嫌恶地皱了眉头。
成壁睁着眼窟窿,一动不动地凝着一处,身上多处在流血,气虚声弱:“我撑着一口气,想死之前再见你一面,”她扯扯嘴角,有乌黑色的血涌出来,“现在才想起来我眼瞎了。”
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悲怆,难道是人之将死,便开始缅怀一生了?
她苟延残喘,拖这最后一口气,在这洞中等了许久,看不见星辰日头,不知道多少个日夜。
为何呢?要见这个人?
楚彧不耐烦:“我没兴趣听你的遗言。”
“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不亲眼见到我的尸体,你应该不会安心。”成壁笑了一声,“也好,是死在了你手里。”
她一生几百年岁月,很漫长,久了不记得了,记忆只有这十几年,最深刻的竟然是眼前之人,这个从未瞧过她一眼的男子,兜兜转转争争抢抢了这么多年,已经不记得她原来的模样了。
似乎没有这么一败涂地,大概是从遇见了楚彧开始,只剩面目可憎。
楚彧不言一句,抬手,浓郁的蓝色光晕便充斥了整个山洞。
“嗯!”
一声闷哼,成壁倒在了地上,只觉得有灼灼烈火焚烧,她没有力气挣扎,五指张开,她的血肉,被滚烫地烧灼,化为血水,从腰腹,一点一点蔓延而上。
“楚、楚彧,我不后悔,当年大阳宫里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要么你栽在我手里,要么……要么我栽在你手里。”
没有烈焰,蓝色光晕下,浑身是血的身影,渐进融化成了一滩血水,狰狞扭曲的脸,一点一点塌陷成枯骨,唇齿一张一合。
“镜、镜湖摄取了我的……我的内丹,小、小心……”
声音渐进消弱,直至毫无声响,下巴,嘴唇都化作了乌黑血水,附在森森白骨上,眼眶里两个血窟窿,似乎在看着什么,血肉许久没有消融。
她看到了,生前最后的一幕,是当年的大阳宫。
少年染了一身血色,站在北赢的大阳宫最中央,
他问:“死,还是尊我为王?”
她匍匐在他脚下:“成壁愿侍奉吾王。”
没有谁知道,那时,她的忐忑不安地等待少年的回答,他却没有看她一眼,将她打回了原形,只道了一句:“女妖一律逐出大阳宫。”
她被钉入了诛妖锁,驱逐出了大阳宫,自此,变得面目可憎,不择手段,没有记得吧,她曾经也天真无邪……
浓郁的蓝色光晕散去,地上只剩了一副蛇骨,与一滩灼干了血迹,乌黑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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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可恨之人,也都很可怜,没有谁生来便坏,谁都曾天真无邪,都是因为某个人,某些事,成为了面目可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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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不为人知的秘密(高潮)
浓郁的蓝色光晕散去,地上只剩了一副骸骨,与一滩灼干了血迹,乌黑一团。
楚彧收了手,面无表情地睃了一眼,菁云走过去,拾起一物,递给楚彧:“这百年蛇胆是上好的补药,尊上还在恢复期,炖了这蛇胆来吃对尊上的身体大有裨益。”
楚彧眉头一拧,很嫌恶的样子:“拿开,本王嫌脏。”
腥是腥了点,可是是好东西啊。
楚彧冷声道,“把她的尸骨同这蛇胆一起炖了喂鱼。”
喂鱼?
妖王尊上最喜欢炖了喂鱼了,他觉得鱼是最低等的兽族,喂鱼就是奇耻大辱。
菁云看了一眼那蛇胆,这可是三百年的蛇胆,大补之物啊,不由得摇头扼腕:“可惜了。”
楚彧一个冷眼过去,大有一副要将菁云一同炖了的意思。
菁云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楚彧走出洞口,吩咐:“三日时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捉到那只黑猫。”
菁云思忖,镜湖妖尊天赋很好,修为极高,三日时间足够他纵化那蛇妖的内丹。
在北赢,妖族最忌摄取他人内丹修行,若被反噬,得不偿失,镜湖冒如此大的风险吞了那蛇妖的内丹,必定是想凭此与妖王尊上相较高低,来者不善啊,不过——
他父亲说过,千千万万年来,楚彧是天赋最好的一只白灵纯种半妖,除了避世的听茸妖尊,能与楚彧比高的妖,大抵,没有。
当然了,沂水妖主当时这么转折了一下,说荣树那只麋鹿邪妖,以及镜湖那只亦正亦邪的黑猫……也不是什么善茬。
插一嘴,荣树妖主,是成壁的师傅,一只行踪诡秘的老鹿精,扯远了,暂且不说北赢那点道听途说的事。
菁云说:“尊上宽心,镜湖那只炽火猫即便将成壁的内丹修为己用,也断断不会是尊上的对手。”
楚彧哼哼:“用你说。”
这北赢万妖之王的优越感啊!
那还用担心什么?
哦,能让妖王尊上担心的,就只有他的女人。
菁云实话实说:“世子妃对那镜湖那般好,顿顿让人给他做鱼,他对世子妃也是言听计从,连他的鱼都愿意分给世子妃吃,妖尊大可放心,我敢用我一身红毛做担保,镜湖对世子妃同别人不一样,绝对不会忘恩负义的。”刚说完,就感觉头上有两簇冰凌,冻彻心扉。
菁云感觉他说错话了,不过,他真的敢保证镜湖绝不会伤害萧景姒,一只爱鱼爱到闻都不让别人闻的猫,愿意分享它的食物给萧景姒,战友情谊得多深厚。
菁云正想着,听见楚彧趔趄地撞了一下墙,抬头看过去,见楚彧脸色十分难看,扶着墙,大口喘气。
“尊上,您怎么了?”
楚彧抬着手,盯着掌心,有隐隐红色的纹路:“阿娆受伤了。”
菁云大惊,不会是镜湖那只炽火黑猫吧?
“尊上——”
一瞬幻移,已不见了身影,北赢万妖之王的速度,只能望其项背。
月色,已上了楼台,钦南王府外新栽的杏花树,空余枝丫,落了几道斜长的影子。
“咣——”
一声脆响,风卷珠帘,将暗台上的茶杯打落,碎成四分五裂。
萧景姒起身,推开门张望屋外,只有一轮冷月,吹着凉风,不见人影,她关上门,折回屋里,扶着肚子缓缓蹲下,将碎瓷片拾起。
忽而,风吹开了门,她警觉地抬头,手里的碎片不经意扎进了指腹,她起身,取了案台上的佩剑:“何人擅闯钦南王府?”
“萧景姒。”
那人唤了她一声,声音她并不熟悉,抬头望去,模糊的身影离得近了,慢慢清晰,一身黑衣,他生得高,很精致的五官,唇色很红,有些艳丽,肤色白皙,比女子还要娇媚几分,唯独一双眼睛,有些凌厉,漆黑幽深得望不到尽头似的。
冷峻,却艳绝,这般倾城色,是妖族。
萧景姒抬手便欲拔剑,那男子突然开口:“是我。”
她动作一顿,细细打量男子的眉眼:“夏乔乔?”
他没有否认,只道:“我叫镜湖。”
像他,又不像他,他有些夏乔乔说话时的沉冷,眉眼凝神的样子很像,只是,美得像罂粟,容颜背后,带着妖族特有的戾气与冷绝。
走近了,他站在门口,说:“我是北赢炽火猫族,镜湖妖尊。”
除序妖王的弟弟,镜湖妖尊。
萧景姒怔了一下,陌生,又熟悉,不过一瞬晃神的时间,她的手腕便让一只凉凉的、有些粗糙的手抓住了。
萧景姒下意识就挣开。
他抬起她的手:“你流血了。”
然后抓紧,不让她动,镜湖低着头,专注地盯着她被瓷碗割破的小口子,很小很小一道口子,渗出了一滴血,然后他便用袖子擦去,低头要去吮,萧景姒抽回来手,走到一旁,将剑放下了。
“这些天,你去哪了?”萧景姒问。
镜湖没有答,而是盯着她的头发看,一头白发映在他泼墨般漆黑的眸子里,衬出了分明的花白色。
他沉默了很久,说:“他将内丹取回了?”
他说的是楚彧,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漠与戾气。
萧景姒答:“是我自己取出的。”
“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
语气,急了几分,镜湖盯着她的脸,似乎愠恼。
这样的眼神,令萧景姒很陌生,夏乔乔从来不会有这样灼热的目光,也不会用这样色厉内荏的神色和她说话,似乎藏了千言万语,急切而小心的样子。
她只是沉吟了一下,便点头了:“是。”语气笃定,毫无顾忌。
“如果我要他的命呢?”镜湖突然咄咄逼人,目光密密麻麻地锁住她。
萧景姒毫不闪躲地迎着他的视线:“那我只能与你为敌。”
楚彧与他的仇怨结了两世,要化干戈为玉帛谈何容易,她不会也不愿意伤夏乔乔一分,只是楚彧,是她的底线。
他知道的,不是吗?楚彧对她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毕竟,过去两年,她将他当做了至亲之人。
若是动了楚彧,萧景姒会跟他拼命吧。
“我不想与你为敌,”镜湖抬手,小心又胆怯似的,拉了拉萧景姒的袖子,放下一身冷硬,他带着些许央求,说,“那你做我的人好不好?”
语气,便如同过往许多许多次他向她讨要鱼吃的样子。
萧景姒却愣了。
见她迟迟不语,拽紧了她的袖子,镜湖走过去一小步,他很高,便低着头来,又说了一遍:“我不报仇了,我什么都听你的,那你做我的人好不好?”
七岁的孩子,一昔长大了,面目全非,萧景姒的感觉只有四个字:猝不及防。
镜湖耐心地问:“好不好?”
“痴心妄想!”
是楚彧的声音,晕染了浓浓怒气,二人都转头看去,一眨眼间,楚彧便近在咫尺,他沉着脸,抬手便打向镜湖的肩。
镜湖闪身退开,掌风击中了珠帘,圆润的玉石珠子滚落了一地,弹跳出一声声清脆的细响。
镜湖退了数米,抬眸看向楚彧:“来得真快。”神色,已不见半分方才的柔软,双目间全是冰冷。
楚彧冷冷一瞥,便转眸望向萧景姒,将她拉到怀里,避开一地的珠子走到一边,紧紧蹙着眉头,很担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