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姒突然很认真地看他:“楚彧。”
“嗯。”他知道,他家阿娆还是不放心。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楚彧便乖乖地凑过去,任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脸,痒痒的,很舒服,她的声音也软软的,很好听。
她说:“我们一定会一起活很久很久,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楚彧笑着抓过她的手,亲了亲:“生孩子那么疼,而且还很危险,你看凤十六家的,半条命都去了,我想过了,我们还是不要生那么多,就生一胎,公的母的都好,若不然,那就一只都不要生,只要阿娆你健健康康的,便什么都好。”
今日他见了沈银桑,瘦得跟皮包骨一样,楚彧当下便生出了一种认知,那就是——生孩子很危险!
然后,他便决定了,如果阿娆很想要,就生一只。
若是阿娆不那么想要,那就一只都不生了,大不了他退一步,让他家阿娆想一只猫崽子,当然,必须是母的。
前几天,楚彧还恨不得立刻整出一只宝宝来,这念头,是说翻就翻。
萧景姒哪里知道楚彧就去了一趟怡亲王府就善变了了:“你不是很想要女儿吗?”
“傻阿娆。”楚彧浅浅笑意融在眼里,微微蓝色的瞳孔,漾开温柔的光影,他亲昵地蹭着她的脸,说,“我喜欢女儿,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盼着有个和你生得很像的女儿,再怎么喜欢又怎能比得上你。”
萧景姒安静地听着,隔得近了,他的呼吸喷在脖颈,灼热的气息撩得有些发痒,耳边,楚彧低低沉沉的嗓音,如梦似幻,能蛊惑人心一般,以至她听不见殿外蝉鸣,耳边就只有楚彧的声音。
楚彧说:“阿娆,血肉亲情对我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即便我们将来有了孩子,我会爱他们,也只是因为,他们的娘亲是你。”
原来,他不是喜欢孩子,只是喜欢她的孩子呢。
萧景姒伸手,搂住楚彧的脖子,微微踮起脚与他目光对视:“这两世来,我做对了很多事,也做错了很多事,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在上一世的时候发现,我那么钟情于你。”
阿娆说,钟情于他,从上一世开始。
楚彧愣了一下,似乎不解其意:“阿娆,你上一世便、便,”
他难以置信,说话都不利索了。
萧景姒笑着接过他的话:“如若不然,我怎会不愿让凤傅礼碰我一下,却在我与他大婚的前夜,任由你解下了我的衣裳,以我的身手,我若不愿意,谁能勉强得了我。”指尖在楚彧侧脸的轮廓上流连,萧景姒说,“只是我对感情之事太愚笨,平白让你走了这么多弯路。”
若是没有后知后觉,若是上一世她牵了他的手,若是大婚前夜同他去了已经……
结局,大概不是有那么多殇。
只是,没有如果。只是,她也庆幸,现在她可以这样抱着他。
楚彧笑了,大概是很开心,衣袍都遮掩不住他摇晃的猫尾。
“你才不愚笨,阿娆你什么都好,走弯路我也愿意。”他话里,都是对他家阿娆的溢美之词,一点都不委屈,开心得不得了,抱住她的腰,心花怒放地说,“反正,你终归还是成了我一个人的。”
她点头。
她啊,这一世是楚彧的。
楚彧心情好,抱着她想跟她亲热,正要亲亲——
菁华在殿外面说:“世子爷,锦绣坊将嫁衣送来了。”
看在嫁衣的份上,楚彧就不用杯子砸菁华了,让他进来,放下嫁衣后,就把他赶走。
大红色的嫁衣,在烛火下,红成了一片妖娆色,红色的绸缎,金丝绣线,绣以凤穿牡丹的纹样,长及曳地的裙摆上,八只彩凤穿插牡丹,最外层是金红交错的丝纱轻线编织而成的披纱,勾勒出隐隐龙腾的纹路。
萧景姒惊讶:“怎么这么快?”
当日银桑大婚的嫁衣是花了一个月才赶制出来的,可这一件,一看便不是凡品,短短几天,如何能将这西陵皇后的图腾绣上去。
他啊,是照着西陵帝后礼来的。
楚彧伏在她耳边,用仅二人听闻的声音道:“我与你第一次同房时,我便让人开始着手准备了。”
楚彧他……真有先见之明。
萧景姒失笑。
他拿着嫁衣,牵住萧景姒的手,进了寝殿,将珠帘放下。
楚彧说:“阿娆,你穿给我看看好不好?”
萧景姒点头:“好。”
她接过他手里的嫁衣,走至更衣的屏风后,不待她解衣——
楚彧从屏风前探出一张倾城的脸,满眼期待地说:“阿娆,我想帮你穿。”
只要是楚彧的要求,萧景姒从来都不会拒绝。
她点头:“好。”抬手,握着楚彧的手,将他拉到身边,缓缓抬起,放在了腰间。
纤长白皙的手指,解了她束腰的锦带,从纱衣,到外裳,到里衣,一层一层褪下,楚彧似乎耐心极好,动作很轻,大抵平日没少为她穿衣解带,动作倒是熟练,只是有些心猿意马,碰到她的裸露的肌肤,会手颤。
片刻,便将她剥得只剩贴身的小衣了,萧景姒也不躲,站在楚彧眼下,任他看直了眼,蓝色的眸光一点点红灼。
“衣服。”她指了指搭在屏风上的嫁衣。
楚彧这才收回视线,羞赧地红了耳朵,取过嫁衣,一层一层给她穿上,因着是西陵帝后的嫁衣,有六层,很是繁琐,楚彧却出奇地有耐心,只是,每每碰到她的身子,他就又羞又想……额,再碰碰。
夏夜炎炎,萧景姒没出汗,倒是一向体寒的楚彧满头大汗。
将最后一层披纱穿好,楚彧又理了理萧景姒的头发:“好了。”
她张开手,在他面前小转了一圈:“好看吗?”
红衣曳地,月笼朦胧的一层妖艳色,从她身上的嫁衣,映衬在了脸上,兴许是平日了她偏爱素色,竟不知这一身大红嫁衣,她穿得那样美,那样勾人魂魄,一颦一笑里,清雅而娇俏。
北赢有一种植物,叫冥魇花,只要食了一口,便会瘾入骨髓,药石无医。
楚彧想,阿娆大概便是他的冥魇花。
楚彧下意识便吞咽了一下,喉结一滚,声音都哑了:“好看得能要了我的命。”
一语落,他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屏风。
萧景姒笑着搂住了楚彧的脖子,他将她放在了榻上,亲了亲她的脸,便开始解她的嫁衣,一层一层,可不如方才那顺利,磕磕绊绊的。
早知要解,何必要穿。
楚彧懊恼,眼眸都红了:“阿娆,我本想等大婚的,可我在你面前的自制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差。”
太容易动情,太容易动欲,他在她面前,自制力便缴械投降了。
楚彧俯身,含住了萧景姒的唇,手落在她腰间,兴许是有些急,扯得用力了些,萧景姒推了推他:“这是嫁衣,不能扯破了。”
楚彧笑,染了几分邪魅:“好,我轻些。”
红烛翻滚,芙蓉帐里,最旖旎。
夜色静好,他与她许久不眠,许是汗湿得不舒服,他便抱着她去沐浴,任着性子要同她一起泡。
萧景姒便由他了。
“阿娆。”
她衣衫未着,有些倦,眯着眼应了一句:“嗯?”
楚彧有些惆怅:“接下来好几天我都不能来见你了。”他亲了亲怀中女子的发,说,“大婚前见面不吉利。”
他还是这么迷信,与下聘那时一样,拘写性子,不敢胡来,生怕会不吉利。
萧景姒失笑:“无碍啊,都是迷信,不信则无。”
楚彧不赞同,他很认真:“那怎么行,万一灵验了呢。”事关他和阿娆的婚事,怎能大意,他谨慎得不得了。
萧景姒觉得,楚彧有些草木皆兵了。
算了,依着他,她点头:“那好,我们大婚之日再见。”
嗯,他家阿娆好听话,楚彧好开心,有种自己正当盛宠的愉悦感与满足感,幸福得有点飘,直想飞到月亮上去摇尾巴。
他摇尾巴,摇得很欢,抱住萧景姒的腰,肌肤相贴,靠得紧紧的。
“阿娆,我这几天都开心地睡不着。”楚彧笑着,说,“跟做梦一样。”
只要想到再过六天阿娆就是他的妻子了,楚彧就按捺不住想要满地打滚的冲动,他开心就喜欢打滚。
萧景姒问:“你觉得想做梦?”
楚彧点头如捣蒜。
她笑笑,搂在他腰间的手往下探去,落在他腹下,轻轻用力,娇俏魅惑至极:“现在真实一点了吗?”
楚彧弃械投降……
长夜妖娆,月色温柔。
次日,又是炎炎夏日,昼长夜短,天亮得早。
萧景姒醒来时,枕边已不见了楚彧的身子,她披了衣裳,坐起身,对殿外问道:“楚彧何时走的?”
云离听见萧景姒的声音,这才进殿伺候,回话:“世子爷辰时便走了。”小姑娘有些害羞,小声说,“世子爷走前吩咐云离让七小姐您多睡会儿,不急着起身。”
萧景姒摇摇头,起身穿衣:“去把长白医仙请来。”
“是。”
萧景姒用过早膳之后,宋长白便被请到了星月殿。
“国师大人。”
有苏暮词这个先例,自个又是被擒来的,大概是忌惮萧景姒,一向随性狂傲的长白医仙对萧景姒还算是毕恭毕敬的。
萧景姒正在喝早茶,放下茶盏,突然问道:“楚彧对你说了什么?”
宋长白整个人都惊呆了。
好聪明的女子!
在聪明人面前装糊涂就有些愚蠢了,宋长白实话实说:“昨日来给常山世子诊脉之前,世子便私下见过我了,特意嘱托过,不管病情如何,都要对国师大人说无碍。”
这也情有可原,常山世子昨日的语气,一听便是舍不得他未过门的妻子担心,才搞了这么一出阳奉阴违。
萧景姒思忖后,言简意赅道:“我要知道实情。”
宋长白坦白:“世子爷心脉严重受损,现下是夏天身子还能撑着,怕是到了冬天便难熬了。”
萧景姒眼一沉,雅致的容颜便黯然了几分:“他还能,”停顿了许久,她有些艰难地开口,“还能活多久?”
“世子爷的脉相有些奇怪,我行医多年,也不曾遇到过那般强劲得不似人类的脉搏,便也不好妄下断论,若以普通人心脉承受能力来推断,”宋长白想了许久,才道,“兴许十年。”
天下医术第一的长白医仙,也不敢确认,而是说兴许。
宋长白活到了六十岁,也不傻,外界都传国师大人是妖,而常山世子的脉搏,也确实不像单纯的人类,既然超出了人类范畴,所有的变数,便不是他能预期的。
萧景姒问:“若能得那四味药,能不能让他痊愈?”
早先宋长白刚被萧景姒抓进宫里的时候,她便拿了药方来问过,他一看便知道,是他那个徒儿开的药,四味药材都是世间罕见,极难凑齐。
也就这执掌一国朝政的国师大人弄得到了,宋长白确定:“即便不能痊愈,也大有裨益。”
宋长白走后,萧景姒若有所思了许久,待到茶凉,她对外唤了声:“古昔。”
古昔入殿来,沉默听令。
萧景姒问道:“凤傅礼手里的白木香,可有下落?”四味药材,如今便只差了白木香。
古昔摇头:“在凤傅礼与萧扶辰被贬宗人府后,苏暮词曾私下见过萧扶辰,主子想要白木香之事,他们定然知道。”
想来,宗人府的那二人被人煽动了吧,定藏严实了,不然以星月殿的势力,不可能这么久还找不到。
萧景姒沉凝,默了片刻:“他们将那一株白木香当做了救命稻草,想必藏得密不透风。”
古昔道:“那便掘地三尺。”
萧景姒摆手,将杯中冷却的茶水倒了,道了句:“罢了,这宗人府我总归要亲自去一趟。”
这会儿,钦南王府也正说到这苏暮词生前曾开的那一副药方。
菁华一五一十禀道:“世子爷,您猜得没错,除了白木香之外的三味药,都在国师大人手里,早在半年前,国师大人便开始谋取了。”
楚彧听闻,并未说什么,而是沉默了很久很久,眉头越皱越紧。
“让小灰盯着宗人府。”楚彧沉声道了一句。
菁华不太明白其意,便问道:“世子爷是想夺药?”他查过了,那药方确实能治心疾,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世子爷痊愈,但缓解绝对有用。
所以,白木香很重要,要夺!
楚彧摇头:“不用管药,我只管我家阿娆相安无事,让小灰盯着,别让人有机可乘。”
所以,是管女人不管药?
菁华不甚理解:“爷,您便不担心您自个的身子?”
楚彧不痛不痒地:“十年,够了。”
十年,是长白医仙给世子爷诊断的结果,说世子爷的心脉能撑十年。
菁华倒对此诊断有所保留,还是不明白自家妖王大人的打算:“什么够了?”
“够本王修成任何禁术。”眼一沉,他眉宇间阴鸷,“我若想活,除了阿娆,没有谁能让我死。”
楚彧一言,菁华如坠寒潭,久久才回神:“爷!您三思啊!若要修炼禁术,必定——”
楚彧冷冷打断:“你想说良知?”
北赢禁术之所以称之为禁术,是因为修炼者要么摄取同类的内丹,要么食血修身,便必定要泯灭良知,嗜血为生,甚至,会被反噬,会被禁术蚕食得没有血性,更甚至回归到最本源的兽性,而兽性,本恶。
是以,在北赢修炼禁术,必诛之。
这是妖王楚彧统治北赢是定下的规律,可如今,他说:“比起阿娆,良知,”毫不迟疑地道,“我可以不要。”
楚彧连内丹都没有,便极易成魔。
“爷——”
楚彧喝止:“够了!”楚彧不想再谈,问,“我阿娆的凤冠准备好了吗?”
菁华还念着方才的话,心绪久久不宁,回答得心不在焉:“差了一块红色和田玉。”他心里想着,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还是得国师大人出面,只有那位管得住这位随心所欲不计后果的大爷。
楚彧不满,冷冷瞥着菁华:“怎么回事?”
菁华收回思路,回神:“红色和田玉稀有罕见,只有境外的牧流族才有,便是快马加鞭,七天内也赶不及。”
巧了去了!
华支刚好进来,禀报楚彧说:“世子爷,晋王方才送来了一块玉石,正好是红色的和田玉。”
这晋王殿下怎么跟盯准了似的,简直是密切关注啊。
楚彧当然不满,很不满:“无事献殷勤,哼,非奸即盗。”
菁华与华支都不发表看法,心里觉得晋王身为皇室王爷,有权有势,没什么好献殷勤的,而且送的还是国师大人大婚凤冠上的玉石,更不可能有什么奸盗之意,顶多是晋王殿下关心国师大人。
当然,楚彧很不爽,命令华支:“给本王退回去。”
华支请示楚彧:“那凤冠上?”
“用白色的玉。”
华支领意,出去将红色和田玉物归原主。
菁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世子爷,白色玉石怕不吉利。”
楚彧立马开口:“慢。”
华支停步,又折返回来,听世子爷指令。
“把玉收下,给本王回最重的礼,告诉凤玉卿,以后少操心我家阿娆的事。”
“是。”华支又想起来一茬,便一并道,“还有一事,西陵来信,说朝臣谏言世子爷您推迟婚期,回西陵行大婚礼,说是太子大婚,在大凉行礼不合祖制。”
楚彧想也没想,理所当然的口吻:“让菁云告诉那群老东西,便说本太子是入赘,西陵是聘礼。”
菁华:“……”
华支:“……”
还有谁能把入赘说得这么堂而皇之,还有谁能把江山送得这么义正言辞,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