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姒拍拍他的发:“乖了。”
这语气,是哄杏花。
夜风袭来,又吹起了一波酸气。
楚彧哼哼唧唧了一声,不开心地转到一边,身子一团,便幻成了杏花,趴在榻上,背对着萧景姒不理她。
萧景姒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浅笑出声,坐过去,顺了顺杏花的毛:“楚彧。”
楚杏花不理她。
萧景姒笑着趴过去,对着他的脑袋亲了一口。
“喵!”
他把头甩到一边,继续任性,阿娆要走,他不开心,闹性子!
“楚彧。”萧景姒撑着脸,烛火微暗,眼眸温柔如水,凑过去些,又顺了顺杏花的毛,顺着往下,摸了摸它的尾巴。
“喵~”嗓音不知不觉就魅了,酥了。
萧景姒笑,手顺着尾巴,往上……
“喵~”
一团蓝光晕开,楚彧幻成了半妖的模样,光溜溜地滚进榻上的锦被里:“阿娆,上来,我们一起困觉~”
没有什么矛盾是困觉解决不了的。
矛盾大一点,嗯,就困久一点,闹久一点,滚久一点……
大凉三十年,五月八日,敏王提议废除宗室诸王摄政。
大凉三十年,五月九日,坊间有传雌代雄鸣则国亡,敏王联名光禄大夫、刑部尚书、九门提督等几位朝中重臣,参颐华长公主女宗皇室插足政事、牝鸡无晨。
大凉三十年,五月十日,颐华长公主出行遇马惊,伤其左腿,卧床静养。
大凉三十年,五月十一日,敏王提议择立贤王摄政大凉,百官附议,朝野文武众官,除安远将军与洪左相为首持中立外,多拥立晋、敏王二位亲王,泾渭分明且不分伯仲。
大凉三十年,五月十二日,光禄大夫、都察院右都御史、刑部左侍郎、奉天府府尹联名参奏司器营大都督谢道生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并罗列谢家六大外戚揽权的大罪。
晋王对此,三缄其口,不闻不问。
凌粟不解,便问道:“王爷,您为何不替谢家出面,敏王殿下分明是冲着您来的。”
凤玉卿伏在榻上,懒懒地摆弄着案几上的白玉棋子,一副午休未睡醒的模样:“且让他得意几天,昏昏头也好,他爬得越高,身后的尾巴便也暴露得越多,摔得自然也就越狠。”
“那我们何时出手为好?”
凤玉卿伸伸懒腰,满眼慵懒:“哪用本王出手,自会有人去收拾他。”
“国师大人?”
他笑,眼底神色柔和了不少,心情似乎极好。
只要提到那个女子,晋王殿下便会这幅模样,像个刚发芽的愣头青,对此凌粟不置词,狐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了:“王爷,您为何不争?属下看来,也未必必输。”
这次国师出宫,更是绝佳的机会,晋王得民心,又出身高贵,母族又是大凉大家,朝臣拥立,何不能为储?
凤玉卿抬眸,冷幽幽一片凉意:“你多嘴了。”
凌粟俯首:“王爷恕罪。”
罢了,这江山如画,也奈何不了君心不改。
五月中旬的天,有几分入夏的燥热,漫天星辰,绕着月牙儿闪烁灼灼光华。
这夜色,倒美极了,窗儿大开着,苏暮词仰头看着月夜,点点星子映进眸中。
“娘娘。”
苏暮词凭栏远眺窗外,问:“人到哪了?”
素绸上前,取了披风给苏暮词披上,道:“已过了渭水,子夜便能入京了。”
“她要回来了,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敏王,”敛了敛目光,眼里似有若无的幽冷拂过,苏暮词似自言自语般,“然后便是本宫的兄长与苏家。”
“娘娘宽心,您是圣上的妃子,她萧景姒即便是摄政国师也得按照大凉的律法来,任凭是谁也断断不能株连您。”
苏暮词冷冷轻笑一声:“区区律法,能耐萧景姒何?”转身,她抬起眼睫,在眼睑下落了一层青黛,语气喜怒难辨,“去将我枕下的锦囊取来。”
素绸去将东西取来,锦囊里,有一封信笺,是桢卿公主归国时留下的。
“呵,”苏暮词扬起唇角,难掩冷意的笑,“难怪你祸国殃民。”
大凉三十年,五月十四日,太保、九门提督、光禄大夫、刑部尚书等数十位朝中重臣一同上奏,立敏王为摄政贤王,代掌大凉国事,朝野众臣除附议者,四下无声。
辰时,朝堂上,百官聚首,除却怡亲王十六爷,天家各位王爷也都在场,陈太保上奏另立敏王摄政之言许久,都未曾有人驳议。
凤知昰问:“诸位大人,可还有异议?”眼底,难掩兴奋之色。
“臣等附议。”
以太保与九门提督为首,皆附议。
百官在内,几乎有近半数支持敏王摄政,其余众人,以安远将军与洪左相为首端着看戏的姿态,以司器营大都督迟疑不决。
稍安勿躁片刻,凤知昰提声道:“蒙各位大人厚望,本王定不负重托,即日起,本王摄政,众卿辅国。”
话刚落,金銮殿外,女子声音清清淡淡的,缓缓而入:“你还没问过本国师答应不答应。”
众人望去,只见殿前女子走来,初晨的暖阳落在她身后,烟烟霞霞的微光洒在她白色的宫装上,墨发半挽,松松垮垮的发髻,额间描了一朵赤色的花骨,容颜清丽,眸光徐徐。
国师萧景姒,已归来。
凤知昰猛地后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萧、萧景姒!”
她走近,长长的裙摆铺在金銮殿的绒毯上,一地绣了杏花的白色裙摆,好看极了。
所有目光,落在萧景姒身上,她闲庭信步般,走到最前面,转身,面对众臣。
“这金銮大殿,你是如何进来的?”
萧景姒抬头,清雅的眸对上凤知昰的眼:“本国师要来,我看哪个敢拦。”
殿外,御林军数百,她堂而皇地进来,却没有任何动静,诚如她所言,不敢,即便今时今日她已为罪人,还是不敢。
凤知昰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戴罪之身也敢擅闯皇宫,来人!来人!快将这谋害太后的佞臣贼子给本王拿下!”
敏王令下,立马便有一伙人持剑而入。
这,是凤知昰的亲兵。
不到片刻,又有一伙人入殿,包围了凤知昰,以及他的亲兵。
凤知昰当下便怒吼:“萧景姒,你要造反吗?”
“这话本国师也想问问敏王殿下。”萧景姒微微抬起眼睫,不似凤知昰情绪大动,她不瘟不火地问,“凤知昰你要造反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国师大人是妖!
“这话本国师也想问问敏王殿下。”萧景姒微微抬起眼睫,不似凤知昰情绪大动,她不瘟不火地问,“凤知昰你要造反吗?”
“休要当众妖言惑众,你刺杀太后在先,畏罪潜逃在后,还敢在此猖獗,今日本王便为民除害,伐佞正本!”凤知昰对外大喝一声,“御林军何在?”
百官哗然间,成百上千的御林军立刻进殿,瞬间便包围了整个金銮殿。
凤知昰沉声令道:“将萧景姒与这群贼子全部拿下,如若反抗,杀无赦。”
御林军何时听从敏王的调令了?
令下,不过须臾,所有御林军拔剑,涌入、逼近,剑尖却直指敏王凤知昰。
这一变故,凤知昰始料未及,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瞳孔:“你、你们——”
即便萧景姒离宫,这大凉,还是在她股掌,皇城御林军自始至终都只听她一人号令。
九门提督刘大人目瞪口呆了许久,才吹胡子瞪眼,当场发作:“萧景姒,你只手遮天,可还有王法?”
到底,这大凉的军事、政事有几成是握在萧景姒手里的,谁都不知道,她太高深莫测了。
“王法?”
萧景姒轻笑了一声,走近九门提督跟前,如玉的眸中淡淡流淌光辉,静而祥和,她道:“本国师今日便与各位大人说说王法。”
刘大人一把老骨头下意识就是一软!身子颤抖,看那女子已缓缓走上了镶金砌玉的台阶,拂了拂衣袖,端站在金銮龙椅前,睥睨众人。
清清灵灵的嗓音,不紧不慢:“敏王凤知昰,谋害太后,嫁祸于人,该当何罪?”
慢条斯理的语气,气势,却逼人。
凤知昰额头竟冒出了一层冷汗。
话落,萧景姒顿了片刻,冷冷清清的眸:“勾结苏家罪臣起兵造反,卖国投敌置边关百姓于不顾,该当何罪?”
“妖言惑——”
她打断,不慌不忙幽幽道:“结党营私,豢养私兵,又该当何罪!”
不瘟不火的话语,却久久不散,不绝于耳。
三条罪状,条条都是死罪,国师萧景姒此番,是要治一治敏王。
凤知昰脸色惨白,额头有豆大的汗淌下,他大声驳斥:“你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眼神飘忽,嗓门如雷,倒更似虚张声势。
也是,对上国师大人,谁还能不慌不乱。
“萧景姒,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本王一片丹心岂容你诬陷。”
诚然,敏王不认罪,匡扶于他的大臣亦是义愤填膺,一个个怒目圆睁,恨不得大骂萧景姒为非作歹,却又敢怒不敢言。
不认是吧?很好。萧景姒轻唤:“韩大人。”
大理寺韩卿上前:“老臣在。”
“未免百官说本国师假公济私有失公道,这案子便由你来审吧。”
韩大人领命:“是。”
大凉谁不知道大理寺的韩大人对国师大人唯命是从,说白了,姑且不说怎么审,但怎么判还是得国师大人点头才作数。
韩大人朝外高声喊道:“将证人带上来。”
只见女子被带上了殿,凤知昰登时呆若木鸡。
不是别人,这女子正是太后被杀一案唯一的幸存者,宜阳郡主凌织。
大理寺卿当百官之面,声声掷地有声,佐证国师大人所问的三条罪状。
其一罪,宜阳郡主凌织指认敏王于护国寺刺杀太后,有敏王府令牌为证,该当死罪。
其二罪,敏王与西陵太子衡亲笔书信为证,论实敏王为一己私利,将关河镇与兖州投敌西陵,陷边关百姓于烽火狼烟中,该当死罪。
其三罪,敏王勾结吏部,插手官员调配,铲除异己之余,行藏污纳垢之举,有官吏买卖账册为证,且有谢家司器营交易记录可追溯敏王私购军事物资,于常州豢养私兵,该当死罪。
如此一番审问一来,拨开云雾,真相大白,条条罪证,铁证如山,敏王凤知一时百口莫辩。
以九门提督和吏部尚书等为首的敏王党,各个头冒冷汗,身子发颤,脑中便只余一个念头,完了,敏王完了,大家都完了,国师大人有备而来,早就筹谋好了一切,这罪证条条,证据确凿,分明是早有预谋,是国师大人请君入瓮呐!
大理寺卿韩大人审完案,退至一旁,请国师大人定夺。
萧景姒坐在龙椅旁专供垂帘听政的小榻上,懒懒抬眸:“这罪,敏王殿下是认还是不认?”
凤知昰满头的汗,神色极其难看,脸色铁青,一双阴戾的眸中火光四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个妖女,本王今日便手刃了你,为我大凉除暴安良。”
话后,他从腰间拔出了软剑,长吼一声,纵身便扑向小榻上的萧景姒,剑刃直指。
“景姒!”
不知是何人失声大喊了一句。
猝不及防,那剑对准萧景姒刺去。
却见她缓缓后倾,一只手撑在榻上,借力一转,起跳,缎面的锦靴便踢中了凤知昰的肩头,他被大力踢开,重力不稳,跌落下了台阶,顿时,御林军上前,包围了他。
萧景姒一掌拍在伏案上:“不知悔改,藏剑入殿,罪加一等。”
殿下,秦臻与凤玉卿等人松了一口气,只是九门提督与吏部尚书等人可就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口了,背脊生寒,一声不吭地等着国师大人发落。
她微微沉了生,墨染的眸,少了几分温润,更显气势凌人:“四罪并罚,传令,立刻收押敏王,幽禁天牢,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大理寺卿韩大人领命:“下官遵旨。”一声令下,御林军将凤知昰扣押,拖出大殿。
一路,便闻敏王大吼大叫,疯癫一般地发狂,眼神似乎下一刻便要扑上去喝血啖肉。
“萧景姒!你这个妖女!”
“牝鸡持政,祸我大凉!”
“妖女!你该死!该死!”
“哈哈哈……妖女当道,妖女当道!”
妖女当道?谁说不是,敏王筹谋了多年,敛其锋芒,步步为营,不动声色地做了这么多,却被萧景姒轻而易举地一口反咬。
这等心思,这大凉,还有谁能与她相较。
敏王凤知昰,便如此下台,再无翻身之地了,此番,国师大人大获全胜。
萧景姒一手撑在伏案上,抬抬眼皮:“你们,可还有话说?”
秦臻笑,满脸掩都掩不住的骄傲,洪宝德瞟了他一眼,觉得秦臻太没有同情心了。
天家几个王爷呢,除了从不问世的几位唯唯诺诺,晋王全程看好戏,宣王一脸懵逼,兴许是脑子跟不上,还没转过来,再看百官,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众人皆道:“臣等附议。”国师大人回国了,敢怒不敢言的日子,也回来了。
“你们没有,本国师有。”坐在金銮龙椅旁的小榻上的女子,缓缓起身,身后的宫人连忙上前,为她提起裙摆,顺阶而下。
果然,国师大人从来不纵容,不姑息养奸。
百官闻言,头低得更低了。
萧景姒抬起手,慢慢悠悠指过:“你、你、你们,”
太保,九门提督,以及吏部众人顿时全部双膝跪了。
素白纤细的小手一转,她心平气和的嗓音似从远处飘来,轻轻扬扬:“还有你们。”
光禄大夫和刑部尚书等人,也都全部跪了。
难怪她作壁上观,任敏王一步步往上爬。
呵,一个不漏,敏王党的人,这次全部被她一锅端了出来,真是好一出不动声色的欲擒故纵呐。凤玉卿端着笑,瞧着好戏。
“臣请国师大人降罪。”
“臣请国师大人降罪。”
“臣请国师大人降罪。”
大殿之上,跪了一地的官员,皆是一品二品的重臣,如此釜底抽薪的阵势,就是大凉开国多年也前所未见。
想来,国师大人是要借着敏王的东风,将朝中的反国师派一次斩草除根。
“你们与罪王凤知昰一丘之貉,同谋举事,为臣不忠,煽动朝变。”嗓音毫不强势,便如同家常一般,萧景姒淡淡问,“说说,该当何罪?”
“臣罪该万死。”
“国师大人恕罪。”
“求国师大人饶命。”
一个个两朝重臣,平日里哪个不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这会儿,全部成了软骨头,所以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物降一物,国师萧景姒天生便是玩政的料。
萧景姒道:“死罪可免,革职查办。”问,“可还有异议?”
谁敢?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睨了一眼众人,萧景姒道:“无事退朝。”
众人抹汗的抹汗,拍胸的拍胸,一个个吓白了脸,赶紧退朝,此番,国师大人一口吃下了朝堂半壁江山,来了个大换血,剩下的官员,多为中立派,见识了这一番动作,怕是也再没胆子策反了。
这下马威,立竿见影。
凤玉卿抱着手,笑了笑:“本王与颐华长公主周旋了这么久,才将七皇弟的老底挖清楚,你倒好,一回来便坐收渔翁。”
萧景姒一身白色宫装,不施脂粉的脸,显得柔和无害,对视凤玉卿的眼:“手足相残、同宗相害,晋王殿下做不得这等失民心之事,本国师便只好代劳了。”
凤玉卿冷哼:“诡辩。”
她不置可否。
凤容璃还是一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