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她伸手便去抓梅彩,果然抓到了一截柔滑的手臂。随即她觉得身子一轻,似乎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在将梅彩向上空吸去,而拽着梅彩胳膊的她也被一同往上带去。
下方传来雪衣急切慌乱的声音:“主人!”随着他的起身,浓重的魔气再度弥漫,脚下灰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情形。
赵坦坦只能在心中传音:“雪衣,别过来,我有办法脱身!师兄结丹能否成功,就靠你替他护法了!”
她能有什么脱身办法?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也不知梅彩是吓呆了还是受伤严重,没有一点挣扎的迹象。赵坦坦无法可施,也不能任由两人一同被吸到那漆黑的空中,就这样束手就擒,只得匆匆掏出几张高阶雷电符便往上空扔去。
带有元婴境界法力的雷电符炸响了数声,仅仅在半空中闪了几下便湮灭了光亮。赵坦坦隐约听到一声闷哼,而后她们上升的速度反而比之前更快了数倍。
只是两息功夫,她觉得脑中一阵轰鸣,似乎穿透了什么屏障一样的东西,被直接甩到了某个空间中。
晕眩过后,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有阴冷的风不断刮过,她只能感觉到自己仍紧紧握着那截柔滑的手臂。
“梅师姐?”她试探地小声问。身边人却没有回应,只有急促的喘息声。
麻花剑在自己晕眩时便已自动回到丹田之中,赵坦坦想再度唤出剑来,却发现丹田竟被禁锢住了。
试了几次都不行,她不得不放弃,在身上找了又找,最后掏出几枚龙珠来照明。
曾经被崔尘视为粪土一般随意丢弃的龙珠,果然是居家旅行探险寻幽的好东西,一取出来不说附近亮如白昼,至少也能借着朦胧的光看清楚身边环境。
赵坦坦就借着龙珠发出的微弱光芒,看见梅彩鬓横钗斜、衣衫凌乱,就躺在旁边的地面上昏迷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阴风吹起她的发丝,盖住了她小半张脸,看来跟女鬼也差相仿佛,哪还有一点清源剑派第一美人的姿态。
既然她昏迷着,那耳边不停不歇的喘息声是怎么回事?
赵坦坦疑惑地举着龙珠再往前看去,却对上了一双血红如妖兽的眼睛。她惊了一跳,向后疾退了几步,手中龙珠都险些拿不稳。
退了几步,却发现对方没有丝毫动静。
她吸口气稳了下心神,然后壮着胆重新望过去。这才发现那双血红眼睛的主人身上有些焦黑,显然是被雷电符击中所致,但更严重的伤却是他浑身溃烂,似乎正被什么烈性的毒液侵蚀着,许多地方甚至能看到白骨露出来。
喘息声正是从他口中发出,伴随着身体的溃烂,喘息声越来越粗重。他漆黑的身形蜷缩在角落,却像一只蹲在黑暗中受了伤的妖兽。
原来魔尊的骨头并不像他们的魔功一样黑成一片,而是跟普通人一样是白色的……
赵坦坦也不知自己为何脑中会不着边际地想到这个。但她总算明白之前为何一直觉得那疯狂的笑声有些耳熟,果然算得上是老相识了。
也是,除了这个喜欢时不时自戳双目的魔尊,还有谁能笑得那么疯狂又苍凉?
这么一想明白,她便能够前后贯通了:显而易见,去袭击清源剑派的自然也是这个疯子魔尊。
也不知他这身毒液是来时就有,还是被清源剑派那只传说中的万年神兽赠送的。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是他活该。
赵坦坦此时丹田被禁锢,连武器都没法动用。但眼见魔尊似乎失去了战斗力,自古正邪不两立,何况对方刚刚袭击了修真者的城镇,不知害多少道友陨落。
如今千载难逢的良机摆在面前,身为正道人士的她怎能轻易放过?
第98章 屠魔
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望不清楚远处有什么,唯有身边昏迷中的梅彩和黑暗里喘息着的魔尊。
赵坦坦猜测,这样密闭的空间大约是魔尊立的结界,以她目前的状态要破除结界脱身,也唯有杀死魔尊一途。
说来这魔尊也是有意思,上回突袭琼华派,大喇喇将琼华派的第一美人苏曼姿抢走。这回又带着伤跑来,将清源剑派的第一美人梅彩给抢了。
难道他这是专门挑着各派的第一美人抢吗?眼光倒是挺高的。
赵坦坦内心腹诽着,再度仔细打量魔尊。
蹲在黑暗中的黑衣男子,圆睁着血红的双眼,喉中不断发出嘶鸣,仿佛已经痛得喘不过气来。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的双眼眨也未眨过,似乎因为太过痛苦已经失去神智。
赵坦坦试着走近几步,发现他仍未有一点反应。这样看来,他若非已经昏了过去,就是正全力抗衡腐蚀身体的毒液,导致没有余力去关注其他。
果然是大好良机!
赵坦坦咬咬牙伸手摸向自己头顶的发髻。
唤不出法宝武器没关系,身为剑修本来就不会太过依赖这些,总有别的办法。
她的发髻比起梅彩等几位师姐妹来简单多了,没有什么多余的珠花头饰,仅仅是将头发绾起来用发簪固定。此时她便利落地将固定发髻的簪子抽出来,任由长发散落肩头,而后手起簪落便刺向眼前一动不动的魔尊。
簪子接触到魔尊的前一刻,一股极霸道的劲气蓦然将赵坦坦掀翻,令她向后方急速倒冲回去,最后不知撞在了铜墙铁壁一般的墙面上,因丹田被禁锢而不能运气护身的赵坦坦,只觉得浑身都撞散了架。
手中簪子早已不知所踪,她痛哼一声正要爬起,脖子随即猛地一痛,竟被一把掐住,死死地按在了墙上。
“想要我性命的人……千年来不知多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趁我衰弱之时暗算我?”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没有丝毫从前的那种疯癫,语气冰冷得如同在宣判死亡,“不自量力!”
呼吸早就被迫停止,脖子处被越掐越紧,仿佛下一刻就会从中断开来。
赵坦坦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无力挣扎的猎物,正束手待毙。不……若是换做凡人,她此时应该早已被杀死了。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魔尊身上传来腐烂的味道,那是毒液正在进一步腐蚀他的身体,但施加在她身上的劲力却并未受到影响。
心渐渐沉了下去,没想到伤势如此严重的魔尊,还有如此强大的威力,转手间就能致自己于死地。
是她轻敌了。
赵坦坦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终于挤出了几个字,顺带着一个惨惨的笑:“你……要的……我……有……”
果然随着这句话出口,就仿佛念出了魔咒般,脖子处骤然一松。赵坦坦失去支撑,狠狠摔在了地上,随即又被一把猛力拽起。
“在哪里?她在哪儿?”急切的追问劈头盖脑而来,赵坦坦发现拽着自己的那只被毒液腐蚀了大半的手竟然在颤抖。刚才还冷静如阎罗的魔尊,转眼竟又显出了几分疯癫。
究竟是什么人,能令法力足以翻手云覆手雨的魔尊,如此张皇急切、疯癫狂乱地去寻找?
赵坦坦此时根本顾不得多想,刚才濒临死亡的绝境,令她的体内被激发出了几分灵力。
她就利用这点微小的灵气,一手打开乾坤袋,取出一个卷轴,便奋力向远处抛去:“你要的……都在这里面……”
卷轴因她抛起的力度展开开一些,隐约现出一名女子的身姿。
拽着自己的力度猛然放开,她像一个没用的废品般被用力丢开。
那方才哪怕在痛苦中依旧能致他人于绝境的魔尊,发出狂乱的咆哮声,冲向了远方渐渐飘落的卷轴。身上被毒液腐蚀而产生的脓液一路洒落在地上,发出淡淡的焦臭,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只像个逐日的夸父般径自向前追去。
赵坦坦闭了闭眼,就在她闭眼的刹那,远处一阵亮如白昼的雷光伴随剧烈的爆炸声出现,紧跟着是震天的痛吼声,身处整个的空间都随之震荡起来。
这强烈的震荡令昏迷的梅彩都苏醒了过来,在她迷蒙地睁开美丽眼睛的同时,周围浓重的黑暗仿佛被疾风吹散般迅速地变淡,最终消散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赵坦坦举目四望,发现原来他们竟是置身城镇郊外的林子中,只是此时这片林子几乎全部被烧毁,只剩下一大片残断的焦炭。
她混在卷轴中所剩无几的高阶雷电符,总算发挥出了最大效用,再度重创了魔尊,令其伤上加伤,连结界都无法维持便即遁走。
“师妹,发生了什么事?”梅彩慢慢坐起,茫然地看着眼前焦黑的土地,弄不清楚状况。
回头看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被魔尊劫走的梅彩,赵坦坦吐出一口气。
此时才发觉脖子处受伤严重,令她嗓子痛到说话都有些艰难,但她还是忍不住用粗嘎的嗓音勉强说道:“师姐,其实我偷偷画过一张师兄的画……后来觉得师兄这般……美轮美奂的人物,还是配女装更好看……”
“好像有点道理……”梅彩双眼亮了亮,似乎已忘记置身何处:“图在哪儿?”
赵坦坦抬头望了眼刚才雷电符爆炸的位置:“不小心这次烧毁了……”说到这里,她嗓子痛得咳了两声,才发出像老妪一般沙哑苍老的叹息声,“我提这个,其实是想说雷电符真的太有用了……你还有吗?”
第99章 失魂落魄
说完这话,赵坦坦便坐倒在地,短时间内频临死亡却又死里逃生,令她全身脱力冷汗涔涔。
梅彩根本不清楚之前发生过什么事,赵坦坦莫名其妙的话自然换来她莫名其妙的眼神。而后赵坦坦全身的狼狈不堪,勾起了梅彩片刻前遇劫的回忆,令其一时间脸色煞白,腿软地坐在原地心有余悸,更没心思弄清楚赵坦坦究竟在说什么。
坐了有一会儿,赵坦坦高度紧张的神经才终于得以放松。
而放松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丹田竟依旧被禁锢着,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烟消云散,果然……那个魔尊只是遁走了,区区几张高阶雷电符还无法消灭他。
脖子处仍是疼痛难忍,但她惦记着城中情形,尤其是正在结丹紧要关头的崔尘和为其护法的雪衣,因此只草草找出帕子裹住脖颈,便急着要回到城中。
没有灵力便无法御剑飞行,只能指望梅彩了。
她看向正慢慢扶着树干起身的梅彩,问道:“梅师姐,你还能驭剑吗?”
梅彩怔了下,试着运起灵力,随后便是一声惊呼:“呀!我的灵力怎么没了?”她惊慌失措地开始尝试各种法术,但全都无效,反倒令自己看起来像在手舞足蹈。不过幸好是美人,即便是手舞足蹈,也看来颇有美感。
好吧……看样子梅彩师姐也没有幸免,那么问题来了——没有丝毫灵力的她们要怎么回城?
赵坦坦思索片刻,刚要闭目感应雪衣的状态,忽地感受到一阵清风徐来,拂在脸上竟有有几分清心怡神。
而自魔尊消失后便逐渐恢复明朗的天空中,紫气东来祥云密布,密密匝匝地在这座城镇的上空,逐渐汇聚成了一朵白中泛着紫光的巨大莲花,而后慢慢绽开。
随着这朵紫色莲花的形成,方圆千里之内竟香气四溢、灵气浓郁,引来无数鸟雀啁啾着飞向城内聚集。
“大师兄结丹成功了!”耳边响起梅彩惊喜的叫声,叫出了赵坦坦心中所想。这一次她才真正算是松了口气。
梅彩的脸上满是欢喜,她望着城镇的方向,仿佛望见了自己心上人结丹后一身仙气不同凡俗的模样。尽管不能动用灵力,她却匆匆整理了一下妆容,便欢喜地向城镇方向徒步跑去,似不愿让她情郎久等般,口中还痴痴地低喃了声:“大师兄……”
若是这位梅师姐在修炼方面也有如此热情,恐怕早就在其长老爹帮忙下结丹了吧?
赵坦坦嘴角抽了抽。
她仰头望着天空中逐渐盛放的紫色莲花,只觉得头大如斗。师兄对莲花也未免太过痴恋了些,竟然连结丹时的祥瑞征兆都是幻化为莲花的样子。
真担心一会儿回到城里,她会看到一个额头开了四片花瓣的师兄。
这么想着,她脚下也加快了步子,紧跟在梅彩后头。
才走没几步,头顶上方传来个声音:“两位可是清源剑派的道友?身为剑修,何不驭剑而行?”
你以为我们不想么?
赵坦坦翻翻白眼,抬头望去,发现斜上方竟横飘着一只有两三丈长的葫芦,也不知里头装了什么,只觉得一股股的药香扑鼻而来。
葫芦上正坐了两名男子,均身着粗布麻衣,却不掩神态清朗、气质秀美,竟算得上是两名难得的美男子。其中一人腰间别着只小巧玲珑的葫芦状法宝,看造型同他们身下坐着的倒十分相似,想来他们骑着的大葫芦,应当是另一人的法宝所变的了。
不得不说,骑着葫芦比骑着笛子啊琴的更稀奇。
赵坦坦忍不住看了又看,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下一刻就从那圆滚滚的葫芦上滚下来。幸好那二人只打量了她一眼之后,目光便都停留在梅彩身上,并未注意到她怪异的眼神。
梅彩身为门中第一美人自然名不虚传,本就生得美丽动人,方才又平白遭了次罪,身上衣衫破了几处,发髻也微乱,但结合她纤细的体态,以及那股子来自烟雨江南般的柔弱气息,反倒显得愈发惹人怜惜关注。
而赵坦坦此时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因为没了簪子绾发,她一头乱发就像水草般随意地披散着,连脸部都被遮去了不少。衣衫这回倒是托了紫萌的福,虽然沾上了魔尊身上腐蚀性极强的毒液却没有一点损坏,只是因方才与魔尊太过近距离接触,沾了些黑气尚未来得及清除干净。
总之此时她看来灰突突的毫不起眼,就像个村姑,与看来柔弱而美丽梅彩相比,实在像一个是闺阁千金,一个是粗使丫鬟。
那人唤她们为“两位清源剑派的道友”,着实算得上是客气的了。
身边的梅彩虽然修为堪堪筑基中期,但终究身为师姐,自然得由她来负责应答。
“二位道友见笑,我与师妹受魔人袭击,如今都动用不了灵力……”梅彩在外人面前已恢复了清源剑派第一美人的调调,带着浅笑轻叹,“如今才不得不步行去前方城镇与同门会合。”
葫芦上二人闻,按低了葫芦的高度,在赵坦坦与梅彩面前落下地来。随着葫芦离她们愈近,药香比之前更为浓重,却并不难闻,反倒闻着令人觉得舒坦。
“之前我二人远远望见这方向似有魔人来袭,看来果然没有看错……难怪道友们身上还沾着几分未褪去的魔气。”首先开口那人修眉俊目,闻一礼,在药香阵阵中说道:“在下乃是丹鼎门施采芪,身旁的是同门师弟洛采楠。我们师兄弟本是在远处经过时,望见魔气赶来相助,半途却见魔气尽去空中出现祥云异象,想是前方城镇中有人刚结成金丹,便索性前往拜访。若是二位道友不介意,不如与我们一同前往如何?”
意思就是可以载她们一程喽?
魔尊把她们带出来时只花了两三息的功夫,她们回去用走的却起码得走上一两个时辰,简直害人不浅!
如今能早些回去,她们怎会不答应?这顺风车自然是要搭的。
梅彩身为长老之女,又是清源剑派第一美人,自小便是众人捧着哄着的对象。向来是法宝任她选,出行皆高来高去,几曾踏实地在地上走过几步路?
此时因崔尘结丹而引起的兴奋有些过去,她冷静下来便觉得能不用走的回城里自毁形象,是极好的。
“不瞒二位,前方城镇中结丹的便是我派大师兄崔尘。我们也急着回城看望同门,二位道友的好意便不推辞了。”梅彩忙不迭地应了,语气中带了自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