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昕稍微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相信雨轩既然这么说了，那他就一定能够在这里呆着。
不提中高精神病院可能会出现的关于突然消失的食物的新传闻，只是雨轩一直呆在楼层间夹缝通道里的事情本身就非常不可取。
环境对人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
特别是对各方面都非常敏感的精神病人来说。
一直呆在这种通道里，雨轩最后怕是真的会变成一个“幽灵”。
这些问题在晋昕的脑海中转了一圈，很快就让晋昕在心里有了一个隐约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是否能够实现，还要看看实际上是否可以操作。
当然； 最重要的还是雨轩。
“雨轩，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换一个精神病院住？”
“换一个精神病院住？”雨轩眨了眨眼睛，他的整个表情都灵动了些。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原来自己还能够换一个精神病院住的吗？
“对啊。”晋昕颔首，“你看你也不知道要不要离开精神病院，离开的话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在这个病院里面住的又不开心。既然不开心的话，为什么我们不能够换一个病院住？你才是消费者，你拥有选择权啊。”
“这……这样也可以吗？”雨轩整个人都转了过来对着晋昕，面上的神色有些无措。
晋昕耸肩：“其实咱们如果想要离开这里的话，也不需要用逃的方式，只要你对这个病院的服务不满意，办理出院或者转院就可以了，如果你的家人不同意，操作上可能会有一些阻碍。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精神卫生法上都有相关规定，这些我都可以帮你。”
对于精神病患者来说，真正可怕的事情，是当他们进入一家精神病院中后，好像人身自由权就完全被剥夺，身为种花国公民应有的权益好像也因为他们精神方面有了“疾病”而随之消除。
那种完全身不由己，只能够被他人操控，好像不论生死都无人在意、都没有关系的状态，真的让人恐惧。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精神病院相关的恐怖电影中，总是会出现那些邪恶的精神病院医生和护士不顾精神病患者的反抗强行对他们进行电击或者水疗窒息等行为。
不过现在到底是一个文明社会。
我们的国家在很多方面确实尚未完善，诸多历史遗留的观点也在影响着我们的判断和实际执行的操作，但好在这是一个开放的国度，即使是精神病患者也拥有自身的权益。
他们并非是完全无助的，虽然……实际操纵上可能会需要一点儿帮助。
但我们相信这个世界一切都在朝着好的一面发展不是吗？
晋昕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让胆怯的雨轩也在心底悄悄的鼓起了勇气。
他想要去相信，却又有点不可置信，他略带彷徨的反复的询问：“真的可以这样吗？如果不喜欢的话……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一直换吗？”
“是的，是这样。”理论上确实是这样。
要知道现在的私立精神病院可都是商业化经营，你要是不给人家钱，人家也不可能白养着你。那些正规医院，你要是想看病做手术都要给钱呢。
难道私立精神病院真的会如同恐怖电影里演的那样，拿不给钱的病人去做治疗实验、各种虐待不给钱的病人吗？
一个正规的私立精神病院，到底还不想让自己惹上纠缠不清的官司。
至于这些精神病院能有多少良心，真的是看院长还有病院里的那些医生护士。
雨轩有一点儿激动。
他在那里坐着，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晋昕却能够感觉到此刻坐在她身旁的雨轩同之前的那种死气沉沉到底有了些不同。
有了一丝活气。
就算是精神病患者，活泼些也比死气沉沉、满心绝望好点。
雨轩还是不知道该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假如自己离开了精神病院又能去哪。
但他现在却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想要呆在现在这个精神病院里面。
“你说有哪个精神病院会比这里好些吗？”雨轩小声的，用比最开始那种迟钝的语调快上不少的声音问，“这家精神病院好像很不错了，还会有比它更好的吗？”
晋昕略微迟疑了下回答：“……如果说仪器设备还有环境之类……想要找到比中高精神病院更好的精神病院，好像有点难，不过我觉得隔壁省的仁爱精神病院不错。”
“仁爱精神病院？”雨轩这次的语速要更快了些，声音都变得有力气许多。
晋昕完全感受到了雨轩的激动，“嗯……就在隔壁省，里面的病人都……比较有特色……”
“不太友好吗？”雨轩的声音中立刻带上了担忧。
“不不不，不是不太友好……他们还都挺好相处的。”
紧张的雨轩松了口气，“这样真实太好了，晋昕你知道的好多啊。”
晋昕想了想，暂时还是不要崩坏自己同样是想要逃出去的病人人设：“……对啊，毕竟不太想要在这家病院里呆了嘛，就对其他的病院稍微了解了一下。”
“那还有其他的比较好的病院吗？”雨轩问，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带入了想要转院的设定。
可这个问题倒是把晋昕一下子问住了。
她在仁爱精神病院工作这么久，虽然对其他精神病院有些了解，可那也只限于非常表面的了解，就跟她之前对中高精神病院的了解一样，要让她去断言那些病院是好还是不好，她也没法说。
可她感觉的来自雨轩的灼热眼神，还是把自己了解的那些比较表面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雨轩听的非常认真，听完后点了点头，他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通道里又再次安静了下来，晋昕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松了松筋骨，然后她就听见雨轩用确定的语调说：“我决定了，我想要到仁爱精神病院去看看，晋昕我们一起过去吧。”
晋昕：“……好啊。”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只是转院而已，可能需要跟你的家人联系一下。”
雨轩那张不知道多久都没有过其他表情的脸上扬起了一个略微有些生疏的笑容，他的两只眼睛里都有了光亮，“能够跟晋昕一起到其他病院里去，感觉安心好多，真的太好了。”
都不用看到雨轩的那张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通过雨轩的声音，晋昕已经完全感受到了他的心情。
于是晋昕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能够开心起来，真的太好了。”
雨轩愣了一下，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有些僵硬的面容安静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的安静同先前不同，这一次的安静是让人舒适的安静，并非无望空茫的死寂。
晋昕和张萌萌一起去了个洗手间，结果只有张萌萌回来的事情当然瞒不过孙雯雯等人。
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张萌萌自然找了戴医生小声说了，毕竟这事情可大可小。晋昕又一直是由戴医生带着，戴医生的人也很不错。
戴医生听了张萌萌说的这事情表示自己头也很大。
好在晋昕在天黑之前自己出现了，然后给戴医生丢了个问题出来。
“要给雨轩转到我们病院的话，具体该怎么操作？”
戴医生在内心非常纠结的同时，用一种“你是真的秀啊”的眼神盯着晋昕看了好半天。
这种眼神就像是当初大家知道晋昕刚来到病院那会完好如初的从慕辰的房间里走出来，不但没有被慕辰吓到还把慕辰给打了时的眼神。
他们这才到其他并原来参观学习一天时间都没到，晋昕这就把人家病人墙角给挖了一块？
厉害啊。
“这件事情很难办吗？”晋昕问。
戴医生并没有立刻回答好不好办，而是同晋昕了解了一下雨轩的基本情况，最后说：“我需要跟他的家人联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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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雨轩的家人出乎意料的好联系。
并非是因为连自己名字都快要忘记的雨轩还记得正确的同家人联系的方式，而是因为他的家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要打开手机稍微搜一下； 想要找到联络的方法也不是很难。
当戴医生把电话打到了人家公司表明是为了雨轩的事情要找他哥哥； 电话很快就被转了过去。
“喂？你好； 听说你是为了雨轩的事情要找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平稳； 好似是在说一件需要处理的公事，不用见面也能够透过电话感受到另一边拿着电话的人身上的气场。
“是的，我是仁爱精神病院的戴医生； 有一些事情想要跟您聊一下。”
电话那边的雨笙微微顿了一下。
虽说这些年来他同雨轩基本没有什么联系，但雨轩的基本情况他还是了解的； 毕竟雨轩是他的弟弟。
他记得雨轩是住在业内顶尖的中高精神病院，为什么这个叫做仁爱精神病院的医生会给他打电话？
戴医生和雨轩的这位哥哥聊了许久。
他也不知道该说雨笙是关心雨轩还是不关心。
要说不关心； 人家把戴医生为什么会为雨轩的事情找他问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很多就连戴医生都没有想到的问题他都想到了。
可要说关心？
通过晋昕那边的消息； 戴医生了解到，这些年来雨轩基本没有见到过家人，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要忘记了。
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在给雨笙打电话之前； 关于雨轩的情况戴医生也做了些了解。
雨轩在中高精神病院的待遇相较于其他病人来说是非常不错的，在物质上并没有缺了少了什么。
可除了这些； 似乎也没有更多了。
聊到最后； 戴医生略微有些迟疑的问：“雨笙先生要不要考虑到这边来看看？也许您同雨轩见上一面能够了解到比从我这里听的更多的东西。还有仁爱精神病院这边，您也可以做到更加全面的了解，我们病院在服务方面绝对是把病人的健康放在第一位的，在业内的评价非常不错。”
电话那头的雨笙许久没有出声，良久后才道：“你的提议我会考虑； 给雨轩转院这件事情明天我会给你答复。”
说完这样特别公事公办的一句话，电话那头的雨笙就把电话给挂了。
戴医生：“……”
晋昕过来问：“怎么样？雨轩的哥哥怎么说？”
戴医生一脸深沉的点了点头：“事情很复杂啊。”这些有钱人的事情好像总是比较复杂些，明明很多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很简单的。
晋昕：“……怎么个复杂法？”
戴医生放下手机，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你不需要考虑太多，不管如何明天就会有答案。我看你现在还挺担心雨轩，你还是去陪陪那位叫做雨轩的病人，你不是说他不愿意从夹层通道里出来吗？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晋昕：“……我把他哄下来了。”
晋昕跟雨轩之间到底有着“一同前往新病院”的约定，对雨轩来说，晋昕可要比其他人更亲近些。
所以晋昕的话，他多少会考虑下。
晋昕废了不少唇舌可算把雨轩从夹层通道里给哄了出来——那个地方并不适合人类呆太长的时间，过于逼仄的环境，原本就会让人感到压抑，更别说如果想要移动连身体都没有办法站起来——可哄出来后，中高精神病院这边找到现在的医生和护士们却不会简单的放过他。
他们先是以较为严肃的态度询问雨轩：“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你？就连监视器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原本就不是很想同这些医生、护士说话的雨轩，在看见询问者眼中严厉的神色后，直接就进入了自闭状态。
不管这些医生、护士在他身旁说了多少话，雨轩都是一副呆呆的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面对这样完全不合作的雨轩，中高精神病院的医生、护士们自然有些生气。
也是出于“为了病人自身考虑”——他们担心雨轩会再次不知不觉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他们决定将雨轩关在特别病房里。
没错，就是仁爱精神病院那种特别病房。
更加简洁、安全、空间更小、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房间。
当然，那里也更加安静。
如果巡查的医生和护士都不出声，被关在那里的病人几乎像是处于一个完全没有声音的空间。
——那里的墙壁、地板、房顶全都是可以吸收声音的材质，能够将噪声降到最低。
面对医生的这个决定，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雨轩终于有了反应。
并非是危险的攻击性的反应，也不是恐惧类的反应。
他一把抓住了晋昕的手腕，然后说：“你别走。”
晋昕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些医生和护士看她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着勾｜引纯洁少年的不良少女……
晋昕：“……”
晋昕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非常直白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告诉那些医生和护士自己假装是雨轩的病友，更不可能告诉他们雨轩是如何从大家事业中“完全消失”的。
所以晋昕硬是抗住了中高精神病院众多医生和护士无声的带着谴责的目光。
并且通过文院长对中高精神病院这边的游说，获得了留在雨轩身边的待遇——虽然只有今天晚上。
不过已经够了。
等到明天，就能有结果了。
之后的事情戴医生没有让晋昕操心，而是叮嘱晋昕要好好照顾雨轩。
虽然中高精神病院这么多的患者并不需要他们负责，但到底都是干这一行的，不管这些病人是不是自家的，能照顾点多少照顾点也是好的。
“咱们也不图什么，就图一个心里过得去。”这是戴医生跟晋昕说的话。
晋昕看着戴医生那副理直气壮我就是这么想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是：“……我就图一个问心无愧？”
“嘿！就是这么个意思。”戴医生拍了拍晋昕的肩膀，觉得晋昕真是孺子可教，“你说人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辈子忙忙碌碌都想要个什么东西啊？为了可以活好点，天天累死累活。可你真的只想图个物质上的满足了？如果只图这东西，咱们也不可能干这一行了，到底图的只是我们自己心里头那点儿舒坦罢了。
“我们不求什么，我们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坦。”
说完这些话，戴医生对着晋昕摆了摆手，让她快点去忙自己的事情去。
他们参观学习的团队人数不少，原本是想要乘着天黑之前回去。
不过现在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还有雨轩这件事情，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了，还是想想今天晚上该要住哪里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个队伍里还跟着一个心心念念想要到他们病院里去住着的祖宗呢。
这位祖宗家里可是有钱的很。
中高精神病院能够这么轻易答应跟仁爱精神病院交流学习，这位祖宗是功不可没。
好在这位祖宗主要缠着的人是文院长，他们这些小虾米还不够人家祖宗多费功夫，也算是……轻松不少。
戴医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头把今天一整天的事情都给捋了一下，又想想病院里还有多少事情等着自己回去处理、雨轩转院的这件事情他要怎么跟樊院长提，不知道中高精神病院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