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甘名附和同苗明并肩走在一起，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往前走了去。
被留在原地的晋昕眨了眨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第24章
现在是病人们的活动时间。
晋昕坐在庭院里一处长椅上， 左边是低着头犯困的孙雯雯， 右边草地上是一个满头少年白专心致志玩着魔方的病人。
晋昕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视线没有焦点，就这样盯了整整十五分钟晋昕抬起手来曲指抵着下巴说：“大家的病情真的很复杂啊。”
本来病院里的病人们各自病情就已经足够复杂， 再把他们放在一起相互影响，似乎变得更加让人难以捉摸了。
犯困的孙雯雯伸了个懒腰，把手别到背后捶了捶自己的背接话道：“那～可是相当复杂。”她一脸无奈的说， “就新来的病人康方， 态度是非常的不配合， 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医生护士放在眼里， 对谁都是爱答不理——这也算是病人的常态之一没什么好抱怨的——可他跟我们说的最多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在晋昕转头看去后，孙雯雯一脸幽怨的说：“我要找戴医生。”
“我要找戴医生、戴医生、戴医生！”孙雯雯压着声音做呐喊状， 喊完又无力的垂下胳膊，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别提多无奈了， “戴医生来看他了， 他又说戴医生是假冒的， 我……我们难道要把甘名找来跟他继续谈吗？”
“也许可以尝试一下？”晋昕提议，如果戴医生他们觉得没有问题，甘名的情况也良好的话。
甘名还没有来见康方，康方已经跟另外一个病人聊上了。
准确来说， 是康方单方面的纠缠那位名叫天兰的女性病人， 翻来覆去的问她， “你笑什么？”
可惜天兰并没有跟他交谈的心思， 被逼问的紧了，便会又对他扬起那种带着嘲讽的仿佛在看傻子的笑容。笑过之后她会抬起满是腱子肉的胳膊，将康方这个比她大了整整两圈的大男人挥到一边去，然后开始自己的锻炼。
天兰在整个病院里都算是一个极为特别的病人。
因为其他病人在非病发的时候，活动大多趋向于静默，对旁人爱答不理。
天兰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人事物也是不愿搭理，但她绝对是静不下来的那个，因为她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基本都在锻炼自己。
有条件的时候锻炼自己，没有条件的时候创造条件也要锻炼自己，就算是睡觉也不能阻止她在睡梦中锻炼自己。
能够在精神病院里锻炼出一身腱子肉，也是世所罕见了。
那真的是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别人一巴掌拍过去天兰还没感觉多疼，拍的人手都会疼麻了那种。
康方作为一个手下有十八条人命的人，基本都是别人怕他，都不需要他说什么，一个眼神过去，旁人见了也会心中发寒。
手上有人命的人终究跟普通人不一样。
可天兰不一样，根本当他不存在，该干什么干什么。康方只是在旁边一遍又一遍的问还好，如果康方敢耍横阻止天兰锻炼……事实上在晋昕再次见到康方前，他已经阻止过一次，并且付出了接下来三天躺在病床上下不来的代价。
晋昕再一次见到康方是跟在戴医生身后，她在病院专门为病人提供的二号活动房间见到了他。
跟上次看见康方相比，今天的光线要更好晋昕也把他看得更加清楚，所以晋昕看到了康方脸上浓重的黑眼圈、微微下垂的眼尾，那双直勾勾盯着运动中天兰的眼睛让人感到害怕。
可运动中的天兰对他毫不理会，完全将其视为无物。
戴医生走进房间后跟扒着墙角高处窗沿上正在做“引体向上”的天兰打了声招呼。
引体向上这样的运动对上半身和手臂的力量要求都很高，一身运动装束的天兰做起来却非常轻松。
她一边做着引体向上一边扭头同戴医生颔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戴医生今天是来找我的吗？你身后的这位护士是新来的？我还没有见过。”
跟在戴医生身边这么长时间，晋昕也没有见到过天兰这位病人。
戴医生笑眯眯的说：“我今天来还是找康方的，旁边这位是来了有些日子的晋昕，人非常好，你们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她。““晋昕？”听见晋昕两个字天兰突然松开了双手，离地半尺的脚落在了地上，她的一切动作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行云流水、举重若轻，随着动作鼓动的肌肉带着一种力量美。
她喝了口水又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问：“你是苗明说的那个晋昕吗？”
“最近一段时间苗明确实是由我负责照看。”晋昕在天兰的视线扫过来时非常认真的回答。
视线是有“力量”的。
这句话在大多数人的身上表现都不是那么明显，可天兰的注视却让晋昕生出一种面对狮子的感觉。
没有见过天兰的人可能会很奇怪，晋昕为什么会将狮子和一个女人联想到一起，但若是见过天兰的人绝对不会有这种疑惑。
她正是一个如同狮子的女人，也难怪康方会有如此表现，完全的无从下手。
天兰听了晋昕的回答后，两条长得非常率性的眉毛扬了扬，将手中的毛巾往旁边一扔，天兰微笑着说：“虽然不太相信，但苗明那个老家伙应该不会说谎，听说你的力气大得出气，咱们来掰个手腕吧。”
先不提天兰用“老家伙”三个字去称呼面貌和身体都很年轻的苗明，听见“掰手腕”三个字，面对病人时总是笑呵呵的戴医生那张脸顿时变色，那样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了。
晋昕没有跟天兰接触过也许不知道，但戴医生却是非常清楚的。
如果不是天兰自己想要留在精神病院里，说什么：“这里地广人稀，如果发生什么灾难都比较好躲避，周围草木茂盛也不会饿死自己，在现在的社会里可是很难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啊！”她想走的话可没有谁能拦得住她。
他们病院里所有的医生护士加到一起也不是天兰的对手，病院周围的围墙拦下一般人不成问题，可想要拦下天兰？
反正戴医生是不相信的。
戴医生可是亲眼看见过天兰手臂轻轻用力就上了五六米高的大树，还从三楼跳下来毫发无伤的人。
把天兰跟那些顶尖的专业运动员相比戴医生不知如何，但跟普通人那是没法比，简直碾压。
现在天兰说要跟晋昕掰个手腕？
戴医生快速看了一眼晋昕的细胳膊细腿，再看了看天兰一身稍稍用力就尽数鼓起的强健肌肉……
“那个……还是不要了吧……”戴医生的脸上强堆笑容，温和的开口，企图让天兰放弃这个主意，“你看晋昕长得瘦瘦小小一个，真跟你掰起手腕肯定是掰不过的，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挑战性啊！”关键是若天兰手上一个用力把晋昕的骨头给捏断了……
这样的画面戴医生简直不敢想，他还是挺喜欢晋昕这个小姑娘的，不希望晋昕在他们病院帮忙这几个月出什么事啊。
天兰看着戴医生脸上勉力的笑容哈哈大笑起来，她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担心，如果她真的是苗明说的那个晋昕，才不会没有任何挑战性。”
戴医生扭头去看晋昕，张了张嘴吧唤了一声，他希望可以看看晋昕是怎么想的。
天兰虽然把自己锻炼得非常夸张，却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病人。若是旁人认真的拒绝，天兰也不会做出什么特别的事情来。
可出乎戴医生意料的是，晋昕答应了下来。
“好啊。”晋昕同天兰对视的眼神还是那么认真，“我也想看看自己的力气有多大。”
从小到大晋昕只知道自己的力气很大，却不知到底有多大，她只记得自己小时候一直在学习如何控制力气，不让自己过于用力损坏物品或者弄伤他人，后来时间久了她就习惯了。可她却未曾专门测试过自己的力气到底能有多大，生活中也不需要接触太多过重的东西，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也只是看着比普通人力气稍微大点而已。
天兰喜欢晋昕的干脆。
她也不想浪费时间，伸手就把拐角的一个单人桌拉了出来，又拖了两把椅子随意摆在单人桌两侧。在做这些的时候，她还抽空跟晋昕说了些掰手腕的要点。
“要知道掰手腕也是有技巧的，可不是光有力气就行。”她这么总结。
晋昕听得很认真，还跟在后面一起整理了下周围的东西，等到两人说完已经坐了下来互相对视。
戴医生心里特别慌，他再次询问生怕晋昕不明白自己在跟什么样的猛人“玩耍”：“晋昕你真的要跟天兰掰手腕吗？天兰很厉害的啊，她一个人站一边，玩拔河能把我们整个病院的医生护士都拖着走啊！”
晋昕点了点头，天兰有些想翻白眼，“你们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什么误解？她跟你们可不一样。如果她确实没什么力气，只是掰个手腕而已，我不会把她的手给捏碎的。”她不耐的拍了拍桌面，“不说这些了，来吧。”
说完天兰就把右手放在了单人桌上，晋昕也抬手跟着放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一会更新
第25章
晋昕和天兰接连掰了三局全都输了。
她承认自己没有用出全部的力气， 但天兰的力量也着实让她感到惊讶， 那是完全超乎了普通人的力量。
不管是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是人——想要练出这样的力量， 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忍受寻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和煎熬，还有高强度机械性运动所带来的精神上的极度疲惫。
晋昕知道自己力气比旁人大是天生的， 可天兰不是，她是用行动和汗水练就的，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可无法做到这一点。
天兰在进入仁爱精神病院之前， 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呢。
晋昕捏了捏自己酸麻的手， 戴医生上前询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晋昕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用力过度有些发麻而已。”
戴医生盯着晋昕发红的手看了好一会， 确定那只手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小昕啊～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没想到你的力气这么大， 竟然都能跟天兰掰这么久的手腕， 以后咱们病院再弄什么拔河比赛之类的活动， 可不能少了你啊！”
晋昕勾了勾唇， 嘴巴里叹息般应着是，眼中满是笑意。
另一边的天兰也在笑。
在力气上赢了晋昕的事情显然让她非常高兴，整个人都要比平常锻炼时的沉稳认真专注看着雀跃不少，自从来到精神病院后，她可是少有看起来轻松的时候。
天兰每一天可都活的非常有压力， 正是这种压力逼迫她，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普通柔弱的女孩变成了如今单手能跑马的壮硕姑娘。
上一次天兰妈妈来病院看她，摸着她一身的腱子肉可是哭晕了过去，半昏迷中还念叨着，“我的女儿呦～我的乖乖小天使哪里去了呦～”
对自己一身硬邦邦肌肉特别有安全感的天兰就这么搂着哭晕在她怀里的妈妈安慰的说，“你的乖乖小天使就在这呢。”
天兰的妈妈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嫌弃她身上一点儿都不软绵，还一边伤心的说：“你的病情怎么这么几年过去了还没有好转啊？”
“大概是好不了了。”天兰特别诚实的跟她说，这么一句话让她妈哭声更大了。
最后天兰妈妈还是被她那个狠心的父亲黑着脸的电话喊走的，父亲在电话中可一点儿都没提想接天兰回去的想法，当初可不就是她爸把她送来的。她的妈妈是爱她的，只是能够给她提供的保护非常有限。
在一旁安静呆着围观了全程的康方再次跑到了天兰身边，用那种固执的、执拗的眼神盯着她，再一次开口问道：“这一次，你又在笑什么？”
天兰现在的心情显然很不错，所以她终于拿正眼看了康方，扬起那双长得率性的眉毛说：“我这一次笑，是对自己的力量感到满意。只有强壮的身体才能够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只有超越绝大多数人类的身体条件和状态，才能够在整个人类族群中拥有更多的存活优势。”
听着这样的回答，康方的眉毛皱在了一起，“那你之前看着我露出的笑又是什么？”
天兰挑起一边眼尾，以一种你在明知故问的语调说：“当然是笑你傻啊。”
天兰的回复太过直白，让原本就心情不佳的康方一下子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康方自觉自从自己可以看见那些毁灭世界的人后，对旁人情绪就变得较为敏感，所以他才会追着天兰问她在笑什么，却没想到天兰竟然会说的这么直白。
简直……
简直……
康方内心想爆炸，可看着天兰一身肌肉顿时只能委屈屈的咽下气来，让自己强行冷静的问：“那你为什么会笑我傻？”
天兰用脚勾了椅子过来坐下，挥挥手说：“你站着太高了，快坐下。”
康方立刻坐了下来。
晋昕和戴医生两人也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转头望了过来。
天兰看着“乖巧”坐那的康方，扯了下嘴角说：“我为什么会笑你傻？当然是因为……这个世界迟早会毁灭啊，而你还企图拯救世界？”
说到这里，天兰又哈哈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一件多么让人觉得好笑的事情。
突然紧张起来的戴医生对晋昕特别小声的说：“……天兰这么一句话，我们之前给康方做的心理辅导全都要完。”
有些头疼的晋昕同样小声的回道：“……这不会打起来吧？”
戴医生两只眼睛紧盯着天兰、康方，对晋昕说：“一会要是有突发状况，你继续先保护好自己。”不管是天兰还是康方对普通人而言都属于危险人物。
晋昕：“……”
晋昕看了戴医生并没有什么肌肉的身体，张了张嘴巴没有把话说出来，到时候她还是看情况而定吧。
这边的晋昕和戴医生“达成共识”，那边的天兰用一种极度冷酷而又冷静的语调说：“你通过杀死会毁掉世界的人拯救世界，自认为是救世主？可这个世界迟早都会毁灭，这毁灭随时可能到来，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吗？”
康方死死的盯着天兰。
天兰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他用尽了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发疯，而是压抑着，因为极度的压抑颤抖着咬着牙说：“不可能，你别想骗我，科学家们都说地球还很年轻，太阳系也很年轻，一时半会可毁不了，世界才不会毁掉。”
天兰懒洋洋的挑起一边眉毛，一副讲道理的样子，“你知道末日论吗？”
康方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千禧年那会还有不少人被邪｜教攒做欺骗跑去京城自焚，结果千禧年当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后来又疯传什么玛雅人的预言，说末日时间不是千禧年，而是在12年的12月21日，听说国外又有不少人组团自杀，结果到了今天不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些事情当年闹的挺厉害，我可都是知道的。”
天兰又问：“那你知道末日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康方不说话了，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不仅他不知道，估计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末日论可以追溯到三千年以前的诺亚方舟故事，当然这是大概能够查到的部分。”天兰说，“公元四五世纪那会，基督教的多纳图派就开始预言世界末日，后来接连还有很多类似的预言出现，当然他们全都预言失败了，不然可没有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