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回响:跳下去。跳下去,获得新生。
我把铜锁的那些东西,还有我兜里的东西都交给阿伟,托他保管。我走到塔前,深吸口气,转过头对梅春和孙婕说:“两位妹妹,不好意思了,我也要重生一把。”
我这一辈子都谨小慎微,唯唯诺诺,我决定在这个时候战胜自己!我大叫一声:“妈个蛋,老子也来了!啊!!”
我一纵身从塔上飞了下去,双脚腾空的瞬间我就后悔了,是不是有点草率。往下落了一秒钟,我忽然想开了,爱谁谁吧。
耳边风声大作,身体极具失重,我的心都飞起来了,那一瞬间感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飞出去,阳光灿烂,照在我的脸上,下一秒钟双脚疼痛难忍,砸在水面上,一声巨响,眼前陡然一黑,全身冰凉,我知道自己进了深水。
所有迷糊的感觉全都消失,我一下清醒过来,真是有种顿悟的感觉,似乎瞬间对所有的东西都无比通透,但你要让我说,我还说不出来。有种朝闻道后懒洋洋的感觉。
我钻出水面,轻轻拍打着水,仰游在湖面上,看着远远的佛塔,自己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再往上看,是蔚蓝天空悠悠的白云,那一瞬间我融化了,只想永远这么游下去。
铜锁狗刨的姿势游过来,抹了把脸说:“你丫的怎么也跳下来?”
我像刚泡完桑拿,全身无力,懒得搭理他,勉强说道:“我也要从头做人。”
刚说完,就看到有人从塔上跳下来,铜锁赶紧往外游:“别砸着我。”我懒得理他。安逸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时光。
后面的发展简直就是一场嘉年华,梅春和孙婕也跳了下来,后来居然潘大勇的儿子和几个工作人员也跳了下来,大家在湖里相聚,哈哈大笑,开心的不得了。
我们从水里出来,有人已经准备好了毛巾和新衣服,大家擦擦身子,铜锁蹦了三蹦:“我感觉现在全身都充满力量。”
我没好意思说他这是心理作用,潘大勇倒是挺理智:“上医院查查身体再说。”
换了新衣服,我们专程到寺里去敬谢,潘大勇亲口许诺,如果他的身体能恢复健康,给寺里盖佛像捐香火钱。
天色不早,我们赶回怡保市内。潘大勇心里着急,不知自己身体怎么样,他要阿伟联系市里的一家医院,赶紧检查身体,铜锁也要跟着去,他们还要孙婕一起去。孙婕叹口气说:“我子宫切除了,就算大罗神仙也不可能让我长出来。我已经想明白了,也认命了,你们去吧。”
潘大勇和铜锁带着工作人员走了,我们在酒店吃完饭,等到夜里八点多,只听走廊脚步嘈杂,老远就听到铜锁大呼小叫。
我把门打开,铜锁猛地冲进来,一下跳到我身上,紧紧搂着我,高呼:“癌细胞没有了!癌细胞没有了!我活了!我健康了!”
看他这样子,我也非常欣喜,拍拍他:“恭喜你了。”
铜锁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鼻子喷气,人莫予毒,不停地摩拳擦掌:“妈的,这些天可郁闷死我了。我现在才知道生命是如此的美好,自己以前浪费时间浪费精力,都是在浪费自己生命啊,我的同志。我要好好筹划一下自己的人生,看着吧老罗,哼哼。”
“既然好了就别得瑟了。”我说。
“看你个衰样,”铜锁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我先从吃山珍海味开始,把掉的肉再吃回来。”
“潘总怎么样了?”我问。
“他身体也不错,”铜锁说:“医生说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老伙计乐疯了,要带我们在这里好好玩几天。新马泰,咱们组团去玩。哦,对了,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潘总说要去再见一见老孟。”
“老孟不是不搭理我们了吗?”我问。
“搭不搭理是他的事,如果我们不去看他,那就是我们的事。走吧,哥哥领你逛逛马来的夜生活。”铜锁踌躇满志。
我说:“困了,不去了。你也别得瑟,小心马来扫黄,再把你驱逐出境。”
铜锁“切”了一声:“哥哥我早就金盆洗手了,以后做个好男人,拜拜。”他大摇大摆地走了。
事情解决了,我心里也安逸不少,早早就躺下睡了,铜锁晚上几点回来都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看到了潘大勇,老小子气色很好,说话都瓮声瓮气,和铜锁一个德性。真不愧都是同一个人的分身。
我们早上出发,坐着车重新回到村子,刚下车,就看到情景不对劲。村子里冒出一道滚滚浓烟,直冲天际,一根高杆上还挂着白色的幡子,我们面面相觑,这是有人死了?纵斤布巴。
我们走进村子,村民看到我们来了,都放下手里的活计,恶狠狠地看着我们。
这时村长走了过来,阿伟问发生了什么事,村长告诉我们,神婆昨日夜间过世了。
我们面面相觑,感觉特别吃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阿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低声劝解我们不要再去,很可能会出事。潘大勇这是活过来了,大手一挥:“去,不管是刀山火海都得去看一眼,不和老孟打个招呼,我回家睡觉都不安生。”
我们一行人加了小心,来到黑胖子的家。
村外看到的黑烟,就是从他家院子的高炉里冒出来的。村长告诉我们,昨晚神婆死了之后,村里举行了火葬,黑胖子把残存的尸骨背回家,继续烧。
这是他们这里的规矩,死人一律在村里火葬,亲朋好友捡了烧剩下的骨头拿回家奉养,他们认为骨头里也是有灵的。
院子里,黑胖子用铁锨往炉子里搓着柴火,整个院子里飘散着极其难闻的腐臭。村长一招呼,黑胖子停下来,拿着铁锨气势汹汹走过来。我们都有点胆怯,这件事颇有玄妙,我们没来的时候,神婆还好好的。我们后脚一走,她晚上立马挂了。说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自己都不相信。
黑胖子走过来,到没有发难,神态很自如,他说了几句话。阿伟翻译说:“他告诉我们,他母亲虽然去世了,可没有离开这个家,现在变成了……鬼,仍然守护在这里。”
大白天听这个,浑身慎得慌。
潘大勇问:“他母亲怎么死的?”
阿伟翻译过去,黑胖子沉默一下,说了几句。阿伟神色有些惊恐,说道:“他说,昨天晚上来了邪神,把伏虎罗汉弄死了,盗取了神珠,他妈妈和邪神斗法失败,也死了。”
听到这话,我们面面相觑,潘大勇追问:“老孟死了?金珠失窃?”
我更是震撼,还真的有邪神?把金珠盗走了?
我们提出要去看看伏虎罗汉,黑胖子同意了,领我们进了院子。黑胖子忽然转过头说了一句话,阿伟有些害怕也有些意外,他翻译说:“这个胖子说了,如果不是昨天神婆答应放过我们,他今天就会用刀把我们全杀了。”
第一章通缉解铃
来到木屋里,房间正中坐着一个人,正是老孟。他神态安详。盘膝而坐,可脸色铁青,轻轻摸摸他,皮肤滞涩冰冷,毫无生气,他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潘大勇有些暴怒,厉声大喝。
阿伟翻译过去,黑胖子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擦拭着镰刀,慢慢说给我们听。纵他冬巴。
他的叙述非常简单,就说昨天夜间来了邪神,悄无声息中弄死了老孟,窃走了神珠。神婆察觉不对和他斗法,结果也死于邪神之手。邪神并没有斩草除根,保留了他的一条性命。拿到神珠后,邪神目的就达到了。转瞬遁走,不见所踪。
“邪神长什么样子?”铜锁问。
黑胖子摇摇头,说了几句话,阿伟翻译说:“这个邪神悄无声息而来,又俏俏遁走,自始至终也没见到长什么样子。神婆临死前说,邪神是这些外来人里其中一个招来的,这人身上带着坏种子。邪神就是根据种子来的。”
我们面面相觑。自始至终我也没弄明白,邪神到底是怎么一个存在。黑胖子见识很少,而且他的土著语言表达能力有限,复杂的事情根本表述不清。
我们听得稀里糊涂,总而言之一个结果,就是老孟挂了,金珠失窃,神婆也死了。
黑胖子站起来,大步流星往外走,告诉我们,他还要给他妈收尸骨。请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郁郁离开村庄,这一趟马来之行,结果是好的,但老孟之死留下了阴影。尤其铜锁、潘大勇他们四个,惶惶不安,就像是失去了精神上的家园一般。
我们没有在马来继续停留,眼瞅着就要过年,大家买了机票飞回国内。
回来之后,铜锁又到大医院做了一次彻底的体检,检查结果显示他已经恢复健康。我也放下心来,约上罗小米,准备回老家蟠桃村。
从老父亲过世,一直到马来西亚之旅。这些时间我是一个怪事碰一个怪事,一直没有闲下来,马上要过年了,总算可以喘口气。
到了蟠桃村,现在是冬天,万树凋敝,前些天还下过大雪,远处山脉一片白色。我和罗小米提着大包小卷来到大哥家里,大嫂正拿着大扫帚打扫院子,看见我们来了,开心的不得了。放下扫帚,拉着我和罗小米的手进了里屋。
大厅温暖如春,大哥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看我们来了,赶紧接过包裹,让我们先休息。
终于到家了,我换上便服,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白色茫茫的大山,一片安逸。可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解铃,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马上过年了,他会在哪过呢,会不会和解南华一起?
我抄起手机给解铃打了电话,打不通,他又跑哪了?我又给解南华打了电话,解南华的口气很奇怪,吱吱唔唔不说什么,被我问急了,这才说道:“解铃出了点事。”
“他怎么了?”我问。
“我也不知道。有点麻烦。”解南华说。
他没多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我坐在床上,闷闷抽了会儿烟,心想解铃神通广大,他要出事我也帮不上忙,算了,等着好好过年吧。
临近年节,村子里的年味越来越浓,家家户户挂起红灯笼,门口张贴福字、喜字和对联,我和罗小米在家帮着大嫂里里外外忙活,打扫卫生,换洗衣服、窗帘和被单,喂鸡喂鸭的。我很长时间没在农村从事劳务了,陡然这么一干,浑身腰酸背痛。
这天,二哥也来了,他和二嫂身体恢复得都不错,抱着孩子。我们老罗家一大家子在客厅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唠着嗑,时不时爆发大笑,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我正逗着小侄子,外面院门敲响,大嫂用围裙擦着手出去,时间不长领着一个人进来说:“三儿啊,你朋友来了。”
就在这个瞬间,我眼皮子跳了跳,心想会不会是解铃。站起身一看,门口站着个胖子,笑眯眯的,看着眼熟,一时想不起是谁。
这胖子是自来熟,过来握手:“你好啊罗稻,不认识啦?我是老陆啊。”
我猛地想起来,曾经在解铃家见过他,江湖人称陆五哥,是个阴差。他怎么来了?这个人没打过交道,想到他的职业我就膈应,阴差,行走阴阳之间的人,肯定和死人有关系。这大过年,喜气洋洋的,他来干什么。
心里这么想,我面上还是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和他握手:“五哥,我想起来了。您这是……”
陆五哥哈哈笑:“我是闲人,没家没业,大过年一个人冷清啊。听说你家是农村的,我就来投奔你了。”他转过头对大嫂说:“这城里过年吧,没年味,没意思。我就喜欢到农村家过个团圆年,吃个三十儿的饺子,放放鞭炮唠唠嗑,初一逛逛门子,多热闹。”
大嫂道:“大兄弟,你这么想就对了,今年就在咱农村过。我就不明白那些人钻脑袋想去城里,有啥好的,咱农村热热闹闹的,不比城里强。过年就住下,你是三儿的朋友,就是我们家的朋友。”
陆五哥翘大拇指:“敞亮!”
我知道这老小子表面看憨厚率直,其实并不那么简单,他上门肯定是有事的。我耐住性子看他表演,时间不长,他和我们家里人都搞熟了,他喝着茶水说:“罗稻,走,去看看你的房间,咱俩拉拉呱。”
我们来到楼上的房间,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我坐到对面的床上。
还没等我发问,他开门见山:“解铃出事了,知道吗?”
我坐直身子,直愣愣看着他,心跳加速:“他怎么了?”
陆五哥抽出一根烟,自己点上,烟雾蒸腾,他的脸浸在烟雾中,显得有些迷离。
他缓缓说出一句话:“解铃已经被阴间通缉。”
“什么?”我懵了,被阴间通缉?
陆五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收走魂魄,入地狱受难,永世不得超生。这个世界上将再无解铃。”
“他怎么了?要这么对待他?”我急着问。
陆五哥被烟呛到,咳嗽着说:“罗稻,现在我要问你的话,关系到解铃的前途。希望你不加隐瞒,有什么说什么,更不要给他做伪证。”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冷静下来。
陆五哥停下烟,严肃地看着我,忽然笑了,他把烟放到烟灰缸上,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
这是一张蓝色的符箓,贴在铁牌上。符箓上绘满了鬼画符一般的红色线条,上面的字一个都看不懂,红得鲜艳,看起来像血。我拿在手里微微颤抖,问他:“这是什么?”
“此物名唤勾牒,”陆五哥说:“乃阴间阎罗王下的拘票,上面已经勾下解铃的名字。这么说吧,你可以不信我,但是阴间已经撒下海捕暗花,不光是我,行走在阳间的阴差,人人都得到一张勾牒,张开天罗地网抓捕解铃,天下已无解铃容身之地!阳间他躲不下去,阴间更是去不得。罗稻,我知道你和解铃关系很好,所以我先一步找到你,就是为了能帮助解铃。如果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事情就不好说了。”
他拿起烟继续抽:“你慢慢想,如果觉得我在这里碍事,我这就告辞。”
“别。”我干涩地叫住他,把勾牒递还给他。
陆五哥说:“我们都是解铃的朋友,那就要想办法帮助他,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你说对吧。”
“那你总要告诉我,他到底犯了什么罪。”我苦涩地说。
“解铃犯下三大罪,”陆五哥道:“阴间有名鬼差,叫做鱼鳃,大约在清朝中期时,从阴间遁走,匿名隐藏在人间,这个阴魂极其危险,杀人无数,人神共愤,早已上了阴间的通缉榜,本来已经抓到,可就是解铃把他私放。私通恶犯,其罪相当,此为一大罪!炼魂珠你知道吧?”
“知道。”
“解铃身上就私藏了两枚炼魂珠,此物为阴间至宝,他见财起意,恶意相生,此为二大罪。”陆五哥说。
“等等!”我叫道。我眨眨眼,不对啊,解铃身上怎么会有两枚炼魂珠?就算林文美那一枚绿珠,他没有归还阴间,也仅仅只有这一枚而已,哪来的第二枚?
“据我所知,他好像只有一枚珠子,怎么会有第二枚?”我说。
“这就是他犯下的第三大罪,”陆五哥说:“解铃利欲熏心,为了窃取炼魂珠,很可能犯下了累累血债。这孩子学坏了。”
“扯淡吧。”我苦笑:“难道他杀人了?”
“这就要你老老实实说了,”陆五哥道:“解铃的炼魂珠是不是都和你有关系,你都知道什么?”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难道马来西亚那个村子里神婆所说的邪神,就是解铃?解铃为了窃珠,把老孟和神婆都杀了?
和铜锁他们去马来,这件事我只和解铃讲过。当时解铃作法封门,告诉我,我的口他的耳,再没有第三人知道。
要说是解铃做的,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的人品我是绝对信得过的。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章驱逐除名
我想这些事里肯定有误会,为了洗清解铃的冤屈,我便把关于两枚炼魂珠的故事讲给陆五哥听。
一枚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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