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当见到回纥部战士的脸色,心中暗道不妙。若是单凭这些人来抵挡突厥人,恐怕是得不了好啊。正自盘算,突厥人的铁骑已是一头撞到了峡谷入口处。
幸好方才已经做了一些准备,突厥人的铁骑被一些临时砍伐下的树木乱石阻挡在了外面。随着对方将领的发号施令,数百突厥人一拥而上,在后方弓箭的支援下,奋力搬走那些阻碍物。
回纥部战士趁此良机,纷纷将手中弓箭往敌人射去。转瞬之间,已是有十多名突厥人被射中,但前面的障碍物却是越来越少,待在后面的突厥人铁骑已是跃跃欲试,准备冲锋陷阵了。
眼瞅着突厥人即将打扫干净前行的通道,王伯当冷眼瞥向那些回纥部战士,虽然面如土色,但却是坚守在原地,并没有人退缩,也不禁点点头,对这些回纥部战士就有些佩服。
通道上的障碍物,一点点的减少,很快入口处已经空无一物。双方的心都吊了起来,回纥部战士纷纷举起手中弓箭,等待着突厥人的第一波进攻。
随着尖锐的鸣镝声,突厥人纵马如飞,口中发出了阵阵狼嚎声,宛若千百匹饿狼,面目狰狞的呼啸而来。距离入口处不到百步,菩萨高声喝叫:放箭!
上千支羽箭如雨般飞出,洒落在突厥人前进的道路上,顿时一片人仰马翻,转瞬间已是栽倒了数十匹之多。但突厥人毫不为所动,依然怪叫着奔驰而来。回纥部射出两轮羽箭后,已是不得不面对这些凶猛的突厥人了。
正所谓两军相遇勇者胜,突厥人气势很盛,在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后,已是逼到了近前。迎接他们的是如林般的长枪,这就是菩萨从隋军中学到的阵势了。
铁骑迎头撞到了长枪阵上,刹那间被撞了个头破血流。但这突厥铁骑也的确名不虚传,遭受到巨大伤亡后犹自气势不减,凭借着个人武勇连连逼近,转眼间已是将回纥部逼得步步往后退去。但这峡谷入口处地方狭窄,却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越是往里走,突厥人付出的代价就越大。短短几步路,只是片刻功夫已是染红了一片,都是双方将士的鲜血染成的。
又僵持了片刻,突然从突厥人营中传来号角声,突厥人如潮水般退去,回纥部战士这才捂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这般阵仗,他们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没想到居然抵挡住了突厥人的进攻,侥幸之余,也深深感觉到这隋军的防守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好景不长。还没等他们这些回纥部战士稳定心神,远处已是又传来了声声号角,突厥人第二波的进攻马上要开始了。
但是随着远处黑压压的铁骑逐渐靠近,王伯当就发觉来的这波突厥铁骑与方才相比,已是有了很大的差异。这是什么装备?王伯当眼睛里看到的,简直是一具具黑甲怪兽。
从马上的骑士到身下的战马,都被一层黑甲包裹在内,仅仅是一双眼睛露在了外面。马速也不快,缓缓而来。但对回纥部的箭矢,却是夷然无惧,任凭那支支羽箭落在自家身上。皮甲甚厚,回纥部战士手中拿的又多不是硬弓,除了寥寥无几的数支箭造成了伤害外,其余的却是根本毫发无损。
“金狼铁骑,金狼铁骑!”回纥部的战士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显然对这种具甲铁骑极其畏惧,甚至有几个人的手上一阵颤抖,竟是经不住内心的恐慌,连兵器都拿不稳了。
王伯当并未见过这种具甲铁骑,此时见那铁骑已经来到了近前,不由得在后边细细打量,盘算着这铁骑身上的弱点。
那铁骑缓缓逼近,到了回纥部长枪阵前,竟是无所畏惧,手中铁矛戳出,竟是比回纥部所持的长枪更要长上一些。如此一来,回纥部顿时吃亏非小,再加上对金狼铁骑的畏惧,这队形顿时就有些乱了。
尽管回纥部战士还算比较顽强,但竭力抵挡下还是遏制不住突厥人的攻势,这颓势已经显现出来。菩萨在后面大呼小叫,但眼瞅着自己部落兄弟不时发出凄惨的叫声,心如刀绞,一时冲动就要冲杀上去。
王伯当及时制止住他的冲动,但是光靠这些人,就想阻挡住突厥人的铁骑,无疑是螳臂当车,根本是自寻死路。正在急火攻心时,却听到了胡刀急吼道:“三郎,将军有令,稍作抵挡后,让开入口,放点人进来。”
王伯当转头看去,正好瞅见胡刀诡异的笑容,虽然不知胡刀是何时来到了后军,但两人长期并肩作战,自然是默契的很。听到胡刀如此说话,眼睛更是往两侧山峰瞥了几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心情缓和下来,拨马到了菩萨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跳下了坐骑,借助山坡上的一些掩护,已是往半山腰爬去。
菩萨心中正在为族中战士的死亡而忧心,听王伯当解释两句后,脸色豁然开朗,冲着前面正在抵挡的回纥部战士高声吼叫一嗓子,已是带着余下的回纥部战士让开了通道,往峡谷中央败退了下来。
那金狼铁骑见回纥部败退,为首的将领正是突厥好汉拓跋金。之前败给了隋军憋的一肚子火气,此时全部发泄到了回纥部的身上,见对方终于开始溃败,不觉哈哈大笑,一挥胳膊,铁骑鱼贯而入,已是冲入了峡谷。后面骑兵陆续跟上。眼看着前面的回纥部战士丢盔卸甲四散奔逃,后面紧跟不放的突厥人哈哈大笑,尾随着展开了追杀。回纥部也不多做抵抗,只是借用峡谷内地形稍加抵抗后,就重新溃败而逃。如此一逃一追,已是慢慢深入到了峡谷内部。
拓跋金带着一队人马冲在最前面,正杀的性起,突然后面传来一阵阵喧嚣声。再回头看去,所看到的情形让他大吃了一惊。
只见在方才冲杀进来的峡谷处,两侧山峰半山腰处竟是站立了数十名隋军,正喊着号子往下推石头。峡谷入口处本来就不是很宽敞,而两侧山峰都是呈坡面展开。此时从半山腰处,一块块磨盘大小的山石顺着坡面翻滚而下,声势极其骇人。下面的突厥铁骑躲闪不及,或被翻滚而下的山石撞倒,或是直接被压住,一时间鬼哭狼嚎,竟是惨不忍睹。
有见机甚快的突厥将领已是大声吆喝,突厥骑兵纷纷跳下战马,往两侧山峰爬去,但四处却没有任何遮掩物,他们如此往上爬,自然就变成了活靶子。偏偏那上面的隋军弓箭都很是了得,箭无虚发,突厥人每靠近半山腰一步,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突厥将领见无法突破,自然无法阻止上方山石的滚落,于是大喊一声,就要率领突厥骑兵退出峡谷。但此时道路上已经全都是被滚落的山石,突厥骑兵根本无法纵马而行,也只好跳下坐骑,牵马慢慢往后退去。
但这么一来,速度上难免慢了下来,而头上山石还在不断滚落。外面的突厥铁骑大声喝叫,却又无可奈何,里面的族人不住发出惨叫声,能逃出生天的却是寥寥无几。
只是半个时辰不到,峡谷入口处已是被山石堵得严严实实,被困在峡谷内的突厥铁骑足足有上千人之多,其中具甲铁骑的数量也有近四百人。
这四百具甲铁骑也是最先冲入峡谷的,在拓跋金的率领下横冲直撞,好不威风。但随着后面突然生出变故,拓跋金也是个谨慎的人,并没有高歌猛进,而是缓缓后撤,寻找时机能退出峡谷。他却没有想到,仅仅是半个时辰不到,他们这些突厥人已是犹如瓮中之鳖,再也逃不出去了。
隋军早有准备,这山石显然是早就预备好的,而这么多山石滚落下来,突厥人的战马损伤最为严重,而那些具甲铁骑,由于是冲在最前面,反而损失比较小。但山石堆彻在路上,这骑兵哪里还能纵马,只能牵马步行。但他们人马都身穿皮甲,反而成了累赘,更是成了隋军的攻击重点目标。
此时回纥部也已经重新稳住了阵脚,在菩萨的带领下重新杀了回来。在两侧隋军骁果的协助下,回纥部战士如虎添翼,剿杀那些穿着皮甲的突厥人。人数上占优,自然不用单打独斗。而突厥人尽管都是金狼军中的精锐,但好汉难敌人多,每一名突厥人的身前背后,都面临着三四名回纥人的夹攻。
突厥人很快损失惨重,而回纥部胡人似乎对突厥人早就怀恨在心,也不管对手是否求饶投降,竟根本没有留下俘虏的意思,全部杀掉了事。
王伯当此时早就登上了半山腰,与胡刀胡二牛等隋军汇聚在一起。此时将回纥部屠杀突厥人的场面看在眼中,也不免有些咋舌,对胡人的这种血腥杀戮颇有些不满。
胡刀却不这么看,低声对王伯当道:“三郎,随他们去吧。现在杀的越狠,日后就越是离不开我们大隋。何况他们本来都是胡人,多死几个自然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可看明白了么,围剿突厥人的正面军队里面,将军可是根本没有派出骁果军的。这难道还看不明白么?”
王伯当暮然醒悟,果然正如胡刀所说,除了两侧山峰上的骁果之外,竟是听凭回纥部与突厥人相互厮杀的。呵呵,将军这一招倒是不错啊,以胡杀胡,这是要彻底将回纥部绑到大隋的战车上啊。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不用多说。两人对视一笑,往山下看去。他们说话的功夫,山谷内的突厥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仅留下那个最厉害的拓跋金以及手下的几名亲卫还聚拢在一起,勉力支撑着。
胡刀笑呵呵的道:“回纥部打完了,我们也该下去摘果子了。”
王伯当深以为然,也调侃道:“说的没错,这些具甲铁骑身上的皮甲还真的不错,可不能便宜了回纥部。”
两人哈哈大笑,携手走了下去,但剩余的隋军骁果却并没有动作,依然在胡二牛的指挥下,占据了关键的制高点,居高临下,俯视着全局。
拓跋金身上多处负伤,腿脚已是鲜血淋漓,走动都颇有些费事,但依然是面目狰狞,口中荷荷叫骂不停,手上钢刀乱舞一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家伙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在他身边,十多个回纥部战士包围住他们这几人,也不竭力杀掉他,就在外围游斗,不时在他们这几人身上添上几道血痕,竟是将这名悍将当做鼠儿在玩耍。
菩萨目露凶光,恶狠狠盯着拓跋金,好似一头噬人的狮子相仿。胡刀看到这般场面,不禁皱皱眉头,冲着那十多名回纥部战士叫嚷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战场之上,也要给对手起码的尊重,难道李将军教给你们的东西,这么快就忘掉了么?”
好似被胡刀的叫嚷声所惊醒,菩萨的一双眸子转动几下,突然出声道:“你们还愣着干嘛,没听到胡将军所说的么,别玩了,尽快杀了他!”
那十多名回纥部战士轰然应了一声,齐齐逼了上去,只是片刻功夫,拓跋金和那几名亲卫身首异处,追赶其他突厥人的残魂去了。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那些山石将峡谷入口处堵塞的严严实实,外面的突厥人吃了如此一个大亏,自然不甘心,但是天色已经不早,想要将那些山石清理干净,恐怕也只能等到了次日天亮才能做到。
因此,这一个晚上,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了。但是为了稳妥起见,王伯当还是将胡二牛等骁果留了下来,再配合回纥部共同把守此处,当万无一失了。
诸事办完之后,王伯当胡刀以及菩萨来到了隋军中军大帐。三人大败突厥铁骑,更是将近四百具甲铁骑剿杀干净,这等功劳,自然让三人都颇有些自得。但到了大帐后,却发觉所有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似乎有什么情况不大好。
杨戈与达奚嵩坐在上首位,看到他们进来后,点点头招呼三人坐下。后面的战报早就送到了中军帐内,自然也不用他们多说。当三人坐定后,听到李靖继续讲述前面一线天出口所遭遇的形势时,这才收起了脸上喜色,骇然一惊,没想到突厥人竟然来的如此之快。如今的他们,倒是摇身一变,也成了瓮中之鳖。
原来李靖带着人一路追杀,马踏仆骨大营。仆骨铜和阿史那结社率一路逃窜出了峡谷,李靖生恐有变,不再追杀二人,反而是驻守在峡谷出口,带着手下兄弟抢占了两侧制高点,布置下了一番手段,这才放下心来。
而仆骨部在仆骨和出面之后,情绪也渐渐的平静下来,但已经不能再用了,这一点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在仆骨和的竭力劝说下,近两千名仆骨战士放下了兵器,被聚拢在一处,暂时看押了起来。
正在这时候,杨戈却是接到了后面回纥部时沙长老叛变,被王伯当当场诛杀的消息。两个部落同时出了岔子,杨戈与达奚嵩不由得心中都是一沉,知道恐怕并非如此简单。果然这消息还没完全消化掉,新的消息已经传到了。
后军发现了突厥人,已经要准备攻打回纥部了。杨戈不由的有些佩服自己了,呵呵,幸好事先已经布置下了一些手段,否则还真不好说了。当即将胡刀叫了过来,带上一部分精锐骁果,与胡二牛前去汇合,就在后面峡谷入口处,布置下一个石头阵,要恶狠狠的咬上突厥人一口。
第262章 心思各异
第262章 心思各异
后军布下石头阵,本想给追兵来点教训就够了,没想到却是抓了一条大鱼。数百名具甲铁骑,居然在一线天毁于一旦。也不知始毕可汗得信后,会不会气得痰迷心窍。要知道在他手里,这具甲铁骑也不过三千名左右,在金狼军中首屈一指,那是他身为可汗最傲人的资本,也正是有这三千具甲铁骑的存在,才能让金狼军笑傲草原,称为不败的存在。
只是转瞬间,已经损失了一成多,这种打击对于始毕可汗而言,当真是痛入骨髓了。不过有人悲伤,就有人高兴。当杨戈和达奚嵩得到讯息,重创突厥铁骑后,顿时喜形于色。
但还没高兴多久,前面扼守峡谷出口的隋军已是快马来报,前方发现敌情,大约有约莫五六千突厥人的铁骑,正堵在前面,应该是刚到了不久,为首之人正是阿史那埃利佛。而阿史那结社率与仆骨铜已经与这些突厥人汇合到了一起。不过天色已晚,这进攻一时半会倒是不用担心,要打也是明天才会大打出手的。
帐中诸将听完杨戈介绍的情况,都有些郁闷。没想到整个大隋队伍,竟是被人家前后包了饺子,要不是白日及时察觉到仆骨部的异动,恐怕再过上一段时间,仆骨部与回纥部的内贼同时发动,再加上突厥人的援兵,真是祸福难料啊。
即便现在,依然处在危险之中。后面虽然暂时堵死了入口,突厥人难以从后面包夹,但同时也意味着隋军也被堵在了峡谷内。只要一天没能冲出去,后面的突厥人会打开通道,到了那时候,恐怕就危在旦夕了。
胡刀对始毕可汗的背信弃义甚是恼火,叫骂了两声后腾身而起:“将军,不如趁着敌军初来乍到,我们突围吧。前面敌军人数也不算太多,还是很有把握的。”
王伯当却不同意:“前方敌情不明,若是我军贸然行动,恐防不测。依我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胡刀一听就急了:“这峡谷就是个死地,我们又身处草原,外面可都是草原胡人,更不能指望有什么援军,这不是等死么?”
帐中诸将脸色难看,显然对胡刀的话也深有感触。这孤军在外,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单纯在这里等死肯定不是好办法。
但杨戈却是注意到了菩萨的面色有异,瞪了胡刀两眼,随后呵呵笑道:“胡子,你这话却是说错了,我们可不是没有援军的,在这草原上,也并非只有突厥人的。就像木兰公主与菩萨两人,不就是我们隋军在草原上的最大支持么?”
木兰公主抿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