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李浑,杨广心中凛然。这李浑现在还是右骁卫大将军,手握重兵,这洛阳城的守卫可全都是握在李家的手中。还有那经成公李敏、平高公李善衡等人,无一不是朝中重臣。一旦生变,洛阳危矣,大隋江山危在旦夕。
心里面有了这根刺,杨广自然瞅着李浑等李门上下,再没有了顺眼的地方,竟是处处透出诡异。宇文述陪侍左右,自然明白杨广心思,将李敏之妻宇文氏蛊惑,竟然出首了李敏李浑等人经常勾结在一起,思谋造反。杨广闻言后自然怒不可遏,当即命令宇文述将李氏满门抄斩。可怜李门上下老少百余人,就因为一曲童谣,落得身首异处。
李浑事情一出,满朝文武无不震惊。尤其是与李门交好的朝中显贵,更是战战兢兢,生怕受了连累。一时间,洛阳城内,无数李姓之人改姓换门,四处逃难,也是拜了这童谣所赐。
这消息传到了马邑,王仁恭却是破口大骂,认定宇文述就是祸害李家的罪魁祸首。
这前因后果讲述完毕,堂中另外三人的脸色却是面面相觑,心思各异。达奚嵩与杨戈事不关已,除了叹息几声,也就对这李门上下的遭遇表示怜惜,别的也挨不着什么。
但对于李靖来说,却是如遭雷劈,扑通一声跌回了座位上。这童谣固然针对李浑而来,但他李靖毕竟也是姓李的,哪里不知道其中利害。若是杨广哪天不高兴,瞧着姓李的在眼前晃悠,一时兴起动了杀机,这不是冤枉的很么。这么一来,李靖开始动摇起来,对跟随杨戈回洛阳也有些退缩。
杨戈对这童谣并不陌生,前世早就如雷贯耳了。虽然明知道那唐国公李渊因为与杨广的亲戚关系,并未受到连累,但还是忍不住的问道:“王太守,不知那朝中的唐国公李渊,可受到了牵累?”
王仁恭苦笑道:“李渊只是区区卫尉少卿,在朝中名声不显,哪里有什么危害。他又是圣上的表兄,怎么会受到连累呢?”
哦,果然如此。李渊没事,秀娘自然也不会有事。杨戈的心放了下来,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李靖脸上愁云密布。
看到李靖眼中隐隐透出一丝惧色,杨戈这才想到,眼前的这位,可是姓李的,而且还是韩擒虎的外甥。这趟他们回返洛阳,李靖的功劳显著,若是报上去本来应该得到不菲的奖赏,留在骁果军也顺理成章了。但却发生了这么一出,杨广的性情本就难以捉摸,万一看到李靖的名字,想到韩擒虎与李浑,这赏赐还是诛杀可就难说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外面有人来报,洛阳来了圣旨。
王仁恭脸色一变,杨戈等人刚从草原上返回,这圣旨自然是给他的,难道又出了什么事情?王仁恭心中就有些惊慌了。方才他为李门打抱不平,那可是私底下,要是公开场合,借他个胆子都不敢如此说话。随着年岁渐老,当年豪勇无敌的王仁恭早就不复存在了,只剩下一个年迈的老家伙了,他可是还留恋这尘世间的繁华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圣旨虽然是发给他的,但内容却是与杨戈相关。颁旨太监也没想到,居然在马邑见到了大隋使臣,这倒是省事了。
“钦命左武郎将杨戈为山东招讨副使,所属骁果军依旧归其统属,即日赶赴山东,协助山东招讨使张须陀一同剿匪。达奚嵩,择日回京。”
什么?山东招讨副使?杨戈完全糊涂了,不明白杨广为何将自己从洛阳丢到了山东,还负责剿匪,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他虽然不明白其中缘故,却是知道人情世故的。领旨后,与那颁旨太监寒暄两句,已是塞了一些好处给他。那太监受了好处,满脸堆笑,低声对杨戈道:“杨将军,这差使可是裴大人为你争取来的。临行之际,裴大人让咱家叮嘱一声,这京都洛阳,情势混杂,最近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杨戈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这是裴世矩的一番好意了。现在洛阳城内,人人都噤若寒蝉,这朝堂内外,无不小心处事。而宇文述凭借着李浑一案,一揽朝中大权,此时回去,说不准就遭到了宇文家的暗算,反而不如在外面来得好。要知道,杨戈与宇文家的仇怨,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让他更是感恩戴德的是,裴世矩居然说动了杨广,将留在洛阳的剩余一千多骁果军也派给了杨戈。听颁旨太监说起,洛阳骁果军已经出发,直接奔赴山东地面,只待杨戈从塞外回来,就可以直接到山东接管本军了。
想到此处,杨戈更是对裴世矩百班感激,对那颁旨太监自然也是小心奉承,不敢有丝毫得罪。这些人虽然权位不重,但身处位置,往往又是关键的所在。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下个绊子,让你有苦也说不出来。这还是好的,若是那些心眼狭小的,恐怕赔上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既然杨戈不再回洛阳,而是直接转道山东,李靖自然也不用考虑那么多,照旧还是跟在骁果军中,至于这郡丞的位置,更是没有什么好怜惜的。但是想到自己的夫人,李靖却有些为难。这前去山东一行,自然无法带上家眷,虽然张出尘也是有些本事,但毕竟这是军中,不可儿戏从事。
杨戈注意到了他的为难,待知道情况后朗声一笑,“这有何难,若是嫂夫人不嫌弃,可以跟随达奚大人的队伍先回到洛阳城,就住到我的郎将府中就是。说不定有些事情,还要麻烦嫂夫人主持大局呢。”
李靖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只好点头同意,回去后跟夫人说过,张出尘也表示赞同。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自然就更为密切,对李靖在杨戈这群人当中的地位也大有好处。
在马邑只是稍歇了两日,队伍重新踏上征程,再次通过雁门山时,杨戈与达奚嵩拱手相别。
“大人,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烈酒以及其他生意的事情,大人回去后与费青奴交涉即可。我已经派人返回了洛阳,一切事宜,还望大人多多受累了。”
“杨将军尽管放心前去。这生意上的事情,我虽然不怎么懂,但是正如你所说,费青奴可是好手,这方面我自有分寸。至于这草原上的事情,一切按照我们计划进行,有仆骨部回纥部的帮手,你放心就是!”
这一路行来,杨戈与达奚嵩两人意气相投,虽然文武有所不同,但两人配合的格外默契,谈论起这草原上的种种事情,也是互相引为知己。尤其是针对草原胡人进行文化侵略的论调,达奚嵩深表叹服,更是暗暗立志,要不遗余力的推动此事。若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草原上汉家文化兴盛,胡人从此汉化,那无异于疆域面积扩大了许多。这才是万世之功业!
这一切,却是要从上不了台面的烈酒生意做起。达奚嵩也不觉有些好笑,自己一向自诩为文人中的翘楚,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也会从事这些贩夫走卒的勾当。但为了这心中雄心壮志,无论让他做什么,都绝对不会后悔。
这烈酒生意,说起来好似简单得很,其实这里面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也是复杂异常。像这种独家生意,差价利润又是如此丰厚,自然觊觎的人也不会少了。
京都洛阳那边,倒是不用担心。这点小生意,对于那些达官显贵来说,还没有意识到其中蕴含的高额利润,加上有杨戈的照看,轻易不会出什么岔子。而草原上,有仆骨部和回纥部,自然更是万无一失。
但关键就是这沿路上,说不准什么地方就出了问题。这也是杨戈并不愿直接从洛阳长途跋涉的主要原因。而在边界某处地方营造酒坊,这地方的选择上就成了关键。
按照达奚嵩的意思,是将酒坊兴建在太原城内,一方面能确保酒坊的安全,另一方面与草原胡人的联系也会更加紧密。但是杨戈却有些忧虑,他想到的可不是酒坊,而是未来的太原城在几年内就会落入唐国公李渊的手中,到时候他这酒坊不就拱手想让了么?那可真是替他人作嫁衣裳了。
但转念一想,这不是还有几年么?时间还早得很,况且这太原城,难道真的就一定属于李家所有么?要是自己现在就暗中开始布置,到时候可是难讲的很。
杨戈改变了主意,同意将酒坊设置在太原城。他却没有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子。他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野心,潜意识中竟是针对李唐开始提前布局了。
在太原地面上,达奚嵩身为世家子弟,自然有其得天独厚的基础。之前他们与刘政会刘世龙等人已是结下了一些善缘,而崔彭崔大将军的公子崔宝德与杨戈本就是故旧,这开办酒坊自然少不了崔宝德的股份。有了崔家的利益在内,这酒坊可谓稳如泰山一般。
杨戈为了确保万一,甚至将周华带着二十名骁果,提前赶到了太原城,面见崔宝德,送上了一份书信。而周华本人,就成了太原城周氏酒坊的大掌柜。有这二十名心腹骁果,周华已是有能力做一些事情了。
对于杨戈而言,还准备了一手暗牌,仅限于周华本人知晓,甚至连达奚嵩与崔宝德,也是一无所知。这手暗牌,自然就是那汉王旧部的少帅……萧平。
雁门雄关在望,达奚嵩与杨戈两人同时驻足观望。凝视着屹立至今的雁门雄关,两人对视一笑,双手已是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从雁门关一路沿西南行进,过并州太原,直至东都洛阳,这是达奚嵩的路线,也是他们来时的路线。一路之上并没有什么凶险,达奚嵩身边除了也仅仅带了一百名骁果而已。
余下的都由杨戈统率,却是从雁门关开始,一路沿着滹沱水,朝东南方向而行,沿路经过博陵郡、河间郡、平原郡,即可到达此行的目的地……齐郡了。
杨戈想着山东局面,不禁暗自有些好笑。自己从东莱郡上岸,一路行来,山东各郡百姓虽然说不上安居乐业,但也不至于遍地匪患啊。难不成仅仅几个月时间,这时局就已经变得如此不堪了么?
乱世出英雄,自己的上司,居然成了张须陀,这真是意料不到的变局。对这位隋朝末年试图力挽狂澜的老将军,杨戈是无比的钦佩,但对老将军的结局却又无比的惋惜。自己来到了这里,对张须陀的命运而言,会不会有什么改变呢?
第267章 遍地匪患
第267章 遍地匪患
一路南行,数日后大军已是过了济水,踏入了山东地界。本以为自己奉命剿匪而来,这山东地面上早就是荼毒生灵混乱不堪了,哪曾想一路走来,虽然人烟稀少,但过往州县,总还是一片繁华景象,并不见心中所想的那许多匪乱。
杨戈不禁暗暗称奇,但并不敢掉以轻心,依旧按照惯例,所有方向上都撒出了不少斥候,以确保大军有足够的时间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
这一路,从洛阳到大漠塞外,再历经苦战回到大隋,这般险程又岂是那些在洛阳风花雪月的大人们所能想象得到的?虽然千里跋涉,转战四方,但对于那些骁果们而言,最郁闷的却是回到了中原,却无法返回家中见到亲人,这种遗憾无疑是令人颇有些怨气的。更何况此时已经距离年关很近了,这种淡淡的思念之情,渐渐笼罩了整支骁果军。
杨戈也敏锐的察觉到这种变化,将李靖胡刀王伯当召集到身边,将他想出的训练计划和盘托出,听一听这几人的意见。那三人一听之下,纷纷赞同。这部队的士气最为重要,要是不能及时加以控制,这种危险性,甚至比面对强大的敌人更加来的恐怖。
杨戈发下号令,全军分为四支分队,由他与胡刀李靖王伯当各带领一支分队。而每次都有两队参加演习,分别充当红军蓝军,在行进过程中展开训练演习。甚至杨戈将沿途所经过的郡县当成了假想敌,喝令众将做出奇袭方案,然后以特种作战的方式,将拿下目标郡县作为任务的完成。而每一次的优胜者将会得到奖励,其中最为突出者,将有资格进入各城镇的勾栏院,享用那些水一般嫩滑的女人。
如此一来,所有骁果都好像打了枪药一般,整日嗷嗷叫唤,这士气慢慢的又恢复到了当日草原上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态势。而沿途郡县,却是哭笑不得。这些骁果军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宣告了他们的到来。
当骁果分队呼啸而至,城镇上的隋军甚至有些懵了,不知道这是从何处过来的军队,当一阵惶恐过后,才发觉是自己人,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就在自己队伍当中,不知何时已经混入了不少骁果。这城池,在人家骁果军眼中,竟好像完全不设防一般。而骁果们达到目的后,都要做好相应的标识,随后骁果再行退出。
这样沿途演习,杨戈和手下诸位大将眼见得军队士气大为好转。但他却没想到的是,沿途郡县的各级官府早就将他们这支骁果军的所作所为奏报了当今圣上,训斥他不好好练兵,而是弄来一些乌七八糟的训练,扰乱了山东地面的安定。但有裴世矩的在场,这些奏折大都是半途夭折了,更是对杨戈等人没有任何实质性影响。
很快,山东地面上风传来了一支凶悍的军队,作战不以常理而论,山东地面上的郡县谈之而色变。一时间,杨戈率领的这支骁果军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赚下了好大的名声。或许就是因为他们这偌大的名声,这一路走来,竟是没有遇上一股匪患。这一点让杨戈感觉甚是不满,因为他觉得缺少了实战锻炼的机会。
这一日正往前走,正前方的斥候来报:前面二十里之外就是平原郡治府安德城了。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遂吩咐全军,快马加鞭,争取能在天黑前赶到安德城,也能好好的休息休息。
这命令传达下去,只是转瞬功夫,这千余骁果已是齐齐跨上战马,随着杨戈一声唿哨,全军宛若一团黑云相仿,卷起一阵阵尘土,往安德城奔去。
没过多长时间,安德城的城墙已经高高的耸立在前面不远处。而城头上却是整队列兵,手中拿着长弓,面色紧张的盯着城下。距离城墙约有百步,随着嘹亮的号角声响起,近千名铁骑嘎然停住,齐齐将目光投向安德城。
城墙上的士兵遽然色变,如此训练有素的骑兵,他们还头次看到,心中暗自泛起嘀咕,该不会是突厥胡人又打来了吧?只见那骑兵队伍中缓缓驶出三骑,来到了城门外。
“城墙上边的人听着,本将军乃是新任山东招讨副使杨戈,还请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城墙上一阵骚动,站立的士兵们窃窃私语,望向杨戈三人的眼中已是透射出一种敬畏。这些日子,关于杨戈这支骁果军的恶名早就风传到了平原郡。没想到今天就亲眼见到了这支队伍,果然名不虚传,单从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就知道其战斗力肯定是相当的强悍。
闻讯匆匆赶来的平原郡守带着属下来到城墙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骑兵,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自己是杨将军,可有何凭据?”
杨戈哈哈大笑,对这郡守如此小心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这小心谨慎一些总归不是什么坏处,冲着旁边的雄阔海点点头,后者将官印高高举起,亮给了平原郡守等大小官员查看。
平原郡守这才放下心来,将杨戈以及手下队伍放入城中,并在郡守府中摆下宴席,满脸喜色要为杨戈等将领接风洗尘。
席间杨戈问及此地情形,郡守微叹一声,道:“杨将军,方才将你们堵在门口,倒不是我们胆小怕事,实在是因为最近多了一股贼寇,好生厉害,这平原郡已是被他们搅的再无宁日了。”
杨戈不禁诧异,连忙问道:“哦,这贼寇是什么来